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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1 章

    到?了起?宴這日, 夫婦二人早早地預備起來。

    著裝不能馬虎,黎又蘅親自為袁徹挑選衣裳,這件試一下?,那件也試一下?, 袁徹忙得暈頭?轉(zhuǎn)向, 黎又蘅卻始終不能滿意。

    袁徹茫然看她:“都不好看嗎?”

    黎又蘅端詳著他, 搖頭?道:“都好看, 選不出來了。”

    他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低頭?理了理衣襟,“我穿什么無所謂, 與你相配就好。”

    最后?穿了件景泰藍綾紋圓領袍,黎又蘅點了頭?。

    女人家收拾起?來更廢時間一些,黎又蘅坐在梳妝臺前又是梳頭?又是上妝,袁徹在一旁等候,眼?睛盯著那銅鏡,看她淡掃峨眉。她本就天生麗質(zhì),那些裝飾不過?是錦上添花。

    “郎君,幫我選一條帔帛。”

    袁徹說好,走過?去看那衣架橫木上搭著的一排各色各樣的帔帛。

    他嘴角微微彎著, 欣喜于黎又蘅在這樣的小事上樂意采納他的意見。雖然婚前沒有感情基礎, 但就這樣互相了解,他們?會慢慢滲透入彼此的生活, 經(jīng)營一段細水長流的感情。@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黎又蘅今日穿了件寶花纈紋丁香色紗裙, 選郁金色輕紗帔帛作搭配正相宜。

    他將帔帛抖開, 走到?黎又蘅身后?, 披到?她的肩上,“這條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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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又蘅帶好耳墜子?, 挽了兩下?披帛,站起?身轉(zhuǎn)一圈,笑著說他眼?光不錯,轉(zhuǎn)而?挽上他的胳膊,“走吧。”

    到?了朱宅園子?,一應事務都準備齊全,時辰也差不多了,二人到?門口迎客。

    來的都是朝中同僚,成婚的攜著家眷,和和氣氣地道幾句恭喜,夫婦二人笑盈盈地受了,便把人往里引。

    黎又蘅剛把一位女客引進去,回?過?臉見沈行知過?來了。

    他任著起?居郎的位子?,少?不了與袁徹一起?共事,理應請他。因著先前二房鬧得那一出,袁徹和她商議不如就不給他發(fā)帖子?了,但黎又蘅想著自己同沈行知清清白白,何必避嫌?倒是袁徹同沈行知在朝中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請了一圈偏偏避開人家,難免惹人非議。

    既見著了,彼此都大大方?方?的。黎又蘅與袁徹并肩站著,沈行知過?來一拱手,說了聲:“恭喜高升。”

    袁徹道了謝,黎又蘅也自然地說著感謝賞光云云。你來我往的交談間,沈行知的目光在面前的年輕夫妻之間逡巡,那眼?底似乎蘊含了許多,說出口的卻只有不咸不淡的客套話。

    不多時,門下?侍郎韓攸同其夫人到?了,這既是袁徹的上峰也是他父親的故交,他迎上去,喚了聲“世伯”,請人入座。黎又蘅也親切地挽了韓夫人的手,帶著人到?女賓席位。

    人已到?齊,袁徹讓開了席,男女分席而?坐,中間以竹簾隔開,各自交際。

    黎又蘅一向伶俐,作為主家,主動調(diào)和著氣氛,跟誰都能說上兩句,席上歡聲笑語的。

    男賓這里,推杯換盞,也很火熱。韓攸與袁褚交情好,對袁徹很是親和,拍著他的肩膀朗聲道:“暨明不過?二十出頭?,已經(jīng)到?了這個位子?,真是有出息啊。我看這是要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日后?你定然比你爹還有能耐。”

    袁徹謙和地說:“世伯過?譽,我尚且有很長的路要走,將來還要仰仗您多指教。”

    韓攸笑著說那是自然,正要舉杯時,他“哎”了一聲,“暨明,你還請了梁王?”

    袁徹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位青年轉(zhuǎn)上樓梯,因積病已久,面容帶著幾分文弱氣質(zhì),身姿卻很挺拔,走過?來這幾步,渾身透著清貴。

    這位是實?打?qū)?的天潢貴胄,又鮮少?外出與人交際,袁徹同他交集寥寥,自然不是他把人請來的,當下?心?里也有些疑惑。

    梁王一來,眾人都起?身,他道請隨意,笑意溫煦地說:“我途徑此處,聽說袁給事在此設宴,特來祝賀一聲,不請自來,實?屬冒昧了。”

    袁徹說:“殿下?惠臨,是我的榮幸。”隨即請他入座。

    梁王道不必,同眾人喝過?一杯酒,說:“我酒量不佳,不好打擾諸位雅興,就先走一步了。”

    來得快去得也快,韓攸同袁徹一起?將人送出去,望著那一縷清風似的身影,琢磨著說:“這梁王殿下?還真是出其不意啊。”

    袁徹與他交換了一個眼?神,沒說什么,對他比了比手,“世伯,咱們?回?去繼續(xù)。”

    女眷這廂也議論?起?來了,韓夫人隨意地談起?:“梁王殿下?打娘胎里落下?了病癥,自小體弱,如今身子?漸漸養(yǎng)起?來了,也喜歡出來走動了。”

    黎又蘅觀察著她臉上細微的表情,覺得她的話有些耐人尋味。

    這韓夫人的母親是岳陽縣主,她時常往宮里走動,自然了解里頭?的消息,黎又蘅留意著她的話,也許不經(jīng)意間就捕捉到?時局的動向。

    一場宴席持續(xù)到?天黑,眾人都盡了興。將客人一一送走后?,袁徹和黎又蘅也準備打道回?家,正好瞧見沈行知在街邊買吃食,黎又蘅說:“先前我請沈公子?幫忙調(diào)查唐惟一,還未謝過?他,我去同他說幾句話。”

    袁徹往沈行知的方?向看了眼?,“確實?多虧他留意,否則袁瑛就要吃大虧了,我同你一起?去,跟他道個謝。”

    黎又蘅卻說:“我未曾告知他唐惟一和袁瑛的聯(lián)系,你若是去了,不就露餡了?我去就好了,你上車等我。”

    “還是你周全。”袁徹點頭?,看著黎又蘅朝沈行知走去,他自己磨磨蹭蹭地上了馬車。

    前些日子?,他還對黎又蘅說,怕沈行知惦記她,現(xiàn)在依然怕。坐是坐不住的,他忍不住想看看,于是掀開車簾一角。

    “公子?。”車窗外,曾青的臉湊了過?來。

    他瞬間有種做虧心?事被抓的感覺,“刷”地拉上簾子?。

    車廂壁卻被敲了敲,曾青說:“公子?,你要是想知道他們?聊什么,不如跟過?去偷聽?”

    袁徹正直道:“竊聽非君子?所為。”

    曾青就知道他又是這一出,搖了搖頭?,

    誰知停頓了一下?,里頭?人又來了句:“你去。”

    他無語地撇撇嘴,應了一聲:“小人這就去。”

    暮色時分,街市上都點起?燈,萬千燈火中,沈行知一人站在酒樓門口,身影稍顯寂寥,黎又蘅走過?去,喚了他一聲。

    他轉(zhuǎn)過?來,笑著說:“徽音要吃這里的梅子?姜,央我給她帶一些回?去。”

    “難怪徽音常說t?哥哥最疼她。”黎又蘅與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沈公子?,多謝你先前告知我唐惟一的事。”

    沈行知同唐惟一交情其實?很淺,意外得知他私德不好更是同他斷了來往,并不在意在黎又蘅面前揭他的短得罪了人,只是好奇,“你打聽那人作甚?”

    黎又蘅掩飾道:“不過?也是替人打聽罷了。”

    沈行知猜到?她不方?便說,就沒有再深問,“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來找我。徽音過?些日子?就要出嫁了,到?時候你可要來喝喜酒。”

    “那是自然。我與她是至交,一定會去送嫁的。”黎又蘅唇角彎著,溫和的笑浮在臉上,“徽音都要嫁人了,你這個做哥哥的,何時成家呢?你與我家郎君是同僚,屆時我們?必得去喝一杯你的喜酒。”

    沈行知明白她的意思。他的心?里始終留著黎又蘅的痕跡,向她表述心?意遭到?拒絕后?,固執(zhí)過?一段時間,但他到?底還是識趣要臉面的人。其實?今日見到?她和袁徹站在一起?,他也覺得這是一對才子?佳人,席上見袁徹談吐間的風雅氣韻,自己也在某個瞬間生出自愧弗如之感。

    到?這種地步,已經(jīng)不必再糾纏。

    他對她露出微笑,說了聲“好”,剛巧里頭?的店家將裝好的食盒送出來,他轉(zhuǎn)身要上馬車,臨走前,又對黎又蘅說:“對了,謝謝你送的那幅雪景圖,是我最喜歡的一件生辰禮。”

    ……

    曾青貓在車窗邊,將偷聽到?的內(nèi)容一五一十地轉(zhuǎn)述給袁徹,袁徹聽下?來波瀾不驚,唯獨到?最后?那一句,變了臉色。

    雪景圖……他給黎又蘅的那幅畫,被她送給了沈行知作生辰禮?

    雀躍了一天的心?陡然沉下?來,袁徹枯坐著,等黎又蘅上了車,他看了她一眼?,吩咐外頭?的曾青趕車回?府。

    晚間的街上很熱鬧,京城繁華都在匯聚在這燈火輝煌中。

    黎又蘅趴在窗口吹風,心?情愉悅,瞧見有前頭?有人在表演雜耍,她喚袁徹:“郎君,你看多有意思。”

    袁徹沒看一眼?,遲鈍地“嗯”了一聲。

    黎又蘅心?想他大概是累了,沒有在意。

    一路上,袁徹都格外沉默。到?家后?,正要回?房,他卻在書房門口停住腳步:“近日公務繁多,我不能懈怠,你先回?房睡吧。”

    黎又蘅還沒應聲,便見他轉(zhuǎn)身進書房了。她察覺到?異樣,想著先不打擾他,沉默地回?了正屋。@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等她卸了妝,洗漱過?后?,蘭苕說袁徹讓傳話,說他今晚在書房歇下?。

    自從袁徹搬回?來后?,哪怕忙到?再晚,也會回?正屋睡,今日真的不對勁兒?。好端端,這人怎么突然耍起?脾氣了?

    黎又蘅眉頭?微皺了下?,說:“知道了。”

    ……

    夜深,書房燈已熄,袁徹平躺在床上,眼?睛遲遲沒有合上。

    由?奢入儉難,睡慣了妻子?身邊的安樂窩,回?到?這硬邦邦的床鋪上怎么睡得著?

    在舉案齊眉的美夢里沉浸已久,忽然被一棍子?打醒,又怎能不心?生苦澀?

    其實?他一早就知道黎又蘅不喜歡他,不過?這些日子?,黎又蘅待他親熱了幾分,他就有些忘乎所以了,高估了二人之間的感情。

    今日就給他提了個醒,他們?遠沒有到?交心?的地步,他給出去的心?意,是得不到?回?應的。或許他還要為之努力許久,到?底要多久,他不知道。

    他現(xiàn)在腦子?里只有一件事,黎又蘅把那幅畫送給別人了,那是他十分珍視的畫,花了很大力氣才得手的畫,被黎又蘅多看了眼?,便毫不猶豫給出去的畫……

    他不確定自己什么時候會對這件事釋懷,但今夜注定無眠。

    極輕的一聲嘆氣后?,他掖緊自己身上的薄被,翻身朝里。

    突然,書房門被推開。

    他回?身,見黎又蘅站在門口,月色落了她一身瑩白。

    “還沒睡?”

    她手里擎著一盞燈,微弱的光沒能照亮她的面容,只聽她聲音溫和地問:“怎么不回?正屋?”

    他坐起?來,說:“太晚了,怕回?去吵到?你。”

    顯然是借口,黎又蘅舉著燈盞在他面前一照,在他臉上看到?明顯的失落,眉眼?都耷拉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笑了一下?,問他:“你怎么了?”

    他搖頭?說無事。

    “真的?”

    “嗯。”

    黎又蘅壓根不信,她被他一連串反常舉動弄得睡不著覺,必須逼問出個結(jié)果。

    她在床邊坐著,盯著袁徹說:“我只問這一次,你不說,過?了今晚,以后?都別說。”

    片刻的靜默后?,袁徹緩緩抬眼?看向她:“你是不是我把給你的那幅雪景寒林圖送給沈行知了?”

    黎又蘅微愣,“你聽誰說的?”

    這么看來是真的了。袁徹郁結(jié)于心?,說出的話含著濃重的怨氣,“那是我送給你的,原是我很珍愛的東西,你說喜歡我才給你的。”

    黎又蘅想了想,儼乎其然地說:“你既送了我,就是我的東西,我想轉(zhuǎn)贈給誰都是我的自由?啊。”

    袁徹本以為她好歹會有一絲愧疚,聽她這么說,愈發(fā)覺得自己可笑,爭辯的力氣都沒有了,嘴唇張了又張,最后?低下?頭?,“嗯,沒事。”

    黎又蘅覷著他的臉色,“你偷聽我們?說話了?”

    “……是曾青偷聽的。”

    黎又蘅沒忍住笑了出來,拉起?他的手腕,“你跟我來。”

    第 32 章

    靜謐的月光在庭院中流淌, 黎又蘅一手擎著燈盞,一手牽著袁徹從長廊上走過。

    袁徹情緒低落,跟在黎又蘅身后不言不語,他垂眸看著地上, 月光將二人的影子拉得斜斜的, 若即若離。

    回到正屋, 黎又蘅讓他坐下, 他看她去箱籠里翻找, 不知她要做什么。條案上擺著的花安靜開?放,他盯著那一抹艷麗, 伸手輕輕觸碰花瓣。

    花瓶被拿開?,他看黎又蘅一眼,收回手,將臉別到一邊。

    像袁徹這樣有些呆板木訥的性子,一般很少?情緒外?露,現(xiàn)在這種耍小脾氣的樣子在黎又蘅看來是很有趣的,所?以她輕笑了一聲。

    這讓袁徹更加郁悶,他皺著眉頭問了句:“我很好笑嗎?”

    “你確實好笑,沒有弄清楚事實就自己置氣, 還跑到書房去睡, 跟小孩子一樣。”黎又蘅將背在身后的畫卷拿出來,攤在條案上展開?。

    袁徹看清了那幅畫, 皺著的眉頭舒展開?, “雪景寒林圖……你沒送給他?”

    “我有說我把這畫送給別人了嗎?”黎又蘅望見他眼底那點驚喜, 唇角彎彎, 笑著解釋,“徽音說她哥哥對雪景圖感興趣, 想通過我買你這幅畫送給她哥哥作生辰禮,可我看你很珍視它,就沒有把它給出去。”

    她佯嘆一聲,調(diào)侃道:“現(xiàn)在想想,還好沒給,不然有些人就得一哭二鬧三上吊了。”

    袁徹面色有些赧然,轉(zhuǎn)移話題問:“那他說你給的雪景圖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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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徽音是我的好友,她拜托我的事我不會?馬虎,再加上當時想讓沈行知幫忙打聽唐惟一的底細,總得討好人家一下,這幅不能給,我就從?我爹那里搜刮了另一位名家所?作的江行初雪圖給了他。”

    這下就全清楚了,袁徹聽完嘴唇微微抿起,“原來如?此。”

    黎又蘅卻不高興起來,搖搖頭說:“你聽了個雪景圖,就暗自揣測我是那種沒心沒肺,會?隨便糟蹋別人心意的人嗎?原來你是這樣想我的。”

    袁徹的確是這樣的想法,但是從?黎又蘅嘴里說出來變得好嚴重,他忙要?解釋:“我不是……”

    黎又蘅止住他,“行了,畫看完了,可以安心了吧?回你那書房去睡覺吧。”

    他微微一愣,懊惱起來。今晚的確有些冒失,怎么隨便聽了句話就能冤枉黎又蘅呢?這下好了,原是誤會?一場,平白惹得黎又蘅不高興,他又要?被發(fā)落到書房去了。

    他慢吞吞地收畫,期待著黎又蘅的挽留,可她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他只好站起身,沒走幾步,又踟躕地扭回來問:“能不回去嗎?”

    黎又蘅朝他走過來,臉上笑容看不透,反問他:“你說呢?”

    他死心了,轉(zhuǎn)身欲走,忽而聽見黎又蘅“嘖”了一聲,隨即衣袖被拽住。

    回身之際,黎又蘅捧著他的臉頰吻了上來。

    他順從?地低頭,輕輕吮著她的唇舌,直到她報復性地咬了他一下,他想,自己今晚可以留下了。

    ……

    前幾日?下了一場雨,沖刷走了夏季的暑熱,天氣漸漸涼了。清晨時分?,霧氣重,濕潤潤的風灌進來,涼颼颼的,黎又蘅囑咐袁徹多加一件衣。

    越是小事,越能體現(xiàn)關心,袁徹很欣慰黎又蘅不經(jīng)?意間展露出的關懷,似乎t?他們的感情在逐漸穩(wěn)定。送他出門時,兩人的胳膊也?自然地挽在一起了。

    他如?今調(diào)任門下省,公?務愈加繁忙,早出晚歸,一出去就是一天,不能陪伴在黎又蘅身邊讓他有些遺憾。

    “娘子今日?要?做什么?”

    黎又蘅說:“和袁瑛約好了出去逛街。”

    本?以為因?著之前的事,黎又蘅和袁瑛之間會?關系緊張,看來是多慮了。

    他微笑著說:“沒想到你們兩個相處得還挺融洽。袁瑛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年紀又小,自幼父親母親對她很是寵溺,有些慣壞了,把她養(yǎng)得性子驕縱乖張,行事毛毛躁躁的,總有失當之處,你端莊穩(wěn)重,可以讓她跟你多學學。”

    黎又蘅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你覺得我端莊穩(wěn)重?”

    袁徹說當然。

    在外?面她一向很知禮,想想之前升遷宴上,她待人接物都很得體,當時瞧著她大方從?容地同?那些個夫人談笑,周到地安排著一切,心里覺得很榮幸能有她這么一位妻子。

    至于在家里……他嚴肅地看著她:“你不要?教袁瑛奇怪的東西。”

    黎又蘅手指點在自己下巴,一臉單純:“你是指……”

    袁給事穿著一身緋色官服,從?頭到腳端正儒雅,唯獨耳根紅了一片,他低聲說了句:“你自己心里清楚。”

    正好到府門口,黎又蘅不逗他了,送他出了門。

    回到屋里,她又睡了個回籠覺,晌午吃了飯,悠悠閑閑到了午后,袁瑛過來尋她,二人準備一起出門。

    不過她們可不是出去逛街,而是去找唐惟一。

    唐惟一以袁瑛的親筆信為要?挾,索要?二百兩銀子,氣歸氣,但為了保全袁瑛的名聲,只能破財消災。黎又蘅瞞著家里幫袁瑛湊齊了錢,又不放心她自己一個人,決定陪她一起前去。

    出門時,袁瑛挽著黎又蘅的胳膊,問她:“嫂嫂,你沒有告訴我哥吧?”

    黎又蘅說沒有,“今早他問的時候,我糊弄過去了。”

    袁瑛咋舌:“他沒有起疑嗎?我每次在他面前撒謊的時候,都會?被他看出來。”

    “我當然不會?被他看出來。”

    袁瑛看著她,眼底有欽佩的光亮,“嗯,哥哥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你是有些本?事的。”

    她確實有些孩子氣,有時說的話引人發(fā)笑。黎又蘅哭笑不得,“我難道是什么會?亂人心智的狐貍精嗎?”

    “我看你像。”

    二人正說著話,一拐彎,偏巧遇上徐應真,她們說出去逛街。

    徐應真說要?跟她們一起出去逛逛。

    黎又蘅正想著怎么拒絕,袁瑛嘴笨還快,說:“母親你別去了,那地兒不適合你去。”

    “你們是要?去哪兒?怎么就不適合我去?”徐應真狐疑地看著袁瑛,“瑛瑤,你是不是又胡鬧呢,還拉著你嫂嫂!”

    袁瑛閉嘴了,黎又蘅急中生智說:“瑛瑤想去乘畫舫,母親不是容易頭暈嘛,跟著我們倒是受罪。”

    因?是黎又蘅說的話,徐應真有幾分?信了,還想問什么,袁瑛已經(jīng)?拽著黎又蘅趕緊走了。

    徐應真在后邊喚她們,“記得天黑之前回來。”

    黎又蘅笑著應了,快步跨出門,松了口氣,目光幽怨地看袁瑛一眼:“但愿此行順利,不然我也?要?跟著你吃排頭了。”

    袁瑛說:“嫂嫂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

    二人上了馬車,往唐惟一的家中去。

    路上,黎又蘅交代袁瑛:“記清楚今天來是做什么的,待會?見了他,不要?多說,一手交錢一手交信。”

    袁瑛捧著臉,哼了一聲:“當然了,難不成我還和他敘舊嗎?自打從?那趙佩文口中聽說了他們之間的事,我就對他深惡痛絕了。跟別人連孩子都有了,還敢肖想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放心吧,我今日?只為把那些破信拿回來燒毀,從?此和那個爛人再無任何瓜葛。”

    黎又蘅見她腦子清楚,意志堅定,便可以寬心了,又問她:“你和那個趙娘子見過了?”

    袁瑛神色有些鄙夷,“我見她做什么?之前不過是把她找來,隔著屏風,聽蘇嬤嬤問她話罷了。我原本?想著她是被負心漢辜負的那一個,還覺得她很可憐,可那日?她過來,竟然大言不慚地說自己甘愿意為妾,要?和我一起伺候唐惟一,把我惡心壞了!”

    黎又蘅嘆口氣說:“她那孩子那么小,母子兩個,無依無靠,只能想盡辦法委曲求全了。”

    袁瑛擺擺手,“隨她去吧,反正都是他們的家務事,別拿到我面前來惡心我。”

    說話間,到了唐惟一所?居的巷子口。

    袁瑛透過窗戶往外?瞧,沒一會?兒唐惟一便出來。他來到馬車前,喚了聲瑛瑤。

    要?擱以前,聽唐惟一喚她的閨名,她總會?心花怒放,現(xiàn)在聽來只覺得渾身難受,恨不能把他嘴鋸了。

    她連車簾子都沒掀開?,語氣冷硬地說:“別這么叫我,膈應得很。”

    唐惟一的聲音斯斯文文的,聽起來有些落寞:“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你不值得我生氣,今日?要?不是受你脅迫,我懶得再見你。錢我已經(jīng)?帶來了,你把我寫給你的那幾封信箋交給我,從?此我們一刀兩斷。”

    “你真的忍心和我一刀兩斷嗎?當初你說你對我的真心堅如?磐石,對我情意重如?泰山,你還說我是牛郎,你是織女,就算你我之間隔了一條銀河,誰也?拆不散我們,這些都不算數(shù)了嗎?”

    黎又蘅聽得閉上了眼睛。

    袁瑛丟臉不已,將車簾掀開?一條縫,怒道:“你閉嘴!我說那些話時,腦子不清醒,休要?再提。你也?別做出這幅可憐樣給我看,明明是你辜負趙娘子在先,欺瞞我在后,現(xiàn)在你還委屈上了!”

    唐惟一本?就是一個清秀書生,神色凄惘地望著人,看起來的確很可憐:“我和她不過是相識得早了些,當初口頭上匆匆地定下婚事,只為搭伙過日?子。可我來到京城,遇見你,才知道什么是愛慕,我對你是真心的,只恨自己沒能早些遇上你,沒有一個能與你匹配的家世?。”

    黎又蘅聽得反胃,心里有些癢癢想開?口罵他幾句,所?幸袁瑛很清醒:“你別在這里混淆是非,我根本?沒有看不起你的家世?,讓我厭惡你的是你的欺騙、用心不誠。你也?別給自己找借口,你就是見一個愛一個,在江陵老家時,趙娘子無微不至地伺候你,你受用得很,到了京城,看上我們家的富貴,又想來勾搭我,你也?配!你滿腹利用算計,現(xiàn)在假面被拆穿,還嘴硬呢,你都孩子他爹了,穩(wěn)重些吧!”

    唐惟一臉色有些僵硬,徐徐嘆出一口氣,“你還是不信我。”

    “不要?再扯旁的了。”袁瑛把銀票掏出來,“你不是要?錢嗎?我滿足你,就當是買個教訓了。”

    唐惟一苦笑:“你真以為我會?脅迫你嗎?”他搖搖頭,“你寫給我的信,字字句句都是你對我的情意,我一直珍藏著,是后來被她發(fā)現(xiàn),她要?拿著信去袁家鬧,還是我攔下了她。所?謂的勒索,也?是她逼我的,不然我也?不知她會?做出什么損毀你名聲的事。”

    袁瑛聽后和旁邊的黎又蘅對視一眼,二人都半信半疑。

    袁瑛說:“我不管那些,你把信給我就是了。”

    “信在她手里攥著,她要?你親自去交易。”

    “那你讓她出來。”

    “她在屋里看孩子,出不來,還是你去見她吧。”

    這要?求未免太無理了,袁瑛氣道:“好大的架子!她算什么,還要?我去求見她?”

    唐惟一一臉無奈:“鄉(xiāng)野村婦,犯起倔來,誰也?沒辦法。”

    袁瑛自己也?拿不準主意了,放下車簾,向黎又蘅投去詢問的眼神。

    要?黎又蘅說,既然來了,就把事情解決了,不然心一直懸著。

    她想了想,從?車廂里拿出了幕籬,扣在了袁瑛的頭上。

    片刻后,袁瑛下了馬車,幕籬上長長的紗羅嚴嚴實實地遮住了她整個上半身。

    唐惟一伸手想去牽她的手,她不悅地“嘖”了一聲,躲了過去。

    唐惟一失落地垂下手,說了聲“走吧”,帶著她往自家的宅院里去。

    小小的宅院,只有一進,進了門就是庭院,唐惟一指了指正屋,“她就在里面,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有什么事你叫我。”

    袁瑛沒說什么,徑直進了屋。

    搖籃里,尚在襁褓的嬰孩安靜地睡著,年輕秀麗的婦人望著她的孩子,目光慈愛,見來人了,她看過來,站起身微微屈膝行了個禮,“見過女君。”

    這是妾對正妻的稱呼,袁瑛當即聲音沉怒道:“住口!誰準你這么叫我的?我同?你沒有任何關系,休要?胡亂攀扯。”

    趙佩文之前未曾見過袁瑛,以為就是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如?今見著t?了,被她這么一喝,氣勢登時有些虛了,不過這就是她要?的。

    她看了眼那帶著幕籬的人,彎著嘴角,“以后袁小姐進了門,就是我的女君了,這么叫是應該的,我先稱呼上,以示對您的尊敬。”

    袁瑛冷聲道:“沒有人要?做你的女君,你大可以和唐惟一長相廝守,不管你打什么算盤,把你這一出收了吧。我沒心思和你廢話,你我盡快把事情解決了,別吵著孩子。”

    趙佩文一副哀哀戚戚的模樣,“袁小姐是容不下我和孩子嗎?我也?是沒法子,這孩子都生下來了,總要?有個名分?,我們在老家待不下去,只有來京城尋惟一,我真的不知道他和你已經(jīng)?情投意合了。我自知比不過袁小姐,也?無意拆散你們,只想我和孩子能有個依靠,求袁小姐給我們個容身之地。我保證絕不會?和你搶什么,只盡心侍奉。”

    “誰要?你侍奉了?”這人就跟聽不懂話一樣,你說東,她扯西,做出一副做小伏低的樣子,卻比誰都氣人,袁瑛沒有耐心了,將手里的銀票揮了揮,對她說:“你把信給我,我把錢給你,就是這么簡單的事,不必再扯其他。”

    趙佩文卻擺手,“不敢要?袁小姐的錢,找了這么個托詞,就是想與你見上一面,好好表表我的忠心,只要?你容下我們母子,怎么著都行,不然我們孤兒寡母的,可是沒有活路了。”說著竟然跪了下來。

    袁瑛看著她,冷笑一聲:“你這人真有意思,我竟不知我怎么就礙著你們的活路了。你們母子日?后如?何,自去和唐惟一商議,別在我面前要?死要?活的。”

    趙佩文淌下淚水,哀切地看她一眼,“袁小姐這意思,是容不下我們,非要?逼我們死了,好……”她突然拔下頭上的簪子,作勢往自己脖頸上刺去。

    眼看著就要?見血,袁瑛一動不動,依舊立在那里,倒是趙佩文見她無動于衷,愣住了,橫在脖子前的簪子刺也?不是,不刺也?不是。

    袁瑛聲音透著嘲弄:“怎么?你以為我會?攔你?你是死是活與我何干?”

    趙佩文計謀失敗,臉上顯出慌亂,眼前之人身上那種冷靜襯得她十分?可笑,她不由得有些氣急敗壞,站起來說:“這屋子里只有你我,我若是受傷,到衙門去誣告你,你袁大小姐難道能干干凈凈嗎?”

    “袁大小姐在巷子口的馬車里好好坐著呢,你想攀咬也?攀咬不到她身上。”黎又蘅不緊不慢地掀開?幕籬,神色泛冷。

    從?唐惟一執(zhí)意要?袁瑛來見趙佩文,她們就覺得不對勁兒,袁瑛年紀小,性子又容易急,黎又蘅怕她吃虧,便替了她。還好來的不是袁瑛,否則就她那個脾氣,加上身為當事人,趙佩文方才那幾句會?輕而易舉地激怒她。

    趙佩文本?就沒有見過袁瑛,現(xiàn)在聽黎又蘅的口風更迷惑了。

    黎又蘅笑道:“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怎么誣告我?”

    趙佩文手里的簪子還抵著脖子,定了定心神說:“總歸你肯定是袁家的人,到時候就說你們姓袁的,要?害我們母子性命……”

    “夠了!”黎又蘅沉下臉,“我來這兒不是聽你編故事的,也?奉勸你一句,不要?胡作非為。你當衙門的人都是飯桶,看不出你是誣陷?”

    趙佩文本?就是聽唐惟一的安排辦事,現(xiàn)在被拆穿一下子慌了神,眼神飄忽地看向門外?。

    黎又蘅明白了,“這招是唐惟一告訴你的?他是不是說讓你自傷,回頭去衙門把事情鬧大,讓全京城都知道袁瑛為了和你爭奪他,而傷害了你?到時候,你成了惡人,唐惟一再站到袁瑛身邊,表一表誠心,袁家或許會?為了顏面不得不讓他們成婚。之后,唐惟一會?給你一些好處,比如?把你的孩子記到袁瑛名下?lián)狃B(yǎng)。”

    趙佩文愣住了,手里的簪子脫落“咣當”掉到地上。

    黎又蘅見狀便知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她搖頭冷笑,“你還真是豁得出去啊。”

    趙佩文發(fā)了會?兒愣,自嘲地笑了一聲,面色頹然:“很可笑是吧,可我能怎么辦?我不像你們高門貴女,命富貴,我賤命一條,生了孩子,遭人嗤笑。可就是自己被唾沫星子淹死,也?得讓孩子有個爹,有個名分?。我不過是個村婦,沒什么見識,自己沒主意,只能聽他的。若是他真的和袁家小姐成了,孩子記在人家名下,以后的前程就有保障了,不然,跟著我無依無靠嗎?”

    黎又蘅聽著她天真又無奈的話,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唐惟一真是一張巧嘴,騙了一個又一個啊。他說,你就信?且不說你助他成了事,袁家究竟會?不會?讓他和袁瑛成婚,你有沒有為自己想過?今日?如?果你和袁瑛真的爭執(zhí)起來,你拿著那簪子往自己脖子上刺,半真半假的,萬一真的沒了性命怎么辦?我想唐惟一很樂意瞧見這一幕,你若是直接死了,他少?一個麻煩,和袁瑛之間就少?一個阻礙,說不定袁瑛就回心轉(zhuǎn)意和他在一起了。”

    黎又蘅也?不管真的假的,先挑撥了再說,“他不就是把自己不負責任的后果引到兩個女人身上,讓你們承擔痛苦嗎?”

    趙佩文眼神逐漸清澈,看向黎又蘅。

    黎又蘅繼續(xù)添油:“你再想想,倘若袁瑛來了,你們兩個女人折騰起來,不論什么后果,他都不吃虧。若成了,他不僅拋棄你,還要?踩著你往上爬,若是不成,也?還有二百兩銀子落到手里,怎么著都劃算,卻從?沒顧過你和孩子的死活,把你們從?頭到尾利用個透!你只想著有個依靠,可你忘了,袁瑛是無辜的,你自己和孩子更是無辜的,你還要?為那個負心漢做嫁衣不成?”

    仿佛一語驚醒夢中人,趙佩文看了眼搖籃里的孩子,走向門外?。

    庭院里,唐惟一站在樹下,悠閑地背著手看樹上的鳥。

    如?果順利,趙佩文受傷,去衙門誣告,把事情鬧大,袁家為了保住顏面,不得不成全他和袁瑛這婚事。

    如?果不順利,也?無妨,他拿著二百兩銀子走人回老家,也?能舒舒坦坦地過一陣了。

    他正做著美好的幻想,突然見趙佩文沖出屋子,張牙舞爪地朝他撲過來。

    “你個殺千刀的負心漢,拋棄我們母子,還想踩著我們往上爬,你休想!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還妄想當人家千金小姐的夫君,你腆著臉上門去做贅婿,人家都嫌你臟了門!”

    趙佩文一邊罵,一邊揪著唐惟一死命地打,唐惟一被她撕扯地衣裳都破了,“瘋婆娘,你發(fā)什么瘋!”@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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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佩文一巴掌甩到他臉上,“老娘就今日?最清醒了,就是跟你同?歸于盡,也?絕不成全你的美夢!”

    黎又蘅站在旁邊看他們撕打了一會?兒,問:“我要?的信呢?”

    趙佩文打人之余,扭過臉來對她說:“根本?就沒有什么信,他是想空手套白狼!那些信,我第一回瞧見的時候,就給撕毀了!”

    省了二百兩,挺好。黎又蘅點個頭,抬步往外?走。

    而唐惟一瞧見黎又蘅的臉才知自己被騙了。果然,要?是袁瑛那個一根筋的直性子,怎么可能不吃虧還挑得趙佩文同?他翻臉!之前在道觀與袁瑛私會?他曾見過這個女人,她要?走了袁瑛贈他的帕子,這種出身高的女人就是自以為是慣了,就愛插手別人的事。

    他怒從?心中起,猛地推開?趙佩文,朝黎又蘅沖過去。

    黎又蘅正在整理幕籬上的紗羅,突然幕籬被扯掉,頭發(fā)被人一把攥住。

    她痛叫一聲,被拽得后仰。

    日?暮時分?,袁徹回到家,今日?難得清閑,能早些地回來。

    他腳步輕快地進了屋,看了一圈,沒有找到黎又蘅的身影,見蒼葭在檐下踱步,他叫住她問:“少?夫人同?小姐出去,現(xiàn)在還未歸家嗎?”

    蒼葭抿著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今日?少?夫人陪小姐去找那個姓唐的,因?是瞞著家里的,所?以沒帶幾個人,交代她留在屋里,說她們會?速戰(zhàn)速決,若遲遲不歸就是事情生變,得告知袁徹去尋她們。現(xiàn)在天都快黑了,人還沒有回來,不會?真的遇上什么麻煩了吧?

    袁徹瞧她那左顧右盼的,便知是有事,神色肅然地盯著她:“她們?nèi)ツ膬毫耍俊?br />
    蒼葭猶豫半天,最終還是擔心黎又蘅的安危,將事情告訴了袁徹。

    袁徹眉頭緊皺:“胡鬧!”

    唐惟一畢竟是個男人,又城府深,就算她們姑嫂齊上陣,又能在他手里落著什么好?

    聽蒼葭說,她們都出去快兩個時辰了,現(xiàn)在還沒回來,怕t?不是真的遇到危險了!

    袁徹一刻不敢耽誤,帶著十幾個家丁,直奔唐惟一的住處。

    日?頭隱沒在邊際線,天光漸微。袁徹心焦不已,不住地催促車夫。

    很快,他趕到了那條巷子,剛下馬車就聽見里頭尖銳的慘叫聲,他心頭一緊,疾步?jīng)_進去,然而看到眼前的一幕,卻愣住了。

    院子里,三個女人圍成一團又踢又打,底下的好像是個人,還能出聲。

    有個女人邊打邊罵,她邊上那個掄著拳頭往男人身上砸的是他妹妹,還有一個,疑似是他端莊穩(wěn)重的妻子,正掰著那男人的頭,要?扣人眼珠子。

    第 33 章

    唐惟一被拉起來?時, 已經(jīng)是鼻青臉腫,身上衣裳被撕扯得不像樣,形容狼狽不已。

    袁徹讓人將他?綁了,回過頭查看黎又蘅她們的情況。

    方才黎又蘅都要走了, 被唐惟一揪住頭發(fā), 她一個巴掌掄過去?, 把人都給打懵了。她和趙佩文不約而同地聯(lián)起手?來?, 按著唐惟一狠狠捶打。袁瑛聽見這頭的?動靜, 匆匆趕過來?,見?狀也加入了圍攻, 狠狠發(fā)泄了一通心里的怒火。

    三個女人打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書生,倒是沒有吃虧。

    黎又蘅整理著被扯亂的?頭發(fā),袁徹問她有沒有傷著,她搖頭。

    袁瑛還在氣呼呼地叉著腰同唐惟一叫罵:“你這個無恥小人倒是會?打算盤,坑了趙娘子又來?坑我!你以為天底下的?女人都好欺負,任由你拿捏?自?己沒本事,妄想用女人當墊腳石一步登天,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也活該你做不上官,你這種?人就是當了官也是貪贓枉法, 禍害百姓的?狗官!”

    唐惟一嘴角都被打破了, 呸了一聲吐出一口?血水,冷笑著說:“對, 我無恥, 你清高!你現(xiàn)在把我說得?不是個人, 卻忘了當初是誰, 沒臉沒皮地賴在男人懷里嚷嚷著非我不嫁。袁瑛,你也就家世看得?過去?, 沒了這點?,你以為誰能高看你一眼不成?”

    唐惟一見?這頭是徹底沒了指望,也不怕撕破臉了,逮著袁瑛一通詆毀,不過袁瑛并沒有因為他?的?話而自?貶,氣勢十足地回懟道:“我呸!你就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要不是我當初瞎了眼,你這樣的?貨色夠得?著我的?頭發(fā)絲兒嗎?你連給我提鞋的?資格都沒有!不過不要緊,我擦亮了眼,還可以重頭再來?,你這黑心肝的?,從根兒上都壞透了,沒救了,早晚讓雷劈死你,下到地府閻王都不收你!

    唐惟一被這幾句激得?臉紅脖子粗,雙手?綁到身?后也掙著要上前?動手?,“你這潑婦!”

    袁徹見?狀一腳踹過去?,唐惟一痛呼一聲,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又被兩個家丁提溜起來?,按住肩膀。

    “你居心叵測地接近瑛瑤,她險些被你蒙騙是她糊涂,原本看你沒能得?逞,不曾真的?坑害了她,又念著你辛苦十幾年考出功名不容易,我們家沒想將你如何。可如今看來?,對你這種?人,還是不能心慈手?軟。曾青,將他?綁了丟出城去?。”

    袁徹清雋的?眉眼染著幾分慍色,斜睨著唐惟一,“從今以后,你離了京自?去?謀你的?前?程,沒人會?妨礙你。可你若膽敢再到京城里胡作非為,纏著瑛瑤不放,我袁家定?不會?饒你!”

    唐惟一咬著牙說:“我身?上有功名,便是上了公堂,也不能隨意對我打罵,你憑什么處置我?你們袁家真是好大的?官威!我告訴你,你們以強凌弱,我一個光腳的?也不怕穿鞋的?,把我逼急了,我到外頭胡說一通,看你妹妹的?名聲保不保得?住!”

    袁瑛聽后氣得?還要打他?,袁徹止住她,神色不驚地說:“姑娘家名聲的?確重要,可你別以為拿捏住這一點?就能作威作福了。你們之間是來?往過,可出去?說破了天也不過只見?過幾次面,就算瑛瑤名聲受損,她也依然是袁家的?小姐。至于你,十年寒窗考取功名是不容易,若要革除卻有的?是法子。”

    唐惟一臉上閃過一絲驚惶,袁徹面色始終不變,聲音寒冽:“與人叫板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骨頭有幾兩重。你若真想犯渾,拼個魚死網(wǎng)破,我先奉告你一句,死的?只會?是你。等你沒了功名,看你還有幾條命夠折騰。”

    言盡于此,袁徹給曾青遞個眼神。

    唐惟一不甘地大吼:“你們仗勢欺人唔——”還沒喊出一句完整的?話,嘴便被堵上。

    唐惟一被幾個人硬拉走,如何都掙脫不開。他?滿臉不甘,最后一刻血紅的?眼睛還死盯著袁徹。

    昔日的?情郎落得?如此下場,趙佩文冷眼旁觀,一臉麻木,說可憐自?然沒有,但說痛快她也笑不出來?。屋子里突然傳來?嬰孩的?哭聲,她空洞的?眼神突然掠過一抹光,趕緊回身?進屋。

    袁瑛站到門口?,看著里面趙佩文抱著孩子輕哄的?畫面,不由得?有些心疼這對孤兒寡母。

    雖然趙佩文一開始還聽從唐惟一的?安排想要設計害她,不過說到底趙佩文也是一個被負心漢害慘的?苦命女人。那個尚在襁褓的?孩子,更是無辜可憐。

    她進屋,將一張銀票放到桌子上。

    兩人不是那種?可以坦誠相對的?關系,多少有些尷尬,話不必多說,她道了聲保重就匆匆離去?。

    這樁事就算是徹底了了,三人一同離開小巷。@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想想今日之事,的?確有些后怕,萬一真的?著了唐惟一的?道,可不好收場。

    回府的?馬車上,袁徹蹙眉訓斥袁瑛:“我說你前?幾日怎么找我要錢,問你你說給你那好友送禮,原來?是被人訛上了,你這嘴里真是越來?越?jīng)]實話了。這么大的?事都敢瞞著家里,以為自?己能耐很大嗎?”

    袁瑛被訓得?不敢回嘴,縮在一邊摳手?指。

    黎又蘅開口?幫她說話:“她也是怕被罵,想著自?己解決了,不讓家里人心煩。”

    “我還沒說你呢。”袁徹看向她,嚴肅道:“她胡鬧慣了,你怎么還跟她一起胡鬧?今日出門時,我還說你穩(wěn)重,讓你多看著她一些,你竟幫著她瞞著家里到這兒來?與唐惟一見?面,他?那種?居心不良之人,豈是能隨便接觸的?,一不小心就會?中了他?的?奸計。”

    黎又蘅有些不服氣:“我們也沒有吃虧啊。”@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然后呢,我若不帶人來?,你們鬧那么大動靜,引得?周圍人都來?看,明日你們姑嫂二人落得?個悍婦的?名聲,難道劃算嗎?”

    黎又蘅不說話了,袁徹板著臉繼續(xù)道:“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別看你們一時制住了他?,那樣的?歹人,誰知道他?撒起野會?做出什么?你們竟然就帶了兩三個丫鬟就來?了,實在是膽大妄為……”

    他?說個不停,黎又蘅聽一半忘一半,胳膊支著車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袁徹看。

    外面華燈初上,燈火交錯在那張面如冠玉臉孔上,半明半暗間,顯得?那眉宇很是冷厲,“知道你們主意大,可家里難不成沒人了?這樣的?事如何能擅作主張,貿(mào)貿(mào)然地來?赴險,若出個意外,你……你為什么笑?”

    黎又蘅燦然一笑,“郎君,你罵人的?樣子真好看。”

    “我……”袁徹臉上顯出幾分錯愕,又陡然壓下眉眼,將臉扭到一邊不說話了。

    黎又蘅笑吟吟地湊過去?,拽他?一下,“郎君,你再罵幾句啊。”

    袁徹依舊不理她,假裝看窗外夜景,明明是一副生氣的?模樣,耳根卻不爭氣地紅了。

    一旁的?袁瑛看著這幅詭異的?畫面,陷入沉思。

    第 34 章

    歸家之后, 袁徹跟底下人?下了令,今日之事不許說出去一句,長輩那里也瞞了下來,那人?已經(jīng)攆出京, 從此都不再提就是了。

    一連串子的事?處理得干脆利落, 黎又蘅感嘆道:“你這樣的斯文人竟會如此簡單粗暴地解決問題, 實令我想?不到。”

    “當斷不斷, 反受其亂。”袁徹倚靠在床頭, 指尖輕捻書頁。

    他看書,黎又蘅看他, “郎君真有魄力。”

    名門望族的子弟,自幼在三綱五常的規(guī)訓下,被磨滅所有棱角,如長輩所愿長成一個正人?君子,有時稍顯沉悶。可了解得深了,才發(fā)現(xiàn)那幅無懈可擊的端方?外表下,也自己的脾性。你以為他是?一卷經(jīng)書,翻看后上面寫?滿了意趣,十分耐人?尋味。

    黎又蘅目光靜靜地落在他身上, 細細品讀。可他還在氣她今日草率行事?, 瞥她一眼說?:“要論魄力,哪里比得上娘子?今日我要是?去晚些,t? 那人?都被你打死了。”

    “你不知道?, 我嚇壞了。”黎又蘅的手沿著他的胳膊摸到腕骨。

    袁徹看她怎么都不像嚇著了的樣子, 視線回?到書卷上, “胡說?。”

    “真的,現(xiàn)在心?口還怦怦跳呢。”黎又蘅輕輕握了下他的手腕, “你要好好安慰我。”

    黎又蘅的撩撥都是?放在明面上的,她不怕被他看穿,因為她知道?他一定會?上鉤。

    就像現(xiàn)在,他會?任其指尖溜進自己的指縫,十指交握,嚴密貼合。

    氛圍到這兒,手里的書就可以放下了。

    ……

    初秋時節(jié)的天氣,天朗氣清,十分宜人?。今日黎又蘅陪著徐應真上廟里進香,回?來時經(jīng)過潘樓街,瞧見?賣摩睺羅的,徐應真讓人?買了一對兒。

    陶制的小娃娃,用金珠裝飾著,模樣很是?精巧,被視為送子之祥物。@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蒼葭捧著那對摩睺羅,說?:“夫人?這是?盼著你們生個孩子呢。”

    “老人?不都這點念想?。”黎又蘅笑?了一下,讓她把東西收起來。

    午后的余暇,她閑來無事?,把前幾日描好的花樣子拿出來繡。

    涼爽的微風輕輕掃過,黎又蘅坐在檐下,拿著繡棚穿針引線。

    人?太?閑了,就會?胡思亂想?,她看著手里快要繡成的手帕,突然想?起,袁瑛曾說?袁徹私藏過一個手帕,也不知了手里的繡棚。

    蒼葭見?她往書房走,正要跟上她,“少夫人??”

    “忙你的。”

    黎又蘅輕搖羅扇,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進了書房。

    袁徹不在,書房里所有東西整整齊齊地擺放著。黎又蘅不是?喜歡窺視人?隱私的人?,但自己和袁徹可是?夫妻,理應坦誠相對,再者說?,她不過是?好奇那帕子是?誰的罷了。

    她晃悠一圈,狀似隨意地翻了兩下,沒看到什?么帕子。

    她看向書案后的柜子,緩步走過去。

    手剛搭上柜門,她有些心?虛地朝窗外看一眼,回?過臉時,目光從?書案上掠過,卻突然定住了。

    她收回?手,暫且無心?去找什?么帕子,拿起書案上的文卷翻看一番,發(fā)現(xiàn)袁徹在調(diào)查先前謀逆案牽涉人?員的卷宗。

    她面色微微一愣,想?起父親曾對她說?,當初因涉嫌謀逆被圣上下令處死的人?,不管冤不冤枉,現(xiàn)在還有誰在乎,誰為他們伸冤呢?

    看來袁徹在乎。是?因為白若晗,想?要幫她父親伸冤嗎?

    檐下傳來腳步聲,黎又蘅將文卷放好,抬頭時,透過窗戶望見?袁徹溫和的眉眼。

    “怎么在書房待著?”

    她淡淡一笑?,“起風了,想?過來把窗戶關好。”

    袁徹沒有多想?,同她說?回?來路上給她買了糖脆梅,讓她嘗嘗。

    她說?好,面色平靜地離開了書房。

    傍晚時,一家子在一起用飯時,袁褚談到最近圣上令梁王到六部協(xié)理要務,朝廷內(nèi)外已經(jīng)起了一些風聲。

    袁褚琢磨著說?:“梁王身子不好,先前一直深居簡出,閉門休養(yǎng),如今卻是?愈加頻繁地參與政事?了。”

    想?起袁徹升遷宴上,梁王曾去露過臉,袁褚問:“梁王那時可同你說?什?么了?”

    袁徹說?不曾,“喝了杯酒就離開了。”

    袁褚點點頭,神色若有所思。

    徐應真看出他的心?思,半認真半調(diào)侃地說?:“你也不過是?三品,梁王就算要起勢,也不至于急著來拉攏你吧。”

    袁褚說?:“話雖如此,可眼下局勢已經(jīng)在變了,誰不是?人?心?浮動?”

    黎又蘅也想?起當時在宴上,聽那位韓夫人?說?圣上現(xiàn)在時常召梁王伴駕,父子間較以往愈發(fā)親厚。

    太?子之位空懸依舊,圣上膝下三子,梁王是?嫡長,本最有資格坐上那個位子,可先皇后早早崩逝,梁王的外家日漸式微,他自己又打娘胎里落下弱癥,身體病弱,不被視為最佳人?選。還有一位五皇子,年紀尚幼,也不合適。

    因此先前張貴妃所出的三皇子聲勢最大,最有希望被立為儲君,可張家沒耐住性子,走錯了路,一朝謀反,株連九族,三皇子也被貶為庶人?。

    現(xiàn)在的競爭,只剩下梁王和五皇子。五皇子是?寧貴人?所生,前幾年被太?后接過去養(yǎng)在身邊,現(xiàn)在不過十歲。這些年,太?后及外戚干政愈演愈烈,圣上的身子卻越來越力不從?心?,如今著手大力栽培梁王,其中用意不言而喻。

    袁褚在宦海浮沉多年,這種事?情自然看得透徹,但作?為袁家家主,他只求獨善其身,日后靜觀其變即可。

    袁徹沒有任何想?法,唯有聽父親的指示行事?罷了。飯后,他同黎又蘅回?去,說?自己還有事?,讓她先回?正屋。

    黎又蘅問他一句:“這幾日忙什?么呢?”

    他料想?黎又蘅不會?對他的公事?感興趣,說?多了她只會?嫌無聊,便言簡意賅地回?答:“一些公務。”

    黎又蘅轉(zhuǎn)過臉來,檐下的燈籠打下一層微弱的光亮在她臉上晃,那眼底的神色并不清晰。她沒說?什?么,“嗯”了一聲便先走了。

    袁徹進了書房,兀自忙到戌時末,回?去正屋時,見?黎又蘅已經(jīng)躺下睡了。

    倒是?稀奇,往日這個時候,她還沒睡呢。也許是?今日陪母親去進香,太?累了。

    袁徹洗漱過后,放輕動作?上了床。黎又蘅背朝著他,他的目光在那纖瘦的肩膀上落了落,給她掖了掖被子,躺下睡了。

    ……

    沈徽音的婚事?近在眼前,出嫁前夕,沈徽音把黎又蘅叫去沈家陪自己一晚。

    已經(jīng)入夜,黎又蘅拿著撣子打理衣架上的婚服,沈徽音抱著腿坐在床邊,對明日惴惴不安。

    “前些日子,長輩張羅著讓我們見?過一面,他坐在那里,全程都面無表情,臉色冷冰冰的,站起來人?高馬大的,比我高了一頭,眼睛斜過來,我都心?慌。”沈徽音憂心?不已,“你說?,日后他要是?欺負我怎么辦?”

    黎又蘅笑?道?:“那你欺負回?去唄。”

    “我哪兒敢?你不知道?,他之前一直在北邊打仗,這次回?來,圣上說?他戍邊有功,要給他個伯爵之位呢。”

    黎又蘅看向她,驚喜道?:“那你以后就是?伯爵夫人?了。”

    沈徽音喜憂參半,捧著臉說?:“他們顧家原本是?先皇后一脈,先皇后崩逝后,顧家光景大不如前,是?顧逍從?軍又撐起了門戶,爹娘也是?看他有前途,才應了這婚事?。誰知人?家現(xiàn)在立了軍功,搖身一變成了當朝新貴,這下倒是?我高攀了。要緊的是?,他好像不太?喜歡我,以后我在那家受欺負了都沒地兒哭去。”

    她嘆口氣,向黎又蘅投去羨慕的眼神,“還是?你有福氣,嫁了個門當戶對的袁徹,那樣的讀書人?才懂得憐香惜玉呢。”

    黎又蘅卻說?:“得了吧,男人?都一個樣,半斤八兩。”

    沈徽音嗅到一絲怨氣,問她:“吵架了?”

    黎又蘅懶得說?袁徹,坐到沈徽音身邊,“還有幾個時辰就天亮了,你還是?想?想?出門的事?情吧。”

    沈徽音仰倒在床上,突然又爬起來,“對了,你趕緊給我看看那個吧。”

    黎又蘅疑惑:“哪個?”

    “我娘塞給你的那個。”

    “哦,那個啊。伯母給的那本還是?太?保守了,我給你帶了更?好的。”黎又蘅沖她擠擠眼睛,掏出了一本厚厚的畫冊。

    姐妹二人?趴在被窩里一起看,黎又蘅已有經(jīng)驗,波瀾不驚,沈徽音嘆為觀止:“會?不會?痛啊?”

    “有一點。”黎又蘅翻個頁,指著圖上的姿勢,“這樣比較舒服。”

    沈徽音目光欽佩:“你好懂。”

    “嗯,不懂問我。”

    “你和袁徹就是?這樣嗎?”

    “嘖,瞎問什?么。”

    二人?抱著畫冊看到半夜,靠在一起睡了過去。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又被叫起來收拾。

    沈徽音在屋里置妝,聽見?外頭熱鬧起來,想?到自己馬上就要離家,傷心?地掉起眼淚。黎又蘅陪在她身邊,給她擦了半天眼淚,可算是?勸住了她。時辰一道?,顧家人?來親迎,人?便出了門。

    黎又蘅跟著忙活到天黑,回?家時,渾身乏累。她沐浴過后,讓蘭苕幫她捏一捏肩頸,這時,袁徹進來了。

    顧沈聯(lián)姻,宴請賓客,給袁家也發(fā)了帖子,黎又蘅去了沈家送嫁,袁徹去了顧家赴宴,也才剛回?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黎又蘅坐在凳子上閉目養(yǎng)神,袁徹腳步輕緩地走過去,給蘭苕使了個眼色。

    蘭苕會?意地退下,袁徹站到黎又蘅的身后,手掌覆上她的后頸,輕輕揉捏。

    黎又蘅很快便察覺到,睜開眼睛,透過面前的銅鏡看他一眼。

    他問:“力度不對嗎?”

    黎又蘅淡淡t?地說?了句:“回?來了?”隨即起身,往床邊走。

    一句話都不愿意多說?,較之以往忽然冷淡的態(tài)度讓袁徹很不適。昨晚黎又蘅不在家,袁徹其實很想?念,也趕緊上了床,想?同她說?說?話。

    “今日你待在沈家忙前忙后的,累壞了吧?”

    黎又蘅說?不累,“徽音出嫁,我為她高興,不覺得累。”

    她低頭梳著頭發(fā),袁徹看著她:“這的確是?一樁上好的姻緣。”

    “好不好,成婚后才知道?。”

    黎又蘅說?完抬頭看他一眼,似乎意有所指。

    他和黎又蘅也是?聯(lián)姻,黎又蘅說?這話,難道?是?覺得自己婚后過得不好?可是?前些日子還好好的,他實在想?不到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或許現(xiàn)在他應該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跟著話茬問一句,嫁給他后悔嗎?可他又怕答案是?自己不想?聽的,于是?旁敲側(cè)擊:“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煩心?事??”

    黎又蘅笑?了一下,反問:“你有嗎?”

    他說?沒有,她便點頭躺下了,依舊是?背著他睡。

    他的心?涼了幾分,看來果真是?有事?。可他又不敢像上次黎又蘅逼問他一般把人?拽起來問,只能盯著她的背影,自己冥思苦想?。

    無果,他也躺下,伸手悄悄去摸她垂在背后的發(fā)絲。

    然而黎又蘅顯然知道?他的毛病,手一伸,將頭發(fā)都攏到前面去了。

    ……

    二人?不冷不熱地對付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這日,袁褚歸家時帶回?一個消息。

    我朝官員七十致仕,最近尚書右仆射因病主動乞骸,今日朝會?結(jié)束后,袁褚被圣上留到御書房,說?的就是?讓袁褚以吏部尚書兼右仆射一事?。

    徐應真聽完便笑?了,提起酒壺給他斟酒,“這是?要升官了,恭喜老爺。”

    袁褚臉上卻不見?喜色,他在現(xiàn)在這個位置上待了有些年頭了,要說?升任也不足為奇,不過圣上在眼下這個關頭提拔他,意思就比較復雜了。

    他捏著酒杯許久沒說?話,突然來了句:“梁王已及弱冠,還未成婚……”

    話音落下,幾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袁瑛。

    袁瑛夾了一塊糍糕塞到嘴里,突然見?眾人?都朝她看過來,她一愣,掩著嘴巴艱難吞下糍糕,不安地問:“我怎么了?”

    袁褚說?:“今日圣上同我提起家里的事?,問到了袁瑛的婚事?。”

    徐應真微訝,“圣上的意思難道?是?……”

    袁瑛明白過來,跟身邊的黎又蘅嘟囔,“梁王不是?個病秧子嗎?”

    袁徹皺眉:“不要亂說?。”

    袁褚打量著女兒,臉色不甚明朗,沉默著抿了口酒。

    晚間,袁褚手里握著書卷,翻了翻,又心?不在焉地背過手,站到窗口看夜色。

    徐應真倒了盞茶遞給他,“圣上若真是?想?點鴛鴦譜,老爺怎么打算?”

    袁褚將書卷撂倒一邊,接過茶撇著茶沫子,半天都沒喝,最終長嘆一口氣:“今日圣上任命我兼右仆射一職,兼官滿歲為真,若是?順利,轉(zhuǎn)過年去,我也是?躋身宰相之列了,可誰知圣上跟著就問了瑛瑤有沒有許人?家,問得我猝手不及。圣上和太?后作?法,少不了要找?guī)讉筏子,我本想?獨善其身,可眼瞧著也要被卷進去了。”

    “若是?瑛瑤穩(wěn)重?,咱們家搏一搏再上一層樓也說?不準,可她那個性子啊……”想?起天真稚嫩的女兒,袁褚搖搖頭,“讓她嫁入皇室無異于把她架在火上烤,還是?算了,也不指望她有什?么大出息了,這輩子平平安安的就好。”

    徐應真看著他,淡笑?一聲:“老爺現(xiàn)在看得開了。”

    袁褚沒說?話,低頭喝了口茶。

    “那你今日你是?怎么說?的?”

    “我只說?瑛瑤如今還未嫁人?。我想?,還是?盡快把她的婚事?定下吧。不然等圣上真動了念頭,回?頭賜婚圣旨一下,哪里還有轉(zhuǎn)圜余地?雖說?便是?皇家也沒有逼女出嫁的道?理,可就算能推脫掉,袁家日后的前程也是?毀了。”

    徐應真不置可否,嘆惋道?:“要不是?之前被那個姓唐的纏上,瑛瑤的婚事?也不會?耽誤到現(xiàn)在。”

    說?起這個袁褚就心?煩,他擺擺手,“不必再提那個人?了。最近沒有見?他再露頭,想?是?已經(jīng)老實回?鄉(xiāng)了。你這些日子就著意打聽打聽,擇一戶合適的人?家,早點定下來,咱們就安心?了,她也不會?胡鬧了。”

    ……

    書房里,曾青整理著書案上的卷宗,問:“公子,白家公子托您的事?情,還要順著線索繼續(xù)查嗎?”

    袁徹想?到方?才飯桌上父親說?的話,說?:“先放一放吧,袁家怕是?要被推上風口浪尖,現(xiàn)在家里不能出什?么岔子。”

    他說?完,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木匣,里面是?一塊上好的白玉石料。

    “曾青,把篆刻工具給我找來。”

    曾青看了眼他手里的玉料,“公子要刻印章?”

    他點頭。最近黎又蘅對他愛答不理的,他想?不出自己是?哪里惹她不高興了,但是?總要去哄她高興的,便尋思著給她做一枚印章,珍貴又足以體現(xiàn)心?意。到時候不管他到底錯哪兒,總能尋得一個寬宥的機會?。

    ……

    近幾日黎又蘅都不怎么跟袁徹說?話,如今晚上不等他回?房,早上也不送他出門了。

    今日清早,袁徹又輕手輕腳地起床,見?她還在睡,不敢吵她,自己穿戴齊整了,給她掖了掖被子出了屋子。

    她聽見?腳步聲遠去,坐了起來,攏了兩下頭發(fā),木著臉發(fā)呆。

    她的確在生袁徹的氣,但是?她不想?告訴他,自己是?因為去他書房偷窺,發(fā)現(xiàn)他為白若晗的家事?操心?而生氣。

    這個癥結(jié)早在新婚夜就埋下了,那時她說?自己不在乎袁徹和白若晗到底有什?么關系,袁徹要解釋她也不聽,可日漸相處,感情已經(jīng)培養(yǎng)起來,再次想?到白若晗時,她才驚覺自己有多在意。

    不過她不如袁徹豁達,可以直接問她和沈行知的關系,她問不出口。可是?難道?袁徹不能自己琢磨嗎?他做了什?么不合宜的事?,自己心?里還沒數(shù)嗎?

    黎又蘅郁悶地在床上窩了一會?兒,半晌才起床。

    今日日頭很好,她想?開窗曬曬太?陽,正好瞧見?曾青將書房里的書搬到庭院里晾曬。

    黎又蘅閑著無聊,走過去隨手拿起本書翻看,“懷仁集?這可是?前朝孤本。”

    曾青將架子上的書都翻開,扭頭回?答黎又蘅說?是?,“這是?白公子所贈。”

    黎又蘅看向他:“白公子?”

    “就是?先前被抄的那個白家,白公子和我們公子在書院時是?同窗好友,交情匪淺,可惜白家獲罪,白公子也被流放千里。”

    黎又蘅聽到“交情匪淺”幾個字,眼神微微變了。

    白公子和袁徹是?好友,那袁徹想?要幫白家伸冤,或許是?看在白公子的情面上。她突然覺得自己遷怒袁徹有些草率了。她將書放下,終日陰沉的臉色有了幾分光彩。

    傍晚,聽說?袁徹歸家,她也不再冷著了,想?著做了香飲子給他嘗嘗鮮,可他一回?來就鉆書房去了,愣是?到要入睡的時候也沒見?著人?。

    她以為他有公務要忙,就不去打擾他,卻不知他是?在書房里趕工。

    袁徹早些年喜歡篆刻些小玩意兒消磨時間,父親常說?他玩物喪志,他漸漸地就不碰了,如今又撿起來,不免有些手生,小小的一個印章,刻了幾個晚上才好。@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掌心?磨出一個小水泡,他暫且不去管,將精心?制作?出的印章端詳了一會?兒,滿意地揚唇,小心?地收起來。

    回?房時,黎又蘅已經(jīng)睡著,那就明日再將禮物給她吧。

    到了第二日,他從?衙署出來,往家里回?,他將印章貼身帶著,坐在馬車里,還掏出來看。聽曾青說?,今日午后黎又蘅去依云水榭見?沈徽音。

    他迫不及待地要將禮物給黎又蘅,早日緩和關系,便說?:“到前頭買些她愛吃的點心?,去依云水榭等她。”

    第 35 章

    依云水榭是一片私人園林另辟出?來的, 對外開放,專供那些年輕女子來此焚香品茗。此地臨水而建,環(huán)境清幽,是個閑情雅致的好去處, 黎又蘅和沈徽音素來愛相聚于此。

    早秋的涼風蕩開水面, 掀起層層漣漪, 清澈的水底, 魚兒在游動。黎又蘅倚著美人靠, 往水里撒魚食。

    “你不是說他長得黑黢黢嗎?那日親迎時,我看人家也不黑啊。”

    沈徽音在煮茶, 抿著唇笑,“先前一直在北地駐守,風吹日曬的,可不黑嘛。回來這么久,自然就養(yǎng)白了些。”

    黎又蘅看向?她,笑道t??:“瞧你這?滿面春光的,看來他沒有欺負你了。”

    沈徽音想起自己婚前的杞人憂天,有些不好意?思,坐過去挽著黎又蘅的胳膊, “我覺得我對他之前有些誤解, 他雖然看起來不好相處,但人還挺體貼的。那日我說了句想吃南方菜, 他第二日就給家里找了個江南來的廚子, 大概就是面冷心熱吧。”

    她輕嘆一口氣, “其實他也挺不容易的, 原本是先皇后一脈,也算得上是皇親國戚吧, 可是顧氏早年間沒落,他父親又早亡,他身為家中?長子,為了撐起門庭,十幾歲就上戰(zhàn)場掙軍功了。那日我看見他身上有好多傷疤,還怪心疼的。”

    黎又蘅挑眉,“這?都心疼上了,還有什么好說的。也不知道?是誰,說什么被人家瞧一眼?就心慌,我看你那不是心慌,是心動吧。”

    沈徽音性情溫柔平和,什么都寫在臉上,被她調(diào)侃,臉頰微紅,輕拍下她的手,“你別笑話我,兩個人相處本就是要慢慢磨合的,我那個時候不了解他,的確有些怕他。”她又問黎又蘅:“那你對袁徹最初的印象是什么?”

    “一開始嘛……”黎又蘅回想著剛成婚的那段時日,其實沒有什么好印象,非要說的話,她的評價是:“我覺得袁徹就是個無趣的老古板。”

    石板鋪成的小徑蜿蜒曲折,繞過假山,便能?看到?水榭內(nèi)的人影,她說的話也清楚地落入耳中?。

    袁徹定?在原地,秋風陣陣,卻吹不動他板正的袍角。

    在外面沒有看到?馬車,他不知黎又蘅是否已經(jīng)?走了,便想進來看看,卻意?外地聽到?了這?一句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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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著薔薇花架,他望著倚在美人靠上的人,日暮的余暉碎在他的眼?底。

    最親密的事做過,也在彼此的懷中?溫存過,他以為二人相伴的日子久到?足以生情,以為她對自己至少是有一些喜歡的。

    原來在她心里,他就是一個……無趣的老古板?

    聽起來很不堪,但低頭看一眼?那玉印,又覺得中?肯。

    誰會送女孩子這?樣的禮物?無趣得很。

    撲通一聲,不知是什么東西?落入水中?,平靜的水面皺起一層波紋。黎又蘅偏頭,緋色衣角從薔薇花架旁一閃而過,沒入假山后了。

    她沒有在意?,沈徽音還在催她說話:“那你現(xiàn)在怎么看他?”

    “現(xiàn)在……”她仔細琢磨一會兒,贊道?:“我看這?個人倒是別有一番風趣。”

    “何意??”

    黎又蘅滿腦子都是袁徹給她搓洗小衣的畫面,她露出?神秘微笑,對沈徽音說:“不可外傳。”

    ……

    天色漸漸暗了,袁徹一回來就坐在窗口的圈椅上,一動不動,跟座石像一般。

    曾青將屋里的燈燭一一點亮,揣著手來到?袁徹身邊,嘆口氣開解他:“少夫人這?么說,確實有些過分了。”

    袁徹神色落寞:“她說的也是實話。”

    曾青不平道?:“實話就能?說嗎?”說完,挨了袁徹一記眼?刀,他訕訕閉嘴。

    袁徹郁悶得不想說話,只?看著外頭黑漆漆的夜色發(fā)呆。

    都是這?么看他的,他心里也清楚,畢竟自己從小只?學君子六藝,平日里做得最多的也就是讀書習字,吟詩作畫,除此之外,若有什么旁的愛好,統(tǒng)統(tǒng)被嚴厲的父親扼殺了。他的確不懂什么閑情雅趣,也難怪黎又蘅嫌棄他。

    他這?個書呆子是無趣,那什么才?有趣?

    他目光微動,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下了極大的決心,突然對曾青說:“之前少夫人看的那些話本你還留著嗎?”@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曾青一愣,忙說:“沒有,絕對沒有。”

    “拿來,我要看。”

    “公子你不用詐我,我真的都燒了。”

    “那就去買新的。”

    曾青啞然,盯著袁徹看了會兒,眼?神幾番變化,最終擔憂地問:“公子,今日的事對你打擊這?么大嗎?”

    袁徹眼?神堅定?,“別廢話,我現(xiàn)在就要。”

    ……

    黎又蘅從依云水榭回來后,沒有見到?袁徹,只?看見曾青搖頭嘆氣地從書房里出?來。

    她叫住他,問袁徹在做什么,他支支吾吾地說袁徹在忙。

    怎么最近這?么忙?總是待在書房里不出?來。黎又蘅心里犯嘀咕,夜里她都昏昏欲睡了,袁徹也沒有回來。

    隔日是十日一次的休沐日,黎又蘅想著前些時候她冷落袁徹了,不如趁著今日同?他一起出?去游玩散心,可他又鉆進書房去了,也不知是在鉆研什么呢。

    午后,她做了一些紫蘇飲子,送到?書房去。推門而入時,坐在書案前的袁徹聽見動靜,面色慌張地將一本書塞到?抽屜。

    她微愣,端著茶盤笑盈盈地走過去,“郎君,你在做什么?”

    袁徹裝模作樣地拿起一只?毛筆,在紙上描了兩筆,“作畫。”

    “我給你做了紫蘇飲子,你嘗嘗。”袁徹說好,黎又蘅打量著他那不自然的臉色,心中?起疑,目光從那閉合的抽屜一掃而過。

    她微笑說了句“那你忙吧”,轉(zhuǎn)身時,笑容一斂。

    肯定?有鬼。

    一整個下午,黎又蘅都在琢磨,袁徹到?底在背著她搗鼓什么。她讓蒼葭去找曾青套話,曾青嘴嚴得很,問不出?東西?。她想又想不出?,一個人坐在窗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扇子。@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突然,書房門被打開,袁徹走出?來,拐到?長廊上不見了。

    黎又蘅動了心思,擱下扇子,往書房走去。

    雖然她心里覺得偷翻別人東西?不好,但是推門的動作很熟練。

    她進了屋,直接來到?書案前,拉開了抽屜。

    里面躺著一本書,封面有些熟悉……她眉頭一皺,猶疑地拿起來翻看,面色陡然一驚。

    這?是當初袁徹從她那里收走的艷情話本!他說要燒掉,竟然自己藏起來偷偷看!

    啊,她那一本正經(jīng)?的夫君……

    黎又蘅心情極為復雜,想不通袁徹是受了什么刺激,到?底是什么把他變成這?樣?

    愣神時,腳步聲漸漸接近,是袁徹回來了。

    她趕緊把話本放回抽屜,袁徹進來時,她正若無其事地端起茶壺,說:“郎君,你的茶水涼了,我去給你添茶。”

    袁徹站在門口望著她,眼?眸黑幽幽的,目光似乎很有深意?。

    她見他關上了門,莫名緊張起來。

    難道?袁徹知道?自己偷看話本的事情被她發(fā)現(xiàn)了?

    她放下手中?的茶壺,看袁徹緩步走來,在她面前站定?后,很是鄭重地看著她說:“我剛好有事要同?你說。”

    “何事?”

    袁徹張了張口,像是不敢直面,又偏頭躲閃開眼?睛,這?將他紅透的耳尖暴露無遺。

    “我學了一些新的東西?,你應該會覺得有趣。”

    電光石火間,黎又蘅想通了一切。

    昨日那一角緋色衣袍,是袁徹,他聽到?了她對沈徽音說的話……他以為她覺得他無趣,就回來偷偷看那些話本,想要學著怎么討好她嗎?

    黎又蘅由衷地笑了,問他:“郎君,你學了什么?”

    “一些……閨中?之樂。”袁徹聲音艱澀,臉紅得滴血,看起來可憐極了,天曉得他一個正經(jīng)?人去面對那些不正經(jīng)?的話本時是多么的煎熬。

    但黎又蘅不管,她并?沒有絲毫憐憫,微笑著摸了下他的耳朵,“郎君開竅了。”

    “不過,玩什么都可以嗎?”

    第 36 章

    袁徹自以為做好了準備, 但現(xiàn)在看到黎又蘅臉上的笑,心?里又開始發(fā)?虛,“你想做什么?”

    黎又蘅踮起腳尖貼了過來,他聽見耳邊的低語, 瞳孔震顫, “不成體統(tǒng)!”

    黎又蘅聳肩, 一臉索然無味:“哦, 那算了。”

    他見她轉(zhuǎn)身要走, 忙扯住她?的袖子。

    對上黎又蘅的眼?睛,唯恐從中?看到失望, 只有把什么原則底線都拋掉。

    “我都依你。”

    黎又蘅抬手一推,他倒在羅漢榻上。

    門窗緊閉,午后的日光透過?窗格子斜斜地照進來,在地面上一點一點挪移。堆滿文書典籍的書房,古樸莊重,靡靡氣息沖破滿室墨香。

    袁徹被纖柔的兩臂環(huán)住腰身,上半身衣物齊整,看起來仍是端方君子的模樣,可別處的不堪, 他自己都不敢看, 嘴唇緊緊抿著,不愿發(fā)?出一絲聲響。

    ……

    “不準自己來。”

    黎又蘅的手摸到他凸起的喉結(jié), 又向上抬起他的下巴, 要他仰頭, “看到墻上的靜心?經(jīng)了嗎?念給我聽。”

    墻上張掛著靜心?經(jīng), 是他為了讓黎又蘅清心?寡欲要她?抄寫的。

    “……人心?好靜而欲牽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 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滅【1】……”

    袁徹一字一句地念著靜心?經(jīng),黎又蘅卻?根本不讓他清凈,她?問他:“一個人若t?能?遣除欲望,便?能?獲得清凈,你的欲望遣除了嗎?”

    袁徹心?亂如麻,他被黎又蘅抓住,自己的七情六欲,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了。他失神地望著那白紙黑字,漫上來的水霧模糊他的眼?睛。

    霎時間渾身繃緊,他顫抖起來,緊攥著她?的手腕,向她?討?zhàn)垼骸翱梢浴砷_嗎?”

    “郎君怎么這么沒有耐性?”黎又蘅的聲音聽起來很是遺憾,可袁徹回頭時,分明見她?笑得愉快。

    “你……”袁徹泛紅的眼?角向下垂著,十分可憐。

    黎又蘅生?出一絲憐憫,用空著的手掰過?他的臉吻他,像安撫,又像是挑逗。

    在短暫而漫長的折磨后,黎又蘅發(fā)?了善心?,袁徹終于得以解脫,弓起身子,大口地喘氣。

    黎又蘅伏在他的背上,獎勵一般親親他的耳朵,“郎君不愧是人中?龍鳳,連這種事都做得很好。”

    他看向那玉白的手,羞慚不已,“……抱歉。”

    黎又蘅慵懶地側(cè)躺在羅漢榻上,手被袁徹捧著,浸在水盆中?清洗。

    袁徹已恢復了日常那幅端莊周正的模樣,半蹲在榻邊,低著頭,給她?洗干凈手,拿起手巾細致地擦拭手指,指縫也不肯放過?。

    從黎又蘅的方向看去,見他眉眼?都低垂著,像是生?氣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再擦手都要破皮了。”

    袁徹這才停下,抬頭時,那張面孔依舊溫潤如玉,不見半分怒色,細細地盯著他瞧,倒從那眼?睛眉梢看出幾分盡力隱藏的委屈。

    黎又蘅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袁徹趟過?去,與她?面對面?zhèn)忍芍?br />
    “你今天怎么了?為何?突然?跟我說那些話?”

    袁徹先是一陣沉默,后來指尖捏住了黎又蘅的披帛,才緩緩開口:“我從小只有讀書,不懂什么情致,性子又古板,不擅長討你歡心?。我知道我很無趣,和?我生?活在一起大概會很乏味,但是你喜歡的事,我會慢慢學著去做的。”他望進她?的眼?睛,“你不要對我失望。”

    他說的都是肺腑之言,惟愿能?盡量挽回黎又蘅的心?,卻?聽她?說:“你又偷聽我和?別人說話了。”

    袁徹本就沒有底氣,這下更加理虧,只能?如實交代:“我是見你最近心?情不好,給你做了一件禮物,昨日想去依云水榭接你,偶然?聽到了你們的對話。”

    他說完慚愧地抿抿唇,黎又蘅卻?笑了一聲,“你偷聽怎么也不聽完整?”

    他微愣,問她?:“你還說什么了嗎?”

    “我說,剛成婚時,我很討厭你,認為你就是個老古板。”黎又蘅望著他,眼?底浮現(xiàn)幾分柔情,“后來呢,了解得深了,覺得你別有風趣。”

    袁徹不解:“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一點也不無趣,現(xiàn)在這幅樣子我就很喜歡,明白了嗎?”@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袁徹思考過?后,得出結(jié)論:“你喜歡欺負我。”

    好像差不多?,但是黎又蘅說:“別把我想得那么壞嘛。”

    袁徹的確搞不懂黎又蘅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他想要一個直接的回答,于是往黎又蘅身邊貼近幾分,問她?:“總而言之,你說,你現(xiàn)在是喜歡我的?”

    他臉上寫著期待,黎又蘅久久地注視著他,終于微笑著點頭。

    袁徹眼?底的那點希冀終于匯成一個光點,閃爍起來。

    看著他唇角微微彎起,黎又蘅啞然?失笑,去牽他的手。

    “你給我做了一個禮物?是什么?”

    提起這個又有些難以啟齒,袁徹遲疑地說:“是我自己篆刻的一個玉印。”

    黎又蘅摸到他掌心?的薄繭,“你之前在書房里熬夜就是為了做那個?”

    袁徹看她?一眼?,“我知道很無聊,你不會喜歡的,所以扔了。我給你準備別的,你想要什么?”

    黎又蘅卻?說:“你扔在依云水榭的水里了?”

    袁徹點頭。

    黎又蘅想了想,“那里的水剛過?膝蓋,我們?nèi)フ一貋怼!?br />
    ……

    暮色映在水面上,細碎的光摻在水波中?閃耀。黎又蘅拎著裙擺,腳踩在水里,細細探尋。

    袁徹沒想到她?會這么重視那玉印,心?里一邊感?到欣慰,一邊又后悔昨日親手把玉印扔了。

    這里的水清澈見底,什么都看到清清楚楚,可他二人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昨日丟在這里的東西,說不定已經(jīng)被人撿走了。

    水底的石頭濕滑得很,黎又蘅踩上去,不妨滑了一下。

    袁徹扶住她?,勸道:“怕是找不到了,你若是想要,我再給你做一個新的就是,不費什么事的。”

    “在那兒!”黎又蘅手一指,踩著水過?去,彎腰從石縫里撈起了那枚玉印。

    落日余暉鋪在她?的身后,她?揚了揚手里玉印,笑容明媚,“看,是我的,總會落到我手里。”

    她?看起來很欣喜,于是袁徹望著她?,也彎了眉眼?。

    回府的馬車上,黎又蘅將玉印擦干凈,看了看說:“缺了一個小角,不過?是陽刻,應該不太明顯。”

    車廂里常備著文房用具,袁徹拿出印泥,將宣紙鋪好,讓她?試試。

    黎又蘅捏著玉印蘸取了印泥,目光卻?落到袁徹白凈的手腕上。她?突然?出手,拽過?他的手腕在上面蓋了一個章。

    看著那“常樂”二字,她?滿意?地笑了。

    袁徹嘆氣:“這個很難洗掉的。”

    “那就不洗了。”黎又蘅牽過?他的手,“你被我蓋過?章,就不用患得患失了。”

    袁徹立刻被哄好,五指鉆入她?的指縫,緊緊扣住。

    ……

    先前因圣上過?問袁瑛的婚嫁情況,袁褚擔心?袁瑛會被圣上指給梁王,便?和?徐應真商議要盡早將袁瑛的婚事定下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徐應真最近就在忙活此事,找了不少人打聽,就想趕緊擇一個像樣的女?婿。聽說永昌侯家的次子尚未婚配,生?得相貌堂堂,德行也很好,韓夫人和?那侯府夫人有交情,徐應真便?托了韓夫人去探探口風。

    今日韓夫人上門來了,想是有消息,徐應真便?趕緊將人請到廳上。

    誰知韓夫人撇了茶盞,哭笑不得:“徐姐姐,你這讓我說什么好啊,我是恭喜你,還是埋怨你呢!”

    徐應真一頭霧水:“這是何?意??之前讓你打聽的事,究竟是個什么結(jié)果??”

    “能?有什么結(jié)果??你們家瑛瑤和?梁王的事,你也不提前同我說一聲,倒是讓我去侯府白跑一趟。”

    徐應真聞言更疑惑了,“我們家瑛瑤和?梁王有什么事?你怎么越說我越糊涂了呢!”

    韓夫人也奇怪,“你還不知?你們家瑛瑤入了梁王的眼?,梁王有求娶之意?呢。”

    徐應真面色一驚,“你從哪里聽來的?”

    “宮里傳出來的消息啊。”

    徐應真手心?發(fā)?涼。他們正急著給瑛瑤定親,宮里竟直接放出來信兒了,這是要趕鴨子上架不成?

    韓夫人是個人精,很快看出其中?深意?,笑道:“消息只要是從宮里傳出來的,不管是真是假,那都是有意?透出來讓外邊的人知道的。賜婚圣旨,怕是很快就要下來了,你們家瑛瑤不日就要成為梁王妃了,這可是榮耀滿門的大好事,徐姐姐,我就先恭喜你了。”

    徐應真連忙擺手,皺眉說:“八字還沒一撇呢,可不要胡說。”她?又道:“且不論真假,到底是還沒定下來,我家瑛瑤可還待字閨中?呢。永昌侯府那邊,你再幫我問問。”

    韓夫人果?斷拒絕:“我可不敢給你家保這媒啊,都知道梁王相中?了你家閨女?,誰還敢惦記,那不是上趕著得罪人嘛!”

    誰說不是呢,徐應真一下子沒了主意?,急火攻心?,險些暈過?去。她?送走韓夫人后,便?著急地在廳前踱步,等袁褚回來趕緊商議該如何?是好。

    袁褚剛開始兼任右仆射一職,事務繁忙,他一心?忙公務,消息來得不如女?眷們快,回家后聽徐應真說了,才得知宮里已經(jīng)傳出消息了。

    他面色緊繃地在椅子里坐下,久久不語。

    徐應真問:“你說這是圣上的意?思,還是梁王自己意?思?”

    “消息都傳出來了,圣上肯定是默許的。”袁褚說,“梁王想往上走,少不了人輔助,他的外家顧氏近年來靠著軍功復起了,如今他就差一門得力的姻親助他在朝堂上站穩(wěn)腳跟,排除掉和?太后一黨親近的門戶,左挑右選,難免會選到咱們家頭上了。”

    徐應真擔憂不已,“難不成真要袁瑛嫁?”

    趴在她?懷里的袁瑛哭個不停。她?前些日子聽父親說什么梁王,還沒感?覺,誰知現(xiàn)在竟然?真的要逼她?嫁人了,這才怕了起來,抽抽搭搭地說:“他都沒見過?我,為何?要娶我?娘,我害t?怕。”

    袁褚不是沒有搏一把的心?,畢竟若梁王真的坐上那個位子,他們家也水漲船高了。可看女?兒這幅樣子,就知道她?應付不來,只好嘆口氣說:“好了,爹會想辦法的。”

    第 37 章

    轉(zhuǎn)眼已入晚秋, 天氣愈發(fā)冷峭,清早掀被子的時候,一股冷風灌入,黎又蘅冷得縮了縮身子。

    袁徹又給她掖好被子, “娘子再睡會兒吧。”

    黎又?蘅在被窩里貓了一會兒, 又?坐起來, “今日要?去平陽郡主府赴宴, 我得早些預備起來。”她說著掩面打個哈欠, 起身下床。

    袁徹從衣架上取下熨燙好的公服,展開穿上, “母親頭疼歇在家中,不能赴宴,你帶著瑛瑤去,讓她?散散心也是好的。”

    “瑛瑤怕得要?死,好些天都不出門了,說怕走在大街上被那梁王給?強擄了去。”黎又?蘅笑著搖搖頭,放下手中眉筆,過來給?袁徹整理衣裳,“回?頭若圣上真要?賜婚, 該怎么辦呢?”

    袁徹無奈道:“能有什么辦法呢, 他們是君,我們是臣, 不遂人家心意, 終究都是我們的錯。不過依我看?, 就算得罪人, 這婚也是不成的好,瑛瑤那粗枝大葉的性子, 嫁到皇室,恐怕會害了她?,也害了家里。”

    黎又?蘅不置可否,“梁王想要?的無非是姻親帶給?他的助力,那瑛瑤也不是他唯一的選擇,或許他得知咱們不愿意,不會強求。那日在朱宅園子見到他,似乎是一個挺溫和的人。”

    袁徹回?憶著梁王的面貌,心想生在皇家,若真是性子溫和純善的人,大概不會活到現(xiàn)在。

    “走一步看?一步吧。”@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啊!”黎又?蘅站在他身后,為他理衣領,忽然低呼一聲。

    他問:“怎么了?”

    黎又?蘅微涼的指尖點?在他的后頸,“昨晚沒留意,在這里留下痕跡了。”

    他一驚,忙去照鏡子,可后頸的位置他看?不到。

    黎又?蘅抿著嘴角緩緩移開眼睛,一副有些心虛但下次還敢的樣子。

    袁徹幽怨道:“你是故意的。”

    “才沒有。”

    袁徹沒時間和她?爭辯,“我馬上就要?出門了,這被人瞧見太不像話了,快幫我想想辦法。”

    黎又?蘅也不敢耽誤他的正?事,笑著拉他在梳妝臺前?坐下,“我用妝粉給?你蓋一蓋吧。”

    袁徹一臉悶悶不樂地坐著,等黎又?蘅完事后,他還有些擔心地摸摸脖子,“確定?蓋住了?不會被人看?出來吧?”

    黎又?蘅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點?頭道:“嗯,袁給?事又?恢復了端正?矜重的模樣,絕對不會被人看?出來你昨晚……”

    “我走了。”袁徹聽?不下去,騰地起身出門。

    黎又?蘅笑笑,坐下來梳妝,收拾收拾晚會兒也該出門去了。

    今日正?是九月九,平陽郡主辦了一場重陽宴,邀請賓客去賞菊品酒。

    馬車上,袁瑛捧著臉傷春悲秋,“怎么會有這么壞的人?一聽?說家里在給?我相看?人家,他就放出消息說要?娶我,讓我不能嫁別人,手段如此卑劣,我看?他和唐惟一沒有什么區(qū)別。”

    黎又?蘅皺眉看?她?:“別瞎說。”

    袁瑛一臉悲憤:“本來就是,他也只是看?中我父兄的能給?他帶來的助益,那他為何不能娶別人,非要?來禍害我呢?”

    黎又?蘅只能安慰她?說:“好了,在我面前?發(fā)發(fā)牢騷就算了,到外面這些話可不能胡亂言語。父親和你哥哥都說了,只要?你自己不愿意,不會逼你的。”

    話說得容易,可袁瑛也知道,若是梁王硬上弓,他們家不肯,拂了人家的面子,日后在他手里肯定?沒有好果子吃。自己的婚事竟然會讓家里如此作難,袁瑛心中愁緒萬千,忍不住哀叫一聲:“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

    片刻后,郡主府到了。

    黎又?蘅在車廂內(nèi)安撫袁瑛一陣,帶著她?下車。二人被小廝領著進了門,在前?廳見過了平陽郡主。郡主是個和藹的婦人,笑瞇瞇地和她?們說話。

    “怎么你母親沒有來?”

    黎又?蘅說:“母親前?兩?日受了涼,如今正?犯頭疼,實在是出不得門,讓我給?郡主道句不是。”

    平陽郡主說無妨,“最近天氣冷了不少?,是要?注意保暖,小心身子。”說話間,她?的眼神時不時地往一旁的袁瑛身上瞟。

    黎又?蘅似有所感,不動聲色地說:“郡主今日這重陽宴辦得這么好,回?去同母親一說,她?肯定?倍感遺憾。”

    平陽郡主笑道:“那你們前?來赴宴的可不要?辜負,園子里的秋菊美不勝收,你們姑嫂快去賞花吧,我先去招呼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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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又?蘅笑著說好,往園子里去。袁瑛跟在她?身后嘀咕道:“我怎么感覺方才平陽郡主一直在打量我,看?得我心里毛毛的。”

    黎又?蘅也注意到了,思忖過后說:“平陽郡主算是梁王的姑姑,興許是在替梁王相看?。”

    袁瑛眉頭皺起來,更沒心思賞什么花了,跟著黎又?蘅逛了一會兒,瞧見了自己相熟的小姐妹,便說:“嫂嫂,我去找靜嫻玩。”

    黎又?蘅知道她?們關系好,好友間說說話,袁瑛也就不那么煩悶了,于是對她?道:“那你去吧,不要?亂跑。”

    袁瑛應了,小跑著過去,挽了崔靜嫻的手,閑聊起來。

    誰知崔靜嫻第一句就是:“瑛瑤,你和梁王什么時候成婚啊?”

    袁瑛當即垮了臉,“什么成婚,我和梁王沒有關系!”

    崔靜嫻只當她?是在害羞,“怎么沒關系?大家都知道,你被梁王看?中了。這莫大的榮光有什么好藏著掖著的?好多?人都羨慕你呢。平日見你不聲不響的,這下可是一鳴驚人,走了大運了。等你當上了梁王妃,可別忘了我啊。”

    幾句話說得袁瑛心煩不已,她?本來就不愿意,可在別人眼里,她?能被梁王看?上,就是榮耀,是她?撿了大便宜。真是膈應,誰要?高攀梁王了?他就是到了她?面前?,她?也不稀罕多?看?一眼!

    袁瑛想不吐不快,可又?想起黎又?蘅交代她?的話,生生忍住了。

    二人四處逛著,前?頭高大的茱萸樹吐著淡黃色的小花,年輕姑娘們將茱萸花摘下來插在發(fā)上,崔靜嫻指了指,“她?們在插茱萸,我們也去吧。”

    袁瑛情緒不高,說:“你去吧,我上那邊坐一會兒。”

    和崔靜嫻分別后,袁瑛百無聊賴地在園子里走著,各色各樣的菊花都賞了個遍,卻看?什么都不順眼。

    晴山有意哄她?開心,指著前?頭的花笑道:“小姐,你看?,那株菊花開得像瀑布一樣。”

    白色的花瓣又?細又?長,往下飄垂著,遠遠看?著的確如瀑而下,袁瑛眼睛亮了幾分,走過去說:“這種花好像叫十丈垂簾,我在書上看?到過。”她?俯身,想嗅一嗅花香,不巧飛來一只好大的蜂兒。

    她?嚇一跳,偏偏那蜂兒還圍著她?轉(zhuǎn),她?用扇子打了幾下打不走,急得扇子都脫手甩飛了。

    一扭頭,那團扇竟掉到湖水中了。

    袁瑛站在湖邊看?著那漂得好遠的團扇,郁悶地跺腳,“連只蜂兒也和我作對!”

    晴山說:“太遠了,夠不到了。”

    “不行,我的扇子若是被什么有心之人撿去,怕是不好。”袁瑛之前?吃過了虧,如今行事謹慎許多?,“晴山,咱們方才從那邊過來的時候,我瞧見那林子里有竹竿子,你去拿一根。”

    ……

    這廂黎又?蘅與沈徽音碰上面了,袁瑛和梁王的事果真成了京中最大的談資,連沈徽音都來過問。

    “你家的瑛瑤怎么沒有來,怕羞不肯出來了嗎?”

    黎又?蘅說:“跟她?小姐妹們玩去了。”

    沈徽音掩面笑道:“那看?來梁王今日沒有撲空。”

    前?一刻還在悠閑地賞花,下一刻就詫異地回?頭,黎又?蘅問:“梁王今日也來了?”

    沈徽音說正?是,“顧逍這會兒就和他在一起呢,梁王是聽?說袁家會來,特找郡主要?了帖子,也來湊熱鬧,不就是想見見瑛瑤嗎?”

    黎又?蘅心中感到不妙,梁王來勢洶洶,袁瑛那頭還死活不肯,兩?個人若是碰上,不知會如何。

    她?張望起來,又?問沈徽音:“你家夫君不是和梁王親近嗎,可知梁王到底是個什么打算?”

    沈徽音的夫君顧逍是先皇后娘家的人,算起來是梁王的堂表兄,二人一直相交甚密,的確知道一些內(nèi)情。

    “顧逍說,梁王已經(jīng)準備讓禮部擇日子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黎又?蘅微訝:“這么快?”

    沈徽音挨著她?低聲說:“梁王的目的是明擺著的,不過這婚事若真的成了t?,對袁家也是好事,畢竟梁王是圣上屬意的人。”

    眼下的局勢其實很?明顯,總歸是梁王勝算更大,袁瑛跟了他,日后的路肯定?是往上走的,不過也如家里擔心的那樣,袁瑛又?不是個細致穩(wěn)重的人,入了皇家,是福是禍真說不好。

    黎又?蘅想想,還是放心不下,說:“你先逛,我去找找瑛瑤。”

    沈徽音讓她?去了,一回?頭,高挑俊俏的男人從石徑上邁步而來,走至她?身前?,將她?發(fā)冷的手合入掌心揉了揉。

    沈徽音仰頭笑著看?他:“你不是陪著梁王嗎?梁王呢?”

    顧逍面無表情道:“開屏去了。”

    ……

    秋風從澄凈的湖面上吹拂而過,將漂在上面的扇子往岸邊帶了一些。

    袁瑛等了半天不見晴山回?來,瞧扇子越來越近了,估摸著用手能夠到,便在湖岸邊蹲下身子。

    她?將披帛胡亂地繞到身后,捋起袖子,伸出胳膊。

    還差一點?兒,她?再伸出去一些……

    “小心。”一道溫柔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與此同時,她?被人抓住胳膊,往后拽了一下。

    抬頭時,青年垂下眼眸看?她?,神色溫和,對她?略笑了下。

    袁瑛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一會兒,又?看?向?那只抓著自己胳膊的手。

    青年禮貌地收回?手,說了句“抱歉”。

    袁瑛往后退了一步,沉默地整理自己的披帛,一雙眼睛不住地往人身上瞟,見他在岸邊俯下身。

    他身量高,手臂長,輕而易舉地夠到了扇子。

    “多?謝公子。”袁瑛接過扇子,對他微微屈膝,行了一禮。

    他說:“這里水深,姑娘不要?輕易靠近為好。”

    袁瑛點?頭,目光在他臉上逡巡了一番,又?瞥見他的袖口沾上了水,“公子,你的衣袖都濕了。”她?拿出自己的手帕,遞給?他,“用這個擦一擦吧。”

    他笑著搖搖頭,“還是算了,免得臟了你的帕子。”

    袁瑛知道他是出于禮貌才拒絕的,便更有些不好意思,左思右想后胡亂地說了句:“那你在這里曬干吧。”說完自己都覺得這個主意太糟,簡直想敲自己的頭,訕訕地捏著帕子看?他。

    他啞然失笑,一陣冷風掃過,讓他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袁瑛見那張如清風朗月的臉上氣色并不好,問他:“你沒事吧?”

    他道無礙,“身子不好,所以要?多?曬太陽。”

    袁瑛抿著唇,有些赧然地笑了。

    這時,她?見不遠處晴山過來了,便說:“多?謝公子相助,不打擾你逛園子了,我先走一步。”

    青年對她?點?頭,她?多?看?了他一眼,覺得此人長得真是好看?。她?正?要?轉(zhuǎn)身,聽?見他又?喚了一聲:“姑娘。”

    他挺秀的身姿映在湖水中,唇邊帶著融融笑意,“我叫李瞻,日后或許還會相見,可以喚我的小字望岑。”

    第 38 章

    黎又蘅穿過月洞門, 正好瞧見袁瑛過來?,她腳步匆匆,臉頰紅彤彤的。

    看?這模樣就知道八成是碰上什?么事了,黎又蘅朝她快步走過去, 還沒開口問話, 她就小跑兩步到面?前來?, 撅著嘴喊了聲:“嫂嫂!”

    黎又蘅問她:“發(fā)生什么事了?”

    “他……我……”袁瑛支支吾吾, 紅著臉說不出話, 揪著黎又蘅的披帛在手上繞啊繞。

    黎又蘅心急道:“快說啊。”

    還是晴山開了口:“少夫人,方才小姐遇上梁王了!”

    果真是遇上了, 黎又蘅看?著袁瑛,皺眉道:“他?把你怎么了?”

    袁瑛往湖邊的方向看?了眼,那人已經(jīng)不見了,可是一想起方才的情狀,她就又羞又氣,“他?對我圖謀不軌!他?故意接近我,幫我撿扇子,笑瞇瞇地勾引我,還說自?己的小字是望岑, 誰問他?了!”

    本來?是該擔心的, 但是聽完她的描述,黎又蘅簡直想笑。

    “他?今日就是特意來?見你的, 你會遇上他?不奇怪。”

    袁瑛一聽臉更紅了, 兩手抱住自?己的頭晃了晃, 嗔怪地說:“真討厭!嫂嫂, 我要回家。”

    她畢竟年紀小,突然遇上一個男人纏上來?要求娶自?己, 可不慌了神?。

    “好好好,我們先走。”黎又蘅抬手為她理了理額發(fā),領著她往前廳去,找了個身體不適的借口,同郡主告辭,先行離開了。

    回去后和家里人一說,都是心頭一跳,尤其是聽說了梁王都要找禮部擇選日子了,更著急起來?。

    “這?是要非瑛瑤不娶了?”袁褚看?向當事人,她正抱著貍奴順毛,一臉心不在焉的。想想自?己天真爛漫的女兒要當上王妃,袁徹都覺得荒唐。憂還是大于喜,這?親能不結(jié)就不結(jié)吧,只盼著梁王那熱情消退,改換目標。

    可是怕什?么來?什?么,沒過幾日,袁褚從臺閣出來?,正要回府,偏偏馬車壞了。

    他?下了車,等?待小廝修車,這?時?一輛朱輪馬車停在面?前。

    里頭的人掀開車簾,不是別?人,正是梁王李瞻。

    “右相?,我送你一程吧。”

    袁褚現(xiàn)在瞧見這?位天潢貴胄,是能躲則躲,拱手道:“不敢勞煩殿下,請殿下先行。”

    李瞻溫和地笑著:“今日天氣可冷啊,右相?是我朝股肱之臣,站在這?冷風里,若是吹病了,如何替父皇分憂呢?不必客氣,快上來?吧。”

    他?說話和和氣氣的,卻絲毫不給人留推脫的余地,再找什?么推辭就不禮貌了,袁褚只好上車。

    李瞻請他?在對面?入座,親手倒茶,“少有機會同右相?坐在一起,今日真是難得。往日里常常碰面?,其實早就想與你敘敘話,我初涉朝政,有許多不足之處,還需你多加指點。”

    “殿下謙虛了,殿下人才出眾,哪里需下官多嘴?”袁褚接過他?遞來?的茶,抿了一口放下,“都是為了朝堂做事,彼此盡心罷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梁王的話有試探之意,他?的回答卻故意模棱兩可。

    雖然梁王拉攏的意思很明顯,向梁王傾斜也不失為穩(wěn)妥的選擇,但袁褚向來?保守,認為還是和梁王保持距離為好。圣上現(xiàn)在雖有意傳位于梁王,可梁王其實是圣上無可奈何之選,倘若太后沒有把持朝政的野心,倘若圣上自?己身體康健,都不會這?么著急地給梁王造勢。若是和梁王走得太過親近,那袁家到底是忠于圣上還是忠于梁王?

    所以,不管是姻親,還是朝堂上的站隊,袁褚都不會輕易邁出腳步。

    顯然李瞻看?出了他?的躲閃,于是主動提起袁瑛:“家里一切都好吧?想起前幾日平陽郡主的重陽宴上,我還遇見令愛了。”

    說起這?個,袁褚的心還懸著,他?想探個虛實,便開口道:“最近有傳言說殿下有求娶小女之意,實在是讓下官惶恐,也不知是誰在捕風捉影,損傷了殿下的名聲可如何是好?”

    “不是傳言。”李瞻微笑著反駁,“是我親口向父皇提及的。”

    他?倒是坦誠,袁褚為難得很,“小女資質(zhì)平平,如何能與殿下作配?”

    “怎會?那日見到令愛,她溫婉嫻靜,落落大方,看?來?右相?教養(yǎng)得極好。”

    袁褚怎么想都無法將這?幾個詞和自?己女兒聯(lián)系上,困惑地問:“殿下是不是認錯人了?”

    李瞻說沒有認錯,“她一聽到我的名字,大叫一聲,捂著臉就跑了,連手里的扇子都丟了。”

    這?聽起來?還有點像袁瑛,袁褚訕訕一笑。

    此時?馬車停下,袁褚立刻下車,正要對李瞻道謝,卻見他?跟著自?己下來?了。

    來?都來?了,總不能不請人進去喝杯茶吧?

    袁褚不太情愿地說:“殿下不如到舍下小坐一會兒?”

    “正有此意。”李瞻笑著對他?頷首,一點不客氣地往府里走。

    袁褚跟在后頭,揩了揩額上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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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廳上入座后,茶喝過了,李瞻就毫不掩飾地顯露出來?意,“令愛可在府上,那日匆忙一見,未能和她多說幾句。”

    袁褚搪塞道:“她今日身子有些不好,還是讓她在屋里歇著吧,免得過來?把病氣過給殿下。”

    李瞻依舊是平和的語氣:“那有什?么要緊?反倒我自?小就是個藥罐子,但愿她不嫌棄我才好。”

    他?步步緊逼,袁褚無奈,只好看?向身旁的下人,遞了個眼色,裝模作樣?地吩咐:“派個人到小姐房中去,看?她能不能下床……”

    話還沒說完,一道清脆響亮的聲音震動了李瞻手邊的茶盞。

    “壞貍奴,今晚不給你飯吃了!”

    他?循聲望去,通體雪白的貓兒從廊柱后一躍而出,輕盈地跳到庭院內(nèi),窩在雀梅盆景邊打個哈欠。

    身穿團花蓮紋齊胸襦裙的少女從廊下小跑過來?,桃夭色的披帛在她身t?后飛舞,她抓住了貓,兩手舉起,兇巴巴地對它?皺鼻子。突然瞧見廳里坐著人,她看?過去,正對上李瞻笑盈盈的眼睛。

    梁王怎么會在這?里?她茫然地看?向父親,父親一臉尷尬對她說:“來?給梁王殿下見禮。”

    她還懵著,抱著貓走入廳內(nèi),屈膝行個禮,僵硬地說:“見過殿下。”

    李瞻從椅子上站起來?,見她額前的發(fā)還亂著,眼睛又圓又大,警惕地望著自?己,不由得笑了一聲。他?伸手摸了摸她懷里的貓兒,“正和右相?說你呢,你就來?了。”

    袁瑛面?對他?很局促,也不接話,只低頭摸著自?己的小貓。

    袁褚知道她是應付不來?李瞻的,出言道:“我和殿下還要談話,你先回房吧。”

    袁瑛應了聲,正要離開,李瞻說:“我喝過茶就要走了。正想去街市上轉(zhuǎn)轉(zhuǎn),不如你同我一起?”

    袁瑛覺得他?又想勾引自?己了,泛紅的小臉神?情肅然,堅定地搖頭,“不打擾殿下雅興了。”

    “我?guī)闳グ椎\樓如何?聽說那里有許多可口的甜點,女孩子都喜歡。”

    袁瑛還是拒絕:“那里的不好吃,我就不去了。”

    “那哪里的好吃?”

    論起吃喝玩樂,袁瑛是行家,立刻道:“潘樓。”

    “真的嗎?比宮里的還好吃?”

    “當然了,那里的滴酥鮑螺是人間美味,又香又甜,入口即融。”

    “那你帶我去嘗嘗吧。”

    “好……”袁瑛順著話茬就應下來?,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又趕忙閉嘴。

    李瞻笑容黯淡幾分,看?著她問:“不行嗎?”

    袁瑛剛想拒絕,但是他?看?起來?好可憐,讓她不忍心拒絕。

    “我之前很少出門,好多有趣的地方都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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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雙眼睛似有光華流轉(zhuǎn),袁瑛望進去,迷迷糊糊地就說了聲:“好吧。”

    袁褚緩緩扶住額頭。

    第 39 章

    黃昏時分, 落日凝成一個橘色的光點懸在天邊,天幕下?的街市正熱鬧。@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袁瑛同李瞻來到潘樓,跟在后頭,上樓時垂眸看著那晴藍色的衣擺, 有些郁悶。

    梁王怎么可能不知道潘樓, 人家?guī)拙渚桶阉龓芰? 她還傻乎乎地跟過來。

    她視線上移, 凝著那人晴云秋月般的身姿, 撇了撇嘴,他心思太壞, 白長那么好看。

    為了權(quán)勢來接近她的人,前有唐惟一,后有梁王,在她看來都一樣,沒有真心的男人,她才不要?。

    怎么甩掉他呢?以她的腦袋,能想出?的既能勸退梁王,又不讓他記恨袁家的方法……就是讓他嫌棄她,自己放棄。

    于是, 她跟著梁王入了雅間坐下?來, 看著一桌子的滴酥鮑螺,玉露團, 透花糍……

    她二話不說擼起袖子, 抓起那些點?心就往嘴里塞, 一邊吃, 還一邊去看梁王的臉色。就不信他會娶一個舉止粗野的女子做王妃。

    李瞻不動神色,拿起一塊透花糍正要?嘗嘗, 她一把搶過,塞進自己嘴里,“我的!”

    李瞻看著她胡吃海塞,緩緩地笑了,“慢慢吃,都是你的。”

    袁瑛倒有些意外,盯著他看。

    他單手托著下?巴,指著她面前的透花糍,“你看這?透花糍,圓圓鼓鼓的,像不像你的臉頰?”

    袁瑛停止咀嚼的動作?,摸了摸自己的臉。

    透花糍漸漸變粉了。

    她吃得太急,噎住了。李瞻忙給她倒水送到她嘴邊,輕輕地拍她的背。

    等她緩過來,李瞻遞了一方手帕過來,彎著唇角說:“看來這?里的點?心是真好吃啊。”

    她擦擦嘴,因為出?丑感到羞臊,又故意說不想吃了,李瞻依著她說:“我看你也是吃夠了,那我們?nèi)ブ輼蛞故猩限D(zhuǎn)轉(zhuǎn),消消食吧。”

    已是日暮時分,天色越黑,街市越明亮,燈火連成一片,映得夜空都發(fā)亮。袁瑛落后李瞻半步走?著,悄悄打?量著他。

    為了讓他討厭自己,她又開始變著法兒地作?,說:“殿下?,這?里人太多了,看得我心煩,我不要?逛了。”

    李瞻看她一眼,對身邊的侍從儼乎其然地說:“給街使吩咐下?去,把這?條街的人都清走?,任何人都不得打?攪袁府大小姐與本王逛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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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瑛聽了嚇一跳,“不不不,不必如此!”

    李瞻微笑:“好吧,聽你的。”

    袁瑛一臉郁卒,覺得李瞻也太逆來順受了,一點?也不像高高在上的皇子,不管她做什么,他都笑啊笑,為了勾引她真是不顧原則,好深的心機。

    二人站在龍津橋上,河水安靜地流淌,李瞻與她相對而?立,問她:“怎么還不高興?你討厭我?”

    袁瑛移開眼睛,“不敢。”

    “那就是在心里默默討厭了。”

    “……沒有。”

    “那我們以后常見?面吧。”

    他真的很會蹬鼻子上臉,袁瑛有點?生氣了,不想跟他維持表面的和平了,直接道:“殿下?,我知?道你是因為我父兄能在朝堂上幫你,你才接近我的。那你應該和我爹常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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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瞻眉目舒展,“可?是這?和我喜歡你并不沖突。”

    夜色昏暗,燈影斑斑,少?女的臉紅得很明顯,眼眸快速眨動幾下?,“我們才見?兩次面,你怎么能對我說這?個?殿下?你你你太……”

    李瞻輕笑:“膚淺?”

    “比這?個詞更嚴重!”

    “輕浮?孟浪?”李瞻嘆氣,神情有些失落,“我只是喜歡你,你怎么這?么看我?”

    袁瑛被他弄得有些心慌,告訴自己不能相信他的鬼話,匆忙扭頭,看橋下?流水,“你都不了解我,談何喜歡?”

    “你心性單純,一眼就能看透。”

    袁瑛不服氣,但是又無?可?反駁,哼了一聲說:“可?是殿下?太高深莫測了,我看不透。”

    突然,她的手被牽過去,一盞兔子燈放在她的掌心,梁王殿下?的臉被燈映得明亮,他笑著問她:“這?樣是不是就能看透了?”

    光影交錯間,仿佛所有光華都在那一雙眼中了,袁瑛看得有些出?神了。

    ……

    回到府中,時辰已經(jīng)?不早。袁瑛手里提著兔子燈,一蹦一跳地踩庭院里的落葉,一抬頭,父母兄嫂都在廳上坐著,見?她回來,都迎上來。

    袁褚問她:“瑛瑤,你同梁王去哪里了?”

    袁瑛低頭擺弄著燈,“我們就一起吃了點?東西,逛了會兒街。”

    徐應真問:“可?說什么話了?”

    袁瑛想起梁王同她說的喜歡什么的,她可?不好意思告訴父親他們,于是搖搖頭,“沒什么。”

    袁褚不放心,又說:“沒什么你們出?去這?么久?”

    袁瑛的心本就亂著,被他們盤問地有些煩了,“哎呀,他存的什么心思父親還不知?道嗎?我能有什么辦法?不跟你們說了,我回房睡覺了。”

    袁褚見?她走?了,還想追問,徐應真用手肘碰他一下?,“前幾日提起梁王還恨得牙癢癢呢,今日就沒什么了,你自己的閨女你還不清楚嗎?罷了,過兩日我再問問她吧。”

    徐應真又對旁邊的袁徹和黎又蘅說:“你們快回去歇著吧,暨明明日不是還要?早起嘛。”

    夫婦二人應是,一同回自己房中去了。

    袁徹說起妹妹,還是憂心,“瑛瑤太單純了,這?么快對人家的態(tài)度就轉(zhuǎn)變了。”

    黎又蘅在他身旁躺下?,笑道:“她就喜歡那種溫溫柔柔的,之前的唐惟一不也是這?一款嗎?不過梁王就更優(yōu)越了,遇上這?樣的人物,她難免會動搖,說不定過段日子這?勁頭就過去了。”

    袁徹想說袁瑛還是心志不夠堅定,竟然見?了一面就被人迷惑住了,可?一低頭看到自己無?意識中在把玩黎又蘅的發(fā)絲,又覺得自己大概沒資格說別人,閉上了嘴。

    翌日,袁徹因公務要?動身去萬州,早早起來收拾。

    萬州前段時間堤壩被大雨沖毀,幾萬畝良田和屋舍被淹沒,百姓辛苦耕種的莊稼都成了泡影,附近州縣也遭了秧,如今那一帶無?數(shù)百姓沒有糧食可?吃,流民四起。先前已撥過一次賑災糧,但那因萬州距離京城近,恐怕流民會朝京城蔓延,所以圣上特派袁徹等人前去督辦賑災,安撫百姓。

    黎又蘅在幫袁徹清點?行?裝,袁徹看著她說:“這?次少?說要?去一個月。”

    黎又蘅算了算,“那等你回來都入冬了。”

    袁徹聽出?幾分不舍,唇角微揚,“萬州離京城不遠,不過幾百里,你給我寫信的話,一日之內(nèi)就能送到。”

    黎又蘅背過身去疊衣服,漫不經(jīng)?心道:“你才走?幾天,寫什么信。”

    袁徹嘴角耷拉下?來,“家里若是有什么事,你可?以及時告知?我。”

    “那父親母親會寫的。”

    袁徹不死心,走?到她身t?后說:“你若是有什么事,也可?以給我寫信。”

    可?她轉(zhuǎn)過來,一臉沒心沒肺,“我能有什么事?”

    袁徹嘟囔一句:“沒事也能寫。”

    黎又蘅終于笑了出?來,“知?道了,會給你寫信的,別撒嬌了。”

    袁徹內(nèi)心雀躍一下?,又嚴肅地糾正她:“我沒有撒嬌。”

    她主動妥協(xié):“好好好,你說的都對。”

    袁徹覺得自己還是說不過她,無?奈嘆氣。

    黎又蘅抖開厚重的披風披在他的身上,低頭給他系衣領帶子。

    這?是成婚后二人第一次要?分離,袁徹望著自己的妻子,心中繾綣的情意不住地往上漫。

    披風系好,身前的人抬頭看他,一雙眼睛盈盈含笑,手撫上了他的臉頰。

    他看著她湊近,心口微微發(fā)熱,緩緩閉上了眼睛。

    等待片刻,卻什么都沒有。

    他不解地睜開眼,黎又蘅皺著眉從他披風上捏起一根灰鼠毛,“哎呀,這?毛領子就是愛掉毛。”

    原是會錯了意,他尷尬地咳一聲,撲扇兩下?披風。

    外面的曾青說車已備好,該出?發(fā)了。

    黎又蘅瞧著袁徹那心有不甘的模樣,壓著嘴角問他:“還有什么要?交代?的嗎?”

    袁徹搖頭。

    “我有。”

    黎又蘅揪著他的衣領,吻住了他的唇。

    果然方才又是在戲弄他,袁徹有些氣,但是現(xiàn)在不是生氣的時候。

    短暫的纏綿后,黎又蘅稍稍分開,二人鼻間相觸,“等你回來。”

    袁徹沒有說話,抓緊這?臨走?前最后的時間,扶住她的腰繼續(xù)加深了這?個吻。

    第 40 章

    轉(zhuǎn)眼已入冬, 袁徹走了一個多月,立冬這日,黎又蘅又收到了他送回來的信。

    “少夫人,門房上?說?今日送到府里的有兩封信呢。”蒼葭將信封放到她面前。

    她擱下手中的繡棚, 瞧著?那兩封信, 一封是袁徹的親筆, 另一封是上面寫著“袁徹親啟”。

    “這是誰送來的?”

    蒼葭搖搖頭, “只說?是從定?州來?的。”

    黎又蘅想了一圈, 自言自語道:“沒聽他說?過定?州有什么親友啊。”

    她拿著?信封看了看,讓蒼葭先收起?來?, 另又拆開袁徹寫給?她的家信。

    賑災有力,萬州情況已經(jīng)穩(wěn)定?,袁徹說?自己七日后就?會回京城。

    黎又蘅寫了一封回信,取來?袁徹給?她刻的玉印,在末尾蓋了章。她將信封好,讓人送出去,又往徐應真屋里去,給?她報信。

    “郎君的差事辦得差不多了,說?是七日后就?會歸家。”

    徐應真點頭道:“天越來?越冷了, 還是早些回來?好。”轉(zhuǎn)而?又說?:“前兩日太后給?官眷們下了賞賜, 待會兒?我要進宮去謝恩,又蘅, 家里你看顧著?。”

    黎又蘅說?好, 幫著?徐應真梳妝。

    徐應真出了門, 乘著?馬車往宮里去。

    平日里她們這些官眷時不時地?會進宮陪同太后妃嬪們敘話?, 徐應真習慣于應對這樣?的場面。今日是為著?謝太后賞賜而?來?,一共十幾位夫人前來?拜謝, 徐應真同相熟的韓夫人坐在一起?,她話?少不愛現(xiàn)眼,太后問話?,她答過幾句便不再吭聲。

    聊了一會兒?家常,太后感慨起?來?:“瞧著?你們都闔家圓滿,子孫繞膝,我是真羨慕吶。”

    太后只生了當今圣上?一個孩子,圣上?剛登基時,太后還垂簾聽政過幾年?,后來?雖退居后宮,但一直不甘松開對權(quán)力的掌控,手不斷地?往前朝伸,這么一來?,同圣上?母子之間的距離就?遠了,似乎唯一的兒?子也成了對手,讓她不由得感到親緣淡薄。但說?到底,如今的局面也是她自己促成的,所以她這句感嘆,大概半真半假,官眷們聽聽得了,只說?一些無關痛癢的話?以作安慰。

    袁家二房的吳氏今日也來?了,頗為積極,“太后娘娘作何來?羨慕我們?皇室子弟一個頂十個,哪里是我們家里那些小子可以比的。”

    太后笑道:“圣上?孩子少,梁王幼時就?病弱,記得四歲時發(fā)了場病,險些沒活過來?,如今大了,也到了成家立業(yè)的年?紀,是沒有什么值得操心的了。”說?到此?處,她不動聲色地?看了徐應真一眼。

    “五皇子年?紀尚小,我替圣上?養(yǎng)著?,有他在身邊,我這宮里也不那么冷清了。”

    眾人心里都明白,太后是想扶持五皇子,不敢多言。

    太后又道:“人上?了年?紀,就?圖個人氣兒?,你們也常進宮陪我說?說?話?,解解悶兒?。”

    吳氏眉飛色舞地?說?:“承蒙太后娘娘抬舉我們,我們巴不得天天地?來?您這兒?湊熱鬧呢。”

    “你們家里有女孩兒?的,也多帶出來?到我這兒?走動走動,我呀就?喜歡孩子,記得右相家不是就?有個女孩兒?,前幾年?在宴上?瞧過一眼,現(xiàn)在該長成大姑娘了,下次也領過來?讓我瞧瞧吧。”

    聽見袁瑛被?點名,徐應真心頭一跳,笑著?應是,敷衍了幾句。

    從宮里出來?,徐應真與韓夫人同行著?。

    “今日這局八成是太后想要試探親疏,所有人都謹慎著?呢,你們家二房那位……”韓夫人沖前頭吳氏努了努嘴,“倒是跟太后親熱得很,人家說?什么她應什么,竟沒有她接不上?的話?茬,她還想巴結(jié)太后不成?”

    那吳氏一向是有熱鬧就?湊,是個人就?攀附的,徐應真懶得說?她,她憂愁的是方才太后有意無意提及袁瑛的事。婚事還八字沒一撇呢,他們就?先被?太后給?記恨上?了,這可如何是好?

    韓夫人問她:“瑛瑤和梁王的事議到哪一步了?”

    徐應真連連搖頭:“議什么?光聽打雷不見下雨,早就?開始傳,我們提心吊膽了許久,卻也沒見宮里下旨意啊,總不能我們?nèi)ゴ呷思野桑繜o奈的是讓我們瑛瑤平白地?耽擱在這里。”

    韓夫人笑道:“我聽說?梁王常去與瑛瑤見面,可見是有意的。”

    話?雖如此?,可梁王娶妻看的不是人,是家底,他們家又不是唯一的選擇,保不齊他還相著?別人呢,可氣自己好好的女兒?被?人挑挑揀揀。徐應真嘆氣:“人家的心思?,我們揣摩不出來?。”

    二人又扯幾句閑篇,各自離開。

    這廂吳氏也回到家中,陳婧安過來?給?她奉茶,又聽她發(fā)起?牢騷:“他們大房如今真是眼睛長到天上?去了,今日見著?大嫂,同她打招呼,她都愛答不理的。”

    陳婧安心道人家就?沒愛搭理過你,更何況先前把人家得罪成那樣?,還指望誰抬舉不成嗎?她并不附和她,只奉上?茶水,“母親喝茶。”

    吳氏沒心思?喝,將茶盞擋開了,“大哥如今都是右相了,袁徹也升了職,還被?圣上?委以重任去賑災了,眼瞅著?連袁瑛那個小丫頭都要當上?梁王妃了!怎么他們家就?這么旺,什么好事都落他們頭上?了!”她一邊說?,一邊嫉妒得眼睛簡直要冒火星,“要我說?,就?是大房把咱們家的運勢都給?吸走了,老夫人在的時候就?偏心大房的,現(xiàn)在大房越發(fā)得勢,更來?欺壓我們了。我的四郎現(xiàn)在還那在那苦寒之地?受罪,他們一個個倒是笑得開心!等著?吧,早晚要讓他們摔個跟頭,再也爬不起?來?!”

    陳婧安聽她嘴里沒一句好話?,怕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便說?:“母親,皇室還最忌兄弟鬩墻呢,咱們老是和大房作對,能撿著?什么便宜不成?你沒聽外頭說?嗎,說?梁王極有可能繼承大統(tǒng),若是瑛瑤真的嫁于他做了王妃,日后不就?是皇后?那可有的是咱們沾光的地?方。”

    若是袁瑛真的做了皇后,大房的成了皇親國丈,那她才真要氣死呢。吳氏一臉恨鐵不成鋼,“你們就?知道跟在后頭撿剩下的,沒半分上?進,說?到底也是你們不爭氣,二郎如今也不過是個七品,指望你們才要餓死呢!”

    這話?說?得讓陳婧安十分來?氣,他們做父母的就?沒出息,沒給?子輩打下一份家業(yè),又憑什么指望他們?nèi)昴樏婀庖T楣?

    陳婧安說?:“各人有各人的緣法,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何必去眼饞別人。”

    吳氏冷笑:“樹大招風,別看他們現(xiàn)在事事順遂,怕是已經(jīng)礙了別人的眼,有的是人想要整他們呢,到時候,看我不踩他們一腳!”

    ……

    今年?天冷得早,剛立冬沒幾日便寒氣逼人。黎又蘅和袁瑛待在暖閣里下棋,徐應真坐在一旁打絡子。

    屋里被?被?炭火烘得暖融融的,祥和的午后就?這樣?度過。

    蘇嬤嬤打了簾子進來?,對徐應真道:“梁王送來?幾張皮子,說?是前幾日去打獵新得的。t?”

    徐應真看了眼東西,問:“梁王親自來?的?”

    蘇嬤嬤說?是,“人還在門口的馬車上?。”

    徐應真點個頭,說?:“瑛瑤,你去跟人家道個謝。”

    袁瑛發(fā)了會兒?愣,“哦”了一聲,披上?披風出去。

    出了府門,見梁王的馬車停靠在那里。袁瑛過去,喚了聲“殿下”。

    車簾被?拉開,李瞻眉眼彎著?,笑得猶如春風,“給?你送的東西還喜歡嗎?”

    他時不時的就?給?她送些吃食或者小玩意兒?過來?,說?起?來?的確待她不錯,她也親耳從他口中聽過喜歡,可她弄不明白這個人,相較于他從容的親近,她就?有些木訥,點點頭,說?:“多謝殿下。”

    “這么冷的天,出來?怎么也不捧個手爐。”李瞻說?著?,手伸了出來?,將自己的銅鏨手爐遞給?她。

    “殿下自己用吧。”

    “拿著?吧。”

    他總是溫溫柔柔的,但大概因身份高貴,讓袁瑛總有種無法拒絕的感覺。

    她接過手爐,那只白皙纖長上?移,很是自然地?撥了下她被?風吹亂的額發(fā),又收了回去。

    “近日我有公?務在身,繁忙得很,不能常來?看你了。”

    袁瑛抬眼看他,感到莫名其妙,明明二人什么關系都沒有,他言語間卻像是認定?了她一樣?。

    “殿下忙你的就?是,不必管我。”

    李瞻囑咐她天氣寒涼,注意保暖,她沒精打采地?應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回去之后,袁瑛跟母親說?了聲,就?自己回房了。

    徐應真讓人將梁王送來?的東西都收到庫房里去,嘆道:“梁王到底什么盤算咱們不清楚,可我看瑛瑤還糊涂著?呢。”她對黎又蘅說?:“上?次為著?唐惟一的事,罵她罵得很了,現(xiàn)在她也不愛和我說?這些事了。又蘅,你去和她談談心,自己想清楚了,也不會任人拿捏了。”

    黎又蘅應下了,轉(zhuǎn)頭就?去找袁瑛,進屋見她趴在桌子上?發(fā)呆,一臉郁郁。

    袁瑛看她一眼,“是娘讓你來?的吧?婚事我都聽家里的就?是,別來?問我了。”

    之前遇上?唐惟一,一腔熱忱都涼透了,現(xiàn)在又碰上?梁王,明擺著?是為聯(lián)姻而?來?,真情難辨,不管她樂不樂意,自己都無法主張,現(xiàn)在不免對婚事有些消極,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黎又蘅就?先不和她說?這個,笑道:“聽說?熙春樓來?了一批胡人跳胡騰舞,咱們?nèi)デ魄瓢伞5让魅漳愀缁貋?,可就?去不成了。”

    ……

    初冬的午后,天有些灰蒙蒙的,吹過來?的風冷颼颼的,熙春樓內(nèi)卻是熱情高漲。

    幾個胡人男子正?在中間的花毯子上?作舞,他們個個高鼻深目,身材剛武健碩,穿著?胡服帶著?繡帽,隨著?樂曲騰跳旋轉(zhuǎn),引得眾人鼓掌連連。

    黎又蘅和袁瑛在雅座中坐下,一邊賞舞,一邊喝著?葡萄酒。

    袁瑛興沖沖地?指著?那胡人,“嫂嫂,他們的眼睛是綠色的。”

    黎又蘅說?:“他們是從吐火羅來?的,聽說?那里的人都是碧瞳深目。”

    她看袁瑛心情不錯,便開口打探:“瑛瑤,你和梁王如何了?”

    提起?那人,袁瑛總有些不自在,目光從胡人身上?收回來?,低頭擺弄面前的酒杯。

    黎又蘅耐心地?問:“你和他也見過好幾次了,應該有些了解了,那你可是對他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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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瑛搖搖頭:“我不知道。”@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看她這樣?子不像不好意思?,倒像有些苦惱,大概是對方攻勢太猛,弄得她不知所措了。

    黎又蘅告訴她:“梁王身份不一般,同他聯(lián)姻是大事,關乎家族命運,可你自己的想法也很重要,家里人不是都說?如果你不愿意,不會逼你的。”

    “我知道他們對我沒什么信心。”袁瑛捧著?臉頰,“可如果我拒絕了梁王,日后他為難父兄怎么辦?”

    “朝堂上?的事沒有那么簡單,他如果真是這么小心眼的人,也成不了大業(yè)。”黎又蘅說?,“你也知道,他想同袁家聯(lián)姻是為了攬權(quán),對你究竟有沒有情意不好說?,其實也不重要。可你要想清楚自己對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雖身份尊貴,可也不能他說?什么做什么你就?默默受了,被?他牽著?走。如果明白了要什么,不要什么,不管婚事成與不成,你自己和袁家都不會太被?動。”

    袁瑛聽完了她的話?,自己默默思?索著?。

    梁王是天之驕子,樣?樣?都好,她很難不對他產(chǎn)生好感,加上?這些日子他對自己……算是追求吧,她的確被?迷得暈暈乎乎的。可是冷靜想想,自己無非是受了他一時的撩撥,內(nèi)心產(chǎn)生了一些擺動罷了。梁王是要往頂峰走的人,倘若她真的做了他的妻子,不知要去面對多少風浪,她還是很怕的。

    想清楚這些,應該就?夠了,等下次梁王再來?,她要自己同他道明。

    袁瑛的臉上?漾起?微笑,“我知道了,嫂嫂放心吧。”

    黎又蘅看她心中有數(shù)了,就?不再多說?。

    中庭的胡旋舞還在繼續(xù),氣氛愈發(fā)熱烈。胡人男子手中端著?玻璃壺,舞動著?身體來?到她們面前,為她們斟滿美酒。

    黎又蘅笑著?將銅錢給?他,男人用不太流暢的中原話?致謝,抖動肩膀為她們作舞,舞姿極具奔放熱烈的異域風情,二人都看得很愉快。臨走前,男人還用手掌輕觸嘴唇,對她們拋了一個飛吻。

    二人又樂呵呵地?喝了幾杯酒,逗留了一會兒?,想著?時辰不早了,便起?身離開。

    出了熙春樓,見天空中飄起?雪花,被?冷風卷著?直往臉上?打,黎又蘅攥緊了披風領子,正?要同袁瑛上?車,一陣寒風掠過耳畔,男人的聲音傳過來?,“胡騰舞好看嗎?”

    黎又蘅一愣,回首時見袁徹站在熙春樓門口,肩上?落了一層雪,不知來?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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