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Chapter 91 就像兩只笨拙的……
真的是白川。
路燈的光模糊了他的五官, 分不清是在看著自己笑,還是看著自己哭。可他看起來好狼狽,以往習慣了將頭發和服飾整理到一絲不茍的人, 現在衣領是亂的, 頭發也亂蓬蓬地翹起來。
明明就站在幾米之外, 可看著白川,卻覺得他好像快要像風一樣散開了。
“小白……”
“你知道了。”白川的語氣很平靜, 極力藏匿著沙啞, “你現在知道, 我的過去有多不堪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把那段幼年的過往告訴伊野, 那些暗無天日的折磨和恥笑里, 他過著比狗都不如的生活, 可更好笑的是,他曾以為那才是正常的人生。
很多的再普通不過的“正常”,是在遇見伊野以后才明白的。
他當然知道伊野不會嫌惡, 他的哥哥,是他的光和熱,是這世上最珍貴而仁慈的神明。可那段白川自己想起來都覺得惡心可憐的時光,就像是一本記滿了陰暗面的日記本,是他這些年來努力藏在冷漠外表里最不想讓伊野知道的缺陷。
如果可以,誰不想像成為一個干凈的能夠擺在臺面上的存在呢?
可他沒辦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藏起來, 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蠢樣。然而當過往揭露, 他連躲藏的力氣都被剝奪殆盡, 只能赤/裸裸地展現在伊野面前。
以他最不想要的姿態,站在他愛的人面前。
這些年來,白川總可以從容面對很多很多的波瀾, 甚至已經學會了面不改色地看著那些荒誕在眼前發生。
但他沒想過伊野的哭,那顆眼淚會像壓在極限上的最后一根羽毛,輕飄飄地,讓他毫無反手之力,哪怕明明擁有孤身燒毀教堂的勇氣,卻只能站在原地,連往前一步的膽量沒有。
明明他應該走過去,用盡力氣抱緊伊野。
明明他該擦掉那些眼淚,跟他說自己沒關系,你別哭了。
明明他該努力安慰他,用自己身上僅有的東西去哄他開心。
可腳下仿佛長出根莖,白川覺得自己像個抽離了身軀的靈魂,僵硬地飄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該用什么的表情去面對那些眼淚。
他一遍遍地想,自己這么不堪的人,哪里值得伊野為自己流淚呢?
“別哭了……”
幾乎是用光了力氣,他低頭轉過身,氣息發顫地哀求。
拜托,別再哭了……
街巷安靜得只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白川自卑地想著伊野以后會如何遠離自己,或者用可憐的目光看待自己,但無論哪種都會把他逼到發瘋。他守在這個人身邊十年如一日,每天只能躲在陰暗的角落里去渴求他的愛,不是為了等來這樣的結局。
可他該怎么辦…他還能怎么辦?
白川覺得自己快瘋了,肩膀無法抑制地顫抖。過于崩潰的情緒讓他沒能注意到背后那陣靠近的腳步,手攥著假面具,幾乎快把手掐出血來。
但下一秒——
呼吸戛然頓住。
突然撲向后背的溫熱讓大腦一瞬間空白了,他的瞳孔輕顫,逐漸睜大。伊野張開雙臂從背后抱住他,心臟有力地震動著,穿過層層疊疊的衣物傳進他的胸口里。
他的體溫和呼吸,轉瞬間融化了千里冰封的雪原。
“我不哭了。”伊野的語氣溫和而有力量,“小白,你也別哭。”
白川聞言,愣愣地摸向自己的臉頰,才發現臉上濕涼一片。
他轉過身。
伊野的眼眶是紅的,臉頰上還有大片模糊的淚痕,刺得他眼睛發澀。白川忍不住去摸他的眼尾,指腹顫抖地擦掉水漬,每一絲淚痕都燙得讓他無法呼吸。
伊野也在替他擦眼淚。
兩人面對面站著,就像兩只笨拙的小動物互相舔舐傷口。
“為什么,會認出我?”他喑啞問。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伊野含淚笑彎眼,“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會認出你,你知不知道你的性格和小動作特別好認?”
白川有些窘迫地偏過頭:“我有藏起來。”
“那也躲不過你哥哥我的眼睛。”
“……”
“我的過去,現在你也全都知道了。”
“知道。”
“所以是在可憐我嗎?還是發現我過去原來活得這么茍延殘喘,想遠離我了?”
他無法不自厭地去構想伊野即將對他產生的各種表情,如果伊野現在說厭惡他,覺得他惡心,在他看來那和極刑處死沒有任何區別。可就在他胡思亂想時,那雙手再度捧住他的臉,強硬地讓他低頭。
伊野黑亮的眼眸注視他,掌心的熱意仿佛能將夜里的所有寒涼驅走:“我不會遠離你。”
“那些算什么不堪?難道是你做錯了嗎?不,沒有,你什么都沒有做錯。你人生最大的失誤是擁有一名不合格的父親,但其實他連父親這兩個字都不配用。那個教皇,他只是你人生里最沒有意義的存在,如果我會因為這種人而遠離你,那我就不會出現在這。”
“我們才是親人,白川,8年,3000個日夜,是我和克文老爹陪在你身邊。我流淚是因為替你感到憤怒,替我自己這個哥哥當得不稱職而感到羞愧,不是憐憫你。”
“你很強大,你的意志和過去都是組成你強大的一部分,你不需要我來可憐。”伊野的咬字很清晰,每一句話都說得格外堅定,“你的過去一點也不糟糕。”
他在用自己所能想到的言辭來讓白川從那段惡心的歲月里掙脫出來。不是讓白川忘懷,也不是跟他說過去的已經過去了,該抬頭往前看了,而是認同他生活在這個世上的每一個瞬息。
白川的心軟得快要化掉了。
其實伊野不來,他對過去不會有任何觸動,可一旦伊野對自己說這些話,哪怕只有一個字,酸澀就會莫名其妙地涌上來。
“不要自我厭棄,你的哥哥是一個永遠不會拋棄親人的笨蛋家伙。如果哪天我丟下你走了,那一定是我腦子受傷,又或者被蟲族入侵身體了。總之,你要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伊野失笑起來,摸著白川臉上越來越多的淚水,“親愛的,怎么還哭不停啦?”
白川沒有吭聲,俯身把他大力抱緊懷里,呼吸緊貼在他的頸間,腦袋蹭在他身上。
伊野仰著頭,伸手拍拍他的后背。
“你還讓我別哭,你看看你自己,哭得多狠啊。從小到大,我還是頭回見你哭成這樣呢。”
“我好愛你。”
伊野愣住:“什么?”
白川的聲音含糊地在耳邊響起,悶得讓人聽不清。
但白川沒再回答,而是更為用勁地抱住他。
白川知道:以后無論眼前這個人要自己做什么,他都會不顧一切地去做了。他要把自己所有的愛和命放在這個人手里,成為他最忠貞的部下,最有用的矛與盾,他要向伊野交付出自己這個無信仰者所有的忠誠。無論是死,還是活著,他所有的命運,都將由眼前這個人來支配。
哪怕他要自己放棄所有,現在就去死,下一秒就去死,
他也心甘情愿。
……
凌晨的夜里,主星像一座寂靜的空曠城市。街道像天荒地老那樣長,遠遠望不到盡頭。
伊野和白川的影子并排走在街上。
“所以,你是為了從尤金那里找到關于藍花星的書嗎?”
“確切來說是凱撒想找,但現在不清楚還能不能找到那本書了。”伊野摸著手腕點頭。
“我認識一個人,或許知道藍花星相關的事。”
“真的嗎?”他訝異道。
“嗯。明天我找他聊。”
說完,兩人又彼此沉默了。
伊野知道教堂的火和教皇雕像炸毀的事情是白川做的,這件事從發現他身份的那刻起,其實就已經板上釘釘了。但他沒有去深究細節,至少現在不會。
今天遇到的事情太多了,他們都需要好好休息和過渡。
“你的手。”白川忽然又開口,“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摸手腕,怎么了?”
伊野啊了聲,捋起袖子露出那片被燙傷的紅印:“被蠟油燙了一下,不過現在已經不疼了。”
“是不疼,還是疼已經被你忍過去了?”
伊野啞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白川就知道是這樣,嘆了口氣。
回到家后,他讓伊野坐到沙發上,從抽屜里取出藥箱。客廳里只亮了一盞臺燈,光線微弱,他沾過燙傷膏輕輕擦在伊野的手腕上。
很冰很涼,還帶著一點癢意,伊野瑟縮了下:“其實真不疼了。”
“不疼也要擦。”
把手拉回去,白川神情認真地把藥擦完,伊野這才發現,他捏著棉簽的手其實在顫抖。
“你在害怕嗎?”
指尖緊緊攥著棉簽到泛白,白川深呼吸兩口氣,還是把手垂下。
“……對不起…”
“怎么突然又說對不起了?”
“如果我知道你在那里,我根本不會——”
手指忽然貼上他的嘴唇,聲音戛然而止。
伊野坐著,比半跪在地上的白川要高很多,他微微俯身,指腹從白川的唇瓣上抽開。
“蠟油只是因為我自己沒拿穩燭臺,和教堂著火沒有任何關系,你不可以怪自己。”
“還有今晚的事,等你什么時候想說再來告訴我,別逼自己向我坦誠。”
“可是我……”
“你要不聽話嗎?”伊野揉揉他的金毛,“弟弟長大啦,現在也是一個秘密很多的人。我呢,和克文老爹一樣主張自由發展,所以哪怕你是要去炸毀某座碉堡還是掀翻什么君權的,我都無條件支持你。”
他眨眨眼笑,“說起來,今天炸教皇雕像這事干得可真厲害,炸得我心里舒坦多了。早就看那玩意兒不順眼了,你說連雕像都不敢露臉的家伙,現實里一定長得很丑,是不是?”
白川低頭,濕潤著眼眶低笑:“是,非常丑。”
伊野哈哈大笑。他起身:“好了,我得趕緊把這身衣服換下來,穿在身上憋屈死了,你去收拾床鋪吧。”
他拿著睡衣轉身走進浴室里,推拉門關上。
關門的瞬間,伊野臉上的笑容退去,看向鏡子里早已經妝花得奇丑無比的自己,深深呼了口氣。
“系統,你還活著嗎?”
“有急事,不管你活著還是死了,都給我滾出來說句話。”
【系統:宿主……】
“我問你,劇情里教皇算重要人物嗎?”
【系統:回宿主,根據原劇情判斷,教皇-塔納托斯·梅爾維爾屬于重要人物。……您是想做什么?】
伊野沉聲:“那你說如果我把他除掉,會不會對世界線造成巨大影響?”
系統模擬著發出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系統:宿主,您想對教皇動手嗎?】
伊野看向手腕處涂抹的藥膏,冷漠垂眸:“除掉他……不對,系統,我想讓整個圣教全部消失。”
第92章 Chapter 92 他越來越像個天……
*
夜里, 梳洗完后兩人躺在平靜的屋內。伊野睡不著,但白川的呼吸很平穩,看來是過度疲憊后累得睡過去了。
盯著天花板發呆, 他默不作聲地盤算著很多事情, 快五點的時候被渴意憋得坐起來, 起身到客廳喝水。
從桌邊往窗戶看去,正好能看見庭院里晾曬的被套。
涼風微拂, 很適合讓人清醒腦子。
他開門迎著涼爽的風走到院子里。
主星的黎明從五點鐘開始, 遠處天地交際線的位置有一抹魚肚白翻起來, 熹微的晨光照得四周灰悶悶的。
伊野拖了個小凳子坐在柵欄邊, 拿了片面包咬在嘴里, 鞋頭規律性地點著地面。
系統說炮灰角色的行動軌跡不受拘束, 而且他的任務只要保證白川能活到最后不自殺就行,至于其他人并不影響世界線發展。這樣說來,他能操作的空間就很大了, 但教皇是元老院主席,位高權重,要把他拉下來,難度可想而知。
伊野嚼著面包邊,單手靠著柵欄,沉思細想。
一聲狗叫突兀地打斷了他的思路,伊野抬頭, 一只機械柯基犬晃動著尾巴從柵欄間鉆過來, 看見他就汪汪地興奮叫。
“又是你啊, 小家伙。”
伊野把小狗抱起來,機械做的還挺沉。
“橘子?…小橘子!”
緊隨小狗之后的是個蒼老的聲音。
這聲音伊野太熟了,不就是之前那個讓他滾還潑他一身水的老頭嗎?趕緊把小狗放回地方, 推推他的屁股:“你主人找你了,我可不想挨罵,快走吧。”
但小狗卻咬住他的袖子,唔唔著不肯松嘴。
老頭順著聲音摸過來,低頭從柵欄縫隙里一瞧,正對上伊野的臉。
伊野腦子一空白,脫口而出:“早啊老東西。”
老東西本人:“……”
伊野心想這老頭肯定又要一拐杖打過來了,但沒想到他卻只是皺了下眉,朝狗招手示意它松嘴回來。
怪了啊,這老頭今天是有什么大喜事嗎?心情這么好?
小狗委屈地嗚咽,看來喜歡極了伊野這個人,繞著他團團轉,寶貝似的怎么也不肯離開。老頭一臉“你給我的狗下什么藥”的表情質疑他,伊野無辜擺手:“我天生就招動物喜歡,這您不能也怪我吧?”
老頭:“哼。”
他索性用機械手臂掰下柵欄上的一塊木板,然后從縫隙里鉆進來。
伊野:我好不容易裝好的新房子啊……
“有吃的沒?”老者不客氣地盯著他嘴里的半塊面包。
這是來他們家打劫來了?
伊野很硬氣:“沒有!要吃的沒有,要命一條。”
老者當即要把拐杖甩過來,他急忙捂住屁股躲開:“我去拿我去拿。”
一面走遠一面嘟嘟囔囔:“神經病臭老頭,我下毒毒死你!”
幾分鐘功夫,伊野拿著牛奶和面包出來,只見老者和狗霸占了他的凳子,非常悠閑地翹著二郎腿,看到他手里的食物,還一副天經地義的欠揍模樣伸手,“就只有面包,不懂尊老愛幼的小子,哼。”
伊野:……從我家里滾出去!就現在!滾出去!
他在心里破口大罵,臉上皮笑肉不笑地把東西遞給老者:“您小心點,別噎死了。”
老者吃東西很快,三下五除二把面包吃干凈,又一口氣喝完牛奶,那架勢就仿佛是人生的最后一餐。
“小子,我知道你在心里罵我。”他把杯子放到地上,看向伊野。
伊野目光斜視:“沒有啊……”
“哼。”
伊野:不到十分鐘你已經哼了三遍了老頭,我都聽膩了!
“你是帝明軍校的?”
“嗯哼。”
他也哼,看誰哼得過哼。
“……”老者微微后仰,機械手指摳著耳朵,“會打架嗎?”
“怎么的,想雇我給您當打手啊?”伊野一咧嘴,倚著柵欄,吊兒郎當地瞇眼笑,“一萬星際幣一天,包給打得明明白白的,可劃算了,您要試試不。”
“一萬?”他仔細打量伊野,也不知道是嫌棄這個價格太高還是太低。
“你一個能打多少人?”
“看您有多少仇家了,我一個可以打十個。”
“如果是十億呢?”
伊野表情一頓,做出很詫異的神色:“您這是要和全帝國為敵啊,那我可不行,我上有爹下有弟的,幫您打十億人累都要累死了。”
話說這老頭到底是來干嘛的,他之前不是脾氣很差嗎?靠近房門半步都要被罵個半死,怎么今天反而自己找上門來了?
“您應該不是真的想讓我給您做打手吧,”指尖點點他的機械臂和機械腿,“你們搞機械的,真要有仇人,做點炸彈或者暗殺工具的,也不難吧。”
“小子,這兒多的是機器夠不到的地方。”他擼著那只小狗,話鋒突然轉變,“喜歡玩拼圖嗎?”
伊野呵呵:“從來不玩。”
“沒事,以后你有機會玩了。”
“……?”
說的是人話,可他怎么聽不明白?
老者突然抱著狗站起來,鉆進柵欄洞里:“面包買的不咋樣,那家店的面包隔夜還會賣,以后別去了,兩條街后左拐第三家的面包不錯,果醬也新鮮,之后去那兒買。”
“……哦……”
不是,他哦什么?
“明天這個點兒再到這來,我愛吃巧克力豆甜甜圈,多買兩個,還有,別買全脂牛奶,我有糖尿病喝不了這玩意兒,買點低脂牛奶要么就給我煮杯咖啡。”他慢悠悠點完一堆菜,跟貴婦似的抱著那只柯基機械犬,睥睨他兩眼,隨后又指指先前被掰下來的木板,“自己把這玩意兒釘回去,柵欄都是破的,真不講究。”
……還不是你弄的啊!臭老頭!
伊野氣得差點心臟病發作,用力掐住人中,朝那臭老頭的背影狂揮。
媽的,這人上輩子是強盜化身嗎!
白川醒來時,走出院子就看到伊野坐在矮凳子上,一邊怨念地瞪著柵欄,一邊勤勤懇懇敲釘子。他走過去問發生了什么事,伊野氣鼓鼓地看向自己,說一大早就碰到了野蠻的強盜,不僅搶他的面包和牛奶還拆他的家。
“老爹為什么會把房子買在這種地方,他不會是故意想讓隔壁那個老頭來折磨我們吧?”
“不知道。”
“面包都被他拿走了嗎?”白川把錘子從他手里接回來,“我下午出去一趟,回來給你帶。”
伊野叉腰哦聲,想了想,又把那老頭說的面包店地址交給他。
他倒要看看,這家面包店到底有多好吃。
修好柵欄,兩人回屋準備午飯。電視午間新聞播報的聲音在客廳里響起,伊野削著蘋果走出去,看見屏幕正在報道昨晚教堂失火一事。陣勢鬧得很大,幾乎所有臺都在播放相關訊息。
他朝白川招手,兩人并坐在沙發看新聞。
【據最新調查,昨晚10:45分,梅爾維爾教堂突發大火,且位于教堂廣場中央的教皇雕像也被炸毀,目前統計教堂共發現9具尸體,其中一具表面有嚴重燒傷,為焚燒死亡,其余8人皆死于踐踏事故,受傷人數達56人…帝國主星警方表示,正在對罪犯的身份進行搜證調查,將盡快給出答復……】
畫面里出現了梅爾維爾教堂的慘狀。消防部門沒有及時趕到,導致表面看起來受焚燒程度嚴重,一群穿著黑色制服的警員正圍守在焦黑的大門前,警戒線將人群阻隔在外。雕像已經被徹底炸毀了,身軀裂成好幾塊,地面全是碎石。
“也許很快就會查到我們了。”
伊野切著蘋果,分神想,憑借星際的科技技術,要找到他們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不會找到我們的。”
手里的蘋果忽然被拿過去,伊野疑惑看向白川:“為什么?”
“炸毀雕像和教堂的事是我做的,本來就和你沒有關系。”他切下一塊,塞進伊野嘴里,好像全然不在意這件事被警方發現后會帶來的影響。
“那你呢?”
“我戴了面具,手上也有指套。”白川搖搖手,“炸彈用的是配置的火藥,這種東西市面上查不到來源,他們想要找賣家和賣家很難。而且最近臨近陛下誕辰,主星要維持表面上的和平,他們不敢大張旗鼓地四處搜尋。監控我也做了手腳。廣場附近的監控在那個時間段里全部處于黑屏狀態,他們無從查起。”
他沒什么起伏地說著,又切好一塊蘋果塞進伊野嘴里。手腕卻被兩只手抓住,伊野認真看他:“你是不是,琢磨了很久這個事?”
“……沒多久。”
他帶了點表情,讓伊野不要想太多。
至于所謂的沒多久,只是中央軍團考核之后,就一直有這個念頭罷了。
沒再繼續往下聊,白川收拾干凈地上的果皮,轉身進廚房,看了眼電飯煲里香軟的米飯后,拿出盤子準備盛菜。
吃過午飯,白川出門去見自己那個朋友問藍花星的線索,伊野繞著客廳走徘徊思考,他能感覺到白川瞞著自己的事還有很多很多。
這時,終端忽然接連響起。
是凱撒和溫茨公爵的信息。
……
按地址趕到溫茨公爵的住宅,凱撒已經提前到了。
“你們還真是厲害,去個教堂結果正好碰上雕像炸了?”溫茨公爵一手叉腰,一手用力揮舞羽毛扇子,高跟鞋的聲音在偌大書房里啪嗒啪嗒響起,那張艷麗的臉透著難以置信,“該說你們是運氣好的呢,還是說你們倒了幾輩子血霉?幸虧我給你們偽造的手續書夠真,而且還讓你們喬裝打扮了,否則要是誰想陷害你們,這事你們撇都撇不清。”
凱撒來得比他早,早就被罵過一通,麻木地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溫茨白眼一翻,哼聲:“書呢,書找到沒有?”
“……”
“被燒了是吧,我就知道。”溫茨臉色難看得要罵人,扇面忽然一頓,忽而眼冒精光,“不過這樣我就可以拿著保險去找他們主教索賠了?血賺一筆還能討個人情債……好像也不錯啊。”
“守財奴。”凱撒涼涼吐槽,轉而問伊野主教是誰。
他并不清楚主教就是尤金這回事,圣教推崇神秘感,尤金幾乎不在眾人前露面,凱撒又絲毫不關注圣教的那些破事,所以知之甚少。
得知主教身份后,他果然露出深深的厭惡之色。
“之前就知道他瘋瘋癲癲,圣教真是和他瘋到一塊去了。”轉念一想,忽然不對勁,“他為什么要單獨見你?他認出你了?他見你要干什么?”
伊野:“……”
生硬地轉開話題:“溫茨公爵,警方那邊會一直調查這件事嗎?”
凱撒皺眉。
伊野為什么要回避他的話題?
“教堂焚毀是大事,按理是一定要追查出兇手的。不過最近……”女人欲言又止,沒再繼續就著那句話說下去,道,“如果教皇想追查,警方和政府那邊是不會停的。你們倆小子最近也小心點,夾著尾巴做事,別給我搞出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亂子。”
伊野一本正經地說一定。但溫茨怎么聽怎么覺得,那話的完整版是“下次一定”。
她裝作聽不懂,端起茶杯抿了口,“明天誕辰慶典就正式開始了,主星將處于高強度巡邏戒嚴時期,不過每天的凌晨五點會進行人員交換,戒嚴松懈,如果真要想要出去閑逛,自己挑好時候,別傻愣愣的夜里和白天去湊熱鬧。”
伊野笑瞇眼:“好哦,感謝漂亮的溫茨女士提醒。”
不過…凌晨五點?
今早和老頭聊天的時候,好像也是這個時間。
又聊了一會兒后,兩人從溫茨公爵的宅邸出來。
凱撒還在糾結伊野為什么轉移話題那個事,他直覺有異樣,軍校聯賽的時候就能感覺到尤金對伊野的態度奇怪,但當時沒多想。一個瘋家伙的腦子里裝些什么東西,管他屁事。但現在情況不同,因為他發現這個瘋家伙的腦子里裝著的,可能是伊野。
“你和尤金在那間屋里沒發生什么吧?”
他疑神疑鬼地盯著伊野看。
自從察覺到自己可能想和伊野親嘴之后,他越來越像個天天懷疑老婆出軌的預備綠帽奴了。
該死!朱麗葉公主的那本漫畫就是潘多拉的盒子!
“什么都沒有。”
伊野果斷搖頭。他絕對不會把自己被尤金壓在墻上,還有因為知道白川身世而痛哭流涕這件事告訴凱撒的。
“真的?”
“真的。”他哎呀一聲,想要勾住對方的脖子,但身高差距太大,于是改用胳膊肘撞擊了下胸口,“大少爺你想想,我和尤金關系奇差無比,他討厭我,我也討厭他,能發生什么呀?他估計就是懷疑我一個新來別有用心,所以專門挑我進去審問。”
“……你討厭他?”
“非。常。”
“哦。”嘴角努力下壓,“你討厭他就行。”
說著轉身:“誕辰皇宮里舉辦很多宴會,你有合適的西服嗎?”
他高興了,就想給伊野花花錢。
這事伊野還真沒想過,他以為穿軍校制服就行了。
“帶你去定制幾件。”
“不用吧……哎哎哎…”
話還沒說完,被凱撒拽上了私家車。
隨后幾個小時里,伊野被一群服裝設計師用熾熱的目光火辣辣盯著,從頭到腳幾乎每塊都要被目光視.奸一遍。穿著衣服就跟赤.裸沒兩樣,渾身火辣辣的。更可恨的是凱撒這家伙也不救他,還坐在那跟這群人一樣盯自己看!
看什么看!把你眼睛戳瞎!
他無比尷尬地聳起肩膀,試圖把自己龜縮起來,可很快就被凱撒上前摁住兩只胳膊打開,讓他挺胸抬頭站好。
因為身上敏感的地方多,腰被人碰一下就癢就想笑,整個量尺寸的過程變得格外折磨。歷經千辛萬苦結束后,他完全笑得沒力氣了,跟只融化的水母一樣倒進凱撒旁邊的小沙發里,隨著柔軟的沙發陷下去。
凱撒看他懶洋洋的臉蛋,只覺得好可愛。
但下一秒,這只快要融化的水母開口:“你說為什么炸雕像的沒給這里一塊炸了。”
“……”
“你應該早點習慣了,以后經常會有的。”
“以后?”伊野擺手,“算了吧,我可沒那么多錢習慣。”
他剛剛偷偷問了一嘴,這里定制一套禮服起碼要花三百萬以上,就是有錢也不敢這樣花啊。
“不用你付錢。錢我付完了,明天送到你家。”凱撒一張張翻看著店里的西服款式圖片,指著其中一張,“這個款式挺配你。”
他拉大圖片放到伊野旁邊對比,滿意地打了個響指,隨后又拉著伊野去挑參加宴會該用什么領帶,什么鞋子。
伊野哭唧唧地想,這家伙放到現代,一定也是個換裝游戲的頂級高手。
不在于他的審美有多出神入化,
因為他是氪佬啊!
……
被凱撒當成人偶娃娃玩了幾個小時的換裝游戲后,伊野雙目呆滯地被送回住處。他虛弱走下車,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以安慰自己今天看到太多金錢白白流逝的罪惡感。
一抬頭,發現白川站在門前。
白川的視線越過自己,看向身后。車里坐著凱撒。
“回來了。”白川收起眼底的冷意,扶住他,“我以為你是出去散步了。”
“嗯,這個……”
“他當然是和我待在一起,整個下午都在一塊。”凱撒環著胳膊,“你哥哥要去哪兒也輪不到你這個弟弟管吧?”
“我和我哥哥的事,更輪不到一個僅僅是室友的人來談論。”
凱撒反唇相譏:“我和你哥哥可是能在戰場并肩作戰的戰友,你?你有什么用?”
白川:“……”
什么情況?!為什么原劇情里的主角攻和主角受會發展成這個地步!雖然是很合伊野心意啦……但這倆人要是當眾打起來怎么辦!
伊野緊急拉動白川的袖子:“我餓了我餓了,咱進去吃飯吧。”
肚子咕咕叫。
他一下午都在量三圍,量鞋碼,量臂長腿長,都沒顧上吃飯。
“好,馬上就給你做,面包也買回來了。”白川語氣極其平靜,“不過我還以為你和他出去逛,會有人給你買吃的。”
凱撒:“……”
火藥味更重了。
感覺快要爆炸了!
凱撒咬牙切齒:“你餓怎么不跟我說呢。”
他堂堂奧德里亞家族的少爺,他能讓伊野餓著了?
“這不是餓飽就在一瞬間嗎?”絕對不能再讓這倆人說下去了,伊野立馬轉身走回車前,“大少爺您不要先回去吧,我們宴會再見吧,你看我餓了,那你一定也很餓對不對?趕緊各回各家吃飯,吃飽飽才有力氣干活啊!”
凱撒冷笑:“你說得很對。”
是吧是吧!
“飯是應該盡快吃。”
很對很對!
凱撒邁開長腿,走下車:“所以,我直接在你們家解決。”
第93章 Chapter 93【二合一】 【2……
于是乎, 空間窄小的客廳被迫擠進了三名年輕力壯的青年。
凱撒和白川面對面坐在餐桌兩側,伊野站在一旁,看看左邊, 又看看右邊。
“要不……咱出去吃?”
“不用。”凱撒依舊環著手, 很冷酷地盯著白川, 話很明顯是對伊野說的,“你做的我不挑。”
伊野:“……”
你從哪里得出我會做飯這個結論的?
想殺人的沖動在這一刻尤為濃烈, 白川后悔昨晚燒教堂的時候沒有把凱撒一起燒死在里面。他揉揉眉心, 撐著桌子起身:“我去做飯, 冰箱里有剛買回來的葡萄, 已經洗過了, 你記得去吃。”
伊野:“好哦。”
“你做飯?”凱撒立馬皺眉。
白川:“不吃就滾。”
趕緊滾, 別臟了他和伊野二人世界的空氣。
凱撒氣悶著不吭聲,看白川穿好圍裙進廚房,回頭, 正對上扒在冰箱前掏葡萄的伊野。
吧唧,把一顆葡萄咽進肚子里,青年努嘴:“雖然我弟弟做飯很好吃,但你可不能對他產生其他念頭哦。”
“???”
這人在說什么恐怖的話!
凱撒太陽穴突突的跳,心情非常以及十萬分的不好。但生氣的原因除了伊野莫名其妙把他和白川聯系起來之外,還有一點,他居然在廚藝這方面比不過一個白川?!
而且很顯然, 伊野非常吃白川會做飯這一套。
噌——
凱撒受不了了, 忽然站起來。
“你要干嘛?”
咬牙:“給我個圍裙, 我也要做飯。”
伊野瞪大眼。
不是,這大少爺好端端的怎么對做飯產生興趣了,不會吧……難道他真的對白川有興趣了?!之前聽說他們彼此互看不順眼, 伊野都快把凱撒從危險名單上排除了,怎么還能死灰復燃啊!
“不行!”他慌張地抱著滿盆的葡萄沖過去,“你不能進廚房!除非,你從我身體上跨過去!”
“為什么?”
凱撒磨牙:“難道你嫌棄我做飯?”
這家伙要是敢說一句嫌棄,他就——
指腹驟然快速擦過唇畔,鮮甜的汁水在齒間炸開。
凱撒怔住,舔了舔嘴唇。
葡萄?
伊野:“好吃嗎?”
凱撒:“……好吃。”
伊野用力把他拽坐到沙發上,“那就安安心心吃葡萄,太多了我吃不完,放到明天又不新鮮,今天快速解決。”
說完,又塞給凱撒一顆甜滋滋的小葡萄。
凱撒說不出話了。
伊野讓他吃葡萄他就吃,讓他吃西瓜就吃西瓜,非常聽話。至于廚藝?那種沒用的東西展示它干嘛,再說了,他的廚藝也就停留在能夠煮泡面的程度,先前只是單純不爽就白川有機會表現。可現在,呵,傻子才會進廚房去浪費時間!
雖然他還搞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想和伊野接吻,但被伊野觸碰的感覺良好,他覺得可以再來一點。
廚房內。
白川通過窗戶看見客廳里和諧相處的畫面,面無表情,快刀重重斬下,咔嚓!砧板上的牛骨頭被一刀砍成兩截。而那張沒有任何溫度的臉上,寫滿了下一秒就要舉著菜刀沖出去把凱撒殺死碎尸的沖動。
帶血的骨頭咕嚕嚕滾到腳邊,他收回視線,垂眸看向那里面粘稠的血絲。
……
廚房門忽然被打開。
伊野正盤腿坐著看電視,一扭頭,見白川捂著左手出來,指縫里還有鮮紅的血滲出。他呼吸一緊,“主角受傷,世界毀滅”幾個大字從腦內呼嘯而過,立馬把水果盆往凱撒懷里一丟,如臨大敵跑過去,“血是怎么回事!切到手了嗎?”
白川難得脆弱地搖頭:“沒事的……我不疼……忍忍就過去了。”
“忍個屁啊!”
伊野擰眉掰開他的手,三根手指指腹全被刀劃破了口子,傷口肉眼可見的深,“怎么會切得這么嚴重,你明明刀功很好的啊。”
“可能最近情緒不太好……”白川斂眸,唇畔泛著一點蒼白。
想起他的幼年,伊野趕緊不再問了,生怕又扯出白川的傷心事。他拉下白川擦血,另一手推動凱撒去抽屜里拿藥箱,找出紗布和創可貼趕緊先給人止血包扎。
凱撒:……好煩!
和伊野獨處的好氣氛被這個該死的弟弟打破,他還得當個跑腿的,完事還得拿著藥箱站在一邊。
凱撒原本就惱火的心情更糟糕了,臉色鐵青臭得要死。
這家伙早不切手晚不切手,偏偏這個時候受傷,真他么湊巧。他罵罵咧咧抱怨,突然間對上白川的目光。對方看著自己,臉上沒有表情,但嘴角卻翹起一個極其微妙的弧度,分分明明地寫著“你是傻逼”四個字。????
靠啊!!
凱撒瞳孔微縮。媽的這家伙是故意的啊!
“伊野,他!”
“噓。”
伊野示意噤聲,“還沒包扎完呢,大少爺你先吃葡萄,有事過會兒再說。”
還吃葡萄?
他都快吃炸藥了!
凱撒氣得握緊水果盆,力道大到硬生生把不銹鋼制的圓盆壓成橢圓狀。等伊野包好傷口回去接水果盆,遲疑兩秒,奇怪地看著那個橢圓形的盆口。
這玩意兒……本來就是這個形狀嗎?
白川的手受傷了,他自然不會再讓對方進廚房,轉身拉著凱撒叮鈴桄榔地鼓搗起來。不過凱撒這人好吵,嘰里呱啦地在他旁邊說什么“你弟弟是個綠茶,他的傷根本就是自己故意做出來的!”他嗯嗯啊啊地敷衍,內容聽了,但是又沒完全聽,左耳進右出的,腦子里只剩眼前這堆菜要怎么做才不至于難吃死人。
后來嫌棄凱撒話太多,干脆把他一腳踹出廚房,防止他阻礙自己做晚餐這項偉大的事業。
然而伊野這個人,非常具有毀滅食材的天賦,原本美味的清燉牛骨湯在他的手下升級為了老巫婆的毒藥,香噴噴的炒土豆絲變身一坨又焦又黏糊糊的土豆泥……唯一能夠入口的菜,只剩下了番茄炒蛋。但非常不幸的是,他失手倒入了致死量的白糖,于是,這道菜成了糖尿病患者絕不可使用的高糖分甜品。
白川和凱撒面面相覷。
滿桌的菜還是菜嗎?不,不是,這是劇毒啊劇毒!
“你先吃吧。”
凱撒兩手扶著額頭,不愿面對:“沒有客人先動筷子的道理。”
白川:“……你先吃。”
“你吃。”
“不,你吃。”
以往吵得不可開交的倆人,這時候變得無比謙讓起來,空氣里都漂浮著“和諧”的氣息。
伊野:……做菜難吃是我的命運,我清楚。
他不大高興了,悶著頭,用筷子敲敲盤子,清脆的咣咣兩聲,立馬叫兩個家伙安靜下去。
“你們不想吃就點外賣吧,我自己吃。”
伊野對自己的廚藝很有自知之明,但要不是白川手受傷了,他也不想進廚房的。這就跟趕鴨子上架跳雙杠體操的道理一樣,鴨子能踩在杠上就不錯了,怎么還能要求它來個后擺轉體360°成支撐呢!它都沒有手啊!
他長嘆一聲,很是惆悵地把幾盤菜挪到自己跟前,漂亮的眼尾和嘴角都耷拉著,像只垂頭喪氣的小貓咪。
白川:“……”
凱撒:“……”
真該死啊他們。
“誰說我不吃了。”凱撒果斷把那盤番茄炒蛋奪走,“我當然要吃,還得吃完。”
白川搶那盤菜的動作慢了一步,只好不著痕跡地把土豆泥,不對,是酸辣土豆絲拿走。
“真吃啊?我可沒逼你們。”
凱撒立即把菜倒進飯碗里,勺子隨便攪拌三兩下塞進嘴里咀嚼,表情扭曲地撐起笑容:“其實還…可以……”
伊野立即期待地去看白川。
后者用勺子盛起土豆泥,哦不,土豆絲,連嚼都不敢嚼直接咽下去,額頭青筋爆開:“好。吃。”
“?”
真的假的?
“我嘗嘗——”宛如濃硫酸般的腐蝕感涌過舌尖,伊野一扭頭,“嘔——”
兩人連忙去倒水,伊野隨便就著其中一杯咕嚕咕嚕喝下大桶水。
但一看到那幾盤菜,又忍不住:“嘔——”
他的表情青紅交替,簡直要被自己做的爛菜窘迫得耳根都紅了。早知道還不如煮兩包泡面,也真虧這兩人能說出“不錯”“好吃”的謊話。
“你們的味覺……真牛啊。”佩服地舉起大拇指。
凱撒:“……”
白川:“……”
他們能說什么呢?
誰讓做菜的是你啊!
但不知道是誰先發出一聲笑,三人面面相覷,莫名奇妙地笑起來。餐桌中央的牛骨湯還散發著惡毒老巫婆的氣息,土豆絲和番茄炒蛋已經變成了某種生化武器,堪稱恐怖的一桌菜。伊野卻笑得很開心,眼睛彎彎的,眼底帶光,聲音清脆。
凱撒看他笑,心里也覺得愉悅,陪他笑起來。
白川默默低頭收拾桌面,其實嘴角也一樣揚著。
“你們說我要不以后去學制毒吧,做菜沒天分,但說不定做毒藥我很有一套。”
“就你,你敢毒誰啊?”凱撒道。
“毒你唄。”
“我贊同。”
“哼。”
……
吃完飯,幾人分工把餐桌清理干凈,齊齊坐到沙發上。沙發有兩張,一大一小,小的沙發是伊野挑的,他喜歡午后躺著睡覺,專程選了張慢回彈海綿填充的小沙發,躺上去就像陷進蓬松的棉花糖里一樣。
不過最多只能容納兩個人坐。凱撒和白川對視一眼,暗自較勁起來。
但還沒能決斗出個勝負,就見黑發青年岔開腿,嚴嚴實實霸占了整張沙發。
面對一個是自己弟弟,一個是同居了一年多的好室友,伊野儼然把這倆家伙當成自己人,以至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穿著打扮了。回到家就換成了寬松無比的睡衣,灰藍色的,真絲貼身,微微晃動腿時,褲腳還會露出白皙瘦削的腳踝。
凱撒有時候真的覺得,伊野的皮膚上是什么神秘造物。
都是軍校生,每天那么多訓練,長期日積月累暴曬,就連布什·梅華和白川這種天生跟男鬼一樣,膚色呈現要死不活的白的人,在陽光烈曬下也會有影響。但伊野卻半點沒變黑,還是白得跟玉一樣。
全身上下,每個地方都白得要死。
別問他是怎么知道。就伊野這種完全不設防的性格,偶爾夜里就穿著褲衩上廁所的狀態也不是沒有,除了某個地方他沒看過外……其他幾乎都能記得反手在素描本上畫下來。
想想那一幕,凱撒覺得鼻子又要開始發熱了,后撤兩步,如避蛇蝎般迅速坐到離伊野最遠的地方。
白川:“……”
完全沒注意到這倆人的心理變化,伊野正忙著刷終端。剛剛林佩將軍忽然給他發了條消息,說過兩天會回主星參加陛下的誕辰。他不懂這人為什么要特地跟自己說這件事,但念在是長官,還是回了。
【伊野:歡迎歡迎。】
【林佩:在主星住得習慣嗎?】
【伊野:挺好挺好。】
【林佩:見過哪些人了?】
【伊野:好多好多。】
那邊沉默了幾分鐘。
【林佩:伊野,如果你不想聊,我們可以結束話題。】
糊弄文學被拆穿了。
可惡。
伊野啪啪敲鍵盤:【見了大法官,溫茨公爵,還有裴德殿下和朱麗葉公主。我不說是因為將軍你問我這些的感覺,很像在查戶口啊。】
【林佩:嗯。我是在查戶口。】
【伊野:???】
【林佩:明天誕辰開始,皇宮里會有宴會,但我趕不回去。你們軍校生應該會收到邀請函,宴會上你會見到元老院的其他人,見到第十席,不要和他說太多話,也不要接他的東西。】
【伊野:這樣不會不好嗎?】
【林佩:他對漂亮的男性有迷.奸的癖好。】
伊野瞠目咋舌。
玩得真,真可怕啊……
和林佩結束聊天不久,一封郵件果然彈出來,與此同時旁邊也響起兩聲震動。郵件是群發,三人同時都收到了來自宴會的正式邀請函。凱撒早就知道自己要參加這場晚宴,掃了眼就把終端關掉:“明天我讓車來接你們。”
“不用了,我和小白坐班車吧。”
雖然他和凱撒關系好,但大張旗鼓借他的名義進皇宮又是另一回事了。他們只是再普通不過的軍校生,不能輕易在這個時候流露出要站隊的傾向。
凱撒也明白伊野的顧慮在哪,沒再執著。
“我也該走了。”
“我還以為你要待到八九點呢。”他看了眼時間,才7點不到。
凱撒整理好外套,走到玄關處,和客廳里的白川對視一眼,看回伊野,話里有話:“下次找個單獨的時間,我會待得更久,有些家伙太倒胃口了。”
伊野不解:“?”
“走了。”他轉身出門,腳邁出兩步,倏然又走回來,盯著他的穿著口吻猶豫,“以后要是有外人在,你…你少穿這種衣服…”
說完那句話就匆匆走了。
伊野拉著自己的衣擺,有種審美被打擊后的挫敗感:“小白,我的睡衣難道很難看嗎?”
白川:“……”
白川:“他有病,別管。”
他用話語轉開伊野的注意力,但目光卻戒備地盯著窗外那輛疾馳而去的車。
這個人…果然……
……
洗漱過后,兩個人躺在一張床上。
隔壁臥室的屋頂白川一直說會找人來修,但遲遲沒有動靜,伊野問過兩次都沒結果,就不再問了。
他并不討厭和人相伴而眠的感覺。
白川看起來好像也適應了很多,有時候早上醒來,伊野還會發現自己躺在他懷里,白川也不會推開他。就像還沒分化前同床的他們一樣,但那時候的白川太瘦小,所以總像個團子一樣扒在他懷里。
現在反而調轉過來,他成了總是靠在白川懷里的那個。
有一個長得太快的弟弟,果然是很苦惱啊。
“睡不著嗎?”
白川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有點困…”他打著哈欠,“但明天五點還要去給隔壁那個老頭送面包。”
“我叫你,先睡吧。”頓了頓,“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伊野搖頭,拒絕了。
白川嗯聲,安靜下去。
恒溫系統的溫度調得偏低,臥室里涼意彌漫,香薰里有雪松的味道,聞著很讓人安心。
半睡半醒間,青年會生出一些近似撒嬌的小動作,兩只手抱著白川腹肌結實的腰,追尋熱意般往他身上蹭。
“你身上好暖和……”他迷糊道,“白天手冷,怎么到夜里就這么熱了…”
白川被他蹭得啞聲:“我也不知道。”
“像個全自動火爐。”他悶聲笑。
笑帶來的輕微震動讓白川的身體出汗,裹著骨骼的肌肉抽動,崩成一條條分明的線。
一邊應著伊野,一邊各種活色生香的畫面從腦海里閃過,很想對伊野粗暴地做點什么,摸他,親他,或者掰開他的腿舔過去……不能再想了。
白川低沉呼出一口熱氣。明明不在發熱期,但其實沒什么差別,他太容易對伊野冒出旖旎的念頭,碰一下就會熱得快炸開。
可殘忍的是,伊野從未對他起反應過。
至少在他的記憶里,伊野就連自己做的時候也沒有。
這世上大多數Beta都是性.冷淡,伊野宛如是里面的佼佼者,沒有欲.望,嘴里說著喜歡女孩,但其實也從來沒看過那種片子。小的時候遇到誰家的女孩子,也完全一副把人家當小孩看的態度。
很難想象,他有欲.望時會是什么樣子呢?
白川抱著他,胡思亂想:如果自己去舔呢?舌頭吮.吸的話,他會有反應嗎?
想咽下去,味道一定會很好。
懷里的人這時動了動,藏不住的困倦:“你是渴了嗎……好像一直在咽口水…”
他耳根發燙,低聲:“有一點渴。”
“那你去喝水吧,客廳里有。”
“不用了。”下巴抵在他頭發上,“忍忍就好……你先睡吧。”
伊野喔聲,沉沉睡去。
等他睡著后,白川起身進了浴室。快兩個小時才頂著一聲冷水的寒涼意回來,等體溫回歸正常溫度后,再度躺回被窩里。
……
凌晨五點,伊野被白川準時叫醒。
他撐著沉重的眼皮坐起來,把衣服穿好,隨后像一只鬼飄到了浴室里。洗臉時發現肩膀上有塊小小的紅印,以為是被蟲子咬的,隨手撓了撓就沒管。
“真的不用我陪你去嗎?”白川也起來了,拿著甜甜圈和剛泡好的咖啡。
“就柵欄那里,沒幾步路。那老頭脾氣太古怪了,你去他說不準還要罵我,還是算了吧。”
“好。”
把外套披到伊野身上,叮囑,“早上有點冷,披好。”
伊野還沒徹底睡醒,仰頭懶洋洋地朝他笑:“好哦,白川小管家。”
*
來到院里,伊野兩手端著盤子,走到之前被拆過的那塊柵欄前。機械柯基早已經從柵欄縫隙里鉆出來了,但今天看起來萎靡不少,趴在地上,看見他也只是輕輕嗚咽一聲。
“那臭老頭呢,今天怎么就你一個人?”
小狗汪了聲,伊野才看到它脖子上掛著塊小木盒,里面裝著一張紙條和一塊拼圖。
【有事出遠門一趟,甜甜圈你自己吃吧。幫我拼個拼圖,拼好了回來給你東西。PS:幫我照顧橘子。】
橘子……應該就是這只狗吧?
至于拼圖,薄薄一片,手感摸著分不出是什么材質,但看形狀應該是邊緣上的。
“也看不出畫的是什么東西。”伊野挑眉,“平白無故讓我玩拼圖,這老頭真無聊,我才懶得玩。”
“汪汪汪!”
小狗急躁起來。
安撫地摸摸它的腦袋,伊野把紙條和拼圖塞回盒子,一翻過來,發現紙背面還寫著東西。
【就知道你小子沒腦子玩。】
他叉著腰失笑,“喂,這年頭激將法已經沒用了好嗎,真是個不懂得潮流的老東西。”
“汪唔——”小狗以一種近似哀求的目光看他。就好似在說“你真的不玩嗎,真的真的不玩嗎,嗚嗚嗚嗚QAQ”。
伊野撓撓頭,被它看得敗下陣來。
“你主人是找不到其他朋友了,非要我來玩這個嗎?那好歹把其他碎塊給我吧?”
小狗聽不懂,但看伊野拿了拼圖它很開心,嗷嗚一聲蹦起來。
“真是的……行吧,想想也知道沒那么簡單,我先收著再說。真是個詭異的臭老頭。”
氣惱化身為食欲,把甜甜圈和咖啡快速吃干喝凈后,伊野抱起那只機械小狗,一邊嘟囔著機械狗是不是吃機油和電池就行,一邊拎著盤子回屋。
看到那只狗的瞬間,白川表情扭曲了下。
他并不希望有人插入他們的二人世界,但伊野看起來很喜歡,他面無表情地咬著牙,只能勉強點頭同意。
可很快這個念頭就該死得變成了后悔。
因為小狗比想象中還要智能,居然還有“認生”這項程序,看到他就嚇得撒丫子狂奔,全程貼在伊野腿邊,嗚嗚咽咽地撒嬌。
他冷聲:“你確定要養這么黏人的東西嗎?它連你上廁所都要扒在門前。”
伊野:“嗯……暫時養幾天應該還好吧。”
“……”
白川:他炸雕像用剩下的火藥還有多少來著……
殺機械狗這件事容后再議。
吃過早飯,凱撒給伊野定制的服裝陸續送到了,制作效率簡直堪比火箭升空,一整排衣服停在客廳里,讓伊野驀然生出一種自己是頂級闊佬的既視感。他隨手挑了件藍金的燕尾服,荷葉邊襯衫領口,剪裁筆挺直立,襯得人格外修長端莊。
鏡內身后,白川穿著細節精致的白西裝,金發亮眼,在光下熠熠生輝。
這主角真是越來越帥了,也不知道以后會跟誰在一起。伊野心想。
“走吧,哥哥。”
他立馬回神:“好。”
整好衣領,兩人并肩出門,坐上前往皇宮的車。
第94章 Chapter 94 伊野:為什么………
兩人的身形都很適合穿制服或西服, 手長腿長,比例優越,一路走來吸引了不少注意。很帥, 看起來就應該是雙腳從不沾地, 到哪里都得有人抬著或者專車接送的貴族少爺。
但不僅不是, 他倆還準備坐新能源班車去皇宮。
理由:省錢,節能, 環保。
——伊野大師如是道。
車內沒多少人, 他們坐在最后排, 談論起昨天沒能說的事情, 當時有凱撒在, 有些話不好問。
“藍花星有線索嗎?”
“還沒有。”
白川昨天去找了安德烈學者。安德烈在帝國中央軍團里任文職四十余年, 在那之前曾參與過高度機密的腺體研究工作,和藍花星其實沒什么聯系。但白川會找他,是因為第一次去實驗室時, 曾看到過關于藍花星的書籍。
很多,而且每一本都有嚴重翻閱過的痕跡。
所以他才會去找安德烈。
但對方卻對藍花星只字不提,并且表現出從來沒聽說過藍花星勘探行動這件事,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以他和安德烈合作這段時間的了解而言,對方的表現不僅是刻意隱瞞,更甚至……像是在恐懼某種東西。
但一個連私底下做早已被帝國列為禁忌的實驗都不怕的人,他會怕什么呢?
這件事再往下查, 牽涉的內幕恐怕會超乎他們想象。
“要停手嗎?”他問伊野。
伊野:“你想停?”
“不想。”
“剛好, 我也不想。”
他們進入軍校的最初目的, 是為了找出殺死白川母親的那只蟲族身份,這世上只有裴德見過他,只有裴德知道他長什么樣。然而他們沒有閱覽藍花星計劃的權限, 無法從裴德殿下口中探尋分毫。那就只有一個辦法,成為有資格閱覽藍花星計劃的人。
“到站了。”
談話間班車停靠。
伊野給裴德發去消息,沒過多久便有人來接他們入內。
宮殿高聳厚重,裝飾豪華奢靡。摩肩接踵的記者圍堵在宮殿外,車輛只能從后門進入。他上回見裴德是在對方的住處,位于宮廷內部深處,但這次宴會的舉辦點在皇宮東側的圣康斯廳。康斯,也是當今陛下的名字。
檢查過邀請函后,他們走進偌大繁華的圣康斯廳。
*
凱撒來得早,和其父親莫西·奧德里亞站在一起,正在同人應酬寒暄。
“凱撒少爺這些年真是長得越來越英俊了。”一位女士目露精光地打量凱撒,捂嘴笑道,“我家小兒子最近也快到適婚的年紀了,或許有機會能引薦引薦。他馬上就和他父親過來了。”
莫西:“是凱撒的榮幸。凱撒,過會好好照顧瓊斯夫人的兒子。”
“……”凱撒撐起虛假的笑容,身體向前傾斜十五度,“我一定好好照顧。”
照顧個屁。他在心里罵道。
這個破宴會從里到外都無聊透了頂,惡心的客套,一群無趣的Alpha和Omega。眼前這個瓊斯夫人從他16歲開始就打他的主意,每次到奧德里亞家來,話里話外都是讓他娶自家那個只會哭的Omega。
他有病才會答應。
嘖,話說伊野怎么還不來?
他謹慎地用余光觀察四周,仿佛心有靈犀般,竟然真的看到了黑發青年。
那道身影映入眼簾的瞬間,心跳陡然加快。
伊野穿著自己送的藍金燕尾服,扣子顆顆扣到最上端,背脊薄而直,黑長發搭到左肩上。他平常喜歡把長發扎起來,低馬尾或高高束起,但今天卻隨意地散著。
五指又很細長,戴著黑色半掌手套,裸露的手背皮膚白到發光。那種撲面而來的美感,幾乎令人驚心動魄。
俊美,禁欲。
如果不是這么多人在場,凱撒可能想直接沖過去抱住他。
強迫自己挪開視線,他肌肉發緊:“父親,我的朋友到了,可否允許我和他們說些話?”
身著的男人穿著軍裝,左胸前佩戴著不可計數的獎章,足以彰顯此人的榮譽和尊貴地位。
他掀眸,眼尾帶有褶皺的金眸掃過遠處兩名稚嫩的青年,很快收回來,語氣冰冷:“記住你的身份,你要當著記者和其他貴族的面和兩個平民淪為一類人嗎?”
凱撒沉聲,“可他們是我的同學。”
“出了帝明軍校的大門,沒有誰是你的同學。去之前,想想你的地位,還有那座塔里的人。”
凱撒瞳孔微縮,抿緊唇,臉色難看。
遠處伊野還在朝自己招手,他好想再看一眼,但怕自己舍不得就沖了過去。只能攥緊酒杯轉身,當做沒看見。
“沒看到嗎……”
伊野揮了幾下手,見凱撒沒反應,還轉身跟著另一名男人和其他貴族交談起來,心想或許是人太多了,等過會兒再去找他也行。
他旁邊那男人,應該就是莫西指揮官,外貌看起來只有四十來歲,但比林佩還要年長二十。
壽命太長就是這點不好,根本無法從臉來判斷一個人的閱歷和年齡。
宴會尚未正式開始,伊野喝了點水想上廁所,就讓白川在原地等自己。
洗完手從廁所出來后,愣住了。
兩側長廊的裝飾完全一樣,他一下記不起自己先前是從哪條路進來的了。
“……有了。”
伊野選擇用最傳統有效的方法解決這個問題。
“小公雞點到誰就選誰。”
很好,左邊。
那就往右邊走。
他悠閑地揣著兜穿過右邊長廊,紅毯鋪蓋地面,一路延伸,鋪滿整片圣康斯廳的地面。長腿從上面邁過,經過拐角時,突然聽到有人在談話。
伊野快速把腿收回去,躲在墻角后。
幾米外是兩名青年,拿著香檳酒杯,正在洽談最近帝國的政治時事。
“教堂失火的事情,怎么還沒調查出結果,政府那群警察的效率真是越來越慢了,要我說,就該讓元老院的人去查這件事。”藍色西服青年很不滿。
“你以為元老院下面那些官員就敢查嗎,這事不好查啊……圣教那些人私底下做的事情你又不是沒聽說過,放在暗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要是查著查著擺到臺面上了,那不得被圣教那些人偷偷捅死?我估計,政府那邊可能過兩天就隨便推一個兇手出來了,反正帝國監獄里那么多死刑犯。”
“可圣教那邊能松口嗎?”
“……我偷偷跟你說啊。”那人壓低聲音,“其實教皇那邊不想查這件事……”
藍西服青年瞪大眼:“為什么?!”
“聲音輕一點輕一點。”他嚇得呼吸都不敢呼吸了,“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我有個朋友是主教身邊的,他跟我說的主教和教皇,都不想查這件事。”
“可教堂這不就白毀了嗎?”
“這事輪不到咱操心,就我們每年繳納的稅金,夠他們三個月造10座這樣的教堂出來了。”
“……shit,你說得對。”
“最近主星是真不太平,看著挺熱鬧,可街上那些巡邏的人,一天比一天多。”
“我還以為是為了維持誕辰慶典期間的秩序?”
“一部分原因而已,還有一個是因為…”他用手遮住嘴。后面的聲音太輕,伊野只能模模糊糊聽見“審判”兩個字,這時遠處有人走來,那兩人慌張地停下交談,快步出去。
他從墻后出來,若有所思。
難怪小說或者影視劇里總有偷聽墻角的劇情,信息量是真大啊。
原來是教皇不想追查這事,可為什么 ?猜到燒教堂的是自己兒子了?但他如果在乎白川,當初就不會把他們母子關在地下室里,應該還有其他原因在。
“審判又是什么?”
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思路,伊野只好先回到大堂里。
但他沒在原地找到白川,準備找人問時,一名侍者朝他走來。
“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先生,這位是梅華少爺送給您的。”
伊野一頓。
布什·梅華這家伙也來了啊、
他順著侍者指的方向看去,角落里,布什·梅華舉起酒杯朝他示意。
伊野:“……”
頭疼地拿起酒杯走過去。
“看到白川了嗎?”
布什·梅華撞了下他的酒杯,語氣很像個被拋棄的怨婦:“在我面前總是提別的男人的名字,真是不禮貌啊,難道不是應該先跟我問好嗎?”
“……下午好。白川人呢?”
“沒見過。”
伊野轉身就要走,但衣領被布什·梅華一勾拉了回去,背脊正好撞進他胸膛,低呼:“喂——”
“大庭廣眾的你要是現在揍我,可是會被保安拉走的。”
“是你先對我拉拉扯扯的。”
“誰讓你總想逃離我?”
三言兩語反唇相駁,伊野說不過他,氣惱地選擇妥協。獨處時怎么打布什·梅華都行,但這么多人看著,他也只能忍忍。
“你要是沒見過白川,就把我松開,我還得去找他。”
“圣康斯廳這么大,你不會想時時刻刻跟在他身邊吧?”布什·梅華摸著伊野的黑發,一邊心想著這人銀發的時候好看,但果然還是黑發最襯那張奪目的臉,一邊道,“你弟弟長這么大了,也需要自己獨處的時間,不然別人還以為你們是連體嬰兒呢。他都在沒原地等你,就說明他也不想和你時時刻刻都那么親近,不是嗎?”
“……”
伊野陷入了沉思。
好有道理的一番話。
“你怎么就確定我弟弟是那樣想的?”
“當然因為我也有哥哥。”
伊野被唬住了。
雖然布什·梅華顯然是個不正常的人,但作為“弟弟”這個身份,對哥哥的怨念應該都大差不差,他最近和白川好像也是有點黏著。
“想明白了?”布什·梅華抬手,“喝酒嗎?”
“不喝。我酒量差。”
“那換這杯吧,度數很低,這里全是達官顯貴和上流階層,以后你也會踏入這種名利場,成為里面的一員。在這種場合上,不能一直喝果汁飲料,總會有人要你喝酒的。”
布什·梅華以前也見過酒量差的人,不知道伊野的極限在哪兒,但他挑的這杯只有5°,和酒精飲料沒什么區別,喝幾噸也不會醉。
“不。”
伊野還是拒絕。
他沒準備進名利場,也不打算為這里的人改變自己的習慣。
煙和酒,他哪個都不想碰。
布什·梅華為他的堅定而沉默,旋即癡癡笑起來:“怎么辦,你讓我越來越喜歡了。”
“你——”聽到他說“喜歡”兩個字伊野就嚇得想捂耳朵,“你能不能別說這種話!”對他這個直男來說很恐怖啊!
“哦?怎么連這種話都聽不了寶貝,我其他的還沒說呢。”
布什·梅華一手摁著他的腰,貼著他的耳畔,目光掃過衣香鬢影間投來的道道目光,說了幾句不堪入目的話。緊跟著那張俊美的臉一扭曲,帶著爽意的疼痛從手指骨節處劇烈傳開。
他低頭,對上青年氣得鐵青的臉。
“你這個……”伊野脖子一片皮膚紅到領口內,牙關擠出幾個字,“你這個變態。”
“再罵幾句,罵得我很爽。”
操啊!!!
伊野忍無可忍,用力踩向布什·梅華的鞋面,然后趁他松手的瞬間,扭頭跟后面有惡鬼追似的狂奔進人群里。
布什·梅華痛得弓起腰悶哼,那道身影跑得飛快,很快就不見人影了。
鞋面上還有遺留的鞋印,他盯著看了會兒,抬頭間,對上二樓處某個坐在輪椅上的人。思索片刻,朝他炫耀似的晃了晃那個鞋印。
艾林亞法官:……
*
伊野順利逃出野獸的魔爪,躲進了名門望族林立的喧囂里。
布什·梅華說的那幾句話像一把斧頭砸進他的世界觀大墻里……簡直,簡直就是污言穢語!怎么能有人在這種場合堂而皇之地說出這些話,這家伙到底學的哪門子貴族禮儀啊?
居然還說什么……穴…穴……
伊野快要瘋了。
他扇著風努力讓自己的臉部降溫。
圣康斯廳太大了,各種穿著禮服西裝的男男女女穿梭其間。伊野在心里把布什·梅華剝皮抽筋大打幾百回合,臉卻還是紅紅的,他用力搖頭,把專注力轉移到那些賓客身上,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再想布什·梅華這個邪惡的家伙。
邪惡是會傳染的啊,萬惡的混蛋!
桌邊基本都是酒精飲料和甜點,他觀賞著看那些人跳交誼舞,隨手拿了塊巧克力吃,跟啃布什·梅華骨頭似的,用力咀嚼。
咕咚一聲咽下去,詭異的味道涌上來,才后知后覺注意到旁邊擺的牌子
——龍舌蘭酒心巧克力。
伊野:“……”
現在催吐來得及嗎?
“先生,有什么需要幫您的嗎?”
肩膀被拍了拍,伊野恍惚抬頭,看到一名黑西裝青年溫和詢問:“看您的狀態不是很好,需要休息嗎?”
“我沒事……”
該死,到底是多少度的酒。
“休息室就在旁邊,需要我帶您過去嗎?”
伊野揉著眉心,“那麻煩了。”
看不到的角度里,青年彎起嘴角,帶著喝醉的人朝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第95章 Chapter 95 藥劑。
靜謐的休息室內, 沙發橫陳,紅色窗簾曳地,空氣里含有濃烈的氣味。有點刺鼻, 帶著輕微的腥膻味和甜味, 惡心得他想吐。
據說有些商家為了牟取暴利, 會將頂級Alpha或Omega的信息素味道制成香水,放到私底下的暗市售賣。伊野聽凱撒提過, 以前就有人偷偷盜取他的信息素, 售賣一瓶的凈利潤可達幾十萬星際幣。
屋里這股味道說不上來是普通的香水, 還是模擬信息素做出來的。
但好惡心。
龍舌蘭在胃里燒得發燙, 他不舒適地摁著腹部, 本來就想吐, 這股味道更令人作嘔。
“需要喝點水嗎?”
一杯水擺在手側,伊野點頭謝過,只喝了一點。涼水過喉讓大腦清醒了不少, 他看向那名青年,穿著不像是這里的侍者,更像是同行哪位貴族而來的隨從。
青年果然點頭,說自己是跟隨他家老爺來的。
老爺?
沒來得及問出他家老爺的身份,門再度被人打開。有幾名同樣打扮的西裝青年進來,他們低聲交談著什么,伊野意識混沌了, 努力提起警覺也沒能聽清。
“先生, 這間休息室被其他賓客借用了, 我帶你去其他地方吧。”
先前那名青年走回來,抓住伊野的手腕,他猝然快速抽開, 力道太大,被慣性帶向后,低喘著靠在沙發枕上,眼睛一片濕紅。
“先生?”
“不用,我酒醒了。”
伊野搖搖晃晃站起來。
這里有問題。
這群人……
猝然間雙腿一軟,力氣突然消失跪倒回沙發上。重重的撞擊聲平地炸開,但在疼痛之前,伊野錯愕地睜大眼睛,看向桌上那杯水。
【他對漂亮的男性有迷.奸的癖好。】
林佩的話從腦海里一閃而過。
這些人……難道是第十席的人?
暗罵著自己怎么運氣這么不好被一個死變態盯上,伊野視線緊緊逼視面前幾名高大青年,手挪動身后。
“他要找人!”
人群里忽然爆出一聲警告。那些黑衣男撲上來抓伊野的肩膀,扯下他的終端摔向墻面。碎片飛濺,他眼疾手快避開,長腿一踹踢開靠近的其中一名黑西裝男,翻身躍到沙發后!
激烈的打斗聲在休息室內響起,一墻之隔外,走廊上的男女親密地交談著彼此的人生閱歷,以備來場活力四射的一夜情。圣康斯廳樂聲優美,舞池中央風情搖曳,沒有人知道屋里究竟發生正著什么。
“咚!”
伊野用力揍倒一名家伙,皮開肉綻的拳頭表面滴滴血滲下。
一對多,迷.藥,醉酒,他么的debuff全部疊滿,他倒了幾輩子霉啊!果然直男穿到這種亂七八糟的ABO世界就是會慘絕人寰。
體力在急速耗盡,酒精和藥物奏效后的四肢如同灌了鉛一樣沉,胸膛劇烈起伏,身形撐不住的晃了下。
“或許…我們…可以再談談……”
幾人四目相對。
這是有談的可能嗎?
他張開手做出一個安撫的手勢,絞盡腦汁尋找這些人有可能同意的條件。就在這時,背后忽然有腳步聲沖過來。轉身瞬間,砰!一棍子狠狠砸向后腦勺!
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
圣康斯廳外,花園內。
幾名戴有梅爾維爾家族徽章的隨從守在外側,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兢兢戰戰地探向里面。他們都是在梅爾維爾家族工作過至少三四年的人,負責保護尤金少爺的人身安全,對那張臉是天天見,日日見。
但是……太像了,他么的這也太像了……
“看來我們確實很像。”
尤金掐著煙,從外面那群忍不住窺探的愚蠢表情上掠過,看回對面。
白川當然也注意到那群人的想法,但他并不關心:“如果你沒話要說,我回去了。”
這是兩人的第一次正式對話。
眉眼有七分像的兩人,氣質性格卻天差地別。尤金的瞳仁靠上,眼白部分偏多,看人時帶著與生俱來的蔑視。白川的性格更淡漠,對于此刻坐在這里,對面就是自己的表兄這個事實,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瀾。
血緣關系連起來的親情?呵,梅爾維爾家從來就沒存在過這種東西。
“想回去找伊野是嗎?”煙被倏然用力掐斷,簌簌的灰落在大理石桌面上,尤金掀起眼皮子,“整天像條狗一樣跟在哥哥身邊,像個還沒斷奶的弟弟,真難想象,你竟然流著梅爾維爾家族的血,還是你母親那種卑賤的血摻進了你的骨頭,所以讓你也變得這么伏低做小了。”
白川準備離開的動作停住,他轉回身,藍瞳冰寒,寸寸走過那張和自己高度相似的臉。
“看來你確實很適合當主教,只會用別人的血親作為侮辱和嘲弄,完美符合你們圣教的宗旨理念。還有,跟在我哥哥身邊的狗,你是在自我介紹嗎?”
他在伊野身上聞到過尤金的信息素,充斥著性.欲和雄性求偶的瘋狂,像條鬣狗一樣,流著口水,對他的寶貝蠢蠢欲動。
或許這只句話戳到了尤金的痛點,他一時間沒出聲。
煙燒到了指腹,岑寂中氣壓低得可怕。
半晌,他忽然出聲:“伊野在我面前哭了。”
白川臉色沉下去。
“因為我告訴他,你從前過的有多慘,所以他哭了。”尤金至今無法理解,“我以為他會和我一樣厭惡你,可我想錯了,他反而可憐你,為你掉了眼淚,這就是所謂的親情嗎?”
“我們之間的情感,你不會懂。”
尤金的臉模糊在煙霧后,帶著狠意,聲聲譏諷:“我不懂?虛無縹緲的親情!他又能對你支撐到幾時?梅爾維爾家族的人就從來不崇尚親情這種東西,你不會真以為它堅固吧?”
“……”
“不對,不對不對!”他看著白川的表情,倏然搖頭,那雙下三白眼亮起精利的光,仿佛能穿透人心,“伊野為你哭是因為你們兄弟之間這么多年親情確實培養得不錯,但現在看起來你好像不是啊,你對他,不是親情啊!”
白川的喉嚨緊起來。
尤金瞳孔收縮,像發現了什么驚天秘密,氣勢占據上風,握緊的手松開,慵懶地倚靠著椅背,重新點起一根煙。
他最高興的點不在于是發現白川對伊野畸形的情感,而是他們相處了那么多年,白川竟然還會為這點事被人點破而緊張。
“看來,伊野真是半點都不喜歡你,真是個盡職盡責的好哥哥。”他惡劣地咧起嘴,“那你不如就一輩子當個好弟弟吧。”
可憐蟲。
卑賤地活著,喜歡一個人八年都沒結果,淪落到在所有人眼里還只是弟弟。沒有權力,沒有實力,一個遲早會淪為生育機器的Omega,真是……真是太可憐了。他前仰后合地笑起來,曾經被伊野指著鼻子罵比不過白川的那點憤怒一掃而空,舒心無比。
或許他是該好好負起一個當表哥的責任了,給白川挑個門當戶對的Alpha如何呢?
“……”
白川閉緊雙目,竟然無從反駁尤金的的話。
這時,一道聲音忽然打破僵持:“布什少爺您不能進去!我家少爺正在……”
兩人不約而同看向外面,布什·梅華沉著眉眼,少見的臉上沒有絲毫笑容,他冷靜異常地踹開兩名隨手,徑直走到白川跟前。
“伊野呢?”
話里的焦躁太過明顯。瞬間,所有人明白過來情況危急,白川立馬拿出終端,剛摁下就聽到布什·梅華說:“我試過了,聯系不上。”
他垂下手,指腹控制不住顫抖,“調監控!”
……
凱撒第五次煩躁地扯了扯領帶,跟前的Omega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自己在學院里畫了多么杰出的油畫作品,獲得了什么什么獎勵。他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但莫西指揮官就在不遠處盯著,他必須得伺候好面前這名Omega,回去后才有見塔里那個人的機會。
“凱撒少爺,你對油畫感興趣嗎?有時間的話不如來我家里吧,我教你畫。”
“沒興趣,也想不畫。”
Omega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被嬌養長大的少年顯然沒有被人這么敷衍對待過,心理防線一下就崩潰了。
遠處莫西指揮官投來警告的視線,凱撒皺緊眉,只好轉身說:“有時間就去。”
但Omega還不滿意,拉著他的袖子晃,讓他明天就去。撲鼻而來濃烈的香氣和甜到膩死人的信息素混在一起,凱撒條件反射地捂住口鼻,心里暗叫不好,低頭一看,果然那少年又要哭起來。
就在這時,突然出現的通訊聲像一條救命稻草。他立馬扯開少年,接通:“喂——”
“伊野不見了。”
……
少年伸手去牽凱撒的手:“凱撒少爺,是誰呀……”
啪!手驀然被甩開,他驚恐地對上凱撒的眼神,被金瞳里洶涌的怒火嚇到了,嘴里支支吾吾地要說話,卻被凱撒直接推開,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圣康斯廳紛華靡麗下滄海橫流,各路隱蔽在人群中的勢力迅速開始行動。
與此同時,某間偌大昏暗的臥室內。
“這東西多久能生效?”
“看體質,但最慢也就半個小時,發作起來,侯爵您讓他濕漉漉地叫父親都行。”
“哈哈哈哈,真惡俗啊,不過Beta也能流水嗎?”
“侯爵,這您就不懂了。Beta比Omega安全了,又不用擔心懷孕,水嘛,有這份新研發的藥在,能把人淹死。”
含混的笑聲交織在耳邊徘徊。
手臂上傳來輕微刺痛,伊野艱難地瞇起眼,頭腦沉得厲害。他看到有人拿著針管往自己身體里注射藥劑,液體透明,在黃色光線下散發出惡意的氣息。
結合那兩人剛剛說的話,是催.情藥嗎?還是什么?
傷過殘過死過如伊野,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會有被注射催.情藥的一天。
“侯爵,他好像醒了。”
“哦?”
一只手伸過來掐住伊野的下頜,強迫他抬頭。
他沒浪費力氣反抗,仰頭看向那名侯爵,視野沾著水霧并不清晰,但依稀能看到一頭蜷曲的灰發,年紀很大了,看起來有六七十歲,臉上布滿皺紋和雀斑。
“……第十席?”
“哈,原來你認得我嗎?”侯爵癡醉地贊嘆,“看來我們是神明注定的緣分。你知道你長得有多迷人嗎,孩子。”
從這名青年進圣康斯廳的那刻,他就一眼相中了。漆黑的長發,筆挺的身姿,雙腿又直又長,線條利落的著裝將這具姣好的身軀嚴實緊密地裹起來,只有半掌手套露出的那一點肌膚,卻像沙漠里的泉水,把人的欲.望歇斯底里地勾出來。
穿得像個軍校里經常會有的那種好好學生,可臉上卻又帶著散漫的笑意。
好欠C。
手指摸在青年的臉上,又熱又細膩,侯爵連靈魂都在顫栗得發出一聲喟嘆,下一秒死去也沒什么值得可惜的了。
伊野艱難睜著眼,被惡心得渾身雞皮疙瘩。他試圖抽動綁在手上的鐐銬,鎖著,鑰匙就掛在侯爵的腰間。
藥劑在逐漸起作用,他的身體開始發燙,呼吸也變得快起來。修身的褲子因為繃緊的大腿肌肉而鼓起,肉眼可見柔美的線條。
“難受了吧,孩子。”侯爵摸向他的喉結,“沒事,父親馬上就來幫你。”
艸
這人能不能閉嘴!
伊野心里脫口大罵,臉上極盡全力維持平靜:“現在是…陛下誕辰……您真的要當著眾人的面,做這種事嗎?元老院其他幾席就在外面,就不怕被艾林亞法官他們發現嗎?”
“傻孩子,有誰能抓我呢?”侯爵蹲下去,臉隔著布料貼在他的小腿肌肉,如癡似醉地緩緩蹭動,呢喃著幾句好香,又回過神來繼續回答他,“元老院的十二席位永久世襲,互不干涉,就算是陛下來了,也不敢對我怎么樣。”
“啊……你身上的味道真好聞,我都想讓你真的當我孩子了,你說以后我把席位傳給你怎么樣?”
“……”
伊野忍住一腳踢飛這人的沖動,敷衍地回答,同時打量四周。
窗外天還沒完全暗,證明他沒昏迷多久,現在肯定還在皇宮內,只是具體無法確定在哪個位置。終端被那群人摔碎了,沒辦法聯絡外界。門邊站著一群保鏢似的黑衣人,還有個穿著白大褂的不知道是醫生還是什么鬼。
他中了迷.藥,酒精的副作用還沒消除,現在又被注射了催.情劑。單槍匹馬殺出去不現實……該死,頭好痛!
“你想上.我是嗎?”
他將所有亂七八糟的思緒壓下去,看向抱著自己的腿發.情的惡心老頭。
“孩子,是做.愛。”
我去你祖宗個頭的做.愛。
伊野閉了閉眼,啞聲,“人太多了,讓他們出去。”
“這可不行。”
“……”
“想和我……做.愛,卻連這點條件都不同意嗎?”他低下頭,黑亮長發因為出汗而黏在白皙的臉頰邊,呼吸發顫。
一名堅毅而果敢的軍校生,現在卻展現出脆弱的神情,脖頸低下去,徹徹底底露出腺體所在的潔白皮膚。這本身就是上帝的完美作畫。
侯爵倒吸一口氣,開始動容了。
“我可以死在戰場上,但不允許自己被別人這樣侮辱……”伊野用力揪了下手背的皮膚,眨眨眼睛,一顆眼淚像珍珠那樣掉下去。隨后又仿佛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竟然哭泣一般,咬著嘴唇撇開頭去,“只要讓他們出去吧,我什么都可以做。”
侯爵被那顆眼淚驚到了,心疼地要摸他的臉。
“侯爵,你不能聽信他的鬼話,萬一他要動手腳呢?”那名穿著白大褂的男人阻攔道,“他剛剛一個人可是能把其他人都打趴下。”
“我的手和腳都被鐐銬鎖住了,先生……您就不能像侯爵一樣對我仁慈一點嗎?”
男人:“我……”
伊野看起來帶著隱忍的委屈:“我是Beta,拼盡全力才加入帝明軍校來到了主星,要我做什么都好,但我不想死在這里,也不想被傳出去身敗名裂…”
他看向侯爵,“侯爵先生,您閱歷豐厚,能理解我的,對嗎?”
“孩子,真是可憐的孩子。”
侯爵摸著他的臉和眼睛,起身,“都滾出去,不要打擾我的好興致。”
“侯爵——”
“滾出去!”
人群快速從屋內撤出去,門嚴絲合縫關上。
侯爵很快就開始脫他的外衣和褲子,但伊野坐在軟墊椅子上,腳踝和椅腿鎖在一塊,雙腿閉攏,褲子并不好脫。他不悅地攏起眉,抬頭,對上伊野含著淚光的黑眸。
黑發青年輕聲:“先替我把腳上的鐐銬解開吧,嗯?”
侯爵不斷吞咽口水,從來沒有被哪個看中的美少年釣到這種程度過。像個急洶洶的毛頭小子,連忙掏出腰間的鑰匙給他解鎖。咔嚓一聲,鐐銬落地。他抬起伊野的腿就想扒下褲子,但很快動作一頓。
青年身體微微后仰,抬腿踩在他胸口處。
“孩子,你這是要?”
“可以…讓我自己脫嗎?”
能看這樣的軍校生自己脫掉褲子,好像也是個很不錯的選擇。侯爵松開手,但無法完全放心給伊野解開手上的鎖,又逼著他喝下半杯摻雜著大劑量迷.藥的水后,才拿出鑰匙。
他定定站在跟前,看著渾身被汗水打濕的青年扶著椅子起身,細長指尖緩緩解開外套的扣子,一件件衣服落地,只剩下手上的馬甲和最里面那件白襯衫。
呼吸焦躁紊亂。
他伸手摸向青年微微凸起的胸膛,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忽然從眼前閃過!馬甲蒙住侯爵的面龐,將所有呼救聲淹沒進布料內。他用力掙扎撲騰,雙腿踹向空中!
伊野白皙的臉上是止不住的紅,神色卻格外冰冷。嘴里舌頭被咬破了,一張口就有鮮血順著唇畔滑落。他用盡全身力氣捂住侯爵的口鼻,將人拖拽到床邊,大手掌著他的后腦,一下又一下砸向堅硬的床緣。
血在木頭上濺開,淅淅瀝瀝往地上流。
人不再動了。
他精疲力竭松手,轉身趔趄往窗邊邊,推開玻璃往下一看。三樓,九米,下面有樹叢覆蓋,跳下去要么殘要么傷。但連一下猶豫也沒有,伊野抬腳踩上窗臺。
“伊野!!”
伴隨著門被撞開,幾道驚聲穿過空氣直面而來。
準備往下跳的動作滯住,伊野轉過身,混沌不堪的視線里出現一道道熟悉的身影。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卻沒能來得及。身體的力量被全部抽干,陡然身體一軟,往回倒了下去。
噗通——
被人接住了。
令人心安的氣息涌來,他被白川結結實實抱住,手孱弱地攥住對方的衣服。
“帶我……回去……”
“快點……”
第96章 Chapter 96 紓解。
車在迅速降落的黑暗下離開皇宮。
送走伊野后, 三名Alpha回到那間臥室內,空氣中還殘留著第十席發/情的臭味。凱撒大步走到那個半死不活的老頭身后,抓起他的頭發狠狠砸向墻壁, 劇烈沖撞留下四分五裂的凹陷坑, 越來越深, 血肉模糊成一團。
布什·梅華把門關上,掃了眼旁邊壘起的人堆, 朝凱撒道:“別把人打死了, 好歹是第十席, 傳出去我們都不好交代。”
回答布什·梅華的又一聲重擊。
他看向另一側, 尤金咬著煙, 看死人一樣的目光釘在第十席身上。他會跟過來在布什·梅華意料之外。白川、凱撒、林佩……現在還有個尤金, 他看中的人魅力還真是大啊,值得這一只只飛蛾赴焰。
凱撒松開沾滿血的手,同樣瞥了眼尤金, 用眼神問布什·梅華這家伙為什么會在這。
“目光收收,”尤金冷嗤,“這里發生的事,我懶得說出去。”
“……剩下怎么處理?”
第十席就算沒死也只剩最后一口氣了,腦漿近乎要他砸得流出來,四肢和嘴角瘋狂抽搐著。
“燒了。”尤金吐出一口煙,仿佛看幾條魚被碾死般的無關緊要, 他最近正好很想燒點人解悶。
凱撒雖然討厭尤金, 但對他這個方法表示贊同。
“光燒沒有用。”
作為艾林亞大法官三兒子, 從小在帝國律法耳濡目染下,本該成長得根正苗紅的青年,這時抬手點了點頭:“在場這么多人, 殺這幾個堵不住悠悠眾口,要么把整個盛康斯廳的人都毀尸滅跡。”
他轉身拿出終端:“聯系格林家族的安茨·格林吧,坐在第十席位置上的人,該換了。”
*
好熱……好癢…
伊野恍惚地睜開眼,發現自己仍躺在白川懷里。推門聲響起,機械狗焦急的叫吼緊隨其后。
到家了嗎?
“放我…下來……”
他推開白川踉蹌下地。藥效發作了,渾身熱得像泡在巖漿里,大汗淋漓,骨頭里有什么東西在瘋狂地蠕動,空虛感和渴求流淌在近乎沸騰的血液里,亟待什么用力填滿。
白川就站在跟前,先前被碰過的地方殘存著涼意,那種深入骨髓的空虛感竟然因為這點觸碰而緩解,甚至讓他無可救藥地開始上/癮。這是本能意識在警告他,白川是現在唯一能幫他的人。可他卻仍舊死咬著牙關,濕熱的眼睛看著面前人,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后退。
“不可以…”
血從干裂的唇畔滲出。
這不正常,更不應該。
身體在臨近崩潰邊緣的中撞向餐桌,花瓶和餐具應聲滑落在地,摔得支離破碎!白川帶著焦急,快步踩過那些碎片朝他靠近。瞳孔收縮了下,伊野忽的往后大步退去,如驚弓之鳥般轉身跑進浴室里。
門被反鎖上。
外面傳來白川的聲音:“伊野!你不能一直忍著!”
“別管我…”他咬緊牙根,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出內容,“我……沖點冷水就好了…白川…別看我……”
太過陌生的刺激讓他感到惶恐和不安,他寧愿自己現在是站在蜂攢蟻聚的蟲群前,至少可以通過手里的武器找到出路。可被強.制.催.情的現狀,讓他根本不知道怎么發泄才可以解決。那種從軀體深處渴求被人用力操.弄的感覺,好恐怖…又令人厭惡……
冷冰的水傾盆而下,他垂著頭靠坐在浴室角落里,面頰蒼白,身體緊貼著大理石磚墻壁,襯衫和長褲被打濕了,緊貼修長單薄的身軀。
身體和意識宛如被撕成兩半,冰火兩重天下,從骨頭到大腦都疼得難以忍受。
門外的聲音不知什么時候消失,但這樣也好,給他一點時間,肯定能熬過去的。
再大不了,就直接一棍子把自己敲暈,人總不能暈倒的時候還能有反應吧。他苦笑著給自己一點心理安慰。
然而被迫壓制的情感就像往火里澆油,直線飆升的強烈感讓一根根理智的弦斷裂,他只能試圖紓解,可連碰都極少碰的人,只能全憑力氣,近乎蹂躪似的對待,毫無技巧和溫柔可言。
好難受……
他垂下眼皮,覺得自己可能要死在這里了。
鋪天蓋地的水聲里,一聲厚重的撞門聲爆開。伊野模糊睜眼,下一秒頭頂的花灑被關掉,滾熱的胸膛擠壓上來,把他撈進懷里。
“放開……”
低喘著靠在白川懷里,話里分不清到底是在哭還是真讓白川放手,但手上已經沒有力氣了,推搡著來人的力道和撒嬌并無二致。
“不碰其他地方,只是幫你,好不好?”
伊野恍惚地搖頭。
“你也幫過我呢,你幫我一次,我幫你一次。”白川溫柔安撫他,“這很公平,哥哥。”
公平嗎?
伊野的意識渙散,已經沒辦法去窺探這里面到底是如何才算公平。但他的忍耐已經快突破極限了,就算理智告訴他不可以,但求生的欲望卻比理智更為洶涌。僅剩最后一點羞恥心讓他攥緊白川的衣服,“不要…看我……”
“好。”白川啞聲。
天旋地轉間,整個人忽然被托住抱起來,兩條腿纏著,淋漓水痕一路蔓延到臥室床邊。他被人輕柔放到床上,隨后調整姿勢背對著坐進白川懷里。
臥室內恒溫系統周而復始地運作,微涼的冷氣順著排風口下降。
濡濕的襯衫再穿下去會感冒,換用輕薄的被褥將人裹住,嚴嚴實實地像只小粽子。
但很快,小粽子抖了下。
【***】
“等,等等!”
他忽然頭皮發麻地抓住白川的胳膊,指甲掐進肉里。
“哥哥是不是快了?”
說完,被人用指腹用力壓下。
他驚駭地弓起身,掙扎著逃跑,噼里啪啦的火花在眼前炸開,眼前倏然一白!
【***】
床墊被浸透了,掐一下都能擠出水,空氣里漂浮著臊人的味道。
伊野喘不過氣,急促地啞聲問他:“藥效結束了……對吧?”
他急著想要一個回答,但白川沒說話。
對方沉默著把手收回去。從鼻尖略過的瞬間,伊野聞到了自己的味道,令人感到害臊。他看不見白川的動作,但背后的人胸口在緩慢起伏,有吞咽的聲音傳來。
“白…川?”
話剛說完,藥劑的效果又開始死灰復燃了。
特別研究的藥物,市面上還沒有流通。伊野算是它的首個使用客戶,不進去的話,今晚得濕一整夜才能結束。但伊野并不知道這個藥的恐怖,他驚懼地彈坐直起來,白川的手再度落回去。
“夜還很長,我慢慢幫哥哥。”
伊野睜著迷糊的雙眸,聽到白川平靜地吐出幾個堪稱恐怖的字。
后來已經分不清楚到底是折磨還是快樂了。
伊野一直自認為是直男,但他必須承認,白川太會了。就算他腦子已經不清醒了,連一加一等于二都算不出來了,潛意識里也不得不承認……
這個人…真的很會。
他被搞得沒有力氣反抗,就連白川偷偷地把自己面對面抱起來,也只能軟趴趴地說一聲不要,然后就跌坐下去。
面對面的姿勢,呼吸和肢體接觸的更多。他像個小孩一樣坐在人懷里,因為姿勢原因比白川高了半個頭,手無力地環著他的脖子,潰不成軍地留下道道淺紅抓痕。
白川的大腿肌肉被軟軟壓著,他反復深呼吸和閉眼才能努力控制自己的念頭。
掌心覆蓋著一層水,他在伊野的注視下用舌尖一點點舔干凈。帶著細微的咸味,但更多是良好作息習慣后留下的干凈味道。舔干凈了,手又伸到伊野臉側,以一種讓人羞臊到無以復加的語氣問他,“哥哥要嘗嘗嗎?”
“你怎么可以…太惡心了…啊!”
伊野氣得昏頭,在他懷里顫抖著嘮嘮叨叨地罵人,聲音卻戛然而止擠成一聲嗚咽。絲綢床單濕得像在水里剛泡過,略微擠壓一下就溢出水珠。
有地方被碰到了。
“不,不行……”他真的被嚇到了,兩只手勾住白川的脖子拼命想要往上跑,“別碰…別…小白!”
白川額頭青筋快炸了,摁住他亂爬的姿勢:“光是這樣可以緩解嗎?”
伊野快速點頭,濕淋淋的黑發亂晃。
白川盯著他半晌,才把手抽回去。沒關系,他們還有很多時間,他可以慢慢來,不急。
【……】
昏暗光線里,魚水糾纏不休。伊野力氣幾乎耗盡,說話時都不自覺帶著沙啞的哭腔:“別再繼續了…”
“還沒結束,哥哥。”
白川眼底的暗光幽深得可怕,扣住青年的頭,看著那張酡紅潮濕的臉,俯身吻下去。
激烈的布料摩擦聲和晃動充斥逼仄的臥室,伊野一路被后退到墻邊,快要撞上去時一只手墊在身后,讓他不得不仰起來艱難地吞口水。
“唔……”
為什么…要接吻?這也是疏解的一部分嗎?
白川沒有解釋,狗一樣舔他的口腔。淋淋漓漓的水咽不過來,快要把人溺死了。伊野閉緊眼承受,淚水和汗水順著臉龐滴落,陡然間身體一顫。
他沉默幾秒,從臉紅到了脖子里。
“只是親一下?”白川揉著他的耳垂,“哥哥好敏感。”
該死……
伊野咬緊嘴唇,蒼白得擠出根本沒有任何殺傷力的話,“你再說一個字,我就……揍死你…”
白川握住他輕飄飄的拳頭,在手背上吻了一下。
突如其來的溫情,讓伊野一瞬間茫然起來。
可下一瞬,突然又被人拽進被子,隨之一顆金發柔亮的頭聳在身上。
伊野赫然一僵,露出羞憤難耐的表情,探口而出的臟話說到一半,抖得變成破碎的低吟。骨節在極力壓抑下青白刺目,像個想從盤絲洞里爬出去的唐僧,差點就要觸碰到床緣時,又被蜘蛛絲殘忍地拖拽回去。
救命……
……
這一夜過得比想象中還要更加漫長。斷斷續續的幽咽直到凌晨才結束。
伊野累到徹底昏過去了,被白川抱進浴室清洗時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像一只任由揉搓捏扁的軟體動物。除了還有呼吸和心跳,其他都在融化的邊緣。
被榨干了,只剩下稀薄透明的液體,和水沒什么區別。
把青年洗干凈帶回床上,換了床單,白川獨自又在浴室待了很久。出來時下半身圍著浴巾。一身濕氣,水滴順著涇渭分明的人魚線流進深處,有種動物吃飽后的饜足。
日夜相處后的習慣化效應,讓伊野尚未發覺到白川的變化有多大,但其實比起剛入軍校,他的身形寬闊健碩了許多,而且還有繼續抽根生長的趨勢。
但不管自己長到多高,擁有多結實有力的體格,都還是太弱小了。如果晚到一步,那間屋里會發生什么。只要想起這些,就連呼吸都變得無比艱澀。如果他強一點,再強一點,擁有元老院十二席都畏懼的權力,是不是就不會有這些事發生了?
白川靜靜站在臥室里沉思,像座雕像,一動不動地看著床上熟睡的人。
許久后,他走過去。手摸著青年的臉龐,對方睡得不太安心,在掌心里軟乎乎地蹭了幾下,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了。
他低低的呢喃著哥哥兩個字,在伊野的的眉間落下一個很輕的吻,隨后抽回手。
轉身走到門外,給艾林亞法官發去了一條消息。
……
好酸。
好麻。
靠,哪個混蛋打了他一悶棍!
眼睛睜不開,腫得像鼓起的小水球。伊野瞇著眼在空中伸手亂扒拉,手往下卻摸到一片肌理分明的肉.體,在手里鼓鼓的,還有突起。
伊野:“……”
他遲疑了兩秒,又揉了揉。發現那是什么后,腦子里發出一串啊啊啊啊的尖叫。
他大驚失色地爬起來,身上的被子滑落,還沒爬出去,被一只長手抄回懷里。
“再睡一會兒。”白川含著困倦的聲音貼在耳側。
伊野保持平板支撐的呆傻姿勢和表情,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睜開眼皮,顫巍巍地看向旁邊——
入目一張白川的俊臉。
視線往下,胸口和肩膀上是貓爪子撓似的抓痕。
哇哦,是誰這么狂野?
……
好像就是他自己。
昨晚那些不可描述·熱火朝天·大汗淋漓的香.艷畫面宛如被八百頭猛犸象拉著從大腦里飛馳而過,滾滾黃沙彌漫,把他的世界踩得稀巴爛。
“我們…難道……”
白川睡得太晚,現在還很困,含著沙啞問他想說什么。
“我們,睡了?”
“……嗯。”
伊野全身心都被重創般,顫抖著嘴唇,下一秒翻起白眼昏厥過去,似了。
第97章 Chapter 97 然后他被白……
然后他被白川掐著人中重新坐起來。
條件反射準備盤腿, 眼睛卻掃到白花花一片。身上從頭到尾只套了件寬松的睡衣,其他全涼颼颼地掛著空擋。他再次被驚嚇到,連忙拽過被子蓋到身上。
“你!你怎么不給我穿褲子!!”
“如果藥效沒消退, 還要再脫掉, 麻煩。”
“你你你你……”
眼見白川要靠過來, 他如臨大敵拖著被子后撤,“你別過來!”
白川只能溫順坐好。
“你和我, 真的, 真的做了?”
“睡了, 沒做。”
好深奧的話, 他聽不懂。
“到底是做還是沒做。”大哥, 求求您直接給我個明白的死法吧。
白川緘默片刻, 似乎是因為他的反應而有些難受,偏過頭去,聲音很輕:“伊野, 我沒有饑渴到會趁人之危的地步。催.情.藥的藥效太強烈,我不幫你,你自己根本沒辦法解決,你不讓我碰的地方我都沒碰,我只碰了那里而已。”
太好了,他的屁股保住了!
但是其他東西好像沒了……
“你……碰了多久?”
整晚?不會是整晚吧?
“從回來到你脫水昏迷,四個小時, 次數太多了, 我后來給你喂水你也——”
“啊啊啊!!”
伊野抱著被子撲過去捂住他的嘴, 滿臉赤紅:“你怎么什么都說啊!”
白川唔聲。
伊野一手指著,呵斥警告:“不準,不準再那樣說了!聽到沒有!”
“……”
白川把眼皮垂下去, 有種被罵了之后淡淡頹靡的幽怨美感。
不管怎么說,至少藥解了,他的屁股也還完好無缺。從莫名其妙的角度安慰自己慶幸點,伊野慢吞吞松開手,抓著被褥:“你…別難過,我也不是罵你,我就是…”他百口莫辯,不知道怎么解釋,“你跟我發生這種不好你知道吧,是□□啊□□。”
雖然屁血緣關系沒有。
“我和你發生這些不好,那你希望誰來?”不給伊野回答的機會,話里帶著莫名其妙的酸味和火藥味,“凱撒,布什·梅華,還是和我長相相似的尤金?”
不怪他多想,只要伊野勾勾手,他們哪個不愿意做這些。如果當時他不在那里,沒有第一個沖過去抱住伊野,那么現在和他坐在一張床的人是誰?
該死……
他為什么突然間變得這么多愁善感?
伊野目瞪口呆:“怎么可能!我和他們都是兄弟啊……不對,布什·梅華是變態,尤金是混蛋,我和他們連兄弟都不是!凱撒就更別說了,我好哥們啊,小白你在胡思亂想些什么?”
“……………………”
白川伸手摁著眉心,不知道該說什么。遲鈍是好事,但遲鈍到他哥哥這個份上……是不是該哪天帶他去醫院看看了?
“你怎么了?”
“沒事。”白川嘆氣,“你這樣,也挺好的。”
“……?”
為什么用一種他是傻子的口吻說這種話?
白川掀開被子坐起來,“你現在身體還有哪里不舒服嗎?我約了醫生下午過來,到時候再檢查下身體。”
“好像…沒什么特別大的感覺了,就是身體好酸。”
他動動胳膊,藏在被褥底下的兩條腿盤著,衣服下擺遮住大腿根,渾身只有酸脹和……身體忽然僵住,他掀開被子飛速看了眼,灰白著臉抬頭,“我…我……”
白川皺緊眉:“怎么了?”
伊野面紅耳赤支支吾吾說不出話,看得白川心急無比。還沒問出口,青年抓起被子踉踉蹌蹌逃向臥室廁所,咔噠一聲反鎖。
“哥哥?伊野!”
白川用力敲門。難道昨晚的藥效還沒徹底解除嗎?
他耐心道:“你出來,有問題我幫你紓解,不要自己一個人忍著。”
“你出去!”
語氣聽起來羞憤欲死,“暫時先別管我了!”
白川神色凝重,雷厲風行地抄過一把椅子,效仿昨晚毀掉客廳廁所的門一樣,果斷砸向門把手,墻壁都在劇烈晃動,跟著一腳大力踹開!他急切沖進去,伊野站在鏡前,表情充斥著中年男子面臨危機的悲催滄桑感。
“……”白川忽然啞住,“你…怎么了?”
“我好像…”
他顫音,“我好像要陽.痿了。”
……………………
“噗嗤。”
白川是不想笑的,可他想到了開心的事情,他忍不住。
他是笑樂呵了。
伊野卻要淚流三千里了。
他恨恨地把被子合上,咬牙切齒:“笑吧你就,看到哥哥陽.痿你就這么高興,我從小到大白養你了。”話說陽.痿應該掛什么科,星際醫學能治療嗎?他不會以后都要靠偉.哥過日子了吧?
白川走過來,牽住他的手。
“干什么,還要走近了嘲笑我軟趴趴嗎!”
“不是,只是覺得哥哥好笨。”
靠?
他都再起不能,主角還要笑他笨了。
太惡劣了,太惡劣了!主角長歪了啊!
“沒有陽.痿。”
白川兩手撐在他左右,將人圍在身體和洗手臺中,俯身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些什么,聲音很輕,只有彼此間能聽見。
“你說話能不能——”伊野的臉逐漸紅成豬肝色,倒吸一口涼氣,“你說話就不能講講禮義廉恥嗎?”
而且那玩意兒怎么可能是甜的?!
主角味覺出問題了吧,要不帶他去醫院看看?
“所以我真的沒陽.痿?”
“不是。還擔心的話,下午醫生看過就好了。”
“……”
他有點崩潰了:“你為什么…那么懂?你明明比我小兩歲!”
“這好像和年齡沒有關系。”
伊野卡殼。但好像確實也是。
都說男高的幾把比石頭還硬,白川的年紀換到現代,正好是剛成年不久的男高中生。他忍不住撇了眼對方,輕薄的絲綢睡褲很貼身,火辣辣刺痛他的眼睛,立馬扭頭躲回去。
身高比不過白川就算了,他可以自我安慰主角的身體素質總是要比別人好點。但連男性尊嚴都被比過去了,好不甘心!以前幫白川慰問的時候,他是看過的。當時就覺得到了恐怖的程度,但現在怎么感覺比那個時候更壯觀了。
可惡啊……分他一點不行嗎!
還有,這個家伙怎么還不穿上衣!
白川觀察著伊野的表情,眼神有些微妙。他以為伊野會比自己想象中更抗拒這種事,從小宣揚著自己喜歡女性的耿直哥哥,在經歷昨晚的那些事后,表現看起來卻要鎮定很多。
是可以接受到這種程度嗎?
“哥哥,你不覺得惡心?”
他閉緊眼,勉強擠出點聲音:“你也說了是無可奈何,比起死,那種事…忍,忍忍也就過去了。”
白川沒說話。
“喂——”
“太好哄了,哥哥。”
他垂眸嘆息,有些頭疼。現在站在這里的是他,但如果是別人呢?如果一個惡劣陰險的Alpha故意以朋友身份靠近,又用藥劑作為借口,真的和他做了怎么辦?伊野只會生氣,用拳頭揍人,但過后又會表示理解地跟人道歉。
他脾氣太好了。
伊野聽不懂他在叨叨什么。
他只是覺得他幫白川弄過,那白川幫他摸一下,也不是什么難以接受的事,反正又沒做。最后一步就是底線,只要他的屁股還安好無恙,伊野就能無限洗腦自己。
更重要的是,他忘了一回事。
白川昨晚給他口過。
用手是一回事,用嘴巴就是另一回事了。在還沒想起來之前,伊野仍舊可以自我救贖這顆筆直的直男之心。但昨晚接觸過,對白川還是殘存著一點窘迫和尷尬,捂緊被子從他胳膊下一鉆快步逃了出去。
“我先去換衣服,你別出來!”
趁白川沒出來,他急急忙忙找出干凈內褲和衣服,低頭瞥見大腿根上的淤青指印,表情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下,勉強挪開視線,一邊暗罵一邊三兩下跟泥鰍似快速穿好。
吃早飯時,氣氛依舊很僵持。
伊野很想裝出那種“不就是lu一下嗎,誰家好哥們不互相幫助”的氣定神閑,但剛吃兩口米飯就被嗆住了,手拍著桌面艱難呼吸。白川趕緊把水杯遞過來,幫他拍后背,又被他慌張躲開。
手懸在空中,白川垂眸,看向他本能表示抗拒的姿勢。
“我…我自己來就行……”
“好。”
沒說什么,他把手收回去安靜地吃飯。無形的壓力蔓延,伊野抱著救命稻草一樣的碗鴕鳥狀埋頭,充斥著心虛和訕訕地偷瞄。白川的表情喜怒不辨,看起來比自己平靜多了。
“小白……”
“嗯?”
“那個第十席,還活著嗎?”
白川夾了口菜,淡淡:“死了。”
“死了?!”
“我們走后,圣康斯廳遭遇大火,第十席和他的隨從在葬身火海,他的三兒子安茨·格林哀痛不已,并宣布喪禮將于三日后舉行,同時他將繼承第十席的元老院席位。”
伊野愕然。
“我知道哥哥想說什么,但這就是事情的全部經過了。你沒有見過第十席,也沒有和他產生過任何交集。我帶你離開,是因為你酒醉不醒,那間房間里的事情就和大火一樣煙消云散,以后不要再提了。”
白川給他夾了口菜,很自然地將話題轉到另一個方向:“今天萵筍味道還可以,你一直都很喜歡,多吃點。”
前面那段話就像再平常不過的寒暄夾在言語里一筆帶過,白川又給他夾了兩筷子萵筍片,手被摁住。
“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你,我,凱撒,梅華,尤金。”頓了頓,道,“還有格林家那個三兒子。但他并不知道起因,只收到了一具焦黑的尸體,一份合作,還有一枚象征元老院席位榮耀的尾戒。”
“就這樣?他們為什么要幫我?”
他抓住格林侯爵的頭砸向床榻的時候,就做好了將來有可能會上法庭的準備,所以他沒有把人殺死,只是出于自衛做出反擊,以給未來在軍事法庭留出路。但事情竟然就這么解決了?
凱撒幫他,他或許還能理解。布什·梅華和尤金是為什么?尤金應該恨死他才對吧?
“你認為呢?”
白川沒有回答,而是將問題拋還給他,眼睛望向他時,有濃烈而隱秘的情感流動過。
伊野,你認為呢?
你什么時候才會知道,這世上有很多很多人,包括我……無力而甘愿地愛著你。
*
將碗筷收拾好,白川去曬床單了。
換下的床單被丟在桶里泡了一夜,他看都不敢看,只要想起上面是自己的東西,就急慌慌地想逃跑。
最后還是白川進去把床單洗了。
應該是機洗。伊野自信地想:哈哈,這個年代了怎么可能還有人愿意手洗床單,而且還是那么臟的東西,反正肯定是機洗。
雖然可恨地他并沒聽到洗衣機轟隆隆的脫水聲。
在白川曬床單的功夫,伊野轉而蹲去了自己的行李箱前沉思。
他的終端被那群家伙砸碎了,這個碎屏一年多的可憐工具終于在今天光榮下崗,于是他開始苦惱另一個問題。
三個終端,怎么用?
除了白川送的,其他兩個完全沒有拆封過,掛到論壇上,還可以理直氣壯地跟客戶說99新不包不刀。
但賣是不可能賣的。
“用哪個呢……好像都差不多。”
他猶豫半天。
白川拿著臟衣簍走回來,站在身后瞥了眼:“為什么不用我的?”
被嚇一跳,伊野捂住小心臟:“你怎么走路一點聲音沒有。我是覺得三個再放下去,以后就得便宜到賤價大甩賣了,但我一個人用不過來。”
“用我的。”他再次道。
“知道啦知道啦,肯定會用,就是另外兩個,你說我要不試試戴三個終端在身上?”
“扔了,用我的。”
白川固執出聲。他看那兩只終端不順眼已經幾百個日夜了。
伊野:“……”
看向人拿起終端的手,白川滿意地瞇了下眼,轉身走到冰箱前拿水喝。
“你說那兩個終端我要不還是——”邊說邊抬頭,看到青年喝水吞咽的動作,突然沒聲了。
喉結微微滾動,將冰水咽下,白川帶著詢問的目光探向他。
伊野的臉頓時好紅。
一些混亂的畫面塞滿整個大腦,尤其當看到白川下意識舔嘴唇的水,透紅的霞云在臉上迅速暈開。不該記起來的東西,偏偏這個時候躥出來了。
他頭暈目眩:“你昨天,給我…那,那啥了?”
用詞有點文雅,白川過了會兒才說:“哥哥忘了?”
“兩次,第一次沒咽,第二次咽下去了。”
他還貼心地補充細節。
“你…你……”
伊野白眼一翻,又似了。
第98章 Chapter 98 你是個好人,會……
好在這次他是自己掐著人中坐起來的。
在白川伸手扶他前, 伊野搶先挪動往后退,神色復雜異常。
“哥哥?”
“你…你就不嫌……”欲言又止,“為什么那樣做?”
“我以為那樣能讓你舒服。”
這是舒不舒服的問題嗎?!
他捂住臉, 實在不知道怎么面對白川, “…你讓我先冷靜冷靜吧。”
丟下這句話, 他快步跑進屋里關上門。
客廳里一片靜謐,白川看著地上的行李箱, 轉身望著那扇嚴密緊閉的房門。
他想錯了。
以為伊野是可以接受這種程度, 然而只是純粹沒想起來。但自己卻因急迫想要關系更進一步做出了愚蠢的試探。這一步, 走錯了。
下午, 醫生準時到了。
給伊野抽血檢查后, 確認了他的身體狀況正常, 沒有陽.痿,只是有點貧血,其他指標則皆在標準內。這種新型催.情.藥的優點就是降低了以往催.情.藥會給身體留下的副作用, 如今還沒正式流通,但等流通了,估計能大賺一筆。
第十席所在的格林家族做的就是生物科技和醫藥,可以說掌握著主星小半條命脈,就連各大軍團里也有他們研究的治療儀等器械。
但現在第十席就這樣死了。
他上網搜過相關信息,皇宮失火的討論度比第十席本人的死更高,更多人關心的是怎么導致的火, 有沒有哪位皇族受傷, 當然也有陰謀論揣測第十席死亡是元老院其他幾席的幕后推動, 原因是利益斗爭。畢竟格林家族是條大魚,就算不能完全吞下,每個人分吃一口也能賺得盆滿缽滿。
在查看相關信息的時候, 伊野還看到了一個帖子,是剛發出來的,還飄著“new”的字眼,標題是:【那些你不知道的元老院十二席位】
主樓內容是介紹各位十二席的眾人,噱頭夸大,其實都是些老生常談的描述,沒什么新意。
但有幾條吸引了伊野,是關于首席和末席的評論。
【3樓:這12個人里,要我說也就只有末席是真正和我們帝國人民站在一起的,其他不是貴族就是貴族的附庸,就連教皇以前不也是被公主看上的人嗎,只不過是圣教不允許結婚,否則早就當親王了。沒有公主在背后幫他,他當初一個普通男爵的長子,怎么可能這么順利進入元老院。】
【4樓:樓上你別打臉了,末席才是這群人里最該死的。】
【5樓:要說就說清楚,末席為帝國制造了那么多頂級的機甲,堪稱近世紀以來最偉大的工程師,他怎么就該死了?】
【6樓: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7樓:到時候帝國法院舉行審判的時候,你別氣得砸他雞蛋就行。】
……
【13樓:樓上不會說的是末席拿先驅軍團最新一批的機甲設計圖和聯邦交易的事情吧?】
【14樓:臥槽?真的假的?】
【15樓:????這可是叛國罪啊!他有幾個膽子竟然敢這么做!】
【16樓:我記得末席沒有親人吧,他要是被審判了,他的席位傳給誰?不會要被元老院回收吧。】
……
【此貼已刪除】
伊野反復刷新,再也看不到任何討論內容了。
叩叩叩。
門忽然被敲響,白川送走醫生回來了。
伊野沒心思再探究元老院那點秘聞,立馬緊張得翻身躺下去,裝睡。
只要想起白川給自己那樣的畫面,他就不知道怎么直面對方。
伊野骨子里對性的認識還是很保守的。沒談過戀愛,上輩子遇到的人也基本都把他當偶像或同僚,只有江獨明算關系親近。但江獨明性格太悶了,每個行為都嚴格遵照指令行事,像個AI,他無從得知性這種東西到底怎么做算正常。
來了之后,白川跟他說兄弟之間這樣是可以的。他就真的覺得這樣可以,再一再二,就沒那么抗拒了。
可口……是他絕對沒想過也很難接受的一件事。
關鍵是太臟了,只要想到自己的東西被那樣過……這跟洗干凈脖子等人砍有什么區別啊!
好難理解…白川為什么肯這樣做?他對外人不是潔癖很嚴重嗎?
“哥哥睡了嗎?”
腳步聲在背后靠近,陰影落到他身上。
伊野閉緊眼,不吭聲。
白川看著青年的背影,連睡覺都裝不好,睫毛還在快速地顫,把心事表露無疑。
他在那站了很久,久到快成為一座雕像。
一聲極輕的嘆息在屋內響起:“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會趕在六點之前回來,你有什么想吃的嗎?”
伊野依舊沉默。
“……我知道了,好好休息吧,哥哥。”
“昨晚的事對不起,是我逾矩了。”
關門聲輕輕落下。
確認白川走后,伊野偷偷摸摸從被子里探出頭來,隨后快步來到窗戶邊,透過縫隙看他離開的背影。
手揉了揉心口。
感覺悶悶的。
他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去想為什么會心悶,吃過醫生給的維生素后,抱起因為沒電而頹廢倒地的小橘子,到院子里曬太陽。
機械小橘子曬了會陽光后能量條咻咻飆升,很快又撲騰著到處跑,雖然總是掉鐵屑,但質量還挺好。伊野掃了眼柵欄,心想著隔壁老頭也不知道要出門多久,也沒留下聯系方式,要是哪天小橘子故障出錯了,他可就沒辦法了。
“汪汪汪!”
柯基外形的小短腿跑起來吭哧吭哧宛如朝天風火輪,在地面都能擦出火花來。
球不小心扔出院外了,小橘子嗷嗚一聲撲出去。伊野揣著兜慢悠悠跟在后面,撿起球時,看到兩道熟悉的身影。
“好久不見。”
他走過去,小橘子晃著小皮墩跟在身后。
是曾經見過的那幾個流浪漢,原先有四人,現在就只剩下兩個了。刀疤臉還在,比原先瘦了很多,面頰凹陷,顴骨突出,臉上似乎只剩下薄薄的一張皮,肉全沒了。
他看了眼伊野,仍舊仰頭靠著墻,沒說話。
“怎么了?”
伊野蹲下來,問向旁邊的人。
那人也很平靜:“大哥前兩天暈倒,送到醫院后,醫生說得了骨癌。”
家族遺傳的病,刀疤臉的父親也是因為骨癌死的。
突如其來的噩耗讓伊野頓了下,表情變得認真:“能治嗎?”
“七成的死亡率,很難治,而且要花很多錢。”
兩張臉都很麻木,一個習慣了正在接受死亡,一個習慣了準備接受孤獨,伊野反倒成了里面情緒起伏最大的一個,他皺緊眉:“要多少錢?”
“不知道,沒問。”那人繼續說,“光是檢查就把錢都花光了,慢慢等死吧。”
他們已經經歷過最崩潰的那段時間了,剩下的就只有面對現實。
半個月不到,一個兄弟因為觸碰了教皇雕像被活活燒死,他們連質問都不敢質問,裝作沒事人咬牙忍下。另一個兄弟聽說參加人體實驗可以拿錢,為了給刀疤臉籌錢,去了,可到現在都沒回來。但想也知道,這種人體實驗或者回來的能有幾個?一個都沒有。
事到如今,坐在這里,看看主星的天,聞聞還算新鮮的空氣,就是他們最后能做的事了。
伊野緘默不言,片刻后忽然起身離開了。
兩兄弟對視一眼,都沒說話,只當是這位少爺不想和他們這群將死之人有聯絡。
但沒過多久,伊野又回來了。
手里端著盤西瓜、葡萄,還有三明治、牛奶,各種琳瑯滿目的食物。
“現在不是飯點,冰箱里只有這些,我也不會做菜。等你們餓了來我家,我弟弟很會做飯,你們想吃什么都可以。”
“為什么……”刀疤臉聲音有點顫抖。
伊野笑了聲,席地坐下:“我家里有句話,叫四海之內皆兄弟,能一起吃西瓜就是緣分,哪有那么多為什么?”
他把盤子整齊排好,小橘子抱進懷里,率先拿起一塊吃起來。
刀疤臉和另一人看了看對方,伸出手,起先吃得很慢,帶著點局促和警惕,后面狼吞虎咽起來,不知道什么時候眼睛紅了,一邊吃一邊丑丑地嚎啕大哭。
人被逼迫到極點時,不用眼淚發泄才真的會死掉。
伊野還帶了包紙巾,沒一會兒就用掉大半。
“能不能告訴我們,你的名字。”
刀疤臉塞得滿臉都是面包屑,用力抹掉眼淚問他。
“伊野·蘭利。”
刀疤臉把這個名字反復念在嘴里,“我記住了,你以后一定會成為很出眾的人物。”
“別說笑了,我可是延遲了好幾年都沒從軍校畢業的……”
“那些謊話當時聽聽也就算了,你以為我們真的會信嗎?”
伊野一哽:“原來你們沒信啊?”
丟臉了,虧他還跟白川說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這不是一眼就被人識破了。
“那個時候,我們還想從你和你弟弟家里偷東西。”
“偷?沒這么簡單吧。”
“……好吧,是搶劫。”
伊野笑瞇眼:“幸好你們沒來,現在咱還能在這當朋友。”
“你們真的不打算治療了嗎。”看兩人吃得差不多了,他說出自己真正的想法,“如果需要錢,或許我可以幫忙。”
他看著他們的兄弟被活生生燒死過,如果可以,他想盡力幫助一點。前提是刀疤臉自己想治。重疾治療的過程很痛苦,哪怕在星際世界也不遑多讓,如果他不想承受這份痛苦,伊野不會強求。
刀疤臉愣了下,沒想到伊野竟然會愿意給他們出錢。他們沒有人身保險,就是個身無分文的流浪漢,治療少說也得花幾十萬星際幣,他怎么敢開口的?
“你……不會是個傻子吧?”
伊野佯作惱怒:“給你們西瓜吃還罵我?給你們錢也是要你治好病后還我的,至于期限……看你能活多久就還我多久吧,每天還我幾毛錢也行。”
確診了,這人是傻子無疑。
但刀疤臉還是搖頭:“算了。”
“大哥!!”旁邊人急聲。
“人活夠了就行,當一輩子流浪漢也該到頭了。”
伊野斂眸:“你真的想明白了?”
刀疤臉點頭:“我之前聽一個老頭說,人死了之后是有靈魂的。它不受任何東西約束,可以自由地去各種想去的星球旅行,等玩夠了,靈魂累了,它又會躺進一具新的身體里開始新的生活。我這輩子沒離開過主星,以后,想去其他星球看看。”
伊野深深呼出一口氣,啞笑:“好志向啊!想過去哪嗎?”
“不知道,帝國太大了。”他想起來一回事,“你之前說你是哪來的?”
“啟星。”兩人顯然都沒聽說過這個星球,伊野拿出終端里云存的照片給他們看,“那邊的天氣其實不好,但人都很和善。我老爹還有個很大的酒窖,你要是去了,他肯定愿意請你喝酒。”
他一邊翻著照片,一邊給他們介紹自己的家,然后又跟他們聊起來帝明星、寶鉆星,說到紅霞節里那位死去的老者時,都不約而同發出敬佩的感慨。
“這些地方,我死后都要去。”
伊野歪頭笑:“記得別嚇到我老爹,他那人看著渾身腱子肉,其實怕鬼呢。”
幾人談笑著哈哈大聲起來。
聊得差不多了,盤子里的東西也都吃完了,倆流浪漢幫他把果皮垃圾收進盤里。
“伊野,你會成為一個很厲害的人的。”臨分別前,刀疤臉對他鄭重道。
“這話哥們你好像說過了?”
“好話不嫌多。你是個好人,會有好報的。”
“那就承你吉言了。”
“回去吧。”刀疤臉擺擺手。
在兩人的注視下,伊野回到屋里,幾個盤子被隨手放進水池。
小橘子仰頭沖著大理石臺面叫了兩聲。
“又叫什么呢?”
他拿著洗碗布回來,提起盤子時,忽然發現其中一個底下沾著什么東西。翻過一看,是用雙面膠粘著的三塊碎片。
“這個材質……”
他擰眉沉思,猛地想起:這不是和老頭給的拼圖一樣嗎?
伊野瞳孔微縮,立馬從臥室抽屜里找出那塊拼圖,擺在臺面上拼起來。四塊都是邊緣,中間還差很多,看起來應該是個3x3的拼圖。
為什么拼圖會在這里?!
他抓起那幾個碎片推門沖出去,然而原先熱鬧過的地方,人去樓空。
第99章 Chapter 99 你希望我和他結……
老頭當初跟他說, 以后有的是機會玩拼圖,那時他只當個玩笑話,拿到第一枚碎片時也不過隨手丟進了抽屜里。
但現在看來顯然不是, 他是真的要和自己玩拼圖游戲。
那全部拼完后呢?會發生什么?
……
毫。無。思。路。
伊野坐在地上, 盯著面前四塊碎片已經發呆了快2個小時了。
圖案分辨不出是什么, 更像是誰隨便拿了桶顏料潑上去的,也就材質比較有看頭。他知道的拼圖一般是木制和硬紙板, 但這幾塊不是, 像合金材質, 又比普通合金重量輕。
拿在手里掂量了兩下, 這時一個黑影突然飛撲過來迅速叼走其中一張。
“住嘴!!”
伊野緊急抓住想要逃走的臭狗, 使出牛力掰開它的嘴, 但吞得太快,一咕嚕就進肚子里去了。
小橘子:“汪!”
好吃,好吃好吃。
伊野:“!!!”
伊野:“你這臭狗怎么連拼圖都吃啊!”
氣煞他也, 伊野蹭的站起來叉腰徘徊,忍住舉起拖鞋把這東西暴揍一頓的欲望,轉身掏出幾把銀光閃閃的螺絲刀!古有殺雞取卵,今有拆狗取物,老頭,你的狗怕是今天要葬身在這里了。
但剛伸手,卻忽然聽到“滴”一聲, 緊隨其后一句:【芯片已掃描】
伊野僵在原地。
什么玩意兒?芯片?
伊野:“別告訴我你主人把芯片做成了拼圖的形狀。”
小橘子:“汪!”
好吃, 好吃好吃。
“你是個掃描儀?你不是狗嗎!”
小橘子:“汪?”
它帶著一臉天真無邪的表情歪頭。
一人一狗四目相對, 伊野陡然間感受到了來自老頭的深深惡意,正準備說話,狗突然吐了, 發出“嘔嘔嘔”的模擬聲響,隨后一坨機油裹著拼圖吐到了他手里。
黏糊糊的一團黑,散發著機油的惡臭。
伊野:“……嘔——”
他捂著口鼻,沖到廁所把手上的機油洗干凈,臉色跟吞了幾百只蒼蠅一樣難看。五味雜陳地拎起預備吞下其他幾塊拼圖嗅的臭狗,把狗崽子上下左右翻看一遍,果然在屁股底下發現了數據接口。
真行。
把一只狗做成了讀卡器。
不對,把讀卡器做成了一只狗。
連接上終端后,伊野拉過椅子,環著手,翹起二郎腿盯住大屏幕。藍色進度條之后,畫面突然閃爍,隨后響起“咚!”一聲音效,畫面中央彈出串大寫標粗帶血跡,充斥恐怖片氣息的大字:
【進我數據庫者,有去無回——】
刺眼逼真的血嘩啦啦淌下。
被莫名其妙詛咒了一通的伊野:“:(”
很好,很符合老頭神經兮兮的形象。
隨后那串文字數字化裂解,屏幕上藍光閃過,但仍舊一片空白,左下角顯示:【小橘子食欲:9/0】
無言以對。
創造出小橘子的那個臭老頭真他么的是個天才。
扶額沉痛地嘆了口氣,伊野把那四塊碎片全給狗喂進去,然后抬腿勾過垃圾桶,套了個干凈的袋子,隨時接嘔吐物。
【芯片已掃描】
狗肚子里傳出毫無波瀾起伏的機械聲,左下角的數字變為【小橘子食欲:9/4】,同時出現了一個命名為“NEXT”的文件夾。里面只有個文檔,寫著串亂碼:ZP350.11 .B6 0369
看不懂。
老頭神志不清時候寫的?
小橘子明顯也不懂,它就是個吃了就要吐,困了就要出去曬太陽的小智障,把芯片一股腦吐出來后就撒開丫子跑去院子放風了。
把那串編碼寫在紙上,伊野總覺得在哪見過這種格式,但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手下意識點開了白川的聊天框想求助,復制粘貼,又加了個表情,剛要點擊發送,他停住了。
他和白川不是能平靜發消息的氣氛啊!
這種口過后的極端尷尬期,自己要是突如其然跟沒事人一樣問他,“哎呀親愛的弟弟,你知道這個編碼是什么意思嗎?”對方不得認為他腦子有坑?
于是手指快速一轉,把消息發給了凱撒。
信息還停留在對方昨晚狂轟濫炸后,他早上回復的聊天記錄。除了凱撒,布什·梅華也給他發了訊息,基本是詢問他的身體狀況,以及若有似無地打探昨夜的藥效是怎么解除的。
伊野怎么可能說真話,腦子一歪,很理直氣壯地用三言兩語塑造出了一個“我堅定不屈最后成功擊敗了情.欲惡魔”的完美形象,然后得到了布什·梅華發來的一個“6”。
凱撒沒問這個問題,只是單純話多,字字透露著焦慮,像個徹夜失眠到腦神經面臨崩潰于是急需安撫的大狗,直到他發去了語音確認沒事才消停。但消停完人就消失了,聊天的最后一句還是伊野之前問他第十席的事。
……
隔了半個小時,伊野才等到回復。
【神の凱撒】我記得這是圖書館書籍編號。
【伊野】能認出是哪個圖書館的嗎?
【神の凱撒】溫茨公爵的圖書館就是這個格式,這本書很重要嗎?
【伊野】有點,準備明天去看看。
本以為凱撒會說跟他一起,但對方只讓他自己出門小心點。
【伊野】你不跟我一起去嗎?
【神の凱撒】不去了。
【神の凱撒】宅邸有事,最近沒時間,你也別來找我。
伊野:“這家伙怎么了?”
平常會用感嘆號轟炸他的人,現在用詞卻帶著疏離冷漠,奇怪,這不是平常暴躁的大少爺該有的狀態啊。
【伊野】你沒事吧?
【神の凱撒】我能有什么事?
這句話感覺又恢復正常了。
【伊野】哦對了,我早上刷到帖子說,你是不是要和瓊斯家族的小少爺聯姻了?恭喜恭喜啊,我刷到照片了,長得還挺好看,你有福氣了。
【神の凱撒】……
【神の凱撒】你希望我和他結婚?
【伊野】放心,作為室友我會給你包大紅包的,我超大方。
關鍵凱撒要是結婚了,不就徹底不會和白川發生關系了嗎!好事啊!
【神の凱撒】你知不知道我一點也不想結婚!
【神の凱撒】靠,我為什么要跟他結婚,我不喜歡他,我討厭這種柔柔弱弱只會哭的Omega!你不清楚我喜歡的類型是什么嗎?!
說真的,伊野的確不清楚,凱撒也沒跟他掏心窩子的說過理想型啊。
【伊野】是啥?
【神の凱撒】是……
上方的“正在輸入中”反復出現又消失,將近10分鐘,那邊才回道:
【神の凱撒】關你什么事!
發完這條消息對方就下線了。
撲面而來的怒火讓伊野頓了頓,沉默良久,隨后抱起一旁的小橘子,擼著狗憂愁道:“小橘子,人心還是復雜啊,當狗就簡單多了,你說是不是?”
小橘子:“汪?”
但伊野的憂愁并沒有持續多久。跟溫茨公爵約好明天前往皇家圖書館的時間后,外面傳來開門聲。
他打眼一掃,瞅見白川的金發。旋即嚇得立馬飛奔鉆回臥室里,往床上一趴,一滾,卷起被子火速裝死。
門被推開,腳步聲來到身后。
微弱的酒氣飄來,白川的腳步聽著有些紊亂,像是醉了。
這人出去一趟怎么還喝酒?
伊野心里嘟囔。
“哥哥…”
白川低聲叫他,含著醉意坐到床邊,手指從額前拂過發絲。他立馬閉緊眼,滾燙的指腹擦過眼尾,燒得人不適。
但那只手很快撤開了,伊野聽到他扶著床頭柜站起來,然后又輕輕推門出去了。
沒做什么任何事,只是叫了他一聲哥哥,來過,又出去。
屋里寂靜得不像話。
第100章 Chapter 100 拿捏
伊野慢吞吞坐起來, 看向門口,內心掙扎過,但還是掀開被子起來了。
白川要是對他說點什么, 還不至于這么難受, 但只有那聲哥哥, 他根本沒法放下心。
推開門,客廳沒人, 廚房里傳出壓輕的動響。
白川穿著圍裙在收拾魚, 圍裙當初還是伊野惡趣味挑的。圖案是一只帝國最近當紅的動畫片角色“煤球貓”, 頭頂有兩撮藍毛, 戴著領結和小禮帽, 經常干出些蠢笨搞笑的事。
伊野那天上網正好看到出聯名, 就奇思妙想給白川買了一堆。可能是作為哥哥的惡趣,他還挺喜歡看面無表情的白川穿這些軟萌的玩意兒,雖然白川每次看到時都會無形地露出抗議。
“醒了?”
盯著背影發呆, 忽然被白川一聲喚回神,猝不及防地咳嗽兩聲,躲開視線:“醒,醒了……”
“坐會兒吧,40分鐘后可以吃飯了,想吃燉魚還是煎魚?”
白川表現得太平靜了。
“……煎魚。”伊野站在門邊沒動,猶豫了下, “你出去喝酒了?”
“嗯, 見了幾個中央軍團以前共事過的人。”
“我記得你以前不喝酒的來著。”老爹的樂趣之一就是逼他們倆兄弟喝酒, 但他不喝,白川基本也不會碰。
“不喝,但今天突然就想喝了。”
至于原因, 不言而喻。
伊野:“你心情不好嗎?”
白川沒回答這個問題,他轉過來:“哥哥愿意和我說話了?那我們或許可以繼續談談昨晚的——”
“我我我去上個廁所!”
伊野緊急打斷他的話溜出去。
目送青年紅到脖子里的皮膚,白川若有所思,瞥向袋子里裝的半瓶杜松子酒,隨后低頭聞了聞身上的酒味。他今天故意喝得多了點,但酒味應該不算很重。
白川今天出門見的人其實并不是中央軍團,他以前性子傲,從中央軍團離開后就沒有跟那些軍官士兵有過聯系。今天去見的人是艾林亞法官,喝了點紅酒,但分量太少,紅酒不醉人,所以回來前又特地去買了瓶杜松子酒,喝了才進門。
但伊野的反應沒到他的預期。
該再喝點嗎?
……
吃飯的時候兩人相安無事,白川很安靜,就是身上還有一股淡淡的酒味,目光看著也不是很清醒,有些喝醉后的微妙倦意。
伊野偷感很重地吃完飯,跑進浴室去洗澡了。
昨天被砸壞的門還沒來得及修,他拿了把椅子擋在門前,全程戰戰兢兢地擦身體。速度之快,宛如一條魚鉆進水里又跳出來,一眨眼的功夫就穿上嚴實的衣服出來。
擦著頭發,發現白川睡在客廳的沙發里。
夜里偏涼,他就穿著件寬松單薄的白色長袖,衣服上的圖案也是一只藍領結的煤球貓,長腿憋屈地蜷縮著小沙發里,金發柔順垂下,削減了大半冷厲的攻擊性。
他走過去,推了推對方:“小白?”
白川睡意惺忪地嗯了聲。
“干嘛躺在這里,困了進臥室睡覺去吧。”
“不了。”
他沒有睜眼,半張臉埋進沙發靠枕里,躲開伊野伸過來的手,帶著避嫌的意思:“哥哥去睡吧,我睡這里就行。今晚和我一起你會睡不好。”
伊野:“哪,哪有那么嚴重……”
“哥哥不是還生我氣嗎?”
“那是因為…”他撓撓頭,“因為很尷尬啊,哪有兄弟會那樣的。”
“可是除了那樣做,我沒有其他辦法了。”
一陣沉默。
伊野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他蹲下來,把自己抱成一團,手指頭戳戳白川的胳膊:“你還是進屋睡吧,床上暖和多了。”
哪怕是正處于尷尬期,他也做不到好端端的床不睡,把白川趕去睡客廳。
指腹戳著白川胳膊發緊的肌肉,戳著戳著像是帶了點樂趣,伊野又戳動兩下。這時半睡著的青年忽然睜眼,拽住那只作祟手快速往下拉。
嘩啦——
伊野一時間沒來得及動作,天旋地轉,重重砸到對方身上。他錯愕睜大眼,白川的臉逼近,混沌的酒氣涌來。
兩具身軀在窄小的沙發里緊密相貼,有誰的心跳聲砰砰巨響。
醇香的酒味從鼻尖飄過,白川用一種并不清白的目光看著他:“如果我是個外來的Alpha,你的話在我聽起來,就是在邀請一個前晚剛親密接觸過的男人,再度上你的床。”
“哥哥,你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么嗎?”
伊野瞳孔微縮,“不,不是。可你是我弟弟啊。”
白川抿唇:“也是,我是弟弟。那哥哥又為什么要因為口的事情和我生氣呢?”
“……”
等下,這話怎么繞回去了。
伊野還沒想明白,白川果斷松開手讓他起身,隨后背過身去。
“好了,哥哥去睡吧。”
呆呆站著的伊野:…
他終于發現了,白川才是他們當中真正生氣的那個。
“小白…”
“已經很晚了,我明天早上還有事情,哥哥該睡了。”
“你生氣了?”
白川驀的安靜下去。
“是因為生氣,所以才喝酒了是吧。”
“沒有。”
伊野篤定:“說謊。”
冗長沉默后,白川嘆息:“我不會生哥哥的氣,只是…我也會有覺得委屈的時候。”
能從白川嘴里聽到“委屈”兩個字,簡直比火星撞地球還稀奇。
“你委屈?”
“覺得我在說謊?”
“當然沒有!”
白川坐起來。
臉頰透出醉意染出的紅,讓那張清冷鋒利的臉一時間瞧起來有點傻傻的。
“下午走的時候,我知道你在裝睡。”
被揭穿的伊野不好意思地訕笑了下。
“我知道你為什么不想面對我,覺得我沒有底線,連這種事都能做,可能骨子里就是個無所謂亂.倫道德的,對我感到抗拒和可怕,是嗎?”
伊野當即皺眉,他從來沒這么認為。
“但我沒有其他選擇。催.情.劑的藥效太強烈,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哥哥被折磨嗎?我也試著搜過其他辦法,如果不和哥哥做,口是最好的紓解方式。”
“我在盡力了,但哥哥卻對我表現出難以接受,我也會覺得……”他低下頭,看不清眼底的情緒,“我也會覺得不公平。”
他看起來醉得很嚴重,連平常根本不可能說的話都從嘴里吐出來了。
伊野一方面感到新鮮,一方面又被他說得無地自容。
“我只是暫時不太適應,等過幾天就好了……”
“要多久?”
伊野一哽:“三四天?”
“那這三四天內被冷落的我,是罪有應得嗎?”
完犢子。
他該怎么反駁這句話。
伊野頭皮發麻,有種被人拿槍頂著的既視感。
發覺到自己可能逼得有些緊,白川眸光微微閃爍,主動往后退一步,緩聲:“如果哥哥是覺得口這件事過于隱私,但其實在開放的主星,這不過是個很尋常的事。而且比起和我做,哥哥肯定覺得是后者更好吧?”
一番談話下來,白川用那張冷淡的臉提及了無數次禁忌詞匯,伊野都快被洗腦得麻木了。腦袋一片空白,愣愣地點頭:“是,是吧。”
“所以,哥哥沒必要覺得害臊。”
白川給出的公式:不做=*=最佳選擇=不應該害臊
伊野本來就是個情感上的笨蛋,一番兜兜轉轉下,被成功說服了。
隨后,兩人回到臥室,雙雙躺上床,燈熄滅后,白川的呼吸聲規律響起。伊野直勾勾盯著天花板,失眠地睜大眼睛躺了快一個小時,猛地坐起來。
不對啊…
不對啊!怎么感覺被哄騙了呢?!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白川,但后者已經沉沉睡去。
至于他原先說的所謂適應三四天,已經被徹底摁死在了火星燃起之前。
*
翌日,伊野頂著兩個黑眼圈爬起來。
吃早餐的時候,時不時看向白川那張臉。他在看今早的新聞,手邊擺著咖啡,身上還穿著圍裙,但氣質又冷靜清寒,有種家庭煮夫和政客矛盾結合的視感。
“怎么了哥哥?”
伊野想說“我覺得你最近長得越來越歪了”,但話到嘴邊就變成了:“你什么時候開始看新聞了?”
“我們在主星生活,了解這里的時政很重要。”
“?”
“不會是你昨天見的那些中央軍團的人跟你說了什么吧?”
“有一些,但不是壞的建議。”
“好吧。”
對于主角來說多了解了解政治反而也是好事。只是在戰斗和指揮方面伊野能幫到他,但政見時局就不行了。他上輩子就是個不受軍部那些老頭待見的人,要是沒有個軍部一把手在,早就被調到某個偏遠基地當看門的去了。
但要成為一名優秀且能活得久的指揮官,審時度勢是非常重要的。
“對了,我過會兒要去皇家圖書館一趟找本書。”
“需要我陪你去嗎?”
伊野剛想說不用,但轉念一想,也是該讓白川見見溫茨公爵。
*
抵達皇家圖書館時,溫茨坐在長搖椅上看書,瞥見他倆進來,懶洋洋地晃了晃扇子。
伊野眼快掃過那本上的大名:《基情十日》
他算是明白朱麗葉公主的書都是誰給的了。
“見過溫茨公爵。”
溫茨嗯了聲,突然定格看向白川的臉,凝視時間過長,半晌后露出饒有興味的表情:“你這個弟弟,長得跟你小子不太像啊。”
溫茨公爵是見過教皇本人的,如果白川和教皇長得很像,難保不會被懷疑。
伊野裝傻:“是嗎,我還覺得我們挺像的。”
“哼。”她笑了聲,擺手重新看回書里,“要找書自己去系統那邊輸編碼吧,外借交押金簽字。”
“知道了。”
他拉著白川跑去輸編碼,很快就找到了那本書,是本制造機甲的工具書,落款無名氏。但翻過一整本書也沒有找到夾層,更別說拼圖了。
“這個無名氏,你說會不會是那個老頭?”
“問溫茨公爵就清楚了。”
“她會記得每本書的作者嗎?”
白川搖頭,翻到后封面指著底下一串小字,“但這本書的責任編輯是伊夫林·溫茨,也是現任溫茨公爵已逝的,親姐姐。”
他們當即拿著這本書重新回到大廳里,向溫茨公爵詢問無名氏的身份。后者看到那本書后,用一種訝異的目光打量過他們。
“有個老頭說,要是將來有人來找這本書,就讓我幫他轉交個東西,我還以為他和我開玩笑呢。”
兩人對視一眼。
還真問對人了。
溫茨說著起身,走到某塊地板上,高跟鞋三短一長的敲擊兩下,那地板立馬打開。她彎腰抱出個盒子翻找半天,從一堆亂七八糟的老舊便利貼里找出一枚拼圖,反手丟給伊野。
“公爵就這么給我了?”
“老頭是跟我說了要給來找的人些考驗,不過你們嘛,”她捂嘴輕笑,“我對年輕帥氣的小弟弟可是很有寬容心的。”
伊野皮笑肉不笑:“謝謝夸獎。”
“那位老者的身份,可以請公爵告知嗎?”白川問道。
“這個不行。”溫茨公爵意味深長地搖頭,“比起我告訴你們,我想那個老頭,更希望你們自己找到答案。走到終點前路上的風景也是挺有趣的,可不要變成唯結果論的人啊。”
她慢悠悠躺回長搖椅上,拋開手里拿著的那本《基情十日》的書名和黃爆天的封面,看起來簡直像經典油畫里的貴婦人。
拿不到答案,他們也準備離開了,下一秒這位貴婦人忽然又開口:
“哦對了,聽說奧德里亞家那個小子又被關禁閉了?你們知道什么情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