017

    唐毓不知道桑昭的這些想法。

    他不知道桑昭覺得，他是可以請小貓咪去吃茶歇的偉大人類。

    但他讀懂了那些摻雜在錯別字里的安慰情緒。

    情感總是可以跨越物種被理解，保有本心的真摯清澈。唐毓被桑昭給誠懇到了。

    他握著息屏的手機，抵在了心口的位置，闔上眼簾，緩緩呼出一口氣。

    ——所以說，這么可愛的男孩子，笨一點怎么了？？

    那根本不叫笨，這是特別難得的真誠！

    唐毓這么想。

    可他這么想，不代表別人也這么想。

    其實摸著良心說，桑昭高高壯壯這么大一只，瞧著臉還是個聰明相。但一打字，就老是錯別字，文化水平不高這件事，配著這么張漂亮臉蛋，真的很難以理解。

    因為，實際上，他就是，根本不聰明嘛！

    不會拼音，讓人覺得，他好像是外國回來的華人。關鍵是英語也不會，這也就打消了同事這樣猜測的念頭。

    誰也不知道他的學歷和過往經驗……慢著，他有學歷嗎？不曉得。

    電腦也不怎么會用，word空白頁不會刪，excel函數一竅不通，ppt只會幫著領導開會時候按播放……

    要不是人不倨傲，脾氣還行，大家估計是要疏遠他的了。

    現在，大家雖然沒疏遠他，但也經常聊起他。

    聊起他的時候，難免提到他的來歷——關系戶。

    走的還是大老板的關系，這就很不可言說了。

    大家都是成熟的社畜了，沒影響到自己的利益，自然可以對這些“特殊待遇”視而不見。畢竟是老板的關系，是老板的錢，而且比起以往遇見的可惡關系戶，桑昭已經很正常了。

    上班嘛，能遇見正常人，就已經要給老天燒高香了。

    總之，桑昭剛來一周，大家對他的好奇心還是在的，尤其好奇他和唐毓的關系。

    得知唐毓帶他去學術合作會議了，就更好奇他倆的關系了。

    于是第二天上班，之前那位很八卦很會起哄的副總，大早上剛八點，就過來找唐毓談業務。

    他來的時候，唐毓正在秘書處的文件柜里找東西。

    桑昭在旁邊瞧著他，一個勁兒地說話。

    “唐總我來找吧唐總？”

    “唐總你找什么你和我說，我找到了給你送過去。”

    “唐總你找到了嗎？”

    唐毓掏出兩個檔案盒，又塞了回去：“沒有。”

    “你去忙你的吧，你不知道我要找的合同長什么樣，叫你找也找不到。別在這里站著了，去忙你的活兒吧。”

    可，可桑昭現在沒有活兒啊！

    他就在那里，幫著唐毓遞遞接接檔案盒什么的。

    唐毓開著文件柜厚重的玻璃門，在里面翻翻找找了好一會兒，實在是沒找到，自己就放棄了。他準備等安媞瑚回來，叫她找。

    于是唐毓干脆利落地把所有的檔案盒又塞了回去，轉身就想離開。

    結果，他沒留心旁邊敞開的玻璃柜門，一轉身就撲了過去。要不是桑昭眼疾手快拉了他一下，他就得撞到腦袋。

    桑昭出手很快，趕緊拽了他一下，避免他磕到頭。

    他這么一拽，力氣很大，動作很急，唐毓就是個普通人類，桑昭可是個一米九的壯碩橘貓，那都是肌肉塊子！

    他拽了一下，唐毓覺得自己像是被什么給毆打了一下，有些踉蹌地往后一倒。

    桑昭順手拎著他的后脖領子，就扶住了他。

    好巧不巧的，副總這時候從后面走過來了。

    秘書處就是圍著唐毓的總裁辦公室布設的，在總裁辦的外圍環著設立工位。于是走過來也不用進門推門，因為也沒有門。

    但墻壁立柱之類導致的死角，還是有的。

    這就導致副總走過來，他沒看清唐毓要撞玻璃門的過程，一過來，直接就看到他倆在肢體接觸。

    副總抱著胳膊：“awwww~”

    這還不叫特殊？副總又嗑到了。

    他光自己嗑到了還不行呢，暗爽自然不夠爽，他還要調侃唐毓：“嗑到了嗎？嗑到了嗎？”

    見唐毓站穩了瞪他一眼，他就故意唉聲嘆氣：“怎么沒嗑到啊？怎么這都嗑不到？”

    本來只有唐毓在瞪他，他這么一起哄，好極了，桑昭也在瞪他。

    桑昭本來就是眉骨和眼尾都上揚的模樣，是帶幾分魅態的貓眼。現在瞪著眼睛，瞧著更有幾分清純無辜的勁兒，漂亮當然是很漂亮的。

    可實際上，桑昭很生氣。

    桑昭：？？？

    什么人啊，希望唐毓磕到？

    磕哪里，磕到腦殼，那人不就傻了嗎？

    壞人類！可真是個壞人類啊，開始上班后見過的最壞的人類！

    桑昭忍了一下，沒忍住，發出了一聲嗤笑。

    唐毓本來因為副總的調侃，耳根有些漲紅，聽見桑昭這么一聲冷嗤，立馬就退溫了。

    他回頭看桑昭，發現桑昭死死盯著副總。

    桑昭：“你太過分了。”

    副總：“……啊？”

    他就調侃兩句，很、很過分嗎？

    他心想，難道你不僅對唐毓沒意思，wok你還恐同？

    倒也存在這個情況啊！畢竟是他先開口的，見人家不喜歡這個玩笑，副總撓撓頭，也和桑昭道歉。

    “不好意思哈，我和唐毓是大學同學，還是一個寢室的，這么多年的朋友了，很多時候我說話可能沒什么分寸……如果打擾到你了，抱歉。”

    桑昭擰著眉毛，示意他看唐毓：“和我有什么關系，你要和他道歉的。”

    你詛咒他磕到腦袋，和我有什么關系？

    副總沉默了一下：……？

    這到底……這人是恐同還是不恐同啊？

    他到底為什么生氣啊，他喵的我不會是他倆play的一環吧？？

    副總不明白，還是期期艾艾地和唐毓說了句對不起，唐毓的表情很微妙。

    唐毓也沒太搞懂桑昭的邏輯。

    副總以為這事兒過去了，但是，貓的思維是很奇怪的。

    副總其實明明是過來說業務看熱鬧，順便調侃了唐毓一句。

    但桑昭認為，副總特意大老遠大早上過來一趟，就是為了專門詛咒唐毓磕到腦袋！

    好壞的人啊，他開始生悶氣了。

    唐毓是第一個發現桑昭在生悶氣的。

    他和副總談完項目，一出來，自然地瞥向桑昭的工位。發現他一邊給文件拆釘，一邊生悶氣，把手里的文件嘩啦啦抖出撲簌簌的聲音。

    唐毓偷偷摸摸走過去，小聲問：“你怎么了？”

    桑昭實話實說：“我在生一點胖氣。”

    唐毓使勁抿了一下嘴，沒忍住，還是笑起來了。

    “哎，這是什么說法？”

    他這么一笑，桑昭還很懵懂。

    因為之前做貓，他每次因為一天想要吃八頓飯而被主人制止的時候，他一生氣，主人就說他在生胖氣。

    怎么？人類社會不是這個說法嗎？糟糕！

    他本能性地開始心虛，怕唐毓因為他說話的疏漏，而懷疑他不是人類，是貓咪。

    但唐毓顯然沒那么想，唐毓純粹是覺得他在賣萌。

    而且唐毓很吃這口。

    他態度更軟了，哄著桑昭，道：“不要生氣了，我都不知道你在氣什么。”

    桑昭輕哼一聲，咕噥著：“我也不知道你在笑什么。”

    “因為你說你生胖氣，我覺得很可愛。”

    “因為他欺負你，我覺得很可惡。”

    唐毓：“啊？”

    他正滿頭問號的時候，副總點的外賣到了。

    副總很大方，他來了，就點了咖啡奶茶分給秘書處的大家喝。

    桑昭坐在工位上，沒去拿。唐毓問他怎么不去喝，桑昭就氣鼓鼓地說：“我不要他的東西，他是惡霸。”

    唐毓連聲問：“啊？怎么，呃，何出此言啊？”

    “只有惡霸才會欺負你，他不是惡霸是什么？”

    “他什么時候欺……”唐毓一偏頭，就撞在了桑昭替他生氣而格外明亮的眼波里。

    他猶豫了一下，立刻改口：“對，他欺負我了。”

    桑昭替他打抱不平：“他之前怎么欺負你的？你和我說。”

    “他……他大學總叫我給他買……飯？”說到這里，唐毓自己都心虛。

    其實唐毓叫副總買的次數更多。

    桑昭不知道，已經很替他難過了：“真過分啊，你放心，我有自己的橘……”

    他想說橘域網，又硬生生改口。

    “橘……局子里出來的朋友，我幫你報復他。”

    唐毓沉默了一下，抬起手，捂住了臉。

    不要啊！！副總挺好一人，不會被揍死吧？？

    他深呼吸了一下，急忙澄清誤會，攔著桑昭：“倒也不必！”

    其實，唐毓瞧著桑昭這樣和他統一戰線的模樣，就已經被可愛到了，超滿足的。

    唐毓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釋，他組織了一下語言，還是不逗他了，選擇實話實說：“他沒欺負我。”

    桑昭不許他委屈：“他詛咒你磕到誒！你要是真的磕到玻璃柜門上，腦漿子都能磕出來。”

    桑昭滿臉擔心脆弱人類的表情。

    他吸吸鼻子，很認真地說：“我不想你死掉，唐毓，你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善良的人。”

    桑昭斜了一眼在遠處前臺熱熱鬧鬧發奶茶咖啡的副總：“喏，他呢，他就不一樣了，他是那種心眼壞的人。”

    唐毓下意識地被幻想出來腦漿子亂飛的場面嚇到了一下。

    回過神來，仔細一想，他的腦袋又不是豆腐和紙皮做的，怎么能磕出那個效果？

    而且副總說的嗑到，明明不是這個磕到，桑昭這人怎么網速2g的嗎？

    唐毓被桑昭的話感動到了，捂著心口，嘆口氣，緩緩解釋給他聽：“他說的嗑，怎么說呢……就是被我們之間的氛圍可愛到了的意思吧。”

    桑昭使勁理解了一下，表情依舊懵懵的。

    唐毓耳根和脖側都已經漲紅了。

    “就是，覺得我們之間有些曖昧，起起哄而已。”他輕聲道。

    桑昭用渴望的眼神看著唐毓，在唐毓垂下目光，險些潰不成軍的時候，問：“曖昧是什么意思？”

    他盯著唐毓泛紅的脖頸，瞧著唐毓僵住不肯再搖晃的小啾啾發尾，想了想。

    “想和我生小貓咪……生小朋友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