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Chapter 111 凱撒、布什·……
“……什么?”
伊野差點以為自己沒聽清。
從后抱緊他的人倏然不說話了, 只是兩臂如鎖鏈般囚住他,體溫很低,繃緊而突起的青筋交錯抵著薄薄的皮膚。
“……小白?”
“你和林佩……”
白川幾乎是從胸腔里壓著害怕擠出聲音, 啞到模糊不堪, “你們……”
你們做了嗎?你喜歡他嗎?為什么你看他的目光總是和別人不一樣?你是不是真的就那么在乎他?可我又比他差在哪里呢……是外貌還是Alpha的身份?
一連串問題堵在白川的喉嚨里, 可他卻像個膽小鬼一樣,不敢問出口。
如果伊野回答是, 他一定會失控, 甚至會對伊野做出很多難以挽回的行為。
“……算了……”顫抖著氣息閉眼, “就當做我什么都沒說過。”
手猝不及防地撤開, 鋪天蓋地裹住伊野的冰冷體溫瞬間消散。白川轉過身徑直進了廚房, 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客廳里寂靜無聲。
伊野遲鈍地反應過來, 懊悔用力捂住臉。
他就知道,會議室里動靜那么大,白川怎么可能認不出是他!
“小白……”氣氛尷尬地走到廚房門邊, 看著里面的高挑身影,“你還好嗎?”
不對,他問這個干什么。
立馬換了個說法,打哈哈著:“沒想到被你認出來了哈哈……”
但這個說法好像也很奇怪。
白川背對著他,手提菜刀,下頜線凌厲,只能隱約看見半張側臉, 鎮定得看不出絲毫剛剛顫抖的混亂。
伊野左思右想, 說實話他想不明白白川這么生氣的理由, 所以才不知道要從哪個角度去安撫對方。是吃醋?可白川和林佩應該還沒發展感情線吧,見都沒見過幾面,應該不至于到自己和林佩單獨相處就會生氣的程度。
那……是因為自己嗎?
“我和林佩將軍見面, 你不高興嗎?”伊野旁敲側擊地問。
白川:“……”
深呼吸閉眼:“我說過了,當我什么都沒問過,你出去,我要做飯了。”
伊野怎么可能留下白川獨自生悶氣出去。
“不行。”
白川抿緊唇,索性不說話了。無論伊野怎么詢問,他都裝作聽不見,拿刀切菜的聲音篤篤篤響起,一時有種故意要蓋過伊野音量的氣勢。
伊野火氣有點著起來了,大步走過去摁住對方的手,咬牙切齒:“還切什么菜吃什么飯,你到底為什么生氣了?”
白川回眸,一眼瞥見他后脖頸上明顯被蹭紅的皮膚,忍聲:“放開。”
“不放。”
“放。開。”
“哦?我不放你要拿我怎么樣?”
他像是吃準白川的軟肋,知道他頂多就是生悶氣憋著冷臉,不會對自己做什么事,眉眼漫不經心地挑起,大有“你不說我們就在這里糾纏到明天早晨”的氣勢。
可恨。
可愛。
又讓白川覺得自己可悲。
他的呼吸越來越沉,在伊野的又一句話語下,猝然把手里廚具丟進水池里,猛力拽著青年轉身壓到流理臺上!
他的動作太快,流理臺上的蔬菜被嘩啦啦掃到一邊,伊野還尚未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人抱著坐上了冰涼臺面,隨后一只手壓住他的肩膀,黑影籠罩,朝他的腺體咬下來——
你覺得我能拿你怎么樣?
你根本不知道我想對你做什么。
想操.你,捂住你這張令我又愛又恨的嘴,讓你連哭都沒有力氣。口/交都只是最基本不過的操作,可能我從一開始就選錯了愛你的方式,早在當初啟星就應該直接逼迫你和我在一起的,而不是現在任由那么多狗圍你身邊,可你連我愛你都還不清楚。
你知道我有多恨,多后悔嗎?
尖銳的犬牙抵住皮膚,即將刺破皮膚插進腺體里。
白川的腦子里混亂一片,要被四分五裂的矛盾感逼瘋了……
——但下一秒,他卻倏然頓住。
伊野閉緊雙眼,撐在流理臺邊的手將青年的寬容和隱忍昭然若揭。
大手深深攥緊伊野的肩膀,白川張開嘴,那瞬間恨自己該死的心驀然超過一切,牙齒最終只是在伊野的后脖頸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
他徹底敗下陣,泄憤般低頭撞進伊野懷里:“為什么不躲!”
伊野緩緩睜眼,“……你害怕的時候就會咬人。我們第一見面你就咬我肩膀,躲我懷里哭,忘記了?”
他啞聲:“我和那個時候已經不一樣了啊。”
“你是長大了,但哥哥永遠都是哥哥。”
“又是這句,”白川繼續道,“你知道我最恨你說這句話嗎?”
“為什么?”
白川沒有回答。
他直起身,微微發紅的眼睛看向青年,指腹摩挲著脖頸處溫暖柔軟的皮膚。那里留著一圈他咬下的牙印,也只有這一刻他才能感受到些許的安全感,讓他感覺到眼前這個人是屬于自己的。
為什么他沒有辦法在伊野身上留下永久的烙印呢?
哪怕是OMEGA,甚至Alpha,他都有各種方式在伊野身上留下永久標記,讓全世界都從他們之間滾出去。可偏偏是Beta,所以誰都可以肆意妄為地覬覦他。
“你知不知道,你的腺體上全是林佩的味道,你和他做過了對吧?”可是不等伊野回答,他突然用力叩住伊野的臉頰,帶著瘋態逼近靠近那張臉,“別告訴我了,別告訴我……你和他做過也沒關系,沒關系的哥哥。”
他不在乎。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沒必要再提起來,只要以后林佩再也沒辦法靠近他就好,他會想辦法把那些惡心的家伙全部除掉。怎么想都應該是他們哄騙伊野的才對吧?用相貌、家世,還有花言巧語的手段哄得仁慈的哥哥給他們解圍,他太清楚這套流程了。
“等等……唔……”
伊野被掐著臉頰沒辦法清晰發聲,身軀后仰。差點倒下去時,兩手急忙撐住流理臺兩側。白川瘋子似的從他身前粗暴擠進來。站著比他坐在流理臺上還高一點,單穿著薄薄的白襯衣,胸前線條一覽無余。
和他在主星相處的越久,白川身上的成熟性也越發凸顯。
伊野看了眼就立馬躲開視線。
白川卻只覺得他是在心虛,對林佩的好感已經到了連自己這個弟弟都不肯看一眼的程度嗎?
“你就……這么喜歡他?”他一觸即潰,“為什么?”
你倒是讓我說話啊!!
伊野內心狂吼。
心里又氣又覺得好笑,無可奈何之下索性一口咬上白川的虎口。力道略大,趁白川皺眉的瞬間立馬使勁推開他,隨即迅速屈膝抬腿,抵在想要撲過來的白川胸口上。
修長的小腿裹在西褲里,他身軀后仰,黑色長發垂在肩頭,累得喘了口氣,皮鞋尖頭微微轉動,無意間在白川胸口碾了下。
“先聽我把話說完好嗎?”
對敵時,伊野經常會用這種動作拉開與威脅的距離,但他從來沒想到竟然有天會用在白川身上。
白川像被鎮住了,喉結滾動,沒吭聲。
“首先,你到底是怎么得出來我和林佩…做了的?怎么可能啊!”說到“做”這個字時,伊野窘臊得忍不住停頓幾秒,“想想都知道不可能好嗎!他只是易感期到了又沒有鎮定劑,所以讓我幫幫忙……但也不是你想的那種,就是聞了聞我的腺體而已。”
“……而已?”
“腺體對Beta來說又不是很重要!我要是個omega早就敬而遠之了,你哥哥我又不傻。”
白川不置可否,伊野的遲鈍程度一度讓他覺得和笨蛋沒有區別。
“你和他,真的沒有?”
“沒有沒有!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喜歡男性的好嗎!”
“……”
白川無法分辨自己是該慶幸還是生氣了。
“可你允許他碰你的腺體了,你很在意他嗎?”
伊野呃了聲,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果然。
白川立馬又沉下目光:“凱撒、布什·梅華,林佩和我,我們誰對你最重要?”
“……你不覺得你這個問題很像那種很俗套的情侶間問:我和誰誰誰掉進河里你會先救誰嗎?”
“所以,誰對你最重要?”
“……你你你你你,行了吧!”
伊野氣得用力往他胸口踹一腳,“你什么時候變成這么無聊的人了!我和他們不是朋友就是長官和軍校生的關系,我要是問你,我和你身邊其他人一起落水了你救誰,你會很高興回答嗎?”
白川:“你。”
伊野愣住。
白川握著他的小腿肚,把他的腿放下去,目光直勾勾地看著他:“沒有誰值得我跳水救人,只有你,讓我死也沒關系。”
“………………”
伊野心里顫顫巍巍:
【系統……怎,怎么辦?主角好像有點病態兄控了…】
【系統:……】
【系統:裝死中.jpg】
確認過在伊野心里還是自己占據主要地位,白川的理智稍微恢復了些,可看到他后頸上被林佩留下的紅印,心里還是很不爽。他抽過濕巾,傾身掀開伊野長發,面無表情地給他擦著皮膚,動作很慢,帶著一股不寒而栗的壓迫感。
伊野:“應該不用這么……”
白川冷聲:“頂級Alpha的信息素可以在人身上留很久,你明天還有會議,難道要這樣過去和所有人宣告你和林佩做了嗎?”
“我都說我們沒做。”
“可在那些人眼里就是這樣。”
伊野一想,好像也是,連白川都會誤以為他和林佩那啥了,那元老院那群家伙只會更陰魂不散。
“那用濕巾擦有用嗎?”
“聊勝于無。”
“還有其他辦法嗎?我已經洗過澡了。”
白川收回手,忽然出口:“抱抱我。”
“……啊???”
“我的信息素可以覆蓋掉林佩的氣息,他們也只會認為兄弟間這是理所當然的事。”白川伸手,看他,“你要選我,還是林佩?”
伊野當然果斷選白川。
直覺告訴他,要是不選白川,這個人可能馬上就要碎掉了。
可是…之前的擁抱都有氣氛和環境加持,要不就是在發熱期的時候,突如其來現在讓他主動抱白川,伊野連指尖都蜷縮得發癢起來。
要是白川主動點就好了,可他就張開手臂站在那一動不動,有種自己不過去,他就會轉身離開的預感。
“要不……”
“伊野。”白川湛藍的眼珠里全是他的倒映,“如果你不要我,我就真的走了。”
“……”
猶猶豫豫半晌,伊野終于試探地伸出手,兩臂繞到他背后,期間尷尬地甚至想撤回逃走,可想起白川的話,心想哪有哥哥害怕和弟弟擁抱的,干脆一鼓作氣撲進人懷里。
噗通一聲,抱了個結結實實。
胸前香氣撲鼻襲來,旋即身體驀地被圈緊,令人安心。
白川腦海里嗡鳴刺耳的思緒,在伊野撲進自己懷里時終于安靜了。
下巴抵在肩頭,他無聲喟嘆。
想看伊野在他懷里哭,想和他毫無距離地接觸,想對他做任何這世上所有愛人間都會做的事……可兜兜轉轉到最后,其實白川最想要的,只不過是一個伊野堅定選擇的擁抱。
信息素被逐漸放出,雪松的味道充斥整個逼仄狹小的廚房間,白川蜷縮進伊野的身體里,用自己輕飄飄的信息素裹住他和他懷間珍貴又偌大的世界。
窗外的黃昏落下去,夕陽間,屋內霞光浮動。
“你都知道會議室里的是我,當時為什么還裝作沒認出來走了?”伊野臉貼著他的胸口,聲音悶悶傳出。
“我不能進去。如果你和林佩真的發生什么,傳出去對你的名聲有礙。”
除此之外,也是因為他當時無法保證自己是否能有理智去面對屋內的畫面。
“想得還挺周到。對了,聽說你要進元老院任職了?”
“暫時而已,和臨時工沒有區別。”白川忍不住蹭了蹭他的黑發,有點上.癮,“我向艾林亞法官申請的名額,允許我假期間在元老院學習。”
“那你不就能當我助理了?!”伊野霍得坐起來,又被他摁回去。
“應該可以,但他們不會讓你身邊助理只有我一個人,大概率還會有別人。”
“你在就行,經過今天我發現跟那些元老院的人說話真是太累了。”
“沒關系。”白川順毛一樣摸著他的頭發,輕聲,“你不想做的,我來全部替你解決。”
“有弟弟就是好。不過另一個助理你覺得他們會選誰?”
白川抿唇,沒說話。
“嗯?”
察覺不對勁,“你不會知道吧?”
一副不想承認的語氣:“……今天看到名單了。”
“誰啊?”
伊野仰頭鉆出來看他。
白川牙關發緊,吐出幾個字:“是尤金。”
第112章 Chapter 112 大少爺,才幾……
……
得知即將和尤金成為上下級關系的伊野, 當晚就做噩夢了。
夢里一只發青的野獸追著他狂奔,然后他一邊跑一邊喊“為什么追我,為什么追我”, 結果那只猛獸突然站起來幻化出尤金的臉, 以一種難以形容的詭異表情說:因為我要**
話還沒說完, 伊野就被嚇醒了。
睜著眼睛瞪到清晨日出,雙目空空, 宛如被榨干了精氣的和尚, 隨后鬼一樣飄進浴室刷牙洗臉。
發現牙齦刷出血后, 扭頭一副柔弱的悲傷表情看向白川, 說自己可能得了絕癥, 今天還是請假別去元老院開會吧。
聲淚俱下, 可謂是感天動地。
白川無語地沉默兩秒,抬手讓他張嘴。
伊野“啊”一聲默默張開。
看到潔白整齊的牙齒內側有血溢出,白川微微蹙了下眉, 轉身從廚房里倒溫鹽水給他,又在終端記下會議結束后去買新的軟毛牙刷和口服消炎藥的行程,并且給伊野預約了兩天后的洗牙治療。
一套動作利落干脆,讓伊野徹底說不出話了。
不是,重點難道不是讓我請假別去元老院嗎 ?!你為什么連牙科醫院都給我安排上了!
被白川強制摁上去牙科醫院檢查的計劃后,伊野去元老院的路上非常以及十萬分的郁悶。天知道他有多討厭牙科醫院!
車內。
白川翻看著今天會議的相關文件,余光掃向他的側臉:“不高興?”
“沒有。”
伊野偏頭悶哼, “我挺高興的啊。”
“……”
說謊。
“怕牙醫?”
“胡說!”伊野跟被踩了貓尾巴似的, 立馬彈坐起來, “怎么可能!你哥哥我哎,蟲族都不怕好嗎,怎么可能會怕看牙醫呢!”
確診無誤。
他真的怕牙醫啊。
說起來, 從小到大,白川印象里就沒見伊野因為牙齒的問題去過醫院。但他不是沒疼過,只是蛀牙疼到夜里翻來覆去地撞墻滾時,不僅忍著不肯告訴蘭利先生,還反復警告自己千萬不準說出去,青澀的臉上寫滿了害怕被蘭利先生徒手捏住后脖頸拎去牙科醫院行刑。就連白川自己牙疼去醫院時,伊野也故意裝病不去……
扣在文件表面的指腹摩挲兩下,白川露出饒有趣味的表情。
害怕拔牙的哥哥……
比想象中更可愛。
“你不要用這種詭異的眼神看我啊。”伊野敏銳地指著他,“說一萬遍都是我不怕牙醫!只是覺得沒必要而已,你看我們來主星花了多少錢了,雖然我錢是很多吧,但是總有一天是要花完的啊!而且為了一點牙齦出血就去醫院,這不是小題大做嗎!看牙多貴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行……你的消費觀已經被帝國的酒池肉林污染了,我作為哥哥還是要及時幫你糾正過來的。所以就這樣,我們不要商量了,這個事我定,我們不去看牙醫了,我回家用點漱口水就行。”
伊野嘰里咕嚕瘋狂輸出一大堆,最后給自己說累了,喘一口氣后繼續鏗鏘有力道:“所以,就照我說的做!不去!”
只說了一句“怕牙醫”就被輸出幾百字小論文的白川:“……”
“這事沒有商量的余地。”他合上文件夾,眼底含著很淡的笑意,“預約已經定好了,后天下午2點,你不去,我就告訴蘭利先生。”
“?????”
“車到了。”
白川轉身下車,繞到另一邊打開車門。
一腔怒火堵在胸口的伊野。
后悔,后悔死了,昨天就不該對這家伙那么好的!
他咬牙切齒地朝白川做出鬼臉,下車徑直沖進元老院,憤恨地將人遠遠甩在后頭。
總有一天,他一定會把全宇宙牙科醫院里的電鉆都炸了。
但在把電鉆炸了之前,他要先解決今天這場乏味又無趣的回憶。
圓桌會議室的人早早都到齊了,今天的會議是討論昨天尚未結束的內容,參與會議的依舊是那批人。
林佩的狀態顯然比昨天好了很多,沒有再指著每個人的鼻子把大家罵得狗血淋頭,溫茨公爵也換了身謙虛委婉的西裝,來得很早,沒有卡點也沒有遲到,坐在椅子上還十分嚴肅地雙手拿著文件認真閱覽,
——要是沒有躲在文件后跟新情人軟件聊天,就更好了。
雖然她昨天被林佩罵得很慘,但會議一結束還是非常不長記性地趕去了朋友的喬遷宴。晚上還給伊野發來一連串轟炸式訊息,說自己在喬遷宴上碰了多么令人炫目的繆斯女神,而且即將就要展開一場轟轟烈烈的世紀柏拉圖之戀。
柏拉圖……
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溫茨一看就是個肉食主義者。
只見沒一會兒這人又開始跟他訴說自己昨夜的經歷有多曼妙,伊野對別人的艷.情史沒有太大興趣,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地聽著,這時門忽然被人推開。
“非常抱歉來遲了,今天依舊是在下替各位元老記錄。”
卡蘭·杰德抱著冊子匆匆走進來,眼眶一圈紅腫,像是徹夜大哭過。他站到杰德公爵身后,很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面色沉靜的林佩,隨后咬緊嘴唇,拿著記錄本認真工作起來。
伊野:……怎么感覺…
“哦對了……”溫茨在他耳邊低聲,“你知道這個年輕人喜歡林佩吧?”
啊?!
溫茨捂嘴笑:“原來你不知道啊,難怪有人跟我說你遲鈍,還真是個木訥的小年輕。”
“不是,誰跟你說我木訥…啊算了這個不重要,他居然喜歡林佩嗎?”
“對啊,元老院人盡皆知。”
感情這個人不包括他是吧。
他就說呢,卡蘭怎么莫名其妙對自己敵意那么大。
“不過林佩不可能喜歡他的。”
“為什么?”
“林佩這種老悶騷,喜歡的肯定是和自己截然相反的類型,像小太陽這種…”說著溫茨忽然朝他拋了個媚眼,“你就挺符合他口味的。”
伊野訕笑:“饒了我吧,我不喜歡男人啊。”
“不喜歡男人,那要不跟姐姐玩玩?雖然我年齡都能當你媽媽,不過母子戀也很刺激吧。”
伊野簡直被嚇得要躥出會議室了。
溫茨尺度怎么這么大?!母子戀都說得出來!!
他急忙擺手,說著算了算了,一邊逃回到自己位置上。
坐在溫茨旁邊聽了全程的莫西將軍:………………
一陣輕微的喧鬧后,第二場會議總算正式開始了。
談論內容基本上和之前差不多,但氣氛緩和不少,杰德也像是知道自己無法從伊野這里完全搶走機甲部的權限和安德森手稿,所以做出了退步,要求他尋找更合適的人暫時接管這些事務。
對此伊野無法拒絕,再過一個月他就要回帝明軍校了,主星事務的確有人幫忙打理。
經過一番激烈的爭論后,最后圓桌會決定由伊野和元老院共同從機甲研發部的幾名一級工程師中選出暫代管理的人選,經過審核無誤后,即可上任。
談論完這件事,他們的話題又轉移到伊野身上。
關于他的未來發展,整個元老院乃至帝國都在暗中密切關注著,從帝明軍校平穩畢業,再進入元老院正式接管機甲研發部似乎已經成了最常規也的操作。
但林佩更希望他能進入先驅軍團,溫茨公爵卻覺得先驅軍團太危險,認為他待在主星更合適,至于是成為政府人員,還是法院,亦或者中央軍團的其中之一,要看伊野自己的選擇。
但是說實話,伊野認為法院和中央軍團應該都不想要自己。他現在的情況在哪里都是燙手山芋,而且就算是畢業了也未必能融入進圓桌會,能活著進政府做個普通文員就是天大的福氣了。
……
一個小時后。
大家怎么都討論不出一個確切的結果,眾人四目相對,最后只能先潦草結束會議,等下次再行商榷。
十二席每個人都事務繁忙,人陸陸續續從會議室內離開。
伊野收拾東西也準備走時,杰德公爵叫住他通知了他關于助理的事。
“元老院為你選定的助理是梅爾維爾家族的尤金,你之前應該見過,他明天就會到。”
“……知道了。”伊野嘆一口氣。
果然還是要面對那個神經病的變.態啊。
十二席各個家族的家主,都會有意無意讓自己的下一代進入元老院內,擁有議員身份。這是為了防止自己的接班人繼任席位時在元老院內孤立無援,所以從很早起就會開始建立人脈網。因此不光是尤金,凱撒、布什·梅華都是擁有議員身份。
但不同的是,尤金并不是教皇的助理,甚至還拒絕了成為任何人的助理。
這次同意也是在杰德意料之外,他不知道尤金和伊野私底下發生的那些事,只覺得尤金作為教皇的親信,比其他議員更有能力去制約伊野。
而且以他對尤金的了解,說不定哪天就發大瘋直接把伊野殺了,那不更好,一箭雙雕,還能把教皇拉下水。就算真的讓人伊野僥幸活了下來,也能給他增添不少麻煩,杰德也樂見其成。
想到這里,杰德那張老臉難得帶了點笑容:“相信你明天會和尤金相處得很好,他那個孩子,性格其實很溫和。”
“……”
溫和到一言不發就爆頭的那種嗎?
伊野尬笑著朝杰德公爵點了點頭,轉身出去,看到白川就守在門邊。
因為看牙醫的事情他心里還有點憋屈,磨磨蹭蹭走過去:“大廳不是有沙發能坐嗎,怎么站在這等我。”像只小狗狗似的。
白川:“擔心你會找我。”
看了眼里面:“會議都結束了?結果怎么樣?”
“開和不開沒什么區別,一堆無用的廢話而已。”
兩人邊聊邊往外走,走到大廳時發現莫西將軍還在,正和一名議員談論著什么。伊野想起凱撒,不知道他是不是還被關禁閉。
“你等我一下。”把手里文件交個白川,伊野朝莫西將軍快步走過去。
“莫西將軍!”
莫西剛和議員談論完,垂眸看向他,朝議員擺手示意對方離開。
“軍校生,找我有事嗎?”
“請問凱撒最近還好嗎?”
莫西不悅地繃著唇角:“我如何處置家族的內部事,似乎還輪不到你一個軍校生詢問。”
伊野失笑,“如果只是作為軍校生我確實沒有資格,但我和凱撒是朋友,出于朋友的關心我也該問問他。還是說將軍您覺得,現在身為十二席的我,也不夠格當他的朋友?”
莫西嘖聲。
“憑您在審判庭上支持我為安德森博士平反,我就知道您至少是個公平公正的人。凱撒幫過我不少忙,我現在想回報他也合情合理,您不會不給我這個報恩的機會吧?”
“伶牙俐齒。”莫西冷聲,“凱撒這段時間就是和你混在一起,現在才會不聽管教。”
“這您可污蔑我了。凱撒取了這么個名字,怎么會是聽管教的性格,他要是真聽管教當好好兒子,您真的滿意嗎?”
“……”
莫西沒回答,目光在他臉上逡巡,似乎在考量著什么。
半晌后,他沉眉看向手表:“10分鐘。”
“我只允許你和凱撒見10鐘時間。”
*
奧德里亞宅邸。
“真的不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嗎?”白川問他。
“不用。”伊野搖頭,“莫西將軍只讓我進去,你在這里等我吧,我現在的身份他不敢對我做什么的。”
白川垂眸,看不清眼底神色,低低應了聲好。
心里卻無法不嫉妒著凱撒,這么多天都沒有出現過,卻能輕而易舉讓伊野為他做這么多,這么關心他。
“放心等我。”
伊野摸摸他的腦袋,轉身跟著管家往里走。
一路穿過中庭和花園,伊野跟在那名煙灰色西裝中年男人身后。
上回來這里時,好像也是他帶的路,叫什么名字來著?
“先生,你叫什么來著?”
男人:“……凱特。”
“哦對!我想起來了,兄弟你這腦門是怎么了?”
“兄——”凱特眼角抽搐,臉色發青。這人有什么臉喊自己兄弟?!
他額頭貼著一層紗布,臉色比上回來時蒼白不少,面頰凹陷下去:“都是因為你!害我被少爺拽住脖子砸向門,傷口這么多天都沒完全愈合!”
“我?”
冤枉啊青天大老爺,這和他有什么關系!
“將軍就不該同意你進來!只會擾亂少爺的意志,少爺怎么就能這么在乎你?!”
無法理解,這個人到底有哪里獨特了!比他好看的Omega滿世界都是好嗎!可為了他,少爺被懲戒十多天都不肯松一句口,背上被軍棍打傷的血痂結了一層又一層。Alpha的自愈能力有多好誰不清楚?!可偏偏就拖到現在還無法完全痊愈。他到底哪里值得了?
凱特陰惻惻地一路罵罵咧咧到盡頭,直到停在通往禁閉室的樓梯前,才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
“少爺就在下面。”他怨恨地把鑰匙砸進伊野手里,“你下去吧,十分鐘后必須出來!”
樓梯通向漆黑的盡頭,潮濕冷氣撲面而來。
伊野攏眉,復雜地看向凱特:“你確定在這下面?”
“禁閉室當然就是這樣,難道軍團的禁閉室會舒適無比嗎?”
伊野氣笑:“可軍團和家,是可以相提并論的東西嗎?”
“……”凱特忽然語塞住了。
他正準備張口,青年已經轉身下了樓梯。
腳步聲沿著臺階逐漸下沉。
漆黑的甬道里壁燈微微亮起,但光線依舊很昏沉,地下室只有一間禁閉室,伊野輕聲停在門前,輕輕敲響門。
聲音剛落地,一道重物驟然摔向門板,沙啞怒吼:“我不吃東西!滾出去!”
伊野:“……”
他取出鑰匙插進門鎖。
“都說了滾出去!想死嗎!!”
青年充耳不聞,直接將門打開。
“吱嘎”一聲,屋內濕冷腐朽的味道襲來,與此同時砸向他的還有一盞臺燈,表面摔向墻壁炸得粉碎。砰聲巨響,燈泡飛濺的玻璃碎片劃向他的臉頰。
一絲血跡滲出,伊野眼皮輕顫了下。
他摸向顴骨上的血,看向屋內形容暴烈狂躁的青年。
視線掃過凌亂不堪的屋內,無奈低笑:“大少爺,才幾天沒見就恨到拿東西砸我啊。”
“我這不是來了嗎?”
第113章 Chapter 113 可他為什么會……
禁閉室內四面圍墻, 沒有窗口,只有頭頂一盞昏暗的吊燈,床、桌、椅, 一覽無余。
伊野很快收回視線, 沒露出任何同情和不忿, 彎腰撿起地上折斷凹陷的臺燈,淺笑了下:“這次就算了啊, 下次拿臺燈砸我可是要和你算賬的。幸好你沒砸到我臉上, 否則我這張人人稱頌的臉就要被你毀了。你說你, 家里有錢也不能亂扔臺燈吧, 這看著還挺貴的。”
“伊…野?”
凱撒的聲音沙啞極了。
青年歪頭笑看他:“在呢, 怎么, 幾天不見不認識我了?哦對,我現在確實和之前不一樣了,你可得記得喊我一聲十二席大人。”
凱撒怔怔地看著他。面容狼狽, 眼眶暗紅,一步步沉重地朝他走來,嘴里不斷重復喊著“伊野”兩個字。
“行了行了,再叫下去我都快聽不順耳自己名字了。”伊野把臺燈放到一邊,“莫西將軍就讓我見你十分鐘,有什么話我們要趕緊——!”
嘩啦!
后面的話被突如其來的擁抱堵住了,凱撒健碩的身軀撲進他懷里, 因為暴躁而滾燙發熱的胸膛像一堵墻擋在伊野跟前。力道太大了, 生生撞得他后退幾步, 腰碰上桌子邊緣。
“嘶——”
腰撞得發疼,伊野抓著紅發試圖把人腦袋拽起來,但發現拽不起來, 索性就著這個姿勢抱怨:“大少爺你就不能輕點嗎?”
“你來干什么!”
他微愣:“什么?”
“你他么來找我干什么!”凱撒躬身抱緊他,腦袋抵在他脖間,顫抖的語氣摻雜著無法清除分別的羞怒和急切,“他怎么會讓你進來的,你答應他什么了?你是不是傻!你難道不知道他很討厭Beta嗎?!”
“知道啊。”伊野誠實道。
“那你還來!”
“你是因為我才被關禁閉的,我要是不來見你,顯得我多無情無義啊。”伊野伸手拍拍他的腦袋,“安心吧,我這不是求了莫西將軍很久他才肯讓我見你十分鐘,除此之外沒答應他什么。”
凱撒不信。
他從小受罰都會被關禁閉,但莫西沒有允許任何人來看望過他,伊野是破天荒頭一回,怎么可能沒有任何條件。
“我就只能待10分鐘,現在估計還剩8分鐘,你確定要和我一直說這事?”
凱撒:“……”
“先從我身上起來。”伊野推推他的腦袋。
凱撒這才緩慢抬起頭,雙手依舊壓在他瘦削的后背上。
兩具身軀間的呼吸很近,以至于凱撒能夠仔仔細細地看清楚伊野臉上的每一寸皮膚,每一道輪廓,聞見他身上飄來的清淡香氣。
他的心無法控制地跳到好快,震耳欲聾,好像充斥在整個逼仄的空間里。
以前日夜同睡一間房的時候,他只是單純覺得伊野身上哪里都惹眼,哪里都好看。可幾天不見他,凱撒卻覺得自己思念到快要發瘋了。
很想他,想到心臟都會開始疼。
可他為什么會對伊野產生這種戀念呢?
“別盯著我看啊,你不會被你老爹把腦子打壞了吧?”
伊野認真地端詳他的臉,把他的腦袋摁下去察看后腦勺有沒有傷口,發現沒有后疑惑道:“還是關禁閉把腦子整壞了?”
“……你就不能閉嘴嗎?”
之前是想這個人想得心臟疼,現在他氣得有點腦子疼了。
“噢。”
只閉嘴了兩秒:“你腦子真沒壞啊?”
“嘶!”后腰倏然被凱撒撓了下,伊野癢得悶哼一聲,皺眉時,顴骨上傷口隨著皮膚紋路皺起來。
凱撒撤出一只手,本能地去碰他的臉,即將觸碰時卻頓住了,沒敢碰上去。
蒼白地擠出聲音:“疼嗎?”
一聽他問,伊野立馬捂住臉裝哭起來:“疼死我了,大少爺你是不知道啊,你那一盞燈砸過來嚇得我都要暈過去了,現在顴骨上還疼得要死要活呢。”
“我沒和你開玩笑。”凱撒繃著唇角,難得這么鄭重地關心他,“到底疼不疼?”
“……”手放下去,伊野微微嘆口氣:“不疼。這句話該我問你才對。”
視線望向凱撒手臂上的道道傷疤,“你疼嗎?”
沒有等凱撒回答,他又說:“其實肯定很疼,但是以你的性格,一定會故作不在意地說不疼,就這點傷算什么。”
“你都知道還問我……”凱撒啞聲。
“這不是也想從大少爺嘴里聽到‘疼’這個字嘛,多稀奇呀。不過疼我也沒辦法。”他說著從袖口里掏掏掏,半天掏出來兩塊糖果,“要不咱吃點甜的?我從元老院的待客室搜刮來的,不吃白不吃。”
糖果平攤在白皙清瘦的掌心里。
凱撒凝視那兩顆糖,驀然覺得有些眼睛發酸,兩手撐在青年左右,哽咽著呼吸低下頭。
二十多年來,他被關禁閉過無數次,每一次的黑夜里都只有冗長的寂寥。
最初他也會感到不公平,憑什么其他家族的少年子弟都能游手好閑,尋花問柳,可他卻必須每天練習格斗搏擊,在訓練場上一次次和人殊死相爭。
他不甘心,一遍遍逼問身邊的人,可他們只會告訴自己:因為你是莫西指揮官未來的繼承人。你必須聽從你父親的命令,贏得每一場比賽的勝利,不然你就會成為家族的恥辱,所有人都將唾棄你,蔑視你,拋棄你。在這個世界上,情感軟肋是最無關緊要的東西,只有你的力量才能保護你自己。
日久年深,耳濡目染。
最終他逐漸習慣了家族里刻板的一切,再也不會像個尋常孩子一樣去渴望親情的溫暖。
他明白了,自己犯下錯,就理應被關進禁閉室受懲戒;沒能贏得勝利,也活該受到指責和鄙夷。
整整23年,凱撒一直都是這樣走過來的。
可日積月累的驕傲卻在這一刻被兩塊小小的糖果擊潰,他用力且狼狽地抹著臉,羞憤地罵出聲:“帶著糖來找我,你到底都在想什么!換作別人不是應該給我帶點藥或者主食嗎!”
“誰能想到他們連這些都不肯給呢。”伊野晃晃手,“你不要我就自己吃了。”
話音剛落,糖被狠狠奪過去,凱撒三兩下拆開塞進嘴里,紅著眼眶瞪他:“給我了就是我的!”
一副生怕搶走食物的惡犬模樣。
伊野發現凱撒這家伙真是從頭到尾都狗性子,好笑地摸摸他的頭發,跟擼狗似的。
“好啦全都給你,我就帶了三顆,路上只吃了一顆,其他這不是都在你嘴里了嗎?”
凱撒沒有躲開,只是耳根紅得發熱。
嘴里嚼著糖果發出咯哧咯哧的聲響,真像嚼骨頭。
好甜膩的糖,一點也不好吃。他心里想。
可隔了一會兒,又想,
這是他吃過最好吃的糖了。
……
吃完糖后,兩人坐在那張窄窄小小的床上。床板很硬,還生銹,伊野敲了敲,兩下清脆鐵聲響起。難以想象平時在軍校里被眾星拱月的少爺也會睡在這么破爛的床上。
凱撒問他那天為什么沒去參加陛下授禮,雖然從凱特嘴里已經知道了很多外界的事,但他還是想從這人嘴里親口得到答案,于是伊野簡短地將安德森博士的事情說給他聽。
凱撒聽后,無法理解他拋棄榮譽,甚至不顧生死地闖進審判庭里的行為,但心里又不得不承認,伊野就是個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成為十二席后,你打算怎么辦?”
“我想先找到安德森博士真正的死因,然后……”
查清楚藍花星計劃的秘密,幫白川找到殺死他母親的蟲族,再借自己所有的力量讓白川當上第一指揮官。不過這些都要一步步來了。
沒有再繼續說,看向凱撒:“你呢,莫西將軍有說過你什么時候可以出去嗎?”
“陛下授禮重定時間了,到那時候才能出去。”
“那不是還要好幾天?”
伊野摩挲下巴:“我要是得寸進尺跟莫西將軍求情放你出來,他會不會拿刀砍了我?”
“他不會放我出去的。”凱撒微微仰頭看向天花板,含著自嘲,“這間屋子,我幾乎每年都有一兩個月的時間被關在這里,他從來不會提前放我離開。”
閉了閉眼,抿唇:“你走吧,等我禁閉結束了就來找你。”
伊野:“哇塞,大少爺你怎么突然這么客氣了?”
“……”凱撒咬牙,“你是不是欠揍!”
“我可是十二席,你敢揍我?”
“……別以為你當十二席就能耀武揚威了!”凱撒從牙縫里擠出不甘心的聲音,“遲早有一天我也會成為圓桌會一席,席位比你還高!”
“好啊。”伊野卻倏然笑起來。
“趕緊取代你那個可恨的老爹當上第七席吧,別頹喪了。”聲音清亮,“別忘了,你可是戰無不勝的凱撒呢。”
“……”
凱撒愣住了,良久后倏然紅著臉低下頭,局促地嗯了一句。
十分鐘的時間很快就到了。
伊野和凱撒告別,離開禁閉室后,再度找到莫西將軍,無比誠懇地希望他能夠提前將凱撒放出來。但莫西還是那副不容置喙的冷酷表情,哪怕他說再多都沒有動容。無奈之下,他只能先行離開。
……
將人送出奧德里亞宅邸后,凱特回到書房,將禁閉室里發生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轉述給了莫西將軍。
說老實話,他很不喜歡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Beta,但必須承認的是凱撒少爺對他的態度的確特別,至少迄今為止他從來沒見過凱撒少爺有對其他人青睞有加。
“將軍,伊野·蘭利的出現對少爺來說,會不會成為絆子?”
莫西看向桌面上的軍棋盤。
現在的凱撒太過軟弱了,雖然擁有比他更高的天賦,但心智卻容易受到多方誘惑。伊野毫無疑問就是最能誘惑到他的存在。但自己歷來實施的強權手段在此時反而只會起反作用,尤其凱撒正處于叛逆時期,越讓他遠離伊野,造成的后果或許更不堪設想。
沉吟:“……去問問塔里的人,如果他想讓凱撒出來,明天就解禁吧。”
凱特愕然,將軍可已經有四五年沒有讓人帶話給塔里的那位過了。
“還有。”莫西叫住他,“替我邀請瓊斯夫人明天下午見,就說她之前的聯姻提議,我考慮好了。”
“是!”凱特欣喜道,“我這就去!”
……
翌日。元老院。
這是伊野第三度走進元老院的大門,門還是那個門,前臺還是那個前臺,地板也還是那個地板。但今天還是有點不同的,因為,他戴著一個黑色口罩。
白川跟在身后,表情強忍著什么,努力做出了冷淡平靜的表情。
“……”
伊野一忍再忍,忽然轉身指著白川低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憋笑,你夠了!”
白川面色認真:“我沒笑。”
真當他信啊!
“你——嘶!”剛擠出一個字,伊野痛得捂住腮幫子。
一語成讖,他就說白川不該預約那個什么狗屁牙科醫院,不約還好,現在看吧,把他的智齒都召喚出來了!一早起來他就發現自己的右臉腫成桃子那么大,看起來又傻又滑稽。
可惡,昨天不該吃那個糖的!
他發誓,今天無論碰見誰都不會把口罩摘下來!
“伊野!”背后突然有人叫他。
伊野煩躁地轉頭,赫然瞥見一頭紅毛。
凱撒穿得人模人樣站在大門前,兩側路過的議員都在偷偷看他。
不是…這人昨天不還被關著嗎?!
凱撒三兩步走過來,剛要說話,發現他臉上蓋住半張臉的黑口罩,英俊的眉峰蹙起,看那副口罩怎么看怎么不順眼,伸手想扯下來,卻被另一只手摁住。
白川冷聲:“放手。”
凱撒:“……”
凱撒:“他戴口罩干什么?”
白川:“哥哥要做的事,和你無關。”
凱撒不悅:“你這個弟弟管的事是不是也太多了?”
“好過外人插手來管。”
……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起來。
伊野智齒疼臉疼頭疼,疲憊地長嘆一聲,捂住耳朵先溜之大吉。
剛走沒幾步,遠遠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身影就充斥著一股恐懼的S/M氣息。
布什·梅華站在走廊盡頭,兩手插著褲兜,西裝革履姿態優雅,正與杰德家的那個卡蘭說著話,余光瞥見這邊的伊野,側目望來。
他微微笑道:“伊野同學,你來得真巧。”
第114章 Chapter 114 智齒。
巧?
在他牙最疼的時候碰上這個家伙, 簡直是大大的不妙!但前往會議室必須經過這條走廊,伊野硬著頭皮走過去,準備裝死。
“我正在和卡蘭談論今天的會議內容, 事關陛下授禮的重啟……伊野同學?”布什·梅華及時拉住就要錯身走開的伊野。
青年隔著口罩聲音發悶:“別煩我, 松開。”
布什·梅華瞇起眼睛, 敏銳地察覺到青年的情緒似乎不太高昂,索性停下和卡蘭·杰德聊天, 轉身彎腰靠近看他。
“怎么了?誰惹你不高興了?”
伊野現在非常不想說話, 一張嘴就扯得智齒疼, 沒回答。
這時白川和凱撒從身后跟上來, 邊走還邊在吵架, 吵到一半瞥見站在伊野跟前的布什·梅華, 齊刷刷噤聲,露出戒備厭惡的神色。
“哥哥。”白川快步走近。
凱撒緊隨其后,看到抓在伊野胳膊上的手, 毫不猶豫撇開。
“眾目睽睽動手動腳,你們梅華家就是這么講紳士風度的?”
那一下甩得力道極大,布什·梅華轉動手腕,倒也不生氣,噙著淺笑回懟:“大法官的家族禮儀輪不到一個武夫來置喙,看來莫西將軍終于肯把你放出來了啊,怎么樣, 是不是覺得自己還是更適合跟蛇蟲鼠蟻一塊睡覺。真可惜, 梅華家并沒有關禁閉這種平庸的懲戒手段, 沒機會體驗上了。”
“關禁閉也比電擊療法好,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之前的事?”
布什·梅華笑里藏刀:“所以,你知道又如何。”
才沒過多久, 這兩人又吵吵上了。
伊野焦躁到極點,偏偏這幾個人跟繞圈一樣把自己圍在中央,人高馬大的跟三座山一樣。讓也不肯讓,話還他祖宗的賊多。他原本就心煩意亂,現在恨不得就地掏出幾枚炸彈直接把這幾人連帶這座元老院一塊炸了。
“我說——”閉緊眼睛深吸一口氣,語氣不耐煩,“你們能安靜點嗎。”
凱撒:“……”
梅華:“……”
白川:“……”
說完推開幾人徑直離開。
看著青年遠去的背影,布什·梅華看向白川,認真起來:“發生什么事了?”
白川目光從二者身上掃過,似有若無地冷嗤一聲。
我能告訴你一個外人?
隨即也跟著伊野走了。
剩下兩名Alpha面面相覷,各自眼里都寫著“是不是你把他惹生氣了”的疑問。
“對了。”凱撒倏然擰眉,“今天所有人都要到場的話,那個家伙是不是也來了?”
布什·梅華:"……"
卡蘭·杰德:“你們說誰?”
“自然是圣教那個。”布什·梅華扯了扯嘴角淡笑,收起手轉身,“走吧,會議快開始了。”
伊野一路悶頭往會議室走。他倒不是真的有多生氣,只是純粹智齒疼,加上要開會又得跟杰德公爵那個老腐朽爭論,再加上明天就要去醫院被電鉆襲擊等等諸多情緒冗雜,所以沒心情說話。
會議室大門半敞著,顯然已經有人提前到了。
想也知道是杰德公爵,這老頭雖然性格差,但每回來得都是最早的。
一想到又要面對那張老臉,伊野心累地嘆了口氣推門進去。一抬眼,卻發現不止杰德公爵在,自己位置上也坐著人。
身著圣教服飾的尤金堂而皇之坐在他的席位上,翹著二郎腿,一副興致缺缺的陰沉模樣。
直到聽見聲音偏頭看向門口,望見了穿著一身黑襯衫黑西服的伊野,視線微微往下,掃過那兩條長腿,死氣沉沉的俊臉才露出笑容。
“十二席大人,你來得可真慢啊。”
“伊野,這位是尤金·梅爾維爾,軍校聯賽的時候你們應該見過。”杰德道。
伊野:“……”
論牙疼的時候遇上最不想見的人是一種什么心情?
他現在不止想把元老院炸了。
他希望來個小行星直接把主星創死。
礙于杰德在,他不好表現出對尤金的厭惡,忍著牙疼裝笑:“你好。”
尤金起身走過來,身上圣教繁復寬大的服飾襯得整越發具有威懾力,眉骨壓低,居高臨下地盯著他看。半晌后,伸手:“以后就由我當你的助理了,希望我們能好好相處啊,大人。”
伊野忽略那只手:“是助理之一。”
“這很重要嗎?”尤金咧嘴冷笑,“比起一個賤民來的Omega,還是我能給你的助力更多吧。”
他說著彎腰,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道:“杰德老頭專門派我來,希望我搞死你,你說,我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伊野回以平靜的目光,“你有本事就搞死我。”
話音剛落,語氣驟然冷下去,聲量也隨之拔高:“杰德公爵,助理擅自坐元老席位,我應該有權利懲戒他吧?”
正觀察兩人之間氣氛的杰德忽然被叫到,愣了一秒,摸著胡子猶豫:“是有,但是——”
“很好。”伊野打斷杰德的話,拽下尤金的衣領,“現在,給我滾出會議室像狗一樣坐到門邊去。”
尤金的臉色微變:“你認真的?”
“你不是喊我大人嗎?我連這點權利都沒有?”
“……”
“你不同意的話,我就有理由解除你的助理職位了。”
尤金臉上神色莫測,眼底流露出強烈的惱怒,死氣沉沉的壓迫感涌來。伊野巋然不動,心想他不答應正好,自己可以借題發揮,至少能讓這人暫時別出現在自己面前。反正元老院里多的是想讓他死的人物,杰德老頭那么想自己死,不一定非得要尤金來。
“好。”
“那就——什么?”伊野微怔。
尤金大手握上他的指尖,神色冷森:“十二席大人說的話,我哪有不聽從的道理。”
他松手起身出去,伊野皺了皺眉跟上,發現他真的找了個靠墻的位置席地坐下。
白川等人正順著走廊上過來,見到這場面每個人都露出各異的神色。
“怎么回事?”白川低聲問他。
“……他發癲。”
癲的還不是一點。
“算了別管這個瘋子。”
伊野揉揉自己的腮幫子,剛剛說那么多話都疼死他了。
白川看他連摸腮幫子都小心翼翼地,思索片刻,打開終端在上面快速點了幾下。
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你干了什么?”
“醫院下午還有剩余的名額,會議結束后帶你去看牙。”
“……”
伊野白眼一翻,氣暈過去的瞬間被白川撈回去。
白川:“別暈,還要開會。”
伊野:啊啊啊啊啊!!這兩個助理都不能要了!一個比一個氣人!
就在他內心咆哮的時候,眾人陸陸續續入座。除了到場的幾席外,還有各位助理。偌大的會議室瞬間熱鬧起來,但也只是相對于之前而言。
今日的會議并沒有什么需要急切商談的政務,主要是針對伊野這位新十二席的一次內部認識。
溫茨公爵一直提議說給伊野舉辦一次面向大眾的新聞會,但被杰德以“禁止娛樂化圓桌會十二席”的借口反駁了。說是這樣說,其實不過是防止群眾太過熟悉伊野這張面孔。
他再不喜歡伊野也明白,群眾就喜歡一些漂亮又杰出的年輕人,尤其當他還掌握有一定的政權時,就很容易成為大眾狂熱推崇的偶像,更何況他還是一個特別的Beta。杰德活到這個歲數才好不容易掌握了權利,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子威脅到自己的利益。
既然已經不能阻止他成為十二席,那就讓他老老實實當個被掏空的花瓶,等哪天人們將他遺忘了,再找個合適的理由送他去死。這種手段,元老院內屢見不鮮。
除此之外,則是關于陛下授禮一事。
“第二次授禮定在半個月后,元老院將會協助政府舉辦………”說著說著,杰德突然停聲,布滿皺紋的眼睛瞇起,帶著不快用力敲了下桌面。
眾人紛紛抬頭。
“十二席,戴著口罩參加會議,你覺得合適嗎?”
隨著杰德的話語,幾十道齊刷刷射向坐在末尾的黑發青年上。杰德看他不順眼,哪里都想挑點錯處出來,呵斥道:“口罩摘了。”
伊野:…溫茨公爵每天帶把大羽毛扇子上來開會也沒見你說啊!
心里罵咧,面上無比懇切地合十雙手:“實不相瞞老公爵,我臉上生瘡腐爛長了這——么大一個膿包,實在有礙瞻觀,要不就算了吧。”
“就算是鼻梁斷裂你也得把口罩摘了。”杰德用力拍桌,“否則就給我滾出去!”
伊野:滾就滾!
他果斷抬起屁股就想離開這個讓人昏昏欲睡的地方。
杰德:“出去前先把安德森的權限都交出來!”
伊野:……
屁股一落,啪,又坐回去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但安德森的東西死也不能交給臭老頭。
杰德的老臉抽搐扭曲,忍著怒火,“口罩摘了!”
一道道視線落在伊野臉上,好奇到底得爛到什么程度,才會讓他擋得這么嚴實。
瞥見凱撒、林佩等人投來的視線,伊野渾身發毛,一想到早上鏡子里看見的那張唇臉,預感自己今天要在這里徹底社會性死亡了。可走又不能走,手拿到口罩上,心里咬咬牙,一鼓作氣扯下來。
口罩摘下,露出青年白凈的臉……
一片鴉雀無聲的死寂。
好腫!
眾人第一想道。
人的臉怎么能腫成這樣!
眾人心里接著又想。
伊野尷尬地低頭,但完全藏不住右臉頰高高鼓起的腮幫子,仿佛倉鼠般,表面因為紅腫泛著一層紅。很快這股紅就蔓延到了脖子和耳根,整個人從頭到尾裹在羞恥和悲憤的氣氛里。
可惡啊…
人為什么要長智齒呢!
“噗嗤。”
一聲低笑忽然在人群里響起。
第115章 Chapter 115 看牙。
是布什·梅華沒憋住笑。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朝他看去, 他反手擋住翹起的唇畔,說了聲抱歉,但眼底的笑容怎么都消不下去。身為從小就是禮儀課尖子生的紳士, 布什·梅華自認為面對什么場合都能做到堅硬地保持平靜神色, 尤其還是在元老院這種嚴肅地點。
但沒辦法。
太可愛了。
他甚至很想看看聽到自己笑出聲后, 青年會是個什么反應。
嗯……跟預料一樣,耳朵更紅了, 手攥成拳頭摁在桌上, 有種下一秒就要沖過來把他的鼻子打爛的氣勢。
不妙, 越看越可愛了。
布什·梅華抿緊唇低頭, 肩膀止不住地發顫。
但他能勉強忍住, 不代表別人一樣可以, 溫茨公爵直接哈哈大笑出聲,身體抖得像海草一樣前仰后合,眼淚都流了下來。
凱撒也同樣在忍。人高馬大地站在莫西背后, 面部肌肉顫巍巍繃直,兩只手使勁去掐大腿肌肉,導致痛和笑扭曲混合,一張俊臉透著笑崩的猙獰。
直到莫西聽見背后的動靜,扭頭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才立馬大力摁住自己的嘴角。
隱忍的笑聲浮動,一股尷尬怪異的氣氛籠罩在會議室內。
杰德嘴角搐動, 以為伊野就是故意蔑視他才戴口罩, 沒想到臉竟然真的腫成了這個鬼樣子, 訕訕地咳嗽兩聲:“良好的面貌對元老院也很重要……你…你趕緊去把牙齒治了,像什么樣子。”
伊野帶著森森怨氣地掃過每一張憋笑的臉,含糊不清道:“知道了。”
“老公爵這就沒必要指責十二席了吧。”溫茨笑得臉發僵, 擦了擦眼尾暈濕的妝容,恢復氣息,“年輕人嘛,長智齒多常見啊,老公爵年輕的時候就沒長過智齒嗎?”
杰德:“這能相提并論嗎!”
“都是智齒怎么還分高低貴賤了,”溫茨看向臉腫腫的伊野,“‘還在長智齒的十二席大人’……要是傳出去,我估計民眾也會對元老院的印象緩和不少吧。”
杰德:“……”
伊野頭疼地摁住眉心。
雖然他知道溫茨是在給自己講話,但他們還能不能跳過“智齒”這個話題了?他一點也不想被全世界看到自己臉腫還不敢去牙科醫院的形象好嗎!就不能給他塑造一點類似于“超級猛男”、“八塊腹肌”、“英武威猛”的氣質嗎!
氣死了…
聽到那群家伙憋笑他都要氣炸了,現在干脆把所有人都記恨黑暗小本子里。
都別活!以后遲早把比他高和壯的這群家伙都創飛!
萬幸的是,杰德自己也覺得在繼續這個話題談論下去過于離譜,很快就岔開了話題談論起其他事,后面伊野偷偷摸摸把口罩重新戴上,也沒人好意思管他。
……
會議一結束,幾名元老由于政務先行離開。伊野立馬躥起來,也準備跟著溜之大吉,剛走到門口,卻被林佩出聲叫住。
正要走的凱撒和布什·梅華齊齊停下腳步,朝這邊看過來。
伊野苦笑:“將軍,您要不今天先暫時放過我——”
“智齒疼了?”
伊野:……這人應該不會是專門找這個機會來嘲笑自己的吧?
“不疼。”想了想堅強道,“一點也不疼,可輕松了。”
林佩平靜:“不用覺得長智齒丟臉,你很年輕,這只是正常小事,笑你的人才是錯誤的。”
白川/凱撒/布什·梅華:……點誰呢?
“預約好醫院了?”他又問。
白川往前一步,帶著戒備的冷意:“將軍,這件事我會幫哥哥解決。”
“你是他親人,平常更應該注意他的飲食和作息。”
白川:“……”
“我是牙疼不是絕癥……您太嚴肅了!”
伊野看向白川又看向林佩,怕這兩位爭執起來,急忙開口緩和。從之前那件事他大約感覺出來了,白川有兄控的潛質,而且對自己還有那么一丟丟占有欲,以他的性格現在估計十分厭煩林佩。
雖然這是在自己樂見其成的,但要真惹惱了林佩,對他們又沒有好處。
趕快轉移話題:“對了將軍你易感期這兩天還好吧。”
“托你的福,好多了。”林佩點頭,“如果后面有其他需要,可以來找我,還有,你的腺體——”
“知道了知道了!”拽過白川,“將軍我下午就去醫院,我們這就走了。”
白川悶聲不說話,被他一路拉著走出門口。
經過凱撒和布什·梅華時,伊野停下,瞪向他們:“還有你們,我記住了。”
凱撒/布什·梅華:“……”
眼睜睜看著倆人走出去。
“他是嫌你煩,誰讓你剛剛笑他。”凱撒火速撇清關系,“你他么能不能別拖累我?”
布什·梅華冷淡哂笑:“怎么,你沒笑?掐大腿的動作你以為伊野看不到嗎?”
“至少我沒笑出聲。”凱撒白眼一翻,“先前還信誓旦旦夸贊自己禮儀的家伙,連憋笑都忍不住,廢物東西。”
布什·梅華冷刀看他一眼,懶得和這種不會用腦子思考的家伙廢話。
“林佩將軍為什么要專程問伊野牙疼不疼?”凱撒忽然道,“他們關系什么時候那么好的?”
“……”
布什·梅華面無表情:“當初去先驅軍團的人不是你和伊野嗎?”
他還想問,伊野又是從哪里把第二席都招惹來了,而且聽他們的對話,林佩易感期還是靠伊野度過的?發生什么了?越想,布什·梅華的表情就越陰沉。
“傻*”。他難得罵出臟話。
自己不開竅無所謂,就連點危機意識都沒有,現在伊野身邊的人越來越多,他還在那里問別人什么時候關系變親密的。自己怎么就和這種人上同一所學校,除了蠻力一無所有的肌肉白癡。
“你有病?莫名其妙罵我干什么?”
凱撒捋起袖子就想跟他干架。
布什·梅華冷嗤:“你自己找個木樁打架吧,我走了。”
他推門快步離開。
凱撒氣笑了,正要跟上去,一名議員攔住他。
“干什么!”
“凱撒少爺……”議員擦著冷汗,“莫西將軍剛剛留了口信,讓您會議結束后盡快回宅邸,說下午有客人到,讓您接待一下。”
“什么客人這么重要……”凱撒擰眉看了看門口,但議員攔著他不肯走,不爽嘖聲,“知道了知道了。”
……
話說回伊野把白川拽著走出會議室的時候。
會議上亂鬧一通,伊野走出門時差點忘了還有只“狗”被自己踢到門邊坐著,一到走廊上,遠遠瞧見那個拽的二五八萬坐在豪華軟椅上,被幾名議員噓寒問暖,翹著腿叼著煙的身影,才恍然想起來這么回事。
但是,狗?
這條狗外在外面坐得比他在里面可舒服多了。
“出來了?”
尤金咬著煙尾巴,沒點,薄薄的眼皮掀起看他,帶著一股子厭世的味道。視線從伊野和白川緊貼的手臂上滑過,冷冷笑一聲。
會議一結束就貼著,真有意思。
他起身慢悠悠走過來,身形逼近,“我今天沒事兒,接下來去哪?”
尤金這話意思顯然是要跟著一起。
伊野果斷想讓他滾,有多遠滾多遠,但尤金在他開口前低聲提醒:“周圍這么多議員看著,你最好別和我鬧得太僵,否則你怎么在元老院立足。”
伊野:“……”
從尤金剛剛被那些議員讒上媚下的姿態就能看出尤金在元老院的地位,有多少人想攀上他,有多少人畏懼他,又有多少人以他馬首是瞻。在這么多人面前和他翻臉雖然解氣,但不算一個多好的選擇。
“醫院。”伊野不太情愿。
“?”
“你生病了?”
關。你。屁。事。
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伊野帶著白川徑直離開元老院。
尤金索性坐上自家的車,一路跟著他們到了目的地,才發現伊野要去的確實是醫院,但是——是牙科醫院。綜合一下青年不肯摘口罩的固執模樣,立馬就明白了原委。
他手指扶額,在車后座笑得幾乎崩潰。
嚇得司機戰戰兢兢轉過去:“少,少爺……您怎么了?”您腦子還正常吧!圣教終于把你變成一個徹徹底底的神經病了嗎!
尤金合不攏嘴,饒有興味地舔了舔唇,“不…只是發現了一只長智齒的貓而已。”
而另一邊,這只長智齒的貓坐在會診室里。
醫生:“張嘴。”
伊野乖乖仰頭:“啊——”
手電筒光照過青年潔白整齊的牙齒,半晌后醫生放下東西,搖搖頭嘆氣,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先拍個片吧。”
“醫生……”伊野哽咽沉痛,“你說我還有救嗎?”
醫生露出無語的表情:“…你是智齒,不是絕癥,拔掉就行。”
“那,那需要用電鉆嗎?”
“看情況。”醫生頓了頓,“不過你的情況,可能要用。”
“……”
伊野,卒。
拍完片確認智齒情況后,伊野被整裝待發地送進了行刑場,“臨死”前他還將自己銀行卡的密碼、終端解鎖密碼,以及在家枕頭底下藏了多少小甜食全部交代給了白川,大有種“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壯豪情。
白川:“別說了,趕緊去。”
伊野:“……”
沒愛了!你不是我最喜歡的弟弟了!
他哭唧唧地被扭送刑場,隨著治療室大門關上,啪一聲,走廊登時安靜下去。
白川在治療室外等治療結束。
一陣腳步聲響起,他抬頭,看向朝這邊走來的尤金。眉心微微凝起,但沒說話,很快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治療室的門。
尤金也沒說話。
默契的沉默間,兩名青年一左一右站著。相似的眉眼和發色,截然相反的氣質與性情,由血緣關系相牽的兩人,此時看起來卻比路人更陌生。
尤金揣著兜,轉身坐到椅子上,掃過白川那張讓自己惡心到極點的臉。
“命可真好。”他忽然哂笑道。
白川背影一動不動,不知道有沒有聽見那句話。
寂靜片刻,尤金忽然又道:“你和伊野做過了?”
白川:“……”
第116章 Chapter 116 小學雞冷戰(……
突如其來且莫名其妙的質詢。
白川不覺得自己有回復他這種惡心問題的必要, 但怪的是,他偏偏張開口。
“做了,所以呢?”
尤金緘默兩秒, 敞開手坐得更隨意:“哦, 挺意外他會答應的。”
“……”
“他中的那種催.情.藥, 聽說光靠熬很難撐過去,只是沒想到他眼光這么差, 一群人里偏偏選中你。”
除了命好空無一物的狗東西。
白川:“你以為他會選你?”
“無論從什么方面來看, 我都比你更合適。”修長的指尖抵著下頜和額角, 尤金垂著下三白的眼睛, 用看牲畜的目光打量過白川, “無論看幾遍, 你這張臉都令人反胃不已。”
白川出乎意料的平靜,也或許是早就被尤金罵的夠多了,反倒不至于因為他這句話而感到生氣。年幼的時候, 更過分的辱罵和鞭打他都忍受過,何況是輕描淡寫的一句鄙夷。
“罵我的時候,想想你自己的臉。我和你的外貌都來自于同一個人,你罵錯對象了。”
尤金當即陰下臉:“別把我和你相提并論,我和那人毫無關系。”
“他對外隱藏得那么好,所有人都不清楚,但不代表我也是傻子。”白川忽的譏笑, “你到底是他的外甥, 還是他的親生兒子, 需要我明明白白跟你說出來嗎?”
教皇一直對外說尤金是他的親外甥,因為他父母早亡,所以教皇只能把這個孩子帶在身邊撫養。很合理的說辭, 整個帝國沒有人會質疑他,因為他們對教皇太過崇信了,真的以為他會將宗教信仰貫徹到極致。但白川比誰都明白,那個看似圣潔尊貴的男人,骨子里充斥著丑陋的欲望和奢靡。
他的母親瑞秋就是最大的受害者。
被教皇強迫后誕生下自己,隨后又關在不見天日的地下室中。白川有時都不敢想象,當她看到自己這張越來越酷似教皇的臉時,她該有多恨自己,多厭惡自己。
而第一次見到尤金,是在五歲。
五歲那年的深秋,瑞秋生病昏睡不醒,他為了找藥偷偷跑出地下室里。那是他頭回見尤金,這個穿著光鮮亮麗的小孩被無數信徒擁簇著,神情撲滿了厭煩。白川忍不住看了兩眼,羨慕他能穿著那么漂亮的衣服。但沒想到很快目光就和對方對上了,年幼的尤金盯著他的臉看了很久很久,闊步走過來,命人把他摁在地上,居高臨下如螻蟻般打量他,隨后一腳踩在他的頭頂。
“哪來的狗東西?”
他聽到尤金說。
那一刻白川紅著眼睛,頭一次感受到屈辱。
再后來,信教徒們偶爾會把他從地下室里叫出去。瑞秋身體弱,他擔心瑞秋知道后會傷心,所以每次回到地下室都平靜地說那群人是找自己出去玩的。瑞秋也不多問,但會用那雙濕潤的眼睛注視自己,隨后孱弱的身體把他抱在懷內,默默給他擦掉臉上的臟污。
其實他們彼此都清楚,每回白川被叫出去,那群信教徒都會揍他,羞辱他,用冰冷的水潑他,甚至會拿球把他當牲畜一樣逗得團團轉。他們還說他是邪惡的化身,是教皇關押在教堂里需要被凈化的存在。
那個時候,白川一度覺得自己真的很臟。
午夜夢回的時候還會羨慕,羨慕尤金每天可以穿著那么干凈華麗的服飾,眾星拱月一樣被捧起來。
直到后來有天,他又被叫出去,在一頓發泄般歇斯底里的毆打下,聽到角落里有人低聲談論。他們說真奇怪,這個邪惡的化身擦干凈臉后,和尤金少爺長得好像,仿佛親兄弟一樣。那瞬間白川腦袋里一片空白,他突然發瘋一樣反抗,爬起來,慌慌張張地沖回地下室,撲進母親懷抱中。
“瑞秋瑞秋,尤金是我的哥哥嗎?”
他睜大眼睛看向瑞秋柔美蒼白的面龐。
瑞秋表情愣住了,如鯁在喉般,過了許久才低聲。
“白川…他只是一個,和你同樣誕生于悲劇的可憐孩子。”
年幼的白川聽不懂瑞秋這句話里的意思,但他知道尤金就是自己的親人。可他也并不感到高興,只是更加覺得困惑。為什么哥哥可以穿得這么光彩奪目,自己卻每天都要被當成狗一樣?他不懂,心理覺得很可恨。而這份恨意伴隨著越發年長的時光滋生,直到現在,直到漫長當下的每一個瞬息。
可以說活在這個世上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由衷地痛恨著教皇和尤金,希望他們生不如死。
……
綿長沉啞地深呼吸一口氣,白川緩緩閉上眼,又睜開。
他轉過身,看向面容陰鷙的尤金,表情格外平淡。
“我沒心思管你和教皇之間的父子情深,也不準把這些事說出去。前提是,離我的伊野遠一點。”白川藏藍的眼睛深如海底,毫無溫度,“教皇真面目暴露的那天,他和你這個便宜兒子是會被拉上行刑臺,還是被大火燒死,你真的很想親眼見證一下嗎?”
尤金譏嘲:“威脅我?”
“是警告。”
“我不知道你哪里來的自信會認為伊野會在你我之間優先選擇你。”白川像是真的覺得這句話有些可笑,扯了扯嘴角,“清醒點吧,圣教的信教徒,在他看來,連奧德里亞家的都比你好得多了。”
“和我比?你這輩子都沒資格。”
尤金的表情幾乎說得上猙獰。
白川沒再說話,轉回去靜靜等待著治療結束。
……
一個小時候,門被推開。
伊野咬著止血紗布,一邊聽醫生的叮囑,一邊磨磨蹭蹭走出來。
醫生:“過半個小時再把紗布取出來,記得別吐口水,咽下去,會感染的。”
伊野:“噢……”
抬頭看向白川,發現尤金也在,擰眉:“你怎么也來了?”
尤金神情古怪,“作為助理不能跟來?”
“讓你當狗還真跟狗一樣。”伊野懶得搭理他,抬手拽住白川的袖子。
白川握住他的手,不太敢碰他的臉:“疼嗎?”
“打了麻藥。”伊野搖頭,又說,“不過打麻藥不會傷害到我聰明絕頂的大腦吧?”
眼底的溫度瞬間柔和了許多,白川莞爾:“傷到了也還是最聰明絕頂的,哥哥一向都很聰明。”
伊野捧著臉,訝異地睜圓眼睛,“我拔個牙你怎么忽然就變溫柔了?”
“要不以后多拔拔……”他思忖著,但好像又不太劃算。
“回家吧。”白川攔住他越來越離譜的幻想,牽著人離開。經過尤金時,他微微頓住,“這條走廊上監控不少,你應該知道怎么做。”
說完帶著伊野離去。
遠遠的聲音傳來。
“監控?你們剛剛聊什么了?”
“他剛剛學狗叫了,你不是想讓他當狗嗎。”
“真的假的?我就開玩笑而已啊。”
“他腦子不好,所以信了。”
“你說的我好奇了,我能不能也去看監控?”
“別看。”
腳步聲繞過拐角,模糊不清,“太嚇人了。”
……
拔完牙后伊野倒是不再牙疼,就是臉持續腫了兩天,去哪里都得戴口罩遮掩。
元老院還剩十幾場會議等他開,于是伊野被迫開啟了每天水深火熱的生活。清晨就得出門,跑到會議室里跟一群腐朽的老頭磨磨唧唧吵架,聊了幾個小時跟放屁一樣,最后又拖到第二天的會議繼續商榷。回到家還能迎接客人。
不知道哪那么多慕名而來的客人,每天閑的沒事干就站在他們家那個破小屋子門前,不是送寶貝就是送金塊,甚至還有介紹自家寶貝兒子或者女兒的,說伊野想娶立馬就能定下來日子,或者不扯證都行,當個地下情人也好。
伊野尷尬笑得臉僵,慌忙推拒。但不妨礙里面確實有幾位很符合他審美的女孩子,下意識多看了兩眼。
然而當晚就被白川在床上拉著質問到底是覺得那些女孩子更好看,還是自己長得更符合他心意。伊野欲言又止,半天沒給出一句滿意的回答,導致第二天白川連飯都不給他做,直接撂挑子跑去元老院工作。留他獨自待在屋子里,哭唧唧地煮泡面吃。連雞蛋和白菜葉子都沒加。
至于其他的。
關于暫時管理機甲設計部的人員已經挑好了,是安德森博士生前的得力助手,除了脾氣和安德森本人一樣怪之外,資歷、能力都是獨一無二的人選,杰德公爵也找不到地方挑錯,只能同意。
另外還剩一件重要的事,是伊野從布什·梅華那里聽到的。說莫西將軍給凱撒選了一位未婚妻,是瓊斯夫人的Omega兒子,等凱撒畢業后兩人就會如期舉辦婚禮。
伊野一聽,立馬跑去找凱撒求證,發現確有其事后,很大方的發了兩萬星際幣紅包過去,說就當做給他們的訂婚禮份子錢,等他們結婚的時候,還會包個更大的。
但第二天紅包都還沒被領,一發消息才知道,自己被凱撒刪好友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拉著還因為自己看女孩子而生氣的白川問,后者呵呵冷笑,表情里卻流露出那么一股淡淡的“同病相憐”。
白川不肯回答他,他只好去問布什·梅華,卻得到了很長的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
伊野怒了。
這世上哪有送紅包的被收紅包的刪好友的道理!而且這群家伙每個人都感覺知道點什么,偏偏每個人都不肯告訴他。
他憤憤不平地想,下次自己也要刪別人好友,讓他們體驗一下有氣沒地撒的感覺。
然而沒過多久,一條好友申請的消息發過來。
點開一看,是凱撒的。
伊野不情不愿地摁下同意,字還沒打出去,對方丟過來五萬星際幣的紅包,以及一句:【再敢祝我一句訂婚快樂,我現在就沖到你家去搞死你!】
伊野沉默半晌。
隨后手指飛快敲擊,拉黑、刪除一氣呵成。
抬手丟開終端,倒在沙發上,長呼一口氣。
爽了。
至于之后——
他就和凱撒意料之內地開啟了一段莫名其妙的小學雞冷戰,你不搭理我,我也不搭理你,直到陛下授禮當天。
*
授禮當日。
第二次授禮比前一回規模略小,在圣康斯廳內部舉辦。
上回參加宴會的時候伊野也來過這,并且還由于第十席的事情,致使圣康斯廳起了大火。距今一個多月,圣康斯廳不僅重新修繕完畢,墻壁地面的裝潢甚至比之前還要奢靡昂貴,就連地磚都散發出金光閃閃的貴氣。
伊野一進大廳就被團團圍住,曾經給他送過禮的貴族們宛如鮮花盛開般擁簇而來,各型各色的臉上帶著伊野無法適應的虛假笑容。
他伸手向白川求救,卻發現白川正和布什·梅華并肩站在一塊,不知道在聊什么,心里警鈴大作,急忙以自己尿急為借口突出重圍,但剛要過去就被一名貴族拉住。
“十二席要去廁所嗎?我也要去,剛好我們都是Beta,一起吧!”
“不,等等————”
聲音淹沒在貴族的歡笑里。
伊野一路被拽進廁所。那名貴族眼巴巴地真誠望著他,目光火熱,滿臉寫滿“好兄弟就要坦誠相見”幾個字。
伊野嘴角抽動,手搭在皮帶上遲遲下不去手解。但幸好那名貴族吃壞了東西,突然要拉肚子,他才有機會順勢找借口溜出去。
一出門伊野就心累地垂頭。
應付上輩子那群老兵他還行,可是這些貴族真是太難纏了,又精又厚臉皮。送來的禮物他都退回多少次了,還是不肯罷休。
“還好我不是貴族子弟。”扯了扯勒緊脖子的領帶,嘖聲,“領帶怎么這么緊…”
他對著公共區的鏡面解領帶,鏡子里走來一道身影。
視線一轉,伊野正好跟那人對上。
伊野:“……”
凱撒:“……”
兩人不約而同低頭。
還處于幼稚冷戰期的兩人,誰也不想先跟誰答話。
把領帶松開到舒適的程度,重新系好,伊野認認真真地打量自己衣著整不整齊,全程沒看凱撒一眼,擺手就準備走。
邁開沒幾步,一道匆促的腳步跟上來。嘩啦!手腕忽的被握住。
伊野側目。
凱撒攏眉看他,眼里帶著笨拙的焦急。
像剛發現他人,伊野喲了一聲:“這不是刪我好友的大少爺嗎?巧啊巧啊。”
凱撒:“你——”
“凱撒少爺!你在哪里呀!”
一聲清脆男聲忽然打斷了他的話。
凱撒罵了聲艸,看向四周,沒有其他能躲的地方,果斷拽著伊野進了Alpha的廁所間。
伊野:“喂!你拉我進來干什么——”
“別說話!”
凱撒隨手打開其中一間的門,把自己和伊野關進去。
第117章 Chapter 117 他喜歡伊野?……
與此同時廁所門外有人靠近。
“凱撒少爺呢?你剛剛不是說往這邊來了?”
“尤米安少爺, 我確實看到凱撒少爺在這邊……會不會是進洗手間了?”
談話間兩人似乎準備進廁所。
凱撒繃著唇角,指指嘴巴,示意伊野千萬別說話。
伊野挑眉:【求我, 我就不把你供出去。】
凱撒惡聲惡氣:【你敢趁火打劫我?】
伊野:【嗯哼。】
凱撒又生氣又想笑, 也就只有伊野這個家伙敢用這種語氣和自己說話。
伊野看他毫無表示, 故意做出張口大喊的動作,但聲音還沒脫出口, 驟然睜圓眼愣住。凱撒健碩的身軀倏然靠近, 逼得他不得已后仰, 緊跟一只大手叩住他的后腦勺將他撈回去, 另一手又捂在他嘴巴上。
凱撒低聲恐嚇:“敢出聲, 我就拉著你一起出糗。”
“……”
你上完廁所洗手了沒!
凱撒心有靈犀地立馬低聲:“我洗手了!你聞不出來洗手液的味道嗎?”
伊野被大手嚴嚴實實蓋住大半張臉, 默默嗅了嗅,果然有股玫瑰洗手液的味道……艸,這是重點嗎?
“放開我, 不然我咬你。”
凱撒不屑,“有本事就咬死我。”
話音剛落,他呲牙悶哼,不敢置信地看向伊野,“你真咬啊!”
兩人吵吵嚷嚷,這時突然有人推開廁所門進來,齊刷刷安靜下去。凱撒一邊注意外面的動靜, 一邊看了眼手掌心的牙印, 對上伊野笑彎眼的眼神。
伊野一臉無辜:【你讓我咬的。】
凱撒:……
外面傳來詢問凱撒少爺的聲音, 很近,幾乎就貼在門板上,距離他們連一米都不到。凱撒抿緊唇, 不由自主往前靠,局促狹小的隔間里,將近兩米高的身軀窩囊地彎折,幾乎是靠在伊野肩膀上。
細膩流暢的脖頸暴露于眼前,扯送領帶的衣領寬松,露出半截鎖骨,傳來很淡很淡的一股馨香。
凱撒覺得有點渴,連續吞咽了好幾下口水,但沒想到喉嚨卻變得更干,像是點了一把密密綿綿燒著的火,讓他臉上發汗,心跳加快。
姿勢太親密了,伊野感到幾分不自然,凱撒的呼吸和他本人的存在感強到讓人沒辦法忽視,不禁側開頭,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站直點。
凱撒沒動。
伊野:【大少爺?】
凱撒忽然像被蠱惑了一般,魔怔低頭,高聳的鼻梁抵進他鎖骨的淺窩里。伊野心頭一跳,雙手使勁摁住他的臉。拽著凱撒的頭發把他抬起來,卻看到一張泛紅的臉,眼里流動著迷離的情愫。
【你……】
伊野微愕。
“叩叩叩。”
一陣聲音忽然打斷了伊野的思緒。
“非常抱歉打擾了,請問您見過奧德里亞家的凱撒少爺嗎?”
伊野看了眼表情亂糟糟的凱撒,現在讓他出去自己還怎么說得清。
【你別說話。】
警告地指了指凱撒,他掐住嗓子壓低聲:“什么凱撒?”
“就是…剛剛您有聽到其他人進來嗎?”
“沒有。”伊野捏住喉嚨,“我蹲坑蹲了半個多小時,就只有你進來。”
“半個小時?”那人訝異,“您…還好吧?”
“便秘而已,這不是很正常嗎。至于你說的凱撒,除非他在這里蹲得比我還久,不然我沒見過。”伊野表現出很煩躁的姿態,“別再打擾我努力了,要么你就趕緊上完廁所滾蛋,要么就現在安安靜靜出去,真沒禮貌。”
“抱歉抱歉。”
那人連忙道歉。
關門聲響起,腳步撤出去,外面傳出模糊的討論聲,大概是在研究凱撒的真正去向。但聲音一時半會兒沒有消失,他們也沒辦法出去。
“你還清醒吧?——喂!”
拍向凱撒面部的手被握住,緊貼臉頰的掌心感受到源源不斷的熱量。他知道凱撒的身體體溫一向很高,就算是寒冬也像火山噴發一樣往外冒熱氣,手握著雪球沒幾秒就能化成水,但現在似乎比往常還要更高一點。
“發燒了?”
伊野抽不動手,抬另一只去摸他的額頭。
好像是偏高一點。
雖然還處在冷戰期間,他卻沒辦法無情地當做沒看見,“過會兒還要進行授禮,你能撐嗎?”
凱撒呆呆地看著他擔憂的臉,其實腦子里還很清醒的,只是被伊野身上的香味誘發,本能忽然占據理智上風。
“你為什么不理我?”
伊野:“啊?”
“這幾天,”凱撒頓了頓,打心底里覺得說這句話很丟面,嘴巴卻完全不聽話,“你這幾天都不理我。”
這些日子以來他和伊野就沒好好聊過天,刪了好友,至今都沒加回來。在元老院遇見伊野也故意裝不認識他,想知道伊野的消息只能從布什·梅華那個礙眼的家伙嘴里知道。
他是可以先跟人道歉,但生性桀驁的世家少爺,從來就沒低下頭跟誰先求饒過,更何況他認為這事本來錯的就不是自己。
伊野怎么就不明白呢,自己根本就不想和瓊斯家的那個Omega結婚。
他太生氣了,開始覺得伊野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從來沒想過去了解他到底想做什么。
可是氣著氣著,又覺得茫然。
如果伊野不在意自己,又為什么要兩度闖進奧德里亞宅邸來找他呢?
他夜里睡不著覺,輾轉反側地想,伊野到底是在意自己,還是不在意自己,就像個小時候會拿著一朵花,邊摘花瓣邊說“他喜歡我,他不喜歡我”的幼稚小孩。一失眠就到了第二天早上,進元老院遠遠瞧見伊野那張漂亮奪目的臉,又氣不打一處來。
他恨不得自己真是只沒有人性的狼犬,直接撲上去狠狠撕咬這家伙的肩膀,讓他痛得跟自己道歉哀嚎。
可真到有那么一天,凱撒可能也舍不得下嘴。
伊野痛到流眼淚的模樣,他一點也不想看。
真他么矛盾。
腦子里雜七雜八的念頭太多,這些天以來積攢的所有不滿和委屈都在此時成了傾瀉的河流,決堤后如潮涌至。凱撒煩得突然躬身,一口咬上伊野的手,就像伊野咬他那樣,在掌心里留下一道淺淺紅紅的牙印。
伊野:“嘶,你屬狗啊。”
“我要真的是狗,就該把你啃得骨頭也不剩!”他恨恨道,金瞳里充斥著不甘心。
“就這么生氣?”伊野不明白了,“我還主動給份子錢祝你訂婚快樂,你至于氣成這樣嗎?”
“你就看不出我不想娶那個Omega嗎?!”
“……”
伊野突然沒說話。
凱撒沉默兩秒,驟然把他推到馬桶上,長腿一邁,手摁住伊野的肩膀彎下腰逼近那張臉,忍著怒氣,他咬牙:“你。知。道。”
這個漂亮的混蛋,這個該揍的家伙,原本比誰都清楚自己他么的根本不想娶那個Omega!
伊野閉嘴不說話。
“說話,別裝死!”
良久,他嘆了口氣。
“我不知道,只是猜到而已。”
“那你還恭喜我?!”
這一刻凱撒的憤怒飆升到極點,拽起伊野的手往他手背又狠狠咬了一口,牙印很深,幾乎快見血。但伊野這回卻沒有喊疼,只是平靜地看著他泄憤的動作,見他松口,莞爾哂笑一句:“咬完了?解氣了?”
“你這個家伙……”凱撒咬牙擠出聲音,“你他么…根本就不管我死活是吧?”
“這跟死活扯不上關系。”伊野懶散后仰,靠著水箱,“只是大少爺,我除了祝福你還能說什么呢?難道跟你說一句,‘天吶,太可惡了這個年代居然還有包辦婚姻!’你就不用娶那名Omega了?有些事情我能管,譬如你因為我被關禁閉,所以無論幾次我都要去把你帶出來,這是我的義務。但莫西將軍給你定下的聯姻,我一個外人卻沒辦法插手去管。”
什么狗屁的外人!
凱撒內心怒吼。
“不過我看那名Omega長得確實很漂亮,跟你很配啊。”伊野摩挲起下巴思索,“公網論壇里還有很多人說你們相性一定很好呢,先婚后愛……唔,很像小說里的橋段。”
“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喜歡他,哪來的先婚后愛!”
“為什么?”說完,伊野仿佛發現什么,忽然捂嘴驚訝地看他。
“干嘛!”
面帶驚恐:“你不會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吧?”
“你胡說什么,我怎么可能有喜歡的人!”凱撒呆若木雞,比說出這句話的伊野本人還要震驚的模樣。一排緋紅卷過紅發覆蓋的脖子,盯著伊野的臉,自己都搞不明白突然間心跳加速個什么鬼,嘴硬反駁。
伊野瞇眼:“……你喜歡誰?”
“都說了沒有。”
他信就有鬼了。
等等,不會是白川吧?
伊野忽然伸手握住凱撒的下頜把他拉近,仔仔細細觀察他的表情,一邊問道:“你喜歡白川?”
凱撒表情崩裂:“你別惡心我!”
看來不是啊,那是誰?他和凱撒除了主星這段時間以外,軍校內同吃同住同上課,一天24小時有20個小時都會碰面,他怎么不知道凱撒有喜歡的人了呢。難道是主星里的?
越想越好奇,憑凱撒這大少爺那么矜傲狂妄的性格,還能看上哪個倒霉的家伙。
“不過,你要是真有喜歡的人,作為好兄弟確實不能眼睜睜看你被包辦婚姻迫害。”
伊野勾勾手指,“告訴我他的名字,我幫你啊。”
“……”
凱撒囁嚅半天吐不出一個名字,不知道為什么突然不敢對上伊野的視線。
“不信任我啊,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不是……我根本就沒有…”
目光落到伊野一張一合的唇畔上,下意識舔了舔干澀的嘴唇。
剛剛怎么沒注意呢?伊野的嘴唇好紅,飽滿水潤,似乎很好咬的模樣。
“那為什么不說?”
凱撒哪里還能聽進伊野在說什么,只一個勁的盯著他的嘴巴看。直到察覺自己被無視的青年皺起眉,微微用力叩住他的下巴,讓他抬頭直視自己:“你怎么回事,今天這么不清醒?”
輕微痛感傳來。明明自己更為碩壯,肩膀更寬,甚至一只手就能把這個瘦削的青年抱起來。可伊野掐住他下頜的時候,卻連掙扎動彈的念頭都沒有,反而只覺得對方的指腹很軟,帶著舒適的涼意,還想要…更多的被他觸碰。
凱撒粗重地呼吸:“伊野,我可能——”
話音戛然而止。
可能什么?他想對伊野說什么?
“大少爺你要說什么?”青年美麗的眉眼蹙起,“你不會連自己喜歡誰都不知道吧?”
喜,歡?
凱撒的瞳孔驟然收縮,眼里密密實實盛滿了青年。
他艱澀開口,“什么…算喜歡?”
“這個嘛?”伊野沉吟,“每天都想見她,看見她就想親她抱她,心跳加快,然后…想跟她結婚?”
凱撒說不話了。
每一條都是中的。
可凱撒想要做這些的對象竟然不是天生柔軟秀麗的Omega,而是
——伊野。
他喜歡伊野?
閃過這個念頭的剎那,凱撒呼吸不由加快起來,瞳孔劇烈顫動著凝視過那張臉上的每一寸地方。“喜歡”這兩個字仿佛具象化成一團澎湃洶涌的暖流裹住心臟,令胸口發悶,呼吸變得艱難,但與此同時卻又騰升出一股狂熱的歡喜,好像全身的血都燃燒起來,激動到難以自控。
他居然喜歡伊野?
不,不對……
他怎么會喜歡伊野呢?
“一個名字想這么久,要是不想說就算了。”伊野松手,也不是非要逼凱撒吐個名字出來。
但剛撤開,猝然被凱撒握住:“那你呢!”
他氣勢突然凌厲起來,啞聲問:“你…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第118章 Chapter 118 誰給你的資格……
這是什么狗問題?怎么兜來轉去忽然問到他身上了?
伊野想也沒想:“我倒是想有。”
可條件和環境不允許, 一是白川整天盯著,他連看女孩子都沒地看,二是他遲早得完成任務跑路, 在這喜歡上人多麻煩。
“所以是沒有?”
凱撒的表情像是萬幸里帶著點點可惜。
“你還沒回答我呢, 先別問我了。”
凱撒張嘴欲言又止, 還沒從發覺自己喜歡伊野的震驚中徹底恢復平靜。但腦子里潛意識告訴他,現在說了不就相當于主動告白?要是被拒絕他該多沒面子, 于是嘴巴緊緊閉著, 不肯吐出聲。伊野就干脆一直盯著他, 被盯到臉赤紅得發燙, 凱撒不得已左右而言他的含糊其辭, 很沒有技巧地轉開話題:“你今天噴香水了?”
“我?”
凱撒抽動鼻子趁機在他身上又吸了兩口, 像吸貓似的,“還…還挺好聞的…”
“沐浴露味道吧?怎么你們都這么喜歡這個味道?”
“……都?”凱撒瞇眼,“還有誰喜歡?”
“噢, 上回林——”說到一半停下。他要是說了,凱撒不就知道他和林佩在會議室那點事了?
當即搖頭:“沒誰,就挺多人說的。你要喜歡我也送瓶沐浴露給你,家里新買了一堆還沒拆封呢。”
“……”
這怎么可能是沐浴露的味道。
但還沒等凱撒想明白那股香氣的由來,伊野的終端突然響起,來訊人是白川。他眼色會意凱撒別出聲,接通來訊。
“小白?我在廁所呢。不不不我沒事, 就是可能早上吃壞了……你別過來!我已經好了, 現在就過去, 你千萬別過來。”
凱撒看他和白川急急忙忙解釋的模樣,環手靠著墻壁,不滿地低哼一聲。
“我身邊有聲音?哈哈哈你一定是聽錯了!”
伊野瞪向凱撒, 用力踩向他的腳背,后者悶哼一聲捂住自己的腳單腿跳起來。
伊野繼續回過頭語氣十分無辜:“什么?真的有聲音?那可能是我隔間的大哥還在努力吧,你要是好奇的,我把終端靠近仔細給你聽聽?”
“好了好了,我要穿褲子了,馬上回來。”
利落地結束通訊。
又瞪了還在跳腳的凱撒一眼,接著徑直打開門出去。
在對方要跟上來時,反手把他推坐回馬桶蓋上:“你過會兒再出來,跟我錯開。”
凱撒撇嘴:“……哦。”
走出廁所,伊野發現那名“尤米安少爺”和他的侍從還在走廊上找人。
尤米安也就是瓊斯夫人的Omega小兒子,他雖然沒有直接見過,但在論壇里吃瓜時看到過別人貼的照片,和凱撒擺在一塊確實很養眼。兩人正在走廊邊談論,尤米安指著侍從的鼻子劈頭蓋臉訓斥,氣勢比那張看起來溫溫柔柔的臉可強悍多了。
伊野默默轉過臉,一路看著墻壁從他們身邊擦肩走過,到了拐角立馬飛奔逃開。
但他沒注意到自己沾著一身凱撒的信息素。
Beta就是這點不好,誰都能在他身上留味道,但他自己卻察覺不到。
伊野跑得飛快一下就沒了影子。
尤米安停下訓斥,鼻子動了動,皺眉看向拐角:“……那是誰?”
侍從,側目掃了一眼:“少爺,那是今天陛下授禮的榮譽軍校生伊野·蘭利。”
“伊野·蘭利……”尤米安若有所思地擰眉,“不是凱撒少爺的室友嗎?原來就是他?”
……
伊野快步趕回圣康斯廳內,白川早已結束了和布什·梅華的談話,站在一張長桌邊等他。
看到伊野,白川穿過人闊步過去,剛一走近,就聞到伊野身上有股很淡的信息素味道。
他在模擬戰場里聞到過這股味道,是凱撒的。
“你去廁所了?”表情沒什么變化,白川平靜問道。
“是啊。”
“一個人?”
伊野心虛,但強裝鎮定:“那不然呢,你以為你哥還和小孩子一樣,要跟別人手拉手上廁所啊。”
“……”
白川抬頭,看向大廳門口走進來的紅色身影,意味不明:“誰知道呢。”
不過他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授禮即將正式開始,幾名侍者邀請他們到臺下做準備。白川幫伊野把扯松的領帶重新系好,目光偶爾掃過身后凱撒那張臉。他時不時會偷偷地看伊野,以一種白川格外熟悉的眼神看著青年,直白又克制,熾熱又純粹。
白川冷淡地垂下眼,注視著伊野的面龐。
如果是之前,他一定會旁敲側擊地詢問伊野,或許會吃醋得很厲害,偏激地用各種方向從他身上乞討安全感,不擇手段地讓他遠離凱撒。但跟布什·梅華談話過后,他改變了想法。
“陛下來了!”“是康斯陛下!”
喧鬧聲一波掀起,隨即又在軍官的警告下迅速平息安靜。一名穿著奢靡華麗戴著黃金冠的白發老人出現在眾人視線里,由杰德公爵攙扶著走到皇椅上坐下,臺下眾人不約而同擺手至胸口,深深鞠躬向帝國唯一的君主——康斯·裴德大帝敬禮。
伊野跟著他們一起敬禮,目光謹慎上抬,打量著這名只在各種政治新聞和談話里出現過的康斯陛下。
外表比他想象中要蒼老許多,雙眼亮得異常,卻絲毫感受不到靈魂的溫度,更像是一具被興奮劑藥物強撐著精神起來的軀體。不過伊野也聽白川說過,康斯陛下的身體逐年衰弱,所以從去年開始,各種政治上的事務都已經逐步交給裴德殿下和元老院們老管理的,也許再過不到兩三年,就會徹底放權給裴德。
康斯陛下抬了抬手,示意眾人平身。他并不開口,主要由杰德公爵操持授禮的一切流程事宜。
住持演講結束后,所有參與授禮的帝明軍校生陸續上臺,伊野走在最后,挑了個邊邊角角的位置站著,接受來自臺下人的矚目。
到場的絕大多數都是帝國主星的百年貴族世家。他們仰頭,審視的視線從這群年輕的軍校生身上一一掃過,有的軍校生一眼就能看到頭,有的軍校生卻值得良久矚目。但不論如何,沒有人會忽視伊野,哪怕他站在最邊上,也毫無疑問是所有人最在意的目標。
太年輕了。
才年僅二十二歲就能成為元老院的十二席,屢次出現在新聞報紙里,甚至社會上已經冒出一小部分團體宣揚這名青年必會是帝國的未來之星,足以比肩林佩將軍的存在。姣好的外貌似乎都成了他履歷中最不屑一提的東西,帝明軍校A級榮譽軍校生,軍校聯賽中的冠軍,十二席……假以時日,難以想象他的地位權勢能到達一個什么樣的高度。
只要,他能一直好好活著。
人群中心思波詭,一道道視線如利劍在無形中將黑發青年穿得千瘡百孔,在這些密密麻麻的火熱目光里,人們冒出不謀而合的念頭:
這樣一個人,如果沒辦法徹底得到他,籠絡他
——那么就必須毀了他。
“伊野·蘭利。”康斯陛下拖著沉重枯槁的身軀走到伊野面前。
他拿起那枚只有A級榮譽軍校生才有資格佩戴的徽章,為伊野佩戴上。
伊野頷首:“感謝陛下恩賜。”
“我聽說過你,你的名字……最近總是出現。”
康斯陛下用那雙渾濁的眼珠看向他,頭發本身是銀白發色,所以無法分辨出到底哪根是歲月斑駁后留下的痕跡。但靠近看,他確實比實際的年齡表現出來的更為蒼老。
伊野彎起嘴角:“那我太榮幸了,這樣一個無名小卒的名字居然能進入陛下的耳朵里。”
“但你并不適合坐在這個位置。”
康斯陛下忽然打斷他。
“陛下為什么這樣說?”伊野微怔。
康斯陛下沒有回答他,留下一句“希望安德森選中了一個長命的人”,便轉過身,侍從在身后提著他拖尾寬大的衣擺,將他送回那個高高的皇座上。
……
授禮結束后,康斯陛下回宮殿休息,其余眾人沒有離去。
數位帝明軍校生被北辰星拱般圍住,不少都出身于富庶家庭,早就習慣了寒暄交際,也樂得在這個時候炫耀自己剛獲得的榮譽。其中屬圍在伊野身邊的人最多,里三層外三層吵吵嚷嚷的,令他有點頭疼。
他想找借口離開,但這群老奸巨猾的上流人士根本不給他撤退的機會,一句吹捧接著一句吹捧擠過來。伊野踮起腳試圖去找白川,結果發現白川跟自己差不多,但他和那群人物聊得還算融洽,沒有冷臉,反而游走自如。這對白川來說是建立人脈的好時機,伊野不想打擾,只好一邊喝著酒杯里的水,一邊僵硬笑著附和別人。
直到有幾名圣教徒打扮的年輕人走近,擠開貴族走到他跟前,朝他微微敬禮。
“十二席大人,請您跟我們走一趟吧,有人想見您。”
貴族們面面相覷,原本被撞后惱怒的人物在看到那套圣教服后也不由偃旗息鼓。
圣教的人想見十二席?唯一有資格的恐怕只有那位了吧,他們怎么敢招惹。
伊野大概也能猜到是誰想見自己,不是尤金就是教皇,但尤金沒必要用這種形式。
所以是……教皇?可他為什么突然要見自己?
偏頭又看了一眼白川,對方被人群攏住,幾乎被帶離到了圣康斯廳的另一側,距離很遠,又是側對著他,看不到這邊發生的事情也聽不到動靜。
“只見我?”伊野回過頭問。
“是。其他人……”那圣教徒意有所指,“教皇想見時自然會見的。”
伊野思索片刻,也沒什么可猶豫的,爽快答應了,隨即跟著那幾名圣教徒離開。
*
一個小時后,圣心教堂。
自梅爾維爾大教堂被白川炸毀后,主星緊急召集數萬工程師進行重建,但因為工程量過大,至今才只建設完成一半,所以后來圣教的部分活動就挪到了更小更偏僻的這座圣心教堂來。但即便如此,伊野進入教堂大門的瞬間,還是感覺到撲面而來的蒼涼氣魄。
而巨大靡麗的彩窗玻璃下,尤金靜靜站在那,一手舉著銀銅色燭臺,身形被五彩斑斕的光勾勒出殘酷的輪廓。
他抬起頭,眼珠冰寒,偏了偏頭朝伊野身側的教徒道:“我帶他去,你們撤下吧。”
“是,主教。”
四五名圣教徒整齊退下。
伊野看向尤金:“是教皇想見我?”
尤金懶懶地嗯了聲,帶著他往教堂后走,幽長昏暗的走廊上沒亮壁燈,全靠透過窗戶的日光和尤金手里燃燒的燭臺。火光映著他骨相鋒利的半張臉,明明是搖曳的火影,卻沒有半絲暖意。
走到半路時,他想起什么,掀起冷白的眼皮落到伊野的臉上:“臉不腫了?”
“……你就看見那么一眼,還記上了是嗎?”
尤金陰沉沉地笑:“畢竟頭回看到那么腫的臉。”
伊野無語。
惡趣味的家伙。
“不過,你知道那天我問了白川一個問題嗎?”
“什么?”
尤金啊了聲,頭后仰來看他,喉結輪廓突出:“我很好奇,你中催.情.藥的那晚,沒去醫院也沒有解藥,是怎么解決的。你知道白川跟我說什么嗎?”
“……”
伊野沒有回應,停下腳步。
尤金也跟著停下來看他:“怎么,看來你們真的——”
“你說夠了嗎?”
伊野眼眸漆沉,穿著黑襯衫黑西裝,身形銳利薄削得像一柄刀。安安靜靜站在那里,卻有種凌駕于一切之上的聲勢,“誰給你的資格問我這種問題?”
第119章 Chapter 119 重啟藍花星計……
尤金不想承認, 自己竟然有短暫間說不出話。
“我難道說錯了?”他嘴角下垂,緊咬著牙關扯出冷笑,“白川如果不是你弟弟, 他才是最沒有資格……”
“不管他是不是, 都和你無關。”
伊野對他感到厭煩, 走過去抬手奪走燭臺,沒什么情緒地道:“指路, 我自己去。”
“……”
“你不想說, 我有的是人可以問。”
伊野舉過燭臺轉身就走, 毫不留情。
尤金看著那張在燭火下格外攝人心魂的臉, 怒火燒灼得連手都攥成拳頭發顫, 但最終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不肯放下姿態,眼睜睜看著伊野從走廊盡頭消失。
……
伊野找到兩名圣教徒詢問后,才終于找到了教皇所在的房間門前。他推開門, 屋內光線模糊,磨砂質地的地面折射出星星狀的光斑,方方正正如同俄羅斯方塊一樣整齊的色塊透過窗戶碼在地上,對稱的黑影線條正中割裂劃分。
溫度陰涼,濕度也高,甚至到了讓他覺得有些冷的地步。
傳聞中的教皇站在書柜前,從肩膀處垂落的披風長長曳地, 精美的重工繡花細細密密地從肩頭點綴至衣擺, 金線繡制, 一眼就能看出是天價織品。垂在披風上的是一頭金亮微卷的長發,很長,幾乎到腰部, 除此之外沒有其余任何點綴。
伊野快速觀察過對方,收斂下視線:“我是伊野·蘭利,聽說教皇您想見我。”
“哦,你來了?”
教皇如夢初醒,放下手里的書轉過身。
伊野打眼一瞥,卻發現他臉上戴著一張純白色的面具,將面部遮掩得嚴嚴實實,只能看到一雙碧藍的眼睛。
“稍等一下。”教皇放下書,快步走到桌邊拉過椅子,“先請坐吧。”
說完轉過身去將狼藉堆在地上的書本簡單收拾了一下,略帶歉意道:“抱歉,本來不該是今天見你的,但聽聞你們軍校生假期結束后就要回去了,之后恐怕沒機會再見,所以才在今天匆匆邀請你過來。我的孩子們態度還好吧?”
“挺好的。”回想了下那些人趾高氣昂的模樣,伊野微笑。
教皇瞬間就明白了,頭疼道:“圣教現在信奉者越來越多,他們難免覺得自豪,待人處事便會生出惰性,如果有冒犯之處,我這里代我的孩子們向您道歉。”
“您客氣了。”
教皇表現出來的脾氣好得讓伊野有些詫異。十二席中絕大多數他都已經見過,對于他這個Beta的態度不是警惕就是傲慢,就連艾林亞法官也難以避免。還以為作為首席的教皇會更難相處,但卻比他意料之中要和善許多。
這個人……
伊野不由加強了戒備心。
就憑他對白川曾經做過的那些事情,伊野不認為他是看起來這般親切。
“喝杯茶吧,從皇宮到這里也有一段路,過來的時候應該不輕松吧。”
伊野擺手委婉推拒:“教皇還是直說請我過來的原因吧。”
那只懸在空中的手一頓,緩緩放下茶杯,他淺笑:“其實我只是想見見人人稱頌的新十二席是個什么樣的人,雖然新聞報紙上有很多關于你的文章,但還是不如見面更切實。”
“人人稱頌?我想應該不是吧。”
教皇了然:“嫉妒心會扭曲人的認知力,你不必太往心里去。”
伊野笑笑,說不會。他天生心大,對那些無憑無據的揣測和歪曲并不在意,反而有時候還能當下飯菜看看,別提吃得有多香了。
兩人聊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誰也沒有主動提白川的事情。
伊野拿捏不準教皇對白川到底是什么態度,以他的教皇身份,白川的身世絕不能暴露,所以想殺白川以絕后患不是沒可能。可進主星起他們沒遭受過任何恐怖襲擊,而且根據他的了解,八年前教皇還打算把白川安全送離主星。所以……也許剛好相反,他并不想殺白川?
但無論如何,他還是暫且裝作不知道白川的身世為妙。
教皇請他喝了茶,又命人端上來幾盤新鮮出爐的甜點。伊野一一謝絕,然后看著教皇將食物一點點吃光,甚至就連盤子里的殘渣都沒剩下。
伊野:“……”
這人…還真節儉啊。
他在皇家圖書館的資料庫里調查過教皇的家世背景,不是土生土長的主星人,本人出身于帝國星系中一顆遙遠星球的落魄貴族之家。聽說出生時就給干旱多年的當地帶來了一場大雨,所以人人都稱呼他“圣子”。但成年后不久,一場突然起來的意外導致家族親人死于大火,只有他僥幸逃了出來,隨后就來到主星。
梅爾維爾在主星最初幾年的經歷沒有記載,也無人清楚。大家只知道當時的帝國還沒有國教,宗教類別魚龍混雜,甚至還有一些腦子不正常的家伙追捧【蟲教】,也就是把蟲族當做進化后更高等的人類,但很快就被統一抓起來處死了。
那之后,梅爾維爾才帶著圣教出現在眾人眼中。他一出場就像從天而降的神明,不僅拯救了當時病危的康斯陛下,還進行了一場以自己為獻祭品的祭祀,人們眼睜睜看著他將81把匕首插進身體內,渾身鮮血直流,死在了祭祀臺上。
那時還沒有人信他說自己是圣子的荒誕言論,都笑他是瘋子。
但第二天,主星就收到了和聯邦戰爭勝利的消息。更令人驚奇的是,第三天,他竟然復活了,而且身上一點傷疤都沒有。
自那之后,人人迷戀他追崇他,就連陛下也成為了他忠實的信徒,為他建造起全帝國最宏偉的教堂,并將其命名為【梅爾維爾大教堂】。
這位教皇的傳奇履歷,簡直讓伊野想起了基督教里的耶穌。
但偏偏他不信任何宗教,也不喜歡把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當做信仰,所以這位教皇的故事在他聽來,與其說是一位圣子的死亡與重生,反而更像是……一場精心排演的戲劇。
看伊野一言不發地望著自己,教皇哂笑:“怎么了孩子?”
伊野回過神,藏住眼里的探究:“只是覺得您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樣。”
“我知道,很多人都對我說過這句話。你是不是覺得在我這個位置的人,就應該一副鼻孔朝天的樣子對待晚輩,又或者和艾林亞那樣,整天一絲不茍,看誰都像是審問囚犯的目光?”他將盤子整齊壘在一起,抽過紙巾擦拭桌面掉落的點心殘渣,一邊溫和道,“但其實這些只是虛名而已,終有一日你、我,還有至高無上的陛下,都會踏進一樣的結局里,大家空手來,又空手走,那誰又有權利瞧不起誰呢?”
“我還以為信奉圣教的人,會覺得自己死后能成神成仙,原來您也覺得人死了就是死了嗎?”
“普通人自然是這樣,只有能夠成為神明的人才能飛升天堂。”
“你覺得自己不會?”
“信奉神明很容易,成為神明卻萬險千艱。”教皇隔著面具看向他,“很慚愧,我雖然很想成為神,但目前并沒有成為神明的資格。”
伊野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笑瞇眼:“您太謙虛了。”他轉開話題,“對了,既然都已經見到您了,我也有件事想問您。”
“你說。”
“安德森博士在帝國監獄關押的那段時間里,您見過他嗎?”
教皇的手部動作忽然一滯。
伊野看在眼里,道:“聽說安德森博士死前見過很多人,所以好奇問問而已。”
其實不完全是這樣。接受十二席職務后,他一直在尋找線索,可大多都是無效信息,查起來如大海撈針。但前不久,他遇到了那名把自己關押進監獄的那名獄警,從他嘴里得知,安德森博士死前曾見過幾個人,分別是杰德公爵、莫西將軍、艾林亞法官……還有教皇。
這也是為什么他會孤身來這里。
“我確實見過安德森博士。”教皇很快恢復自然,語氣嘆息,“并且還和他爭執過。”
“爭執?”
“我想勸他隱退,但他太固執了。”說到這里,教皇看了一眼伊野,思索許久后道,“你既然已經成為十二席,告訴你也無妨。朝政內一直有人想讓安德森死,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我和他關系雖然不親密,但我知道他對帝國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人才,決不能平白無故隕落,所以幾次三番希望他主動離開這里。但天才的秉性或許就是如此吧,寧愿自己死得轟轟烈烈,也不愿隱居,成為一抔無人問津的黃土。”
“誰想讓他死?”伊野追問。
教皇摩挲盤子的邊緣,垂眸低聲:“不是我不愿意告訴你,但你能承受知道那個名字的代價嗎?”
“既然都說到這,偏偏剩一個名字不說,多膈應人呀。”伊野似笑非笑。
教皇深深凝視他,碧藍的眼睛里思緒萬千。
末了,他深沉呼出一口氣:“好吧。”
“伊野,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安德森執著地保守陛下給自己指派的密令,所以元老院才一直無法知道所謂通敵叛國的真相,但是為什么這件事鬧得這么大,陛下卻從來不肯出面說一句話呢?只要他為安德森說一句,哪怕不公之于眾,只告訴元老院眾人,安德森也能存活。可陛下為什么不愿意呢?”
“更何況那個所謂的密令,真的只能讓安德森去完成嗎?安德森是多么智慧而堅韌的人,他又為什么肯心甘情愿地赴死……這一切的一切,你想過背后的原因嗎?”
伊野瞳孔微微收縮:“您是說——”
“好了,話我只能說到這里。”教皇及時打斷伊野的話,他站起來,一瞬間回復到溫和平靜的態度,“今天我們的會面只聊了一些瑣事,其余的話你就當做沒聽見,我叫孩子們送你離開。”
他拉響桌旁的鈴,沒過多久門便被推開,兩名圣教徒恭恭敬敬地走進來。
伊野沉默幾秒,沒再多言,跟著圣教徒出去。
快走出門時,教皇忽然又叫住他。
“十二席!”
伊野回過神。
教皇背光站在陰影處,身形寬闊,隔著厚厚一張面具朝他微笑:“我很高興安德森選中了一名優秀的后繼者,愿帝國保佑你,萬事亨通。”
轟隆——
門緩緩合上,隔絕一切。
……
走出圣心教堂,伊野揣著兜站在高聳的大門前,轉身看向內部深邃幽深的大廳,臉上的笑漸漸退去。
他不認為教皇說的話完全可信,但確實給了他一種思路。如果是陛下想讓安德森死……的確能促成安德森的自殺,可安德森對帝國而言堪稱無價之寶,為什么陛下要下毒手?
看來教皇還故意隱瞞了很多事,但只能等自己慢慢探查了。
“任重道遠啊…”伊野挑了挑眉,轉身走進人群里。
那之后,陛下授禮結束,暑假假期也臨近尾聲。
大量會議擠到一塊,伊野忙得焦頭爛額,除此之外還必須去機甲研發部門走幾圈視察。他忙得腦子發昏,后知后覺想起放假前鏡老師還給自己留了些關于古地球的作業。于是他白天開會視察,晚上瘋狂雙手齊上陣趕作業,寫到一半累得快要昏過去,不得已和白川哼哼唧唧討好,求他給自己寫。
但白川這人莫名其妙出現的怪毛病,非要他坐在旁邊才肯給自己補作業,伊野只好昏昏欲睡地靠在他肩膀上睡覺,半夢半醒間覺得自己好像被人擼了腦袋,第二天問,白川又不肯承認,只說是他做夢的幻覺。
伊野也不確定,撇撇嘴,很快就沒再想這件事。不過隱約的,他感覺到這幾天的白川更黏他了,自己去哪他就去哪,幾乎全天24小時不離身。
夜里相伴而眠時,白川有時會驚醒,然后把他偷偷抱進懷里。伊野有時候是醒著的,但覺得尷尬就裝睡,大多時候睡得都很沉,直到翌日清早發現自己貼在白川懷里才反應過來。畢竟在白川身邊,他總是能睡得很安穩。
“今天是最后一場會議了。”
盛夏的尾聲,就連屋外的蟬鳴都輕了。白川屈身站在伊野跟前,給他系領帶,“你過會兒先過去,我稍后再到。”
伊野雙手靠后撐著桌面,閑散地看他:“你有其他事要做嗎?”
“嗯,很快就結束。”
“好吧。”說完忽的笑出聲,“你這樣每天給我系領帶不會覺得煩嗎,要不我還是自己學學吧。”
伊野伸出手,卻被白川按住:“今天讓我來吧,以后你可以再學。”
“有差別嗎?”
白川聲音很輕:“今天…不太一樣。”
不懂今天和明天有哪里不同,但看他這么堅持,伊野只好收回手,同時心想著自己快要被主角養成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廢物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要是以后沒了主角,他日子得多難熬。
領帶很快系好了,伊野被白川送上車,前往元老院。
在主星的最后一場會議,具體討論什么內容他還不得而知。但想想也知道,元老院開會的效率低下,大部分時候無異于坐在那里邊吵架邊領稅金,實際能辦成的事一件沒有,今天大概也是一樣。
伊野慢慢悠悠走進元老院,這里的路他都摸熟了,閉著眼都能找到會議室在哪個門。
一進去,大部分人都已經坐好,只差溫茨公爵和艾林亞法官還沒來。
和林佩隔空示意頷首后落座,每個人的桌前都擺著一份文件,伊野拿過一看,上面黑白分明標注著【藍花星計劃】。
皺了皺眉,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艾林亞和溫茨到了。溫茨推著艾林亞進來,送到位置上后回到自己的座椅前。今天的會議沒有助理和記錄員在場,只有他們元老幾人,大家的目光在寂靜中交錯過,流露出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看來各位都已經到齊了。”
杰德看向圓桌上的各位,摁下終端按鈕,一道投影出現在空中,光屏里是霍德華校長。
伊野立馬朝他招手。
霍德華英俊的臉上露出笑容:“好久不見,伊野同學。”
“行了,敘舊的事等他回軍校后你們有的是時間。”杰德不耐煩地打斷,“趁十二席還在主星,我們現在進行這個月的最后一場會議。你們應該也看到了自己面前的文件資料。”
眾人拿起那份厚厚的文件資料。看到里面的文字,溫茨止不住驚訝道:“重啟藍花星計劃?可距離裴德參加計劃才過去一年多,會不會太快了?”
“這是通知,不是商量。”杰德言辭銳利,“你不同意也沒有辦法,陛下已經下達命令。”
溫茨擰緊眉。
比起她,林佩和艾林亞等人的態度明顯平靜很多,像是早就知道這件事。
“藍花星的勘探任務對帝國意義非凡,這次任務的人選也早已經定好了,不準許任何人阻攔制止。”說到這里,杰德似有若無地掃了眼看資料的伊野,繼續道,“就算是在座的我們,也沒有任何拒絕的余地。”
“上一次的勘探計劃是由帝明軍校和中央軍團聯合進行,這次也是嗎?”有人問道。
霍德華回答:“這次也一樣,但有一些細微變動。”
伊野忽的抬頭。
但霍德華沒有看他,側目看向另一位元老:“本次藍花星勘探計劃將會是一支10人的勘探小隊,其中8人為先驅軍團和中央軍團兩位總指揮選出來的優秀戰士,剩下兩位,一位是由教皇推選的尤金·梅爾維爾軍校生。”
他停頓幾秒,“另一位,是由艾林亞法官推選的優秀軍校生。”
門被沉重推開,一道熟悉的身影走入眾人視野內。
“他就是帝明軍校生,白川·蘭利。”
第120章 Chapter 120【二合一】 【……
砰!
椅子忽然被撞翻, 眾人視線被巨響召回,齊刷看向黑發青年。
伊野震驚地盯著白川。
怎么……怎么可能會是他?原劇情里有這一段嗎?
他攏緊眉,大腦飛速回憶, 但距離上輩子試玩游戲的時間點已經過去太久太久, 他根本記不起后面的劇情到底是什么發展走向。
“十二席大人。”白川一聲輕喚, 陡然間讓伊野回過神。
他艱難地張了張嘴:“你為什么……”為什么從來沒和我說過這件事?
后面的話沒能說出口,這是他的問題, 他一直都知道白川私底下有自己的計劃, 但出于放養心理從來沒有密切關注過……所以白川幕后一直籌謀著的, 就是加入藍花星計劃嗎?
白川走到他身后將椅子扶起來, 語氣格外平靜:“十二席大人, 先坐下吧。”
伊野凝視著他的臉, 低回去。
“白川軍校生就是本次藍花星計劃的最后一環,這次行動命名為“藍花星勘探計劃4.0”,”杰德點開新投影, 指著地圖上的一塊標紅的區域,“主要任務是對藍花星C城中心區的地質情況和城市環境進行勘探。帝國會提供最新研究的專門用于探測的儀器,指標達到70%以上即為任務成功。三天后出發,屬于絕密(Top Secret)計劃,因此還請各位簽署保密協議。”
溫茨抬手:“白川軍校生還太年輕,這次真的要讓他去嗎?”
“我說過,這次會議不是商榷, 而是通知。”杰德用拐杖戳了戳地面, “你我都沒有置喙的權力。”
溫茨的表情一瞬間難看到無法形容。能從藍花星計劃里活著回來的人寥寥無幾, 白川還那么年輕,開學后也不過才是一名二年級的軍校生,他怎么可能還有命回來?
“我不同意。”
一道聲音突兀響起, 杰德皺眉看向伊野,“十二席,我說過很多次,這件事不容反駁。”
伊野肅穆:“那么,懇請杰德公爵讓我和白川一同參加。”
“伊野?”“十二席!”“哥哥——”
此起彼伏的聲音在那句話后急迫打斷,溫茨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快坐下!”
“我非常清楚。”伊野果決道,“如果一定要讓白川參加藍花星計劃,請杰德公爵讓我也加入。”
“不要意氣用事,藍花星計劃沒你想象得那么簡單。伊野,坐回去。”林佩忍不住開口警告。
伊野一動不動,站在眾人面前,目光如炬直直看著前方的杰德。
杰德握著拐杖的把手,感覺自己仿佛正被燒穿出一個巨大的洞,眼前這個青年的目光,壓迫感實在強到讓人難以忽視。
他背脊涌起一股發麻的懼意,率先偏頭躲開那道目光,強硬道:“十二席!計劃已經定下,任何一點變動都有可能會對勘探小隊的任務難度造成巨大影響。你是很厲害,但你能保證自己完全不拖別人的后腿嗎?我代表帝國駁回你的申請!也請你記住,元老院和任何一個帝國官方部門都不會通過你的呈請。現在,麻煩你安安靜靜坐好,我們將進行會議的第二程,如果你不想聽,簽完保密協議后就給我出去。”
伊野一字一句,咬字很重:“可你們這是在眼睜睜看著人去送死。”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杰德怒吼,隨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急速冷靜下去,胸口劇烈欺負,“無論你有什么不滿,私下你們自己解決,但這是會議!不是你們兄弟的雙人戲!不想聽你現在也可以滾出去!”
“………”該死!
伊野攥緊拳頭。
他掃過眾人的目光,看到林佩和艾林亞朝自己搖頭,幾乎快把牙齒咬碎了,方才硬生生坐回去。
……
會議結束后。
伊野一路快步走出元老院,快走到大門時,白川匆匆追上來拉住他的手:“哥哥!”
“松手。”
他冷眼看過來,相處八年間幾乎從來沒用這樣的目光看過自己。白川一下心慌了,兩只手緊緊拉住他,顧不得周圍還有議員經過,急切解釋:“對不起,是我錯了,是我沒有率先告訴,別生氣哥哥,別生氣。”
“我最后說一遍,松手。”
白川死死抓著他不放。
伊野看向四周,這里并不是發怒和爭執的好地方,于是反手拽住白川往外走。汽車一路疾馳趕回家里,把人推進屋抬腳關上門。趕來的小橘子跑到一半,感知到氣勢不同尋常,嗚咽一聲,立馬一個滑鏟跑回沙發底下,兩只眼睛膽戰心驚地觀察著外面。
“給你兩分鐘時間解釋清楚。”伊野呼吸微微急促,壓抑著自己的惱怒沉聲。
白川抿緊唇。
“不肯說嗎?”
他閉了閉眼,試圖把那股愈演愈烈的憤怒強制壓回去。怒氣卻像膨脹的氣球陡然被戳破一個大洞,暴烈聲嘭一下在腦子里炸開!他猝然抬手拽住白川的衣領撞向地板,兩道身影交錯倒下去,“咚”!白川被壓住倒向地面,后腦勺在一次劇烈撞擊后,尖銳的嗡鳴幾乎沖破頭顱。
“你到底在想什么!”
伊野拖著他的衣領怒喝,“那是藍花星不是模擬戰場,也不是中了槍都死不了的虛擬時空!你就沒想過自己參與計劃死在那里怎么辦?!還想瞞著我,到死也一直瞞著我嗎 !!”
“別生氣……對不起哥哥……”白川恍惚睜開眼,冰涼的掌心包裹住青年的手。
“你說這些有什么用!”伊野努力深呼吸道,“一直以來你想做什么我都隨你,你想贏我就幫你,可我做這些不是為了讓你現在去送命的!你知不知道你的存在對這個世界而言到底意味著什么?!現在我沒辦法和你一起參加計劃,你怎么辦?你一個人怎么辦!”說到后來,他聲音都在抖,“白川……我沒辦法保護你啊。”
“我們現在進皇宮,向陛下懇求。無論你裝死也好還是裝殘廢也好,總有辦法讓陛下收回成命的,他總不可能要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去藍花星!”
伊野說著要把他拉起來,卻被白川摁住。
“你就這么想去藍花星嗎?為什么?!”他難以置信道。
“因為我想進元老院。”白川的聲音沙啞到快模糊了,讓伊野愕然怔住,“只有這樣,我才有機會成為議員。”才能……配在你身邊。
你以為他一個無權無勢的Omega,哪來的資格在短短時間內成為元老院的一員?軍校聯賽的冠軍光環?B級榮譽軍校生的頭銜?不,那些東西對元老院而言根本無關緊要。在這個地方,無論是誰,哪怕是再不起眼的人物也必須是貴族的成員或附庸。但可笑的是,白川注定了永遠也不會擁有這層身份。
他是可以安安心心地從軍校畢業,當一名指揮官,通過無數場戰役為自己贏得殊榮。可那樣太慢了。伊野會站得越來越高,身邊將充滿利箭與險惡,他必須用最快的速度匹配上他的地位,才有資格在他身邊輔佐他,為他處理一切。
他扯嘴笑了笑:“你還記得我們剛來主星的第一天,艾林亞法官邀請我們前往梅華宅邸嗎?其實那時候我就知道了藍花星計劃要重啟的事。”
但當時他并沒有答應艾林亞的條件,他是很想得到藍花星計劃的相關權限,但并不意味著要用命去拼。想從裴德嘴里得知那名蟲族的線索,他還能有很多辦法,可以一步一步慢慢來。但伊野被第十席下藥卻突然打亂了一切,他深刻感受到自己的無能和軟弱,所以他才會答應交易。再后來,伊野成為了十二席,他向艾林亞法官提出進入元老院的請求,才會有之后的一切。
“艾林亞法官給我我想要的東西,而我參與藍花星計劃,替他找到他兒子芬尼安死亡的真相。這就是我和他的交易。”
“可你明明只要順利畢業就總能找到機會進入元老院,一定要現在嗎?!”
“哥哥。”白川有些凄涼地啞聲,“你不會明白的……”
在這樣一個人身邊,他如果在原地徘徊或走得慢些,終有一日會拋下、丟棄。他太沒有安全感了,所以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好,哪怕踩著別人的尸骨,哪怕死無全尸,也要拼了命爬到他身邊去。就算真的死了——至少他這輩子都不會被伊野遺忘了,不是嗎?
“你相信我一次,我一定會活著回來的。你不是一直都覺得我很厲害嗎,這次不能也相信我嗎?”
“那不一樣啊小白。”伊野兩手撐在他胸前,顫著肩膀垂下頭,濃墨般的黑發長長落下遮住兩側的光和他那張蒼白的臉,“其他什么事情我都對你有把握,可是……藍花星計劃,這些年來去了那里的人有多少能幸存?就連裴德殿下回來后都治療修養了幾個月才完全康復,我怎么能安心?”
“也許我是不同的。”
白川伸手撫輕輕觸碰著他的臉,“你以前也說過吧,我和別人不同。進入元老院是我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我可以借此從裴德嘴里知道殺死我母親的那名蟲族的樣貌,可以越過政治場的門檻,可以漸漸擁有很多很多權力,但相應的,我也需要付出一些東西。”
“我確實在賭,但請你相信,我總會贏。”
白川當然知道能活著從藍花星回來的人屈指可數,但他不在乎從前的人是怎么死的。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這次去,非生即死,既然有五成的可能性,那為什么不賭一把?
“你真的……”伊野看著他的眼睛,有好多話想說,但他知道自己勸不動白川了。
這個人以前就說一不二,后來長大柔和了許多,可骨子的偏激從未變過。
他抬起手,倒坐回地上,沒有再說一句話。
伊野沒有再勸了,但接下來的三天也幾乎沒和白川說過話。
他找人來修了隔壁客房的屋頂,當晚就搬到了隔壁去,平日里和白川碰到也不跟他聊天。就算是吃飯也準備自己做自己的,但由于做的實在太難吃,最后還是被白川哄著送了熱乎乎的飯菜,才肯不情愿地吃兩口。
白川知道他還在生氣,想盡了各種辦法緩和,但無論什么辦法都沒用。
伊野真正生氣的時候,遠比一切都讓白川覺得畏懼。但他沒有經歷過和伊野這么激烈的爭執,不知道怎么應對,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奔波了兩天,但結果還是一樣,沒有任何用處。
中午做完飯,白川接到了許久未聯系的安德烈學者的訊息,說需要補充注射藥劑。他將飯菜擺在桌上,走到伊野屋前敲了敲門,對方還是和之前一樣不搭理他,白川只好先寫了便簽留在桌上,收拾后出門了。
*
研究室距離主城區偏遠,也最適合進行一些隱秘活動。
注射完后,白川抬手摁住腺體上的酒精棉,看向安德烈:“還需要多久我才能真正變成Alpha?”
“根據這幾個月的研究我對藥劑的配方進行了很多改良,你的身體也已經開始適應,按照預想,等你從藍花星回來差不多就可以注射最后一針了。”安德烈擦拭著雙手,話音微頓,“前提是,你能回來。真的想好要去藍花星了嗎?”
“嗯。”
“那我也沒什么好勸你的了。”嘴上是這樣說,但他還是忍不住嘆息了聲,“你啊,怎么就做了一個最壞的決定呢。”
“人總有不撞南墻心不死的時候。我還年輕,無所謂撞一撞。”
“真不像你能說出來的話。”安德烈苦笑,“跟你那個哥哥學的吧?”
提到伊野,白川的表情很復雜,“嗯。他教會了我很多。”
“看來你是真喜歡他,但提起他,你好像不怎么高興。”
“最近有些矛盾。”
安德烈一直都知道白川是個兄控,看他不想說也就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談。
心想著或許是他和白川的最后一次見面了,難免覺得可惜,忍不住抽出煙點開。一根煙很快點完,他沒有停,又接著點了第二根,第三根……
白川:“少抽一點吧,會死的。”
“你這張嘴害真會咒人。”安德烈罵了他一句,掐著煙的手倒是放下去。接著忽然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里,隔了很久才重新看向白川,眼里充斥著矛盾與掙扎,像是有什么話要說出口,卻又不敢說。
白川看出來,但是沒問,只是平靜地等著。
他和安德烈認識的時間不算很久,但他知道這人藏著很多事情,至少在藍花星的事情上,瞞著自己不止一點。
“小子,你……”
安德烈想得腦袋疼,用力掐著的眉心,但最后也還是沒忍住,索性咬牙直接說出口:“到了藍花星,千萬別暴露自己的信息素,這是我唯一能給你的忠告了。”
“好。”白川應下。
“你……你居然不追問我?”安德烈疑惑反問。
“你會說嗎?”
“……”安德烈突然感到一陣無語,“我還確實沒法說……算了告訴你一點邊緣的信息也行。你看過以前的名單,應該知道帝國每一次勘探計劃,都一定會有名3S精神力者存在。光是這樣其實不奇怪,但怪的是帝國曾經有過制造機械腺體的計劃,而他們試圖模擬的機械腺體,就是3S精神力的腺體。至于原因,更深的我不能再詳細說了,但你自己多加小心,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泄露自己的信息素。”
白川對安德烈說的話感到有些驚訝,但他很快冷靜下來,頷首:“我記住了,謝謝。”
那之后白川便離開了實驗室。
……
三天時間轉瞬即逝,很快就到出發當天。
白川起得很早,做好了一桌熱騰騰的早餐,走到伊野門前。但屋內一如既往沒有人回應他,這幾天來都是如此,哪怕他對著門說了很多真心話,伊野也不會出來看他。
沒多久,出發的時間就到了。
白川垂眸,最后看了一眼伊野的房門,將菜放進保溫箱里,關上門離去。
*
前往藍花星的飛船降落在主星最東側的私人港口,勘探小隊的十人全部到齊后陸續乘上了飛船。
尤金和白川因為都是軍校生,被迫坐在一塊,彼此相看兩厭,不約而同地一個看向窗戶,一個看向過道。氣勢僵持不下,絲毫不用懷疑,要是有兩把槍,他們率先突突爆頭的一定是對方的腦門。
“你是小時候腦子被關壞了嗎。”尤金忍不住冷嗤,第一句就罵他,“把伊野丟給凱撒和梅華家的那個腦子不正常的家伙,你該不會以為他們對伊野只是同學情誼吧?”
“……”白川懶得搭理他。
“如果是我,就算死我也會把人鎖在身邊,把其他狗東西趕盡殺絕。”
“所以他才討厭你。”
尤金驟然陰沉下臉,“你說什么?”
白川偏頭,面無表情地看向他:“身為主教的你,應該從來不用擔心人脈。但我和哥哥,我們跟你不一樣。他以普通人的背景坐上十二席,身邊只有我一個人遠遠不夠。”
陛下授禮那天,他和布什·梅華聊的就是這件事。
縱使不甘心他也必須承認,在這件事上布什·梅華看得確實比他通透。
“我、凱撒、尤金,乃至于林佩將軍,有我們在伊野身邊,他的路才能走得更順暢,”當時,布什·梅華微笑著對他道,“所以,白川,就算你恨到想殺死我們,你也只能忍著。就憑你一個人,伊野哪天出事你根本護不住他。同樣的,只有我一個人,我也無法保證自己能完全護住伊野。”
“這就是我們之間為什么必須容忍對方,你憎惡我,我同樣憎惡你,但是,不要為了我們彼此的一己私欲損害伊野的利益。你是聰明人,不像凱撒那種死腦筋,我相信你應該能明白這個道理。”
這些就是布什·梅華對他說的話,令人憤怒,但卻不能反駁。
白川不敢保證自己能從藍花星活著回去,所以凱撒他們的存在對伊野尤為重要。那些狗縱使令人感到惡心和礙眼,但對伊野有利,他必須容忍。
……至少在自己還沒有完全徹底的力量前,只能忍。
聽完他的話,尤金露出微妙的神色,譏諷濃烈:“廢物如你和布什·梅華才會有這種瞻前顧后的想法,伊野跟你不一樣。”
“……你覺得你比我了解他?”
“不是嗎?”尤金倒坐回去,像發現了只有自己才知道的點一樣,愉悅地哂笑起來,“就算像布什·梅華說的那樣,集齊眾人的權力可以給他鋪出一條最順暢的路,可我怎么覺得,伊野不會走這條路呢?”
他是親眼見證過的,軍校聯賽里,伊野寧愿拖著自己一起墜河也不肯松手。其他人都看不出來,但他知道,只有他知道,伊野的本性里就沒有“保全自己”這種選項。
他是有自毀傾向的人。
尤金越想越覺得欣喜,刺骨地笑起來,“白川,他不會走你鋪的路。”
白川:“……”
與此同時,飛船等候大廳的廁所內。
其中一個隔間里傳來輕微的悶哼聲,很快動靜消失,門被推開。
一道清瘦筆挺的身影走出,他穿著藍色乘務員制服,帽檐壓低,露出半截冷白分明的臉。看了眼身后昏迷的家伙,他思索幾秒,從懷里取出一疊鈔票和一張便簽,塞進對方胸前袋子里,隨后闊步走出廁所。
找到前往藍花星的飛船,青年戴好口罩走上旋梯。
剛進飛船就被一名乘務員攔住:“請問你是?”
那青年拿出自己的證件,語氣溫和:“凱文他臨時腸胃炎發作了,換我來替班。你還沒收到通知嗎?”
“沒有哎,這么突然嗎?”對方很快掃了眼證件,搖頭道。
“急性腸胃炎,你知道的。或許流程還沒走完,不過飛船快開了,不要耽誤行程,你也知道這次前往藍花星是保密計劃,坐在飛船里都是些重要人物,別惹得他們不高興。”
這趟躍遷是一級保密行程,除了飛船上的人外沒有其他人清楚,看來眼前這個人確實是臨時調來替班的了。那名乘務員沒有多想,也確實害怕惹飛船里的那些人,尤其是梅爾維爾家那位生氣,急忙點頭:“那辛苦你了。”
“沒事。”青年隔著口罩笑了笑,“不過我有點感冒,現在戴口罩可以吧,過會兒需要的時候我再揭開。”
乘務員點點頭,讓他跟自己去工作區準備餐食。乘務員走在前面,青年慢悠悠地跟在身后。
趁對方沒注意,他微微扯高不舒適的帽檐,經過半拉開門的廁所時,正對上里面的鏡子,
——鏡子里倒映出一雙黑色漂亮的眼睛。
這時前面人轉過身來,他迅速自然地將帽檐重新壓下去。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來著,剛剛證件我一時沒看清。”
“我啊。”
青年藏在口罩下的嘴角彎了彎,“我叫夜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