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你怎么啦臉這么紅。”歲洱的?聲音忽然自門口傳來, “發(fā)燒了?嗎?”
邱意婉驚慌失措,下意識地用雙臂將那本物種全書捂遮了起來:“沒!什么都沒!”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么?
歲洱一臉狐疑地瞧著她:“你藏什么東西呢?”
邱意婉呼吸一滯,腦筋飛轉, 強作鎮(zhèn)定地回了?句:“我向逸行人借了?本書, 穿堂風太大?, 我怕風把它吹散架嘍, 到時那個黑心老頭兒肯定又該訛上我了?!”
“哦。”這個解釋還挺合理的?,歲洱就沒再起疑, 直接轉身將房門關上了?, 以免外面的?夜風吹進屋里。
邱意婉唯恐歲洱注意到這本書, 趁她轉身的?間隙迅速將它扔進了?自己的?海納袋里,趕忙換了?話題:“給你分享個好消息,你的?小侄子會變身啦!”
歲洱驚喜不已:“真?的?嘛?!”
邱意婉笑著點?頭:“嗯,千真?萬確, 就是還不太老練, 像是系統(tǒng)混亂了?似的?, 從狼變回人的?時候又多出了?一條狼尾巴。”
“慢慢就熟練了?嘛!”歲洱蹦蹦跳跳地朝著圓桌走了?過去, “我哥和歲歲去哪兒了??怎么就你自己呀?”
邱意婉無奈道:“我還想問你呢, 這都快半夜了?那頭死?狼還不帶著孩子回來, 擔心死?我了?!”
“我不知道呀。”歲洱從自己的?海納袋里拿出來了?一包新鮮的?牛肉干, “我去附近的?令州城里轉了?轉,買了?點?好吃的?,沒見到我哥。”
距離萬山鬼谷西北邊境最近的?城池便是令州。邱意婉他們今天才?剛從令州回來。
歲洱又想了?想,道:“不過歲歲既然已經(jīng)學?會了?變身,那我哥應該是帶著他進鬼谷了?吧?”
邱意婉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那多危險呀!”她還當那頭死?狼只是簡單地帶著孩子在山腳下轉轉呢!
哎, 真?是大?驚小怪的?人族!
歲洱趕忙安撫道:“你就放心吧,我哥對萬山鬼谷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歲歲跟在他身邊絕對不會有事!”又道,“我估摸著他肯定是帶著歲歲去看我們小時候居住過的?那片領地了?。”
邱意婉詫異萬分:“你們小時候住在萬山鬼谷?”
歲洱點?頭:“好像是,我記得是,還和叔叔一起。”
邱意婉:“好像?”這么不確定么?
歲洱解釋道:“我哥帶著我去投奔叔叔的?時候我還個襁褓中的?小嬰兒呢,后來我哥起兵對抗灰狼族時候我也?沒多大?,很早就離開這里了?,對萬山鬼谷幾?乎沒什么印象,這幾?天才?稍微想起了?一些小時候的?事情。”
原是如此。
怪不得之前她每每提起萬山鬼谷的?時候歲洱都是一臉陌生。
邱意婉想了?想,又問:“我記得咱們當初離開天機谷的?時候,你曾提起過你們的?叔叔,還說只有你們的?叔叔有那個本事給你哥改命。你們的?叔叔,叫歲簡之對么?”
歲洱重重點?頭:“嗯,就是他。”隨后,歲洱又悲哀地嘆了?口氣,“叔叔精通卦相本事通天,他肯定是算準了?我哥將來會有劫數(shù),才?會悄悄地給他改命,但改命本就是逆天而行,會遭到天譴,所以他才?會突然薨世了?。”
邱意婉一怔:“也?就是說,其實你哥也?不知曉他有三命?”
歲洱:“他要是知曉了?肯定不會讓叔叔這樣做啊,叔叔在我們心中地位不啻于?父親呀!”
邱意婉忽然有些悲傷有些愧疚,輕嘆了?口氣:“你哥入幽冥救我,定是為難死?他了?,鬼王是你叔叔的?心上人,你哥卻要為了?我和鬼王兵戈……”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呢,歲洱就震驚大?喊了?出來:“什么?!叔叔和鬼王?!”
邱意婉:“你不知道呀?”
歲洱一臉崩潰:“我一直以為叔叔是一個清高的?、正直的?、不為女色所動的?絕世好、男、人!”
邱意婉:“……”
那他在你心里的?偉岸形象,可能要稍微坍塌一些了?。
為了?不讓孩子進一步的?崩潰,邱意婉果斷止住了?這個話題,令翻新篇:“對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哥已經(jīng)恢復記憶了??”
歲洱卻依舊處于?一種巨大?的?錯愕與迷惑之中:“鬼王真?的?是叔叔的?心上人?鬼王可是無惡不作十惡不赦之徒呀!”
邱意婉無奈,只好昧著良心說道:“假的?,我瞎猜的?!”
歲洱憤怒不已:“你沒事兒瞎猜什么呀?叔叔都已經(jīng)死?了?那么多年?了?,你不能玷污他的?名聲呀!”
邱意婉的?頭都開始有點?兒疼了?,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妥協(xié)地說:“好好好我錯了?是我不對我向叔叔的?在天之靈道歉我不該胡言亂語亂拉郎配!”同?時又在在心里無可奈何地禱告著:叔叔啊,您老可千萬別?怪侄媳,侄媳我也?不是有意地否定您老對鬼王的?愛呀,是您的?小侄女她接受不了?您的?高大?形象崩塌!
歲洱這才?消停,但還是不高興地撅起了?小嘴,哼了?一聲。
邱意婉長舒一口氣:“現(xiàn)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哥的?記憶已經(jīng)恢復了??”
歲洱又哼了?一聲:“全天下都發(fā)現(xiàn)了?你就自己沒發(fā)現(xiàn),能怪的?了?誰?”
邱意婉沒好氣:“你要是早點?告訴我,我不就可以早些哄哄你哥了?么?至于?讓他生氣到現(xiàn)在呀?”
歲洱:“你少?來了?,歸根結底還是你不關心我哥,你的?心思?全在你的?竹馬身上!”
“胡說八道!”邱意婉斬釘截鐵地反駁,“我的?心里只有你哥!”
歲洱:“那你自己跟我哥說去吧,跟我說有什么用?吃醋的?人又不是我。”
邱意婉:“……”
邱意婉
抿起了?紅唇,認真?思?量片刻,叮囑道:“那你可別?跟你哥說我已經(jīng)知道他恢復記憶了?。”
歲洱不明就里:“啊?為什么?”
邱意婉:“知道了?不就更難哄了?么?不知道還能旁敲側擊著哄,努力彌補一下唄。”
歲洱不屑地“嘁”了?一聲:“你還不如直接跟我哥坦白呢。你們?nèi)俗寰褪菒巯拐垓v,早跟我哥坦白了?早沒這事兒了?。”說完之后,歲洱又忽然動了?動耳朵,然后直接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知趣地離開了?房間,準備去將小弟子的?房間給霸占了?!
沒過多久,歲崇便抱著歲歲回來了?。
走時是狼形,回來是是人形。
爺倆的?身上皆是一身臟污。
“去泥地里打滾兒了?呀!”邱意婉又氣又擔心,趕忙將兒子從歲崇懷里要了?過來,仔細檢查著他肉嘟嘟的?小身體,唯恐受了?傷。
好在除了?被?蚊蟲叮咬了?幾?個紅包之外,再無其他傷口了?。
邱意婉這才?舒了?口氣:“嚇死?人了?!”
歲崇安撫道:“下了?雨,林子里濕,所以才?臟了?一些,不過歲歲玩的?很開心。”
歲歲瞟了?爹爹一眼,癟了?癟小嘴巴,一副可憐兮兮的?委屈模樣,仿佛在說: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寶寶也?不會說話。
邱意婉心疼死?了?:“我們小乖乖肯定是累壞了?。”
歲歲眼圈一紅,眼皮一擠,黃豆大?的?眼淚說掉就掉,還不大?聲哭,身體一扭就抱緊了?娘親的?脖子,抽抽嗒嗒地哭了?起來,肉嘟嘟的?小身體一顫一顫的?。
邱意婉的?眼圈也?跟著一紅:“可憐死?了?!”
歲崇又氣又笑:“就在林子里面跑了?幾?圈能有多累?他就是知道你吃他這套,故意哭給你看呢!”
邱意婉嗔了?他一眼:“你真?是個狠心的?爹!”又幽幽怨怨地嘆了?口氣,美麗動人的?眉宇間忽然浮現(xiàn)出了?無限傷感,我見猶憐,“若是我的?亡夫還在世,定不會如此狠心的?對待我們母子,他才?是這個世間最好的?男子,哎……我真?是好想他呀。”
現(xiàn)在才?記得亡夫的?好了??
歲崇面無表情地回了?句:“不是說他已經(jīng)成為了?過去式?”
邱意婉面露哀傷,歉然自責:“那不過是妾身的?違心之言罷了?,妾身此生最愛的?,還是我的?亡夫呀。”
歲崇不置可否,盯著邱意婉看了?一會兒,輕嘆口氣:“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多打擾夫人了?。”說罷直接轉身,闊步朝著房門走了?過去。
邱意婉大?驚失色:“郎君要去哪里?”
歲崇頭也?不回:“燒水,洗澡。”
邱意婉趕忙追問:“洗完澡呢?”
歲崇言簡意賅:“睡覺。”
邱意婉不死?心:“和誰睡?”
歲崇:“當然是自己睡。”
邱意婉:“……”真?是好狠心的?死?狼,油鹽不進!
趁著歲崇燒洗澡水的?功夫,邱意婉趕緊給歲歲喂了?頓奶。小家伙今天也?是真?的?累壞了?,奶還沒吃夠呢就在娘親懷中睡著了?,后來娘親和爹爹一起給他洗澡的?時候,他的?小腦袋還一點?一點?的?,稍不留神就會栽進水盆里,弄得邱意婉和歲崇皆是忍俊不禁。
給歲歲洗完澡之后,邱意婉就把熟睡了?的?孩子交給了?姑姑,然后又去到了?浴室。
歲崇剛剛脫掉最后一件上衣,只著了?一條白褲,身軀挺拔高大?,寬肩窄腰,肌肉線條漂亮緊實,再配上那一頭濃密的?銀色長發(fā)和琥珀色的?雙眼,整個人帶有一股說不出的?妖冶之美。
他身上還帶著傷,最嚴重的?部?位還是左邊頸側靠近鎖骨處的?那道傷口,包裹著白色的?紗布,繞過胸口纏繞至右側腋下。其他部?位也?掛了?些彩,但并?不太嚴重,所以并?未包扎,清理過后簡單地涂了?藥,但看起來還是邱意婉令心疼。
感覺他身上都快沒有一塊好地方了?。
邱意婉低眉垂首地走到了?歲崇的?面前,伸出了?白皙的?雙手,溫婉如水地說道:“我來幫郎君解衣吧。”
歲崇冷冷道:“不勞夫人,我自己可以。”說罷還特意往后退了?一步,后背都要貼到墻壁上了?。
邱意婉內(nèi)心氣惱:死?狼,就非和我鬧脾氣不可么?
邱意婉簡直氣的?牙癢癢,還相當?shù)?不甘心:你這頭死?狼竟然敢躲我!
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有多硬氣?
邱意婉迅速在心里權衡了?一番,感覺他頸部?的?傷應該影響不了?其他地方,而且她又不是要強迫他,只動動手應該沒問題。
于?是,邱意婉直接往前逼近了?一部?,直接替他脫去了?衣衫,然后,把握住了?他,看向他的?目光卻十足天真?無邪,嬌滴滴地說道:“難道郎君還在生妾身的?氣么?”
歲崇:“……”
可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歲崇渾身一崩,異常冷白的?肌膚瞬間就浮現(xiàn)出了?一層異樣的?紅,直接將后背抵靠在了?墻壁上,微微揚起了?下巴,下顎線越發(fā)棱角分明,喉結難耐地上下滑動了?一番,簡直要命。
他的?劍眉也?蹙了?起來,呼吸開始低沉,節(jié)奏開始紊亂,徹底被?她掌控在了?手心里。
邱意婉行動不停,嫻熟又霸道,神色卻一如既往的?嬌媚無辜:“我知曉郎君一直介懷我心中還有亡夫,可妾身就是忘不了?他呀,妾身今生今世的?最愛就是我的?亡夫,若不是有了?歲歲,我真?想同?他一起去了?!”說著說著,又掉下了?兩滴脆弱的?眼淚,看起來楚楚可憐,與其手中的?行動絲毫不服。
歲崇猛然咬緊了?牙關,目光深邃地盯著邱意婉。
他心知肚明她又在糊弄她,可就是不想拆穿她。
他就是享受被?她糊弄的?感覺。
歲崇的?眼神越來越深,呼吸也?越來越沉,忽然伸出了?手,用力攬住了?她的?細腰,不容分說地讓她貼向了?自己,另外一只手也?把控住了?她的?世界。
他的?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因常年?握劍掌心的?肌膚還十足粗糲,雄性的?力量感十足。
邱意婉的?身體猛然一崩,手腕也?跟著顫抖了?起來。紅唇都已經(jīng)張開了?也?不敢發(fā)出聲,怕被?其他人聽到。
山里的?夜色無比寂靜,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被?聽的?一清二楚。
“不許停。”歲崇嗓音低沉沙啞,語氣不容置疑,“繼續(xù)說,到底多愛你的?亡夫。”
邱意婉的?臉頰緋紅,抬起眼眸,慍怒地瞧了?歲崇一眼,她也?心知肚明,他現(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猜到了?她已知曉他恢復了?記憶的?事情,卻故意不說透,故意吊著她。
他就是想逼著她主動說,想讓她主動低頭。
邱意婉本是想主動低頭的?,但沒想到這頭死?狼竟然會這么高傲,那她也?不要再低頭了?,看看誰能堅持到最后!
邱意婉的?腿都在發(fā)軟,難耐地將自己的?額頭抵在了?歲崇緊實的?胸膛上,繚亂地吸了?幾?口氣之后,顫著嗓子開了?口:“自然、自然是深愛,深愛著我的?亡夫啊。”
歲崇繼續(xù)揣著明白裝糊涂:“有多深?比愛郎君還深嗎?”
邱意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抬起了?頭,不甘示弱地看著歲崇:“和郎君現(xiàn)在愛我一樣深。”
她的?面頰緋紅,額頭上布滿了?細汗,鬢邊發(fā)絲凌亂,一雙美麗的?杏仁眼漆黑又水潤,嫵媚的?神情中又透露著十足十的?倔強和挑釁。
歲崇微微瞇起了?雙眼:“那看來還是不夠深。”
邱意婉:“……”不、不是,別?!
歲崇持續(xù)加深,卻面不改色:“不過請夫人放心,郎君不似亡夫那般又老又不中用,定會竭力深愛夫人。”
“深愛”兩個字,他咬字極重。
若非他抱著她的?腰,她真?是能直接軟成一灘泥。
邱意婉的?神志已經(jīng)快模糊了?,努力地保持著最后一絲清明:“不,不行,不行,你還有傷呢,你還有傷呢!”
歲崇:“誰疼老婆用脖子?”
邱意婉:“……”好有道理。
看來這頭死?狼今晚是要吃定她了?。
邱意婉已經(jīng)徹底被?他占據(jù),身心皆失,干脆直接投降,發(fā)抖地抱住了?歲崇,連聲求饒:“夫君、夫君,人家錯了?,人家、人家錯了?、人家不是故意那么說的?,人家當時不知道你都想起來了?,怕你吃味才?那么說的?!”
“先別?急著喊夫君,等會兒有的?是機會喊。”歲崇忽然松開了?邱意婉,緊接著就把她扛到了?肩頭,直接化作白狼從從后窗跳了?出去,急不可耐直奔山林深處。
邱意婉死?死?地抱著白狼脖子不敢撒手,卻不停地在心里面喊著救命……這頭死?狼,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嗚嗚嗚嗚嗚!
第 72 章
比起?白日?里, 夜間的萬山鬼谷更為詭異駭人,除了中心地帶的百鬼夜行之外,其余區(qū)域也不是很太平, 呼嘯的山風不斷在茂密的林間穿梭, 發(fā)出陣陣凄厲哀嚎聲, 狂風過處, 百草伏地,樹影搖晃, 經(jīng)久不息。
野獸盡數(shù)蟄伏于山洞中。
歲崇這次帶著?邱意婉來到的這個山洞邱意婉并不陌生, 之前就來過, 追殺他的期間?,也是他引她過來的。
這座山洞的地勢較為隱蔽,入內(nèi)之后先是一條幽深曲折的隧道,行至盡頭處再轉個彎才會抵達最深處的山洞。
位于其內(nèi)部, 外界的任何聲息都會被屏蔽, 在其內(nèi)部所產(chǎn)生的聲音也絲毫傳不出去, 縱使動靜大了一些傳出山洞了, 也會在溢出隧道的那一瞬間?沒入狂風中。
邱意婉也不知道外面?的風聲是什么時候結束的, 反正?歲崇結束的時候, 她的嗓子都要喊啞了, 人也快廢了,眼圈和鼻尖都紅彤彤的,臉頰上還掛著?濕漉漉的淚痕,看?起?來可憐極了,像是被狠狠地欺負了一通。
他們?身下?鋪著?一層柔軟的蒲草, 蒲草上蓋著?一層雪白色的床單,床單也是濕漉漉的一片。
邱意婉被歲崇抱在了懷中。他的手臂略過了她的后背, 繞過了腋下?,手依舊不老實。
邱意婉抬眸擔憂地看?了眼歲崇的頸側。方?才那么激烈,她真是怕他的傷口會裂開,好在紗布依舊是一片雪白,并未滲血。
逸行人雖然是個黑心奸商,但也確實是妙手回春,有本事枯骨生肉,不過一天時間?,歲崇頸側那道被玄鐵鏈劈開的深刻傷口就已經(jīng)開始愈合了。
邱意婉先舒了口氣?,然后才沒好氣?地推了推歲崇的手,卻沒推開,又抬起?了眼眸,淚眼汪汪地瞪著?他:“死狼你不許再捏人家了!
歲崇:“自己老婆也不行?”
邱意婉楚楚可憐:“你就會欺負我。”
歲崇輕嘆口氣?,語調(diào)無奈:“本王又老又不中用,怎有那本事欺負你?”
邱意婉:“……”
歲崇:“再說了,夫人方?才不是挺開心么?”
開心是開心,但也太折騰人了,此起?彼伏一陣又一陣,誰能遭受的住?
開心也得有個度啊!
邱意婉不搭理歲崇了,獨自生悶氣?。
歲崇也不說話,安安靜靜地抱著?她。
過了一會兒,邱意婉終于又抬眸看?向?了歲崇,問了句:“你還生氣?么?”
歲崇:“嗯。”
邱意婉不可思議:“你怎么還生氣?呢?人家都快要被你弄壞了!”
歲崇冷冷道:“一碼歸一碼。”
“去你的一碼歸一碼!”邱意婉怒,直接用粉拳砸向?了他的胸口,“死狼臭狼壞狼惡狼!”
歲崇也不攔她,只管任她打,無奈回了句:“若是換了你,你能不氣?嗎?”
邱意婉的動作一停,心虛地問了句:“你指哪件事?”
“……”
嗯,看?來也不是不清楚他到底為什么生氣?。
她心知肚明?得很!
歲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先從陸盛臨開始說!”
邱意婉一愣,氣?急敗壞:“人家不早就和你解釋清楚了嗎?”
可歲崇的心里還是郁結:“你從來都沒有求過我,卻接連兩次為了他求我。”
邱意婉紅著?臉說:“胡說八道,人家求你的時候還少嗎?人家剛剛還求了你!”
歲崇都被氣?笑?了:“那能一樣嗎?”
邱意婉:“怎么不一樣?人家哪次沒求過你?你哪次不是人家越求你你越過分?竟然好意思說人家沒求過你,無恥之徒!”
“……”
歲崇還真是沒法兒反駁她。
邱意婉繼續(xù)遣責道:“你還小心眼的很,老是挑人家的理!”
歲崇面?無表情:“簪子扔了嗎?”
邱意婉:“……”沒,但也絕不是故意留著?的。
當時曾想過扔,卻又因為他誤會她而賭氣?留下?了,后來又發(fā)生了太多的變故,根本想不到這根簪子,然后就留到了現(xiàn)在。
但邱意婉卻依舊是振振有詞的:“我留下?是因為我要親自還給他。”
歲崇:“不是早說要扔嗎?”
邱意婉:“那是他娘留給他的遺物,我怎么有資格扔?”
歲崇:“嗯,對?他就是善解人意,對?我就是鐵石心腸。”
“你這話說的都沒良心!”邱意婉委屈又生氣?,“我要是對?你鐵石心腸,我能給你生狼崽子?我能剛出月子就抱著?孩子橫跨整個山海大陸去找你?”說著?說著?,她的眼圈又紅了,這次是真的傷心了。
歲崇小心翼翼:“你真的知道那是我?”
“不然呢?你還真當我是那種三心二意的女人了?”邱意婉委屈的要命,眼淚止不住地流,直接在歲崇懷里翻了個身,賭氣?背對?著?他,一邊哭著?一邊說,“人家要是不知道那是你,何必要千方?百計地接近你?何必要帶著?你來找逸行人恢復記憶?結果你卻懷疑人家的真心!”
“我沒有懷疑你的真心!”歲崇還真就是見不得她哭,只要邱意婉一句他就心慌意亂,趕忙貼過去抱住了她,“我、我只是怕你不愛我了。”
邱意婉哭著?說:“我就算是真的不愛你又怎么了?誰讓你一聲不吭就死了,留我們?母子活受罪!”
歲崇本就愧疚,她再這么一說,他內(nèi)心的愧疚又在頃刻間?放大了無數(shù)倍,心疼又自責:“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們?母子!”
邱意婉卻越哭越慘:“本來就是你的錯!你都答應了要回來陪我生孩子,你為什么食言不回來?我們?歲歲才是最可憐的那一個呢,從出生起?就有人想要他的命,而且人家別的孩子有的東西我們?都沒有,人家滿月辦個酒慶祝一番,我們?滿月就逃亡;人家百天再辦個酒慶祝一番,我們?還是顛簸在路上,從出生起?到現(xiàn)在就沒享過福!”
她越說越委屈,替自己委屈,更替孩子委屈,眼淚越流越?jīng)坝浚曇粢簿驮竭煅剩恳粋字都如同尖針似的往歲崇的心里扎。
他們?的歲歲,原本可以在萬千寵愛中成長,卻因父親的忽然離世從出生起?就成為了亡命徒。
因為哭泣,她纖瘦的身體還在不斷顫抖。
歲崇難受的要命,胸口又疼又悶,強烈的愧疚與自責感如同千斤巨石一般積壓在了他胸膛里,幾乎要令他透不過氣?。
“是我食言了,我對?不起?你們?母子,日?后我定?會彌補。”歲崇一字一頓地承諾道,“無論是對?你還是對?咱們?的歲歲,我都會加倍彌補!”
“誰稀罕你這頭死狼的彌補!”邱意婉嗚咽著?說,“你的話就沒一句能信的!”緊接著?,又發(fā)了狠地說了句,“我遲早要燒了你們?的朝天殿!”
還是要讓你的十八代祖宗付出慘烈代價!
歲崇哪敢反駁,沉默片刻之后,緊張兮兮地回了句:“非燒不可么?能有什么辦法饒過我的祖宗們?一次么?”
邱意婉一邊吸著?鼻子一邊超級厲害地說:“那得看?你想不想保全你的十八代祖宗了。”
除了她之外,也沒人敢這么猖獗的跟狼王說話了。
但誰讓他沒那個本事讓她把自己放在眼里呢?
歲崇無奈回了句:“想,肯定?想。”
邱意婉:“那你就自己看?著?辦吧!”
歲崇輕嘆口氣?,向?她保證:“我不生氣?了,再也不生氣?了。”
邱意婉:“你本來就不應該生氣?!你生氣?是你小心眼兒,和我有什么關系?”
歲崇:“……”
邱意婉又氣?呼呼地說了句:“人家每次都對?你很大度,你卻總是跟人家斤斤計較,你也不是什么正?經(jīng)狼,以前還下?流地輕薄過我,我都沒和你計較!”
歲崇神情一頓,劍眉微蹙:“我什么時候輕薄過你?”
“就是咱們?進那個幻境之前,就是在這個山洞里!”邱意婉振振有詞的,“你點?了人家的穴位,強行把人家抱在懷里,扒了人家了的衣服,把人家的身子都看?光了!”說完,又用手揩了揩眼淚,眉頭微微蹙著?,淚盈于睫,一副慘受欺辱的可憐模樣。
“我只是想讓你別再跟著?我了。”歲崇終于有了印象,立即解釋道,“那時我已加固好了鬼王墓的封印,準備返程回狼境,你卻一直纏著?我不放,無論是威逼還是利誘都趕不走你,無奈之下?我才會出此下?策,也只是想嚇唬嚇唬你而已,根本就沒把你的衣裳脫完,怎么就成了輕薄你?”
當時他真就只脫了她的一件外衣。
邱意婉含著?眼淚說道:“可是人家那日?穿的少啊,外衫一脫就只剩薄薄的抹胸了,能擋得住什么?和被你脫光了有什么區(qū)別?那件碧落色的抹胸還是我離家時帶出來的,一次都沒穿過,還繡了好看?的丁香花紋,被你這頭死狼玷污了!”
歲崇忽然有些遲疑:“碧落色?不是粉白色么?”難不成是他記錯了?
邱意婉的唇角瞬時一勾,狡黠又得意:“看?吧,你明?明?記得這么清楚,還說沒有輕薄人家。”
歲崇:“……”
邱意婉又在歲崇懷中翻了個身,志得意滿地瞧著?他:“你這頭死狼肯定?早就惦記上人家了,你還不承認!”
歲崇無話可說,苦笑?著?回了句:“咱們?倆到底誰是狼?你怎么比我還狡猾?”
他絕非有意輕薄她,狼王也不屑做趁人之危的下?流之徒,當時那么做,真的只是為了趕她走。
可她偏就是利用他的記憶炸了他一次。
邱意婉得意洋洋:“你是狼,我是訓狼的。”
歲崇沒再說話,一個翻身又將她壓在了身下?。
邱意婉面?露驚慌,大叫一聲:“郎君這是要干嘛?”
歲崇一本正?經(jīng):“本王不能蒙受不白之冤,自然是要坐實輕薄你的罪行。”
邱意婉作掙扎狀:“不行不行,人家現(xiàn)在可是有夫君的人!”
“小娘子的夫君在哪兒呢?”歲崇同時捉住了她的兩只手腕,將其牢牢地摁在了她的頭頂之上,“現(xiàn)在這里可只有郎君。”
邱意婉特別想笑?,但又不能笑?場,不然就影響夫妻情趣了,瑟瑟發(fā)抖地作威脅:“你、你要是再敢繼續(xù),我可就喊人了!”
歲崇也是在強忍笑?意,但眼底的深邃和熾熱卻是真的:“小娘子盡管喊,這種山野之地,喊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邱意婉還真的高喊起?了救命呀救命呀有色狼要輕薄她,但喊了沒幾聲嘴巴就被堵住了,他又吻了她。
邱意婉也能感覺到,歲崇很喜歡親吻她,很享受這種與她唇齒相依的感覺。
他每次都吻的很認真很投入,也很貪婪霸道。
短暫分開,呼吸,接著?吻。
一吻終了,歲崇俯身低頭,再度吻上了她白皙的頸間?。
邱意婉蛾眉一蹙,猛然抱緊了他的身體,十指緊繃,指尖難耐地嵌進了他的背肌里。
“輕點?兒呀死狼,輕點?兒。”她呢喃著?說。
“嗯。”他答應的倒是好,行動一點?兒沒變。
外界的山風不停呼嘯,隱蔽的山洞內(nèi)也始終不得消停。
又一次結束后,邱意婉簡直感覺自己要散了架了。
為了能夠讓她休息的舒服一些,歲崇讓她趴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邱意婉面?頰緋紅,一邊虛弱無力地喘著?氣?,一邊用細長的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在他緊實的胸肌上勾來勾去,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了歲崇,糾結地問道:“你說我回家之前要不要先給我娘送一封家書?”
歲崇認真地想了想,道:“寫一封吧,總不能不請自來。”
“什么叫不請自來?”邱意婉不滿地撅了撅嘴巴,“我回我自己家還需要被邀請呀?”
歲崇倒是有自知之明?:“不是還有我們?仨么?”
邱意婉:“……”對?哦,你們?三頭狼妖確實難辦。
邱意婉又考慮了一會兒,道:“那我就先在信里簡單地跟我娘說明?一下?你們?的情況,試試她對?你們?幾個的態(tài)度。”
歲崇沉默片刻:“萬一、你娘接受不了呢?”
其實邱意婉也覺得她娘可能會很難接受,畢竟人族對?妖族的芥蒂頗深。
邱意婉無奈地嘆了口氣?:“那我也得回家看?看?呀,我都快兩年沒回去了,起?碼要給我爹和我大哥上柱香。”
“嗯。”歲崇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我陪你一起?,也替歲歲去給外公和大舅上柱香。”
邱意婉欣慰地笑?了笑?:“算你這頭死狼明?事理。”說罷卻又嘆了口氣?,“但還是很想讓我娘和我三哥見見歲歲。大哥不在了;二姐入宮為妃,也難再見一面?;我們?兄妹幾人就只剩下?三哥和我最為親近了。”
歲崇立即安撫道:“人心都是肉長的,你的娘親和你的哥哥都那么愛你,歲歲又是你親生的孩子,他們?一定?會喜歡。”
邱意婉:“但愿吧,不喜歡我也沒辦法,總不能再給他塞回肚子里。”
歲崇被逗笑?了。
邱意婉嗔了他一眼:“虧你還笑?得出來?都怪你這頭狼妖搞大了人家的肚子!”緊接著?,她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趕忙說道,“對?了,我問你個事,你必須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不然我可饒不了你!”
什么事這么嚴肅?
歲崇立即回道:“行,你只管問。”
邱意婉面?無表情地盯著?他:“你們?狼族繁衍后代是用人形還是狼形?”
歲崇:“……”
邱意婉:“說話呀死狼!”
他哪里敢說話。
之前在幻境中,歲崇完全忘記了自己是頭狼,以至于他們?婚后三年都無子,后來因求子心切,他無意識地遵從了本能,化為了狼形,可一覺醒來卻又忘記了此事,直到幻境被打破。
他心知肚明?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卻根本不敢向?她坦白。
說完就得挨打。
“本王、狼族、”歲崇緊張到語無倫次,甚至不敢和邱意婉對?視,“和人族、確實有些不同之處。”
邱意婉當然不是傻子,瞬間?就明?白了歲崇的意思,眼前猛然一黑……那場夢是真的,她真的和狼那個什么了!
邱意婉呆如木雞地看?了歲崇很久,絕望不已地問了句:“狼境的人,不會都知道吧?”
歲崇:“……”怎么會不知道?
歲崇緊張地吸了口氣?,一本正?經(jīng)地回道:“繁衍后代乃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就等于人盡皆知。
怪不得那些文武百官們?都不喜歡她呢,定?是將她視作不正?經(jīng)的女人了!
嗚嗚嗚嗚,我不活了!
我不活了!
“丟死人了!丟死人了!”邱意婉猛然從蒲草上坐了起?來,作勢要去撞山壁,“人家不活了!不活了!嗚嗚嗚嗚!”
歲崇趕忙坐起?抱住了她的腰,急切又篤定?地勸說道:“一點?兒也不丟人!再說了,就算是真丟人不還有我陪著?你么?”
“和你一起?丟人很光榮么?你本來就是野獸!”邱意婉一邊哭一邊生氣?地在他懷中掙扎,“人家本來就是人,怎么能和野獸做那種事情呢?”
歲崇只得將她抱得更緊一些:“野獸不也是我么?”
邱意婉哭哭啼啼:“那能一樣么?人和狼能一樣么?我和你能一樣么?你本來就不要臉你當然無所謂,人家可是要臉的!”
歲崇哭笑?不得:“行,好,都是我不要臉。”又繼續(xù)勸說道,“
你完全不必在意他人所想,自你和我一同回狼境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jīng)知道這件事,到現(xiàn)在大家早已見怪不怪了。”
邱意婉:“……”你都不如不這么安慰我。
邱意婉淚眼汪汪:“也就是說,其實并不是因為咱們?倆不丟人了,而是人家習慣了咱們?倆丟人了,是么?”
歲崇:“……”
邱意婉的哭聲更大了:“都怪你這頭死狼,你要是不讓我當王后還沒那么多人知道這件事,現(xiàn)在倒好,全天下?都知道了!”
歲崇無奈:“你我好歹也是拜過天地的正?經(jīng)夫妻,我是狼王你自然是王后。”
邱意婉:“那你就不能偷偷摸摸地把我接進宮么?非那么大張旗鼓弄得人盡皆知?恨不得讓全天下?都知道我懷了你的狼崽子,讓全天下?都知道我和野獸那什么了!”
說不想當他的王后是假的,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當然在意身份,但也沒想到能這么丟人啊!
歲崇的語氣?溫柔又認真:“狼王立后自然是要風風光光的。我若不鄭重待你,定?有人會覺得我不愛你、不在乎你,會無所顧忌地輕視你欺辱你,但我若從一開始就將你視若珍寶,聰明?人自然會知曉你在狼王心中的份量,自覺對?你禮讓三分。你腹中的孩子極有可能是未來的狼境之主,我就更不能忽視了,當然要讓全天下?都知道狼王對?這個孩子的認可和喜愛,徹底斷了他們?質(zhì)疑歲歲混血身份的念頭。”
邱意婉吸了吸鼻子:“我沒法兒反駁你的話,甚至覺得你做的很對?,但我還是覺得我沒臉見人了。”
歲崇忍俊不禁:“這有何難?只要你不覺得害臊害臊的就是別人。”
邱意婉:“你當我跟你似的不要臉?”
歲崇:“就想當初你在狼王宮的時候,誰敢在你面?前提起?這件事?”
邱意婉:“……”別說,你還真別說,當初她傻呵呵地什么都不知道,天天大搖大擺地挺著?肚子在狼王宮中四處亂竄,人人看?到她都會恭敬行禮,哪怕有一兩個眼神藏不住的,她也絕不會胡思亂想。
歲崇又道:“繁衍后代本就是自然規(guī)律,有何丟人可言?”
邱意婉這才終于又將腦袋依靠在了歲崇的心口,卻依舊沒好氣?:“要是真不丟人的話你干嘛不早點?告訴我?”
歲崇:“我不是怕你生氣?么?”
邱意婉:“我不該生氣?么?一輩子清譽呀,全讓你這頭死狼給毀了!”
歲崇:“那怎么辦?以后不要女兒了?”
邱意婉嘟起?了嘴巴,哼了一聲:“不要你也不能不要女兒。”反正?都已經(jīng)丟了那么大的臉,丟的人盡皆知,要是不再生一個,都覺得虧。
歲崇笑?著?回:“不要我哪來的女兒?還準備跟誰生呢?”
邱意婉:“跟偷情的郎君生。”
歲崇抬手勾住了她的下?巴:“偷情的郎君在哪兒呢?”
邱意婉垂著?眼眸,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突然翻身將歲崇給撲倒了:“郎君在這兒呢!”然后又演上了,壓在歲崇的身上,邪惡一笑?:“小郎君生的好俊呀,今天就從了我吧?我定?會好好對?待郎君的。”
他們?之前在幻境中時也經(jīng)常這么鬧,行房之前酷愛角色扮演。
歲崇也向?來配合邱意婉:“家有賢妻,望夫人放過!”
邱意婉直接用雙手捧住了他的臉:“嘿嘿,巧啦,人家就喜歡強占有婦之夫!”說罷就低頭吻住了歲崇。
歲崇直接將手覆在了她的后腦上。
邱意婉卻不滿意了,立即松開了他的唇:“你不能這樣!”
歲崇不明?就里:“那我應該怎樣?”
邱意婉:“我在強迫你呀,在逼良為娼呀,我吻你的時候你得反抗才行,你得表現(xiàn)出來你的不情愿!”
歲崇:“我情愿。”
邱意婉:……”
第 73 章
休整了?三四天后, 一家四口繼續(xù)啟程上路,出發(fā)青龍國。
他們?臨行那天,陸盛臨依舊處于昏迷中。其實在這三四天里他也斷斷續(xù)續(xù)地醒過幾次, 神志卻一直不清醒, 緊鎖的眉頭從未舒展開過, 總是不斷地呢喃著喊“婉兒”。
縱使邱意婉再良心難安, 還是去跟陸盛臨道了?別。
醫(yī)室內(nèi)窗明幾凈,空氣中彌漫著淡雅的安神香味, 邱意婉獨自一人坐在了病榻邊的圓椅上, 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話。她也知曉陸盛臨很有可能聽不到她的這些話, 但又不能不說?。
她忍不住想替自己?的父親作解釋,想讓陸盛臨知曉她的父親絕不是故意苛待他,只是當時?情況特殊,如不讓他假意倒戈潛入白虎國的話, 青龍國那一戰(zhàn)可就真的全軍覆沒了?。
在國家榮耀和私人感?情面前, 父親選擇了?前者, 辜負了?陸盛臨。
她還想告訴陸盛臨, 她也并非是有意背信棄義移情別戀, 是她真的以?為他殺了?她的父兄變成了?叛徒, 是九皇子要強娶她, 是在陰差陽錯地情況下遇到了?那頭狼妖,狼妖還救了?她的命。她也沒想到自己?會愛上一頭狼妖。
在他們?很小很小的時?候,青龍國里就流傳起了?有關北方狼妖的傳說?,有人說?狼族十?惡不赦,有人說?狼妖面目可憎, 有人說?狼王心狠手辣,還是有人說?狼王歲崇酷愛吃人肉, 誰要是遇到了?他,非死無全尸不可!
邱意婉清清楚楚地記得?,在她六歲那年的大年初五,哥哥姐姐們?帶著她上街玩。她扎著一對羊角辮兒,穿著粉棉襖,一路被二?姐牽著,和大哥他們?一起去到了?位于城西的麒麟茶館。
茶館內(nèi)有一位老先生,是整個璋州城中最善說?書的人。
初五那天,老先生就說?了?一段有關北方狼妖的故事,故事的主角便是活了?近千年的白狼王歲崇。
在那位老先生的故事中呀,狼王殘暴極了?,血腥狠戾,殺人如麻,性情變態(tài),酷愛喝人血吃人肉,他所?用的筷子是用死人的肋骨削成的,他所?用的杯子是用死人的顱骨磨成的,誰要是敢在月圓之夜孤身一人趕夜路,八成會遇到出門覓食的殘暴狼王,然后被他碎尸萬段當作盤中餐!
但在當時?,她聽完這個故事之后卻并不害怕,因為她只怕鬼,不怕妖怪,還很自信地覺得?狼境離她家超級遠噠,狼妖肯定不會來找她。
但是三哥很壞,偏要故意嚇唬她:“就你晚上喜歡鬧人不睡覺,說?不定歲崇那個大狼妖明天就跑過來把你抓走了?,然后一口一口地把你吃掉!”
她才不相?信三哥的話,先吸了?吸被凍出來的鼻涕,然后用一雙小手捧住了?臉,自信滿滿地說?道:“人家這么可愛,他肯定不舍得?吃掉我!”說?完還非常燦爛地笑了?一下,露出了?豁缺的大門牙。當時?正換牙呢。
三哥繼續(xù)嚇唬她:“就你年紀小,就你的肉嫩,肯定最先吃你。”
她:“……”
這時?陸盛臨有些看不下去了?,就對她三哥說?了?句:“你別嚇唬她了?,晚上再又尿床了?。”
陸盛臨明明是好意替她說?話,卻惹來了?幾個哥哥姐姐們?的哄堂大笑。
尿床也真的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呢!
她超級生氣,小臉撲紅:“我才不害怕呢,我也不會尿床,人家早就不尿床了?!哼!”
但是在當晚,她還是尿床了?,也不知誰那么欠,躲在后院嗷嗷嗷地學狼叫,嚇得?她根本不敢睡覺,瑟瑟發(fā)抖地蜷縮在被窩里,更不敢起夜,怕被大狼妖抓走吃掉,憋不住就尿床了?。
第二?天,她尿床的事跡就又傳遍了?整個府邸,她覺得?好丟人,哭哭啼啼地去找爹娘告狀,不過半個時?辰,爹娘就將罪魁禍首抓到了?,是三哥半夜不睡覺學的狼叫!
三哥被爹娘一起追著打,一邊慘叫著一邊捂著屁股滿院子逃竄,她則活蹦亂跳幸災樂禍地跟著爹娘跑,邊跑還邊歡呼拍手:“打得?好!打得?好!繼續(xù)打他!繼續(xù)打他!”
“三哥和你的歲數(shù)一般大,但和你比起來,他真是欠揍極了?。”邱意婉語氣帶笑,目光中卻充斥著無限感?慨與懷念,“那么多?哥哥姐姐當中,就數(shù)邱景臣喜歡嚇唬我,你最經(jīng)常護著我。”
“爹娘也是真心想將我嫁給你,你也是他們?親手養(yǎng)大的兒子,他們?最放心將我交給你。”
“但奈何?天不遂人愿啊,咱們?倆之間?有緣無份。”
“長?軒,是我對不起你,我已經(jīng)將自己?許給了?那頭狼妖,
就沒辦法再將自己?許給你了?,那頭狼妖,也不似傳聞中的那么殘暴兇狠,他對我挺好的。我也是、真心愛他。”
“我也不奢求你原諒我、原諒我爹,我只希望你能看在咱們?的昔年情分上繼續(xù)堅持下去,好好活著,堅持到守得?云開見月明的那一天。”
邱意婉深深地吸了?口氣,將一封信放到了?陸盛臨的枕邊,用一只青簪將其壓住了?,最后喊了?他一聲:“陸哥哥,你多?珍重?,婉兒就此別過,山高路遠,后會有期。”
說?罷,她便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擦干了?眼淚之后才走出醫(yī)室。
歲崇和歲洱已經(jīng)站在院子里等了?她很久了?。小歲歲一直被爹爹抱著,見到娘親從屋子里出來之后,立即激動地揮舞起了?一雙小胖手,還奶聲奶氣地“啊”了?兩聲。
邱意婉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一路小跑著來到了?歲崇面前,握住了?兒子的小手手:“來啦來啦,娘親來啦!”
歲崇垂眸瞧著她微微發(fā)紅的眼眶,故作淡然地問了?聲:“可以?走了??”
“嗯。”邱意婉抬眸,睨了?歲崇一眼,氣鼓鼓地說?了?句,“簪子還了?,話也說?清楚了?,說?不清楚的也寫在信里了?,你以?后少再提這件事了?!”
歲崇面無表情,不冷不熱:“嗯,是我逼你還的簪子。”
邱意婉:“……”小氣死了?!
邱意婉無奈:“我自愿還的!”又沒好氣地說?,“就數(shù)你這頭死狼喜歡挑理,人家心里明明全是你,你還喜歡計較,懷疑人家的真心。陸盛臨要是死了?,我只會愧疚自責一輩子,你死了?之后我可是不遠萬里地抱著孩子去找你,經(jīng)歷了?一路的坎坷磨難,命都要沒有了?!”說?罷,又紅了?眼圈,期期艾艾委委屈屈地說?了?句,“你對人家來說?就是天,是地,是日月星河,是生命的所?有,人家根本離不開你!”
歲洱:“……”咦,惡心死了?!!!
再一看她哥的表情,發(fā)現(xiàn)他竟然還挺受用的?
更惡心了?!
膩膩歪歪的矯情夫妻,一點兒都不顧別人死活!
歲洱拔腿就朝著院門口走了?過去,氣鼓鼓地甩了?句:“你們?倆就站在那兒膩歪吧,膩歪到天黑也別走!”
邱意婉:“……”
歲崇:“……”
離別前,邱意婉和歲崇又抱著歲歲去跟逸行人道了?別。邱意婉順便將那本《物?種全書》給還了?,以?免下次見面時?逸行人再訛她借讀費,雖然她打心底里祈禱以?后不要再因為傷病和逸行人見面了?。
以?逸行人的醫(yī)廬所?在的那座山為起點,一路朝著東北方向行進就能抵達青龍國。
為了?節(jié)約時?間?,一家四口先從萬山鬼谷中斜著穿行了?一段路程。穿谷而出之后,就來到了?青龍國與鬼谷銜接的領地,菩州城。
邱意婉修了?一封家書,去城外的驛站寄了?信,從那一刻起就開始忐忑娘親和哥哥對自己?夫家人的態(tài)度了?。
等到他們?一家四口行至下個驛站的時?候,邱景臣的回信已經(jīng)送達,還是加急文書,信上卻只有言簡意賅的五個字:【娘重?病,速回。】
邱意婉當即就崩潰大哭了?一場,自責、愧疚、擔憂害怕等諸多?情緒在頃刻間?擠占了?她的內(nèi)心,令她不堪重?負難以?承受,深切地感?覺自己?真是個不孝女?,竟然這么多?年都沒有關心過自己?的娘親,連娘親生了?病都不知道。
她甚至想要直接返回鬼谷去請逸行人來給自己?娘親看病,卻又被“速回”兩個字遏制住了?,若真動身返回鬼谷,一來一回又要浪費七八天,還不確定會不會出意外,娘親能等的了?她么?再者說?,逸行人原本就有看病不出醫(yī)廬的規(guī)定,唯一一次為白虎國太子破了?例還差點兒送了?命,往后再請只會難上加難。
與其在不確定的事情上浪費時?間?,不如聽哥哥的話速速歸家。
接下來的幾天,邱意婉幾乎就沒怎么合起過眼睛,日夜兼程地趕路,滿心滿腦想的全是自己?的娘親。
三哥也沒在信里說?明娘親到底得?了?什么病,只說?娘親重?病,不由得?令她胡思亂想,內(nèi)心焦慮難安,無論歲崇和歲洱怎么安慰勸說?都不能緩解分毫她的憂慮之情。
快馬加鞭地趕了?三天的路,一家四口終于在某日的深夜抵達了?璋州城。
西城外二?十?里地的位置有一座連綿起伏的山脈,名為白霧。
在邱意婉的記憶中,白霧山頗為陡峭,內(nèi)里地勢又崎嶇,早晚必起濃霧,無論是獵戶還是放牧人都容易在山里面迷路,甚至還發(fā)生過好幾起離奇失蹤案,久而久之,白霧山就變成了?眾人口中的怪山、吃人山,百姓們?皆避之不及,是以?白霧山人煙稀少,經(jīng)年荒涼。
然而就在一家四口從白霧山腳下路過的時?候,邱意婉的視野中忽然出現(xiàn)了?一座陌生的大宅院。
皎潔月光的照耀下,四四方方佇立在荒山野嶺之中的紅墻朱門尤為突兀,大門前還站著兩位手握長?槍、身穿鎧甲的士兵,看起來森嚴又詭異,像是一座巨大的陰宅。
邱意婉詫異極了?,她明明清楚地記得?白霧山腳下沒有住戶呀,更遑論是如此豪華的,除非它是在她離家之后才建造起來的。
歲洱的目光也被那座奇怪的宅院吸引了?,但她的關注點卻是:“你們?青龍國是流行在大門上掛兩面八卦鏡么?”
邱意婉定睛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那兩扇雙開的朱紅色大門上竟一邊懸掛著一面圓形的鏡子,左邊金色,右邊銀色。
“反正我離家之前不流行在外門上掛鏡子。”邱意婉迷茫不已地回道,“是因為我離家太久了?么?”所?以?很多?事情都改變了?,變得?讓她感?到無知和陌生了?。
邱意婉的內(nèi)心又忽然產(chǎn)生了?種近鄉(xiāng)情切的感?覺,真怕自己?會變成書中常道的那種歸家外鄉(xiāng)人。
歲崇回道:“應當不是。”歲歲已經(jīng)趴在爹爹肩頭上睡著了?,所?以?歲崇的聲音很輕,“只有左邊那面金色的是八卦鏡,銀色的是照妖鏡。”歲崇年少之時?也跟著叔叔學習過一些陰陽堪輿之術,“那宅子的主人八成是在家里干了?什么損陰德的事情,擔心招來鄉(xiāng)野中不干凈的東西,所?以?才特意為之,和當?shù)氐娘L俗無關。”
歲洱奇怪地看向了?邱意婉:“你們?人族不是最忌諱這種神神叨叨鬼里鬼氣的東西么?我還聽說?要是誰敢隨意搞些什么巫蠱之術,你們?人族的皇帝就要把他的腦袋砍掉。”
“我們?的律法確實是嚴禁巫蠱邪術。”邱意婉也是一臉奇怪,“璋城還是青龍國的都城,誰能有那個膽子在天子腳下犯事?”
歲洱:“你要是都不知道的話我們?肯定更不知道了?。”
邱意婉嘆了?口氣:“先不管這么多?了?,反正和咱們?沒關系,繼續(xù)趕路吧,你們?幾個路過的時?候小心些,可別被那面鏡子照到了?。”
再度進入人族地帶之后,歲崇和歲洱就又將銀發(fā)染成了?黑色,但最難辦的還是歲歲這個小家伙,不僅生了?對狼耳朵,還多?了?條狼尾巴。
狼耳朵還能用帽子遮擋住,狼尾巴可是真難藏。
無奈之下,邱意婉和歲崇只能用薄毯子給孩子裹起來了?,小毯子的上沿兒纏過腋下,下沿兒長?過了?他的小腳,為了?避免狼尾巴無意識冒出,邱意婉又用繩子把毯子下沿給系起來了?,按照歲洱的話來形容就是:“你倆怎么不直接買只麻袋給我們?歲歲兜起來呢?”
邱意婉回答說?:“麻袋哪有我們?的小毯子好看?我們?的小毯子可是香云紗的呢,可
柔軟可舒服了?,還有漂亮的花紋,套上去跟一條小美人魚似的!”
就是小美人魚有點兒胖,又白又奶又肉乎。
一家四口繞過了?那座奇異的宅邸,繼續(xù)朝東前行,然而就在他們?離開之后沒過多?久,一輛極其豪華的馬車就順著鄉(xiāng)間?土路行至了?那棟宅邸的正門前。
第 74 章
從馬車上下來了兩個男人。一位頭扎混元髻, 身穿黃褐色道袍;一位玉冠束發(fā),穿藍色長袍,袍子上還繡了四爪飛蟒。
穿道袍的那位身材矮小, 尖嘴猴腮, 頭發(fā)灰白, 臉上溝壑道道, 眼神卻精神矍鑠、亮如毒蛇。
穿蟒袍的那位身材高大,五官立體出眾, 卻不顯得俊朗, 因為他的眼神實在?是?太過狠戾陰郁了, 大大折煞了他的龍章鳳姿,令人不寒而?栗。
穿道袍的那位老者一下車就察覺到了空氣中殘留著的那股子淡淡妖氣,當即對那位穿蟒袍的年輕男子說道:“齊王殿下,附近恐有妖邪出沒, 為保您貴體安康, 還望您近期莫要單獨出行。”
齊王便是?青龍國內(nèi)赫赫有名的九皇子, 但?他的名聲并非是?因為賢德而?起, 而?是?因為荒淫殘暴。
眾所周知?, 九皇子貪戀美色, 卻又是?個性?情偏執(zhí)的變態(tài)之徒, 虐殺過無數(shù)姿容昳麗的孌童伶人。從他府內(nèi)搬運出來?的尸體,無一不血肉模糊下/體/潰爛。
兩年多以前,九皇子在?護國將軍邱茂忠和其長子的葬禮之上目睹了他家小女兒的傾城美貌,對其一見鐘情,次日便進了皇宮, 請求天子賜婚。
圣上唯有這么?一個親弟弟,對其寵愛倍加, 不顧臣民勸阻,大手一揮就將那邱家的小女兒指婚給了九皇子。
青龍國上下無一不為那貌美如花的邱氏小女感到惋惜,都猜測說她婚后?定?堅持不到兩月就會被?那九皇子給活活折磨死,但?令舉國上下都沒想到的是?,那邱家小女的膽子竟然恁大,竟敢逃了圣上賜的婚。
天家掩面受損,天子自當是?勃然大怒,欲要降滿族抄家之罪,卻被?滿朝文武齊齊上書?反對勸阻。邱家滿門忠烈,世代戰(zhàn)守邊疆,馬革裹尸,若是?只因兒女情長之私事便降抄家之罪,怕是?會寒了天下人的心,以后?誰還敢為朝廷身先士卒?
天子投鼠忌器,莫敢再?降旨抄家,卻不能不維系天威,不然豈非讓天下人看?笑話?
邱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首當其沖收到責罰的便是?邱家三子邱景臣,縱妹逃婚,由二品驃騎將軍貶為了從六品的團練副使。
在?青龍國內(nèi),團練副使這一職稱向來?是?用來?安置被?貶官員的閑置之職,有名無實,有品無權,自那之后?,邱家三公子便再?也不得重用。
其次受到連坐的便是?貴妃邱梧月。天子無情,一怒之下剝奪了邱梧月的貴妃之位,貶為了婕妤,自此之后?徹底丟失了圣寵,與發(fā)配冷宮無恙。
但?最為憤怒的自然還是?被?逃婚了的九皇子,不僅丟了夫人還丟了天大的顏面,被?舉國上下當作笑話看?待,為了泄憤,九皇子命人尋來?了數(shù)位與邱家小女長相酷似的女子,逐一帶入府中囚禁虐待,還特意邀請了邱世小女的母親柳慕水和三哥邱景臣前來?欣賞圍觀。
柳慕水與邱景臣母子受脅于天家,縱使羞惱萬分,也不得不任由九皇子羞辱。在?那期間?,九皇子甚至想要辱犯柳慕水,其子邱景臣勃然大怒,忍無可忍地對九皇子拔了刀。此事再?度鬧大,又一次地鬧到了天子那里去。
但?這一次,天子心知?肚明是?自己的弟弟理虧,更何況那柳慕水還是?護國將軍的遺孀,身份非同小可,若不妥善處置這件事,怕是?會惹得三軍眾怒,為了息事寧人,天子痛斥了自己弟弟一頓,又邱景臣的官職抬升至了正三品,負責都城的防守。
自那之后?,九皇子便再?也沒有找尋過邱家的麻煩,與其井水不犯河水,但?九皇子卻始終咽不下這口惡氣,始終記恨著邱家和邱意婉。
“妖邪又有何懼?本王深信拂塵道長的能力,定?可輕松降伏妖邪。”雪色月光的照耀下,九皇子的神色陰冷又沉郁,“道長也應當知?曉,本王在?意的是?什么?。”
拂塵道長立即信誓旦旦地回復道:“還請齊王殿下放心,其母中了我的離魂術,身軀被?倀鬼占據(jù),言行舉止怪異,她但?凡還有些孝心可言,聽聞此事之后?定?會火速歸家,咱們只需守株待兔,等待那只倀鬼前來?匯報消息即可;若她一月之內(nèi)再?不歸家,其母便會魂飛魄散,倀鬼將永居其母肉/身,遺孀柳慕水便永遠成?了咱們的棋子,到時?以柳慕水的名義?尋找其女,還愁那邱氏小女不會歸家么??”
九皇子卻并不滿意于此:“那只倀鬼死前可不是?什么?意志堅定?的貨色,你能保證他不會忽然反水么??”
拂塵道長胸有成?竹:“殿下毋需擔憂,也并非老道吹噓,那只倀鬼的心智雖然不堅,但?放眼整個青龍國,絕無一人可破解老道的御鬼之術,那只倀鬼縱使有二心,也得先掂量掂量他欲投奔的新主人是?不是?老夫的對手。那邱家的小女呀,顯然不是?那塊料,更何況咱們手中不是?還有宮廷畫師給那邱氏小女創(chuàng)作的畫像么??咱們也掌握著那小女子的生辰八字,但?凡她敢踏入璋州城半步,老道就有那個能耐讓她來?自投羅網(wǎng)!”
九皇子冷然一笑:“那就有勞道長了。本朝的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一職空懸許久,王妃歸家之后?,本王定?會向皇兄舉薦道長。”
拂塵道長大喜過望:“請齊王殿下放心,老道定?會對您馬首是?瞻!”
邱意婉是?逃婚之身,還逃的是?皇家的賜婚,沒被?官府通緝追殺已然是?萬幸,哪還敢在?黃天化日之下大搖大擺地進城?縱使歸心似箭也只能偷偷摸摸的。
所以邱意婉提前和她三哥在?書?信中約定?好了,子時?三刻在?城西外十里處官道旁的小樹林中見面。
樹林中有一塊樹木稀少的空地,月光如水般從天空上傾瀉而?下,映亮了停留在?空地中間?的那輛紅色馬車和站在?馬車旁的年輕男子。
男子身形挺拔,劍眉星目,身著一襲繡金色立獅寶花紋的墨綠色束腰長袍,腳踩黑靴,腰懸銀色寶刀,將武將的赫然風姿與男兒郎的英俊之氣彰顯的淋漓盡致。
但?他的目光卻是?焦灼的,是?急切的,是?緊張擔憂期盼的。
不遠處突然響起了數(shù)道腳步聲,其中一道身姿輕盈的腳步聲越走越急,越走越快,最終風馳電掣地沖出了樹林,激動不已地朝著該男子撲了過去:“三哥!三哥!”
顧景臣心潮澎湃,情不自禁地朝著自己妹妹跑了過去,緊緊地將她擁入了懷中,激動到手臂止不住地顫抖……終于回家了呀,他的小妹妹終于回家了!
邱意婉已經(jīng)哭了出來?,既是?喜極而?泣,又是?因為愧疚,伏在?哥哥的胸口嗚咽不止,不停地喊他:“哥、哥、我好想你啊,哥……”
“哥也想你了、哥也想你了。”邱景臣的眼眶也是?一片濕紅,溫柔地摸了摸妹妹的腦袋,嗓音低沉沙啞又帶著笑意,“兩年沒見,婉兒好像又長高?了。”
邱意婉吸了吸鼻子,抬起頭來?淚眼汪汪地看?著她哥:“我都二十了還能再?長高?么??”
邱景臣也吸了下鼻子:“這么?久沒見了哥總得努力找出些你的優(yōu)點夸夸你是?不是??”
“……”
三哥還是?那么?欠!
邱意婉眉頭一擰,不樂意道:“那你就不能夸夸人家又變漂亮了嘛!”
邱景臣:“都已經(jīng)絕頂漂亮了,再?漂亮一點還讓不讓其他人活了?”
行吧。
算你這次會說話!
邱意婉的唇角一下子就翹了起來?,緊接著,忽然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立即轉身看?向了身后?的樹林,緊張、興奮又有些羞澀地向她哥介紹道:“三哥,他就是?我在?信中提起過的人,歲崇,
我的夫君。”
邱景臣尋著自己妹妹的目光看?去,在?空地邊沿的樹林前看?到了一男一女。
少女的年齡看?起來?更小一些,十四五歲的模樣,梳著可愛的垂掛髻,穿著一條水綠色的裙子,相當青春靚麗。
男子的身材挺拔,面如冠玉,濃密的烏發(fā)高?高?束起,身穿一襲白衣,腰束黑色蹀躞帶,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大,二十出頭的模樣,但?具體到底多大歲數(shù),邱景臣就不知?道了,不過這狼妖生的倒是?俊朗不凡,氣質(zhì)出眾,神色冷峻又威嚴,一看?就非池中物,勉強算是?配得上他妹妹吧,但?也只是?在?外形上的勉強而?已,至于其他方面,再?……好像也沒機會再?議了,這男的懷中還抱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奶娃娃。
邱景臣心情復雜地嘆了口氣,又繼續(xù)打量起了那個小娃娃。
小娃娃像是?剛剛睡醒,神情有點兒迷瞪,也正在?茫然又陌生地打量著他,小臉蛋肉嘟嘟奶乎乎的,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又大又亮,和妹妹小時?候的模樣像極了,皆是?粉雕玉琢可可愛愛。
但?邱景臣的心情還是?很復雜,就連表情都變得復雜了起來?,兩道眉頭都快蹙到一起去了……他們現(xiàn)在?還吃人肉么??怎么?就嫁給妖怪了呢?嫁給光頭和尚也比嫁給吃人的妖怪強啊!
邱意婉哪知?道她哥心里想的什么?,松開了哥哥之后?,迅速朝著自己丈夫跑了過去,把孩子接入了懷中,又跑回了哥哥身邊,略帶驕傲地說了句:“哥,快看?你的小外甥,叫歲歲,歲歲平安的歲歲!”又歡喜不已地對著自己對兒子說了句,“歲歲,他是?娘親的哥哥,是?你的舅舅呀!”
邱景臣一臉糾結地盯著自己的小外甥看?了一會兒,對他妹說了句:“那兩個大的我就當沒看?到,這個小的不會也吃人肉吧?”
歲崇&歲洱:“?”
邱意婉怒:“邱景臣你胡說八道什么?呢?我們怎么?會吃人肉呢?”我們連牙都沒長齊呢!
歲歲也超級憤怒地揮舞著小手“啊”了一聲,仿佛在?說:不許你這么?說寶寶!
邱景臣長舒一口氣,繼而?才又說了句:“孩子沒陋習就行,抱著上馬車吧,我?guī)銈兓丶摇!?br />
邱意婉點了點頭,然后?高?興地朝著歲崇看?了過去,歲崇與她相視一笑,立即帶著歲洱走了過去,孰料兄妹倆還沒出兩步呢,就被?邱景臣抬手示停了:“沒讓你們兩個跟著回家,吾乃驍騎參領,負責都城防守,青龍國國法有言,明令禁止妖邪之物入都城!”
歲洱腳步一頓,當即就不高?興:“嘿?你這人怎么?能這樣呢?也太不友好了吧!”
歲崇也心知?妻子的哥哥為何不喜他們,正欲開口說服他,卻又被?邱景臣抬手示停了:“狼妖,我不管你接下來?要說什么?,都不許喊我哥,你那高?齡絕對比我太爺還大!”
歲崇:“……”
第 75 章
邱意婉一下子就不樂意了:“哥你怎么能這么說話呢?”
邱景臣:“我怎么說話了?我還說錯了?咱太爺比他歲數(shù)小么?”
邱意婉擰著眉頭:“他是年齡大?了一些, 但是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你怎么你上來?就揭人家短呢?”
歲崇:“?”
邱景臣振振有詞:“我那是揭他短么?我那是夸他活得久呢!”
邱意婉剛要繼續(xù)開口反駁, 歲崇當即立斷將手?搭在了她?的肩頭:“好了, 婉兒, 別再說了。”越說越扎心。
歲洱也?有些聽不下去了:“嫂子, 你別再跟你哥吵架了,感覺我哥都要碎掉了!”
邱意婉冷哼了一聲, 轉而就伸手?抓住了歲崇胸前的衣襟, 不容置疑道:“別管他, 直接上車。”說罷又不高興地嗔了她?哥一眼?,“你說娘親病了,他們兄妹和我一同日夜兼程地趕回來?了,結果?你卻?不讓他們進家門, 這像話么?”
提起娘親的病, 邱景臣更愁了, 愁的直嘆氣, 連應付那兩頭狼妖的心思?都沒有了:“算了算了, 都先上車吧, 有什么事兒回家再說。”
邱意婉一怔, 意識到了什么,立即追問道:“娘親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為何不在信中告訴我?”
邱景臣滿面苦惱:“你回家看看就知道了,我一句兩句都說不清楚。”
到底是什么奇怪的疑難雜癥?
邱意婉越發(fā)憂慮了起來?,趕緊抱著孩子上了車。歲崇和歲洱緊隨其后。
邱景臣駕車,一家四口坐在寬敞的車廂內(nèi)。
青龍國已經(jīng)入夏, 空氣炎熱,一坐進馬車里邱意婉就把孩子頭頂?shù)男∶弊咏o摘了, 又摸了摸孩子的腦門兒,熱了一腦袋的汗,邱意婉又趕緊把裹在孩子身體上的小毯子給去掉了,唯恐孩子被捂出?痱子,又從海納袋中翻找出?來?了一柄扇子。
歲崇坐在邱意婉的身邊,順手?接過了扇子,給老婆孩子一起扇起了涼風。
歲洱坐在他們一家三?口的對?面。狼族天生視聽能力出?眾,縱使車內(nèi)光線不好,歲洱也?能察覺到嫂子的愁容,立即安慰她?說:“別太擔心了,已經(jīng)快到家了。”
邱意婉點了點頭,但還?是滿心焦慮,又忍不住沖著門外問了句:“娘親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病的?”
邱景臣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十九天前。”他記得清清楚楚。
邱意婉又追問:“請的是哪家大?夫?有沒有多?請幾位來?家中看診?”
“哪敢有大?夫上門?”邱景臣的語氣中充滿了惆悵和無奈,“頭幾天還?有人來?給咱娘看病,后來?連家里的奴仆們都開始接二連三?地告假請辭了,就只剩了下一個喜桃,但喜桃也?不敢接近咱娘,我就讓她?和大?嫂一起去別院待著了。”
喜桃是邱意婉的貼身丫鬟,自小無父無母無家可歸,就算是想辭也?沒地方可去。
邱意婉越發(fā)焦急了起來?:“為何?娘到底怎么了?不會?是染了什么瘟病吧?”
邱景臣沉默片刻,長嘆口氣:“我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是染了瘟病都沒現(xiàn)在的情況棘手?。”
邱意婉急不可耐:“娘到底怎么了呀!”
邱景臣還?是那句話:“你自己回家看吧,我根本說不清。”
邱意婉:“……”真是想薅著你的頭發(fā)打你一頓!
沒過多?久,都城的四方輪廓就出?現(xiàn)在了管道的盡頭,高大?威嚴又肅穆。
現(xiàn)已經(jīng)入全城宵禁時間,邱意婉唯恐有人上車檢查,又趕緊忙給歲歲戴上了帽子裹上了毯子。
馬車停了下來?,卻?無人上車檢查,邱景臣和另外一人的對?話清楚傳入了馬車內(nèi)——
“邱將軍,令堂最近的情況可有好轉?”是另外一位守將在慰問邱意婉的三?哥。
邱景臣嘆了口氣:“別提了,要是有好轉我還?至于大?半夜的驅(qū)車二十里去請大?仙兒來?看?”
另外一位守將嘆息著表達理解:“誰家遇到這事兒都難辦,哎,快進城吧,希望這次能有點兒用。”
邱景臣一邊駕馬一邊說:“但愿吧。”
馬車緩緩啟動,在濃深的夜色中駛入了都城,車上載著的“大?仙兒”們并沒有遭受到盤問,說明她?的三?哥絕對?不是第一次在大?半夜干這種事兒了,娘親的病情一定也?已經(jīng)鬧到了滿城皆知的地步,所有人都對?三?哥表示出?了理解和同情。
待馬車遠離了城門之后,邱意婉才敢開口詢問她?的三?哥:“你還?請過大?仙兒來?家里呢?娘不會?是中邪了吧?”
邱景臣苦笑一聲:“要是中邪就好了。我就這么跟你說吧,咱家周邊的那幾戶人家,全搬走完了。”
“啊?”邱意婉目瞪口呆。
城中無人,街道寬敞,他們很快就抵達了將軍府。
因著周邊的幾戶人家都已經(jīng)搬空了,邱意婉也?不再害怕會?被街坊鄰里看到,直接掀開了車門前的掛簾,對?她?三?哥說了句:“幫我抱一下孩子,我要下車。”
邱景臣原本是想伸手?呢,卻?在看到他小外甥腦袋上頂著的那頭銀發(fā)和兩枚白絨絨的狼
耳朵以及屁股后面甩著的那條白蓬蓬的狼尾巴的那一刻,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生無可戀地說了句:“他沒爹么?你讓我抱?”
就是專程讓你抱呢!
邱意婉沒好氣:“你是當舅舅的,抱抱我們怎么了?”
邱景臣深深地吸了口氣,又長長地吐了出?來?:“流年不利,家門不幸,雙倍不幸。”
邱意婉懶得再和他說那么多?,強行把歲歲塞進她?三?哥懷里了。
小歲歲不哭也?不鬧,一臉無辜地和愁容滿面的舅舅對?視著,仿佛在說:你別看寶寶,寶寶也?沒有辦法呀。一邊看還?一邊晃著小狼尾巴。
真是一只非常標準的小妖怪呀。
不過這小家伙長得和自己妹妹小時候確實很像。
就算是妖怪,也?是妹妹生的呀,身體里也?流著她?的血。
邱景臣妥協(xié)地嘆了一口氣,抱著自己外甥朝著府宅大?門走了過去。
邱意婉牽唇一笑,挽著歲崇的手?臂下了車。
孰料她?的雙腳才剛剛落地,漆黑寂靜的夜色中忽然想起了一陣尖銳空靈的女人唱戲聲——
“月上柳梢水渡春華,那年小女我恰逢二八,與李郎花前月下~”
邱意婉的頭皮猛然一麻,不可思?議:“這是、咱娘唱的?”
邱景臣嘆息著點頭:“夜夜如此。”
怪不得街坊鄰居們都要搬走呢,天天半夜三?更的聽到女人唱戲聲,換了誰誰不害怕?
邱意婉的頭皮更麻了:“可是、可是咱娘什么時候?qū)W的唱戲?”她?清清楚楚地記得娘親可從沒這愛好。
邱景臣回答說:“十九天前。”
邱意婉的臉色一白:“咱、咱娘、不會?被什么、什么東西?附體了吧?”
邱景臣又嘆了口氣:“之前找過幾位大?仙來?看,都說沒有。”
邱意婉:“沒有的話咱家大?門上掛的是什么?”
將軍府宅邸氣派,高門大?戶,門頭上卻?掛滿了五花八門的符咒和銅錢串。
邱景臣:“我也?不想掛,但我要是不掛別人害怕。”
邱意婉:“……”可是你掛上之后好像顯得咱家更恐怖了。
邱景臣養(yǎng)了幾條黑色獵犬,一看見柳慕水就大?吼大?叫,邱景臣無奈,只好把它們?nèi)克┰诹饲霸骸?br />
狗見了生人也?叫。
一行人尚未進門呢,激烈的犬吠聲就此起彼伏地響徹了夜空。
等他們進門之后,幾條黑犬叫的更激烈了,還?不停地朝著生人飛撲,拴在脖子上的鐵鏈被扯得嘩啦啦響。
邱意婉有些悲傷,離家兩年,哥哥養(yǎng)的狗都不認識她?了。
邱景臣煩躁地朝著自己的愛犬們吼了聲:“都別喊了,瞎添亂!”卻?收效甚微,那幾條獵犬還?是一直沖著歲崇和歲洱不停叫喊。
歲崇無奈,淡淡地掃了它們一眼?,琥珀色的眼?眸微微泛著寒光。
幾條獵犬瞬時噤聲,身體伏地,畏懼地朝著墻根退去,還?不斷地吐舌頭搖尾巴,表示討好和臣服。
邱景臣面無表情地看了歲崇一眼?,冷冷地哼了一聲:“真不愧是大?狼妖啊。”
歲崇:“……”就知道會?如此。
小狼妖也?不安生。
歲歲也?不怕狗,一直在朝著那幾條獵犬呲牙咧嘴,奶兇奶兇。
邱景臣低頭,無奈地看了一眼?懷中的小外甥:“你也?消停點吧,嘴里就那三?顆牙還?挑釁它們呢?”
其實人家歲歲長了四顆牙呢,只因為上面兩顆門牙都只長出?來?了一半,他干脆給人家合并算成一顆了。
歲歲超級憤慨的“啊”了一聲,然后就不讓舅舅抱了,撲騰著要去找娘親,結果?他舅壓根兒就沒給他逃竄的機會?,直接給他夾到了胳膊低下:“老實點,都忙著呢!”說完就直接邁開了長腿,單手?夾著他走了。
歲歲:“……”
小家伙從來?沒有被這么粗魯?shù)貙?待過,抗爭了幾下無果?,氣餒地垂下了小手?小腳小腦袋和尾巴,一副生死由命的挫敗模樣?。
邱意婉已經(jīng)在心里罵起來?:邱景臣你真是個大?老粗!
邱意婉原本是想追上去把兒子奪回來?呢,結果?后院里卻?又一次地響起了她?娘的唱戲聲——
“我將深情全許,他卻?薄情寡義,將我賣去人間煉獄……”
這一次的唱腔更是如泣如訴如怨如慕,悲慘至極也?凄涼至極,在寂寥的深色中經(jīng)久不息。
聽起來?更滲人了。
邱意婉滿面驚恐地看向了歲崇:“我娘、不會?是、被人借尸還?魂了吧?”她?不怕妖精,就怕鬼怪。
其實歲崇早就懷疑了這種可能,但這讓他怎么說?畢竟是他丈母娘。
思?索片刻,歲崇很是委婉地回了句:“具體情況未知,咱們還?是先見了人再說吧。”
邱意婉滿面憂慮地點了點頭,緊接著就又看向了歲洱,握著她?的手?腕交代道:“等會?兒到了我娘住的那個院子,你先進,你先喊她?一聲娘,看看她?會?不會?把你當成我。”
歲洱向來?喜歡湊熱鬧,立即興奮了起來?,忙不迭地點頭:“好!”
柳夫人所居住的那座小院叫做福華居。天空上的明月皎潔,柳慕水身穿一襲薄紗白裙,盤著優(yōu)雅花冠髻,雖年近半百,但卻?依舊風姿綽約,弱柳扶風一般窈窕婀娜地佇立在荷花池畔,一邊翹指舞袖,一邊咿咿呀呀地動情吊嗓,哪還?有半幅將軍夫人的威嚴模樣??反而像極了戲樓伶人。
身后忽然響起了急切的腳步聲,并伴隨著一聲激動的大?喊:“娘!娘!我回來?了娘!”
柳慕水渾身一僵:邱氏小女回家了?
柳慕水旋即轉身,看向了來?人。一位身穿水綠色長裙、頭梳垂掛髻的可愛少女正哭哭啼啼地順著鵝卵石小路朝著她?奔跑而來?,好似真的對?她?倍感思?念一樣?。
柳慕水在心中冷笑一聲:就這點兒手?段也?想來?炸我?真當我沒看過邱意婉的畫像么?
柳慕水當即就用雙手?掐住了腰,揚起了脖子,尖聲怒罵了起來?:“邱景臣你個狗兒子!王八羔子不孝子!竟然敢懷疑你老娘的真假?也?不怕你爹和你大?哥半夜去找你算賬!”
歲洱的腳步一頓,心道:“大?事不好!”轉身就跑出?了月亮門,慌慌張張地對?她?嫂子說:“她?好像真知道你長什么樣?!”
挨了罵的邱景臣也?是一臉無語:“你不會?真懷疑她?不是咱娘吧?”
邱意婉:“她?行為如此詭異,難道還?不值得懷疑么?”
邱景臣:“是挺值得懷疑,但她?絕對?就是咱娘!”邱景臣又道:“咱娘的行為舉止開始變得古怪之前生過一場怪病,足有一個月沒出?過門,我天天都在家陪著她?呢,絕不可能被頂替調(diào)包。”
邱意婉心道:我可不是懷疑咱娘的人被調(diào)包了,而是懷疑她?的魂被調(diào)包了。但這話她?不能對?哥哥說呀,哥哥一直久居于人族地帶,思?維模式根深蒂固,頂多?只會?覺得娘親是被什么東西?附體了,絕不會?猜想娘親是被借尸還?魂了。
哥哥可能也?接受不了這種猜測,除非親自證實給他看。
邱意婉與歲崇對?視了一眼?。歲崇與自己的妻子心心相通,略一頷首:“明白。”
邱意婉放心地走進了月亮門,酸澀地對?著佇立在荷花池邊的那道白影喊了聲:“娘。”
柳慕水再度回過了頭來?,瞧見了一位身穿粉白色長裙、發(fā)梳青螺髻的窈窕美人兒。
美人粉面桃花,眼?含秋波,亭亭玉立傾國傾城,不是那畫像上的邱家小女還?能是誰?
柳慕水的心中當即大?喜過望:哈哈,終于逮到你這個小賤人啦,明天就能回去覆命嘍~你這個小賤人就等著被九皇子折磨死吧!
柳慕水立即表露出?了一副哀傷神色,泫然欲泣地朝著邱意婉飛奔了過去
:“婉兒呀!我的婉兒呀!你怎么才回來?呀!娘親想你想的都要發(fā)瘋了!”現(xiàn)在還?真有不少外人覺得柳夫人忽然變得古怪異常是因為想女兒想的。
朝著邱意婉奔去的同時,柳慕水的右手?中忽然多?出?來?了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
之前這根銀針一直別在她?的裙子上,只等邱意婉送上門來?。
那個老牛鼻子說了,只需將這跟特?質(zhì)的銀針刺入邱意婉的百會?穴,就能在兩個時辰之內(nèi)控制她?的心神,讓她?變成任由他們擺布的傀儡,便于將其送入九皇子的府中,不對?,應當是便于將她?送去九皇子的床幃之內(nèi),供九皇子享用。
哈哈哈,小賤人你這回可跑不了啦!
柳慕水越跑腳步越快,心情也?越來?激動,真如同一位許久沒見女兒的母親似的,然而就在她?即將跑到邱意婉面前之際,邱意婉忽然抬起了右手?,電光火石之間便將一張鎮(zhèn)鬼符貼在了柳慕水的印堂處。
柳慕水腳步一頓,面露迷惑:“婉兒,你這是作何?”卻?滿含嘲弄地在心里想著:就你們兄妹倆請來?的那些小嘍啰,也?想對?付我?呸!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柳慕水的右手?中還?藏著針,抬起了左手?,滿含無奈地說了句:“別總學你三?哥,天天不務正業(yè)搞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她?本是想不屑地將貼在眉心處的符紙揭掉,孰料指尖還?沒觸碰到符咒,她?的眉心處就傳來?了一陣強烈的灼燒感,一股黑煙驟然冒出?。
劇痛襲來?,柳慕水當即就發(fā)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
邱意婉雙眼?通紅,心疼母親的身體,卻?又不得不克制感情,猛然朝后大?退了一步。
歲崇的身形似閃電,飛撲至柳慕水面前,右手?扼住了她?的脖頸,左手?迅速撕掉了貼在她?眉心處的符咒。
這是他叔叔的鎮(zhèn)鬼符,可克世間百鬼,頃刻間就能令其魂飛魄散。
但是他們現(xiàn)在卻?又不能讓這只鳩占鵲巢的鬼魂消散,不然柳慕水的身體真就成了一具無主尸。
必須要弄清楚柳慕水的真魂去了哪里才行!
“說,你倒是誰?”歲崇的眼?神冷酷,修長的右手?如鋼爪,牢牢地扼住了“柳慕水”的咽喉,“我妻子的母親又去了哪里?”
“柳慕水”幾乎要喘不上氣,不停地翻白眼?。
邱意婉見狀立即出?手?封住了“柳慕水”身上的幾處大?穴,然后急慌慌地沖著歲崇吼了句:“死狼,快松開我娘的脖子!”
歲崇內(nèi)心一慌,趕忙松了手?。
“柳慕水”的穴位被封,身體已不能動,白皙的脖頸上浮現(xiàn)著一片紫紅色的手?指印,慘不忍睹。
邱景臣夾著歲歲就沖了過來?,看到他娘脖子上的指印后,氣急敗壞地沖著歲崇喊了句:“狼妖,你怎么不直接給我娘掐死呢?”
歲洱向著自己哥哥:“那我哥不也?是一時情急才沒控制好力氣嘛!”
歲歲則是在“啊啊啊”地掙扎,實在是不想被舅舅當枕頭夾著了。
亂成一鍋粥了要。
邱意婉趕緊將小歲歲從她?哥的手?中解救了下來?,又沖著她?哥說了句:“行了你別怪他了,他又不是故意的!”
邱景臣:“不是我怪不怪他的事兒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娘多?在乎她?的脖子,出?道細紋都恨不得把全天下的油啊水啊都往脖子上抹!”
邱意婉:“……”我竟沒法兒反駁你。
歲洱一臉同情地看向了她?哥:“怎么辦?你給你丈母娘美美的脖子上掐出?了一個難看的大?手?印。”
歲崇:“……”
邱意婉感覺自己的夫君好像要碎掉了,趕忙安慰了他一句:“沒事兒,我娘現(xiàn)在也?看不見,等她?能看到了脖子上的印也?沒了!”
孰料就在這句話落后,渾身上下只有嘴巴能動的“柳慕水”忽然冷冷地說了句:“她?當然能看到,她?現(xiàn)在就在那頭狼妖旁邊飄著呢。”
歲崇:“……”
第 76 章
“你能看到我娘?”邱意婉和?邱景臣異口同聲。
“柳慕水”的語氣十?分淡定:“當然可以。”她好像對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也相當之無所謂, “我不光能看到你們的娘,還能聽到她說話?呢。”
邱景臣終于明白了一切,當即怒不?可遏:“所以這些天來一直是你這只野鬼在霸占著我娘的身體?”
“柳慕水”冷哼一聲, 不?滿道:“人家怎么就成野鬼了?不?是你這狗兒子?上趕子?倒貼喊娘認娘的時候了?”
“你!”邱景臣被氣的面色漲紅, 真是想直接薅起“柳慕水”的前襟狠狠給她一拳, 但?又是他娘的身體, 根本碰不?得,只能忍氣吞聲。
邱意婉亦是滿目怒火:“你少在這里呈口舌之快, 速速離開我娘的身體, 不?然?就讓你灰飛煙滅!”
“柳慕水”不?疾不?徐:“你當我不?想離開么?我可太?想了!但?這可不?是我這種可憐的小鬼能做的了主?的事情。”
歲崇冷聲開口:“你是倀鬼?”
邱意婉:“什么是倀鬼?”
邱景臣也向著歲崇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歲崇詳細回答說:“人死之后的魂魄要么入地府投胎轉世, 要么入幽冥永世為鬼,但?有一種情況是例外,那便是倀鬼,一種受人操控的傀儡鬼。”
歲崇又解釋道:“倀鬼的制作之術極為陰毒, 需要極大的怨氣作為輔助, 所以大部分倀鬼生前都慘遭過一番非人折磨, 又在瀕死之際被活生生地拘出了魂魄, 所以才?會既無鬼差來接入地府, 也無那個自由墜入幽冥, 只能生生世世為其主?所奴役。”
邱意婉的心情忽然?有些復雜, 感覺這只霸占了她娘身體的倀鬼也怪可憐的,但?可憐之鬼必有可恨之處,被無辜霸占了身體的娘親更可憐:“你的主?人又是誰?為何要傷害我娘?怎么才?能讓我娘回來?”
“柳慕水”回答說:“我當然?可以告訴你們真相呀,但?你們必須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邱景臣怒:“你的小命都已?經(jīng)在我們手上了你還敢和?我們談條件?”
“柳慕水”有恃無恐:“你可以不?答應啊?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第幾天了?我想想啊,第十?九天, 再等個三十?天啊,你娘的魂魄要是再不?回歸原體, 她就要魂飛魄散啦,到時候這具身體可真就成我的了!”
“什么?”邱意婉驚恐萬狀地看向了歲崇,“她說的都是真的么?”
歲崇無奈地點了點頭:“生魂離體之后,身體若一直是無主?狀態(tài),最多只能再維持十?二個時辰的壽命,超時就會徹底死亡,就像是咱們在鬼王墓時那樣。但?若是被其他魂魄占據(jù)了身體,雖然?肉/身不?會死亡,但?原魂也無法歸位,只能當一只孤魂野鬼,魂體的能量有限,如無身體支撐,超過四十?九天就會魂飛魄散。”
邱意婉心疼自己的娘,當即就紅了眼圈,焦急又惶恐地對著空氣喊了聲:“娘親!”鬼王墓所在的地理環(huán)境特殊,剛好位于陰陽兩?界的交匯處,陰氣極重?,從幽冥中溢出的百鬼們魂體強盛,所以才?得以現(xiàn)形。但?在其他地帶就沒有那么強盛的陰氣了,魂體能量薄弱,常人以肉眼不?可見。
邱景臣亦是驚怒交加,雙拳緊攥,面色鐵青,咬牙切齒地盯著“柳慕水”。
“柳慕水”越發(fā)?的有恃無恐:“我瞧著你們一家子?有點兒本事才?想和?你們談合作呢,你們要是不?識好歹的話?,那咱們就耗著吧,看誰耗得起誰,反正又不?是我娘。”
邱意婉無法對自己娘親置之不?理。她憤怒地咬著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后,冷冷開口:“先說說看,你的條件是什么?”
“柳慕水”:“自然?是不?想再受人擺布了,我死都死了,肯定是想早日解脫早日投胎。”
歲崇:“那你就老老實實地交代前因后果,不?然?誰能找到你的尸身?”想要讓倀鬼重?獲自由,只得先找出它的尸身,解開拘束著它的咒法,最后再用一把火將?其尸身焚滅成灰,讓它塵歸塵土歸土,徹底終結生前因果。
“柳慕水”卻回了句:“咱們就站在這里說么?大晚上的,多累呀,起碼得給我的穴道解開吧?總不?能讓人家一直定在這里吧?多不?斯文啊!”
邱景臣都要被氣笑了:“你還挑上理了?”
“柳慕水”:“隨你,反正又不?是我的身體,累壞了算你娘的。”
邱景臣:“……”
邱意婉也氣得牙癢癢,但?還是更在意娘親的身體,然?而?就在她準備出手解開“柳慕水”的穴道之時,歲崇忽然?制止住了她:“先等等。”
只見歲崇又扼住了“柳慕水”的右手手腕,“柳慕水”只覺得手臂一麻,右手不?受控制地彈開了,一枚細如牛毛的銀針掉在了地上。
不?仔細察覺,還真難看到。
歲崇彎腰將?這枚銀針撿了起來,細細察看了一番,冷笑一聲:“這么細的針上都能刻咒文,看來將?你制成倀鬼的人也是位高?手。”
邱意婉的頭皮又是一麻,萬幸自己方才?出手快先貼出了鎮(zhèn)鬼符,不?然?這根針八成就要扎在自己身上了……真是想直接給這只倀鬼一巴掌,卻又投鼠忌器,不?能傷害自己娘親的身體。
邱意婉只得強忍著怒火,詢問歲崇:“這上面刻的是什么咒?”
歲崇卻搖了搖頭:“字太?小了看不?清楚。”
以他的視力都看不?清楚,那常人就更別?想看清楚了。邱意婉不?禁在心中驚嘆了一下:看來還真是位高?人。
歲洱也好奇地伸著脖子?看了一眼,當即瞪大了眼睛:“媽呀,這么細的針,怎么刻上去的呀?”
乍一看這針尖銳細長,銀光閃閃,根本看不?出刻字的痕跡,須得仔細盯著,分辨反光的深淺,才?能發(fā)?覺出一層淺顯的刻文。
眼都要看瞎了。
“你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倀鬼?”邱景臣再度怒火中燒了起來,強忍著才?沒將?拳頭砸在她娘的臉上,“為何要接連謀害我家女眷?到底是誰指示的你?”
“柳慕水”還是那句話?:“站著說累,人家要坐下,一邊喝茶一邊說。”
邱景臣:“……”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邱意婉也憋屈的要命,可又不?敢再輕易解開“柳慕水”的穴位了,唯恐她再耍花招。
“解開穴道之后它會跑了么?”邱意婉不?確定地詢問歲崇。
“不?會。”歲崇回答說,“它被困在了你娘的身體里,除非它的主?人主?動將?其召回,不?然?它哪都去不?了,不?過換魂之術只能使用一次,一旦倀鬼離開了受害者的身體就回不?去了,所以在沒有達成目的之前,其主?也不?可能輕易將?其召回。”
“柳慕水”轉動著眼珠子?,冷冷地掃了歲崇一眼:“看來你果然?不?是一般的妖物。”
歲崇神色冷峻:“承讓了,你那主?人也不?是一般的人物。”
“柳慕水”沉吟片刻,道:“倀鬼含怨而?亡,從來就不?是什么忠心耿耿的仆人,我欲想擺脫主?人,你們想救回你們的娘親,咱們完全可以合作共贏。”
邱意婉冷笑一聲:“手中藏針,這就是你想合作的態(tài)度?”
“柳慕水”:“那是我決定和?你們合作之前藏的針,與之后的合作無關?。”
邱意婉毫不?退讓:“我們又怎能知曉你現(xiàn)在就是誠心誠意的呢?”
“柳慕水”無所畏懼:“反正我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表明了,信不?信隨你們,至于你們想不?想救你們的娘親,就看你們的態(tài)度了,若是想的話?,就趕緊將?我的穴道解開,你們娘親的胳膊和?手腳都已?經(jīng)開始酸麻了啊。”
邱意婉又氣又憋屈又無計可施,只得先將?“柳慕水”的穴道解開了,不?然?受罪的還是自己娘親的身體。
“柳慕水”立即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不?停地用左手揉捏著自己酸疼的手腕,又冷颼颼地盯了歲崇一眼:“狼妖,你丈母娘讓我給你遞句話?。”
歲崇:“什么話??”
“柳慕水”:“下次動手前,悠著點兒,她一把老骨頭了經(jīng)不?起你這么折騰。”
歲崇:“……”
歲洱一臉狐疑地盯著“柳慕水”:“你可別?狐假虎威啊!”
邱意婉也說:“就是,我們都看不?到我娘、聽不?到我娘說話?,怎么就你可以?”
“柳慕水”:“當然?因為我也是鬼啊,還占據(jù)著她的身體,自然?是除了我之外無人能和?她溝通交流。”
邱意婉再度看向了歲崇:“它說的都是真的?”
歲崇嘆息著點頭:“嗯。”
邱意婉怒火中燒:“也就是說,你眼睜睜地看著我娘當了十?幾天的孤魂野鬼?”
“柳慕水”鎮(zhèn)定自若:“是啊。”
邱意婉:“……”真欠揍啊,偏又不?能打!
邱景臣也是被氣得面容猙獰,但?這個“柳慕水”卻偏吃定了他們倆不?敢傷害自己娘親的身體,志得意滿地將?自己的右手伸到了邱景臣的面前:“來,好兒子?,娘的腿剛剛有些站麻了,你來扶著娘去茶室。”
邱景臣忍無可忍,破口大罵:“老子?日你大爺!”
“柳慕水”不?僅毫無畏懼,反而?還沖著邱景臣微微一笑:“你若愿意攙扶我,我便將?你母親對你妹妹說的話?轉告給她。”
邱意婉呼吸一滯,不?假思索:“哥你就扶她一下吧,也不?吃虧呀,那是咱娘的身體呢!”
你出賣我倒是出賣得快!
邱景臣沒好氣:“你怎么就知道她不?會騙你呢?”
不?等邱意婉開口呢,“柳慕水”就先說了句:“我現(xiàn)在就是在表明我想合作的態(tài)度,你要是不?相信就算了,等三十?天過后你再想聽你娘說話?我也傳遞不?了了。”
“哥!”邱意婉急得直跺腳,“我都兩?年沒和?咱娘說過話?了,就算是假的我也認了!”
邱景臣咬緊了后槽牙,忍辱負重?地抬起了胳膊,攙扶住了“柳慕水”的手。
邱意婉迫不?及待地詢問“柳慕水”:“我娘對我說什么了?”
“柳慕水”先瞧了歲崇一眼,又垂眸瞧了一眼邱意婉懷中的歲歲,道:“問你什么時候嫁的人?孩子?多大了?”
只是兩?個普普通通的問題,卻都是當娘親的人在意的問題。
邱意婉望著虛空,說給娘親聽:“兩?年前嫁的人。”又低下了頭,滿含慈愛地瞧了瞧自己的兒子?,“歲歲八個多月大了,馬上就滿九個月了。”
“柳慕水”等待了一會兒,傳話?說:“你娘說看起來好大一只,一點兒不?像才?八個月的。”
好大、一只?
邱意婉略有些不?滿:“我們才?不?大呢,還是個沒斷奶的小娃娃呢。”說完又在自己兒子?肉嘟嘟的小臉蛋上親了一下。
歲歲也超級喜歡娘親,立即露出了一個高?興又可愛的笑容,用小手手抱住了娘親的脖子?,屁股后的小狼尾巴一搖一晃。
“柳慕水”繼續(xù)傳話?:“你娘又說他看起來比隔壁王尚書那個一歲多的大胖孫子?還要大出一圈。”
邱意婉:“我們是人狼混血,他爹就高?大,我們自然?比同齡的人族要生的高?大一些呀。”
“柳慕水”又轉而?看向了歲崇,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你丈母娘又問你多大了,但?她還說了,如果你的年齡比她太?奶還大的話?,就不?用回答這個問題了,她聽了會心梗。”
歲崇:“……”
邱景臣冷笑了一聲。
歲洱一臉同情地看向了她哥。
邱意婉急不?可耐:“娘!你怎么能這么說話?呢?他可是你女婿呀!”
靜待片刻,“柳慕水”繼續(xù)傳話?:“你娘說他沒有回答問題,說明他真的比她太?奶還大,她心梗了,讓你先別?搭理她,她需要緩緩。”
邱意婉一臉狐疑:“鬼魂怎么會心梗呢?你這倀鬼不?會是在騙我們吧?”
“柳慕水”沒好氣:“我干嘛要在這種家長里短的事情上騙你?”她盯著某處虛空,一邊觀看一邊實時轉述,“你娘現(xiàn)在確實是把心口捂住了,還閉上了眼睛,表情有點兒痛苦,嘴里念叨著‘哎呦、哎呦、年紀輕輕的怎么嫁了個這么老的呀,這以后可怎么辦呀’。”
歲崇深深地吸了口氣,也把眼睛給閉上了。
邱意婉趕忙勸說自己夫君:“哎呀你別?聽那只倀鬼胡說八道,我娘肯定不?會說這種話?!”雖然?她也覺得這話?真有可能是她娘親口說的,但?不?得不?睜著眼睛說瞎話?,不?然?孩子?爹真就要
碎掉了,“老也是分情況的對不?對?你只是年齡大一些而?已?呀,但?你長的不?老呀!”
邱景臣:“是啊,老妖精看起來都很年輕,不?然?為什么喊他們妖精。”
邱意婉:“閉嘴吧你!”
說話?間,一行人就來到了茶室,圍坐在了茶臺旁。
“柳慕水”又要求邱景臣去給她泡茶喝,還特意點名了要喝將?軍府中珍藏的頂級碧螺春。
邱景臣冷笑一聲,回了句:“大半夜喝茶對我娘身體不?好,您還是忍忍吧。”
“柳慕水”:“瞧你那小家子?氣的樣,不?就是喝你兩?口茶么?”
邱意婉無奈:“行了,趕緊先交代你到底是誰?幕后主?謀又是誰?交代完就請你喝茶!”
“柳慕水”:“還是你懂禮貌。”言畢又清了清嗓子?,自我介紹道,“我呀,名叫清竹,本是璋州城百花坊南風館中的一名伶人。”
邱意婉大驚失色:“南風館?你是男的呀?”
邱景臣也是一臉震驚:“賣屁股的?”
清竹大怒,抬手就往邱景臣的臉上抽了一巴掌:“粗魯!低俗!無恥!人家自從入館之后向來是賣藝不?賣身,什么時候也沒賣過屁股!”
邱景臣的臉都被他扇紅了,惱怒不?已?卻又不?能扇回去。
歲洱忍不?住看了她哥一眼,說了句:“他們?nèi)俗宓氖澜绾镁逝丁!?br />
歲崇:“……”確實。
清竹又狠狠地剜了邱景臣一眼,才?繼續(xù)開口說道:“我本是南風館中的頭牌,卻遇人不?淑,那負心漢說要為我贖身,卻轉手將?我賣入了人間煉獄!”
邱意婉追問:“人間煉獄是何地?你被制作成倀鬼的地方?又是誰如此心狠手辣謀害了你?”
清竹哼了一聲,冷幽幽地盯著邱意婉:“放眼整個青龍國,還有誰是出了名的性情殘暴荒淫無道?”
邱意婉的神情猛然?一僵,邱景臣的神色也在瞬間變得無比陰沉:“竟然?還是他!”
歲洱急得像是一只上躥下跳的小猴子?:“誰呀?誰呀誰呀誰呀?”
邱意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向了歲崇:“你還記不?記得,我當初為何要逃離自己的家鄉(xiāng)?”
歲崇瞬間了然?,神色一沉:“九皇子??”
邱意婉點了點頭。
歲洱:“九皇子?怎么了?九皇子?和?你家有仇呀?”
邱意婉嘆息一聲,言簡意賅地向歲洱講述了一下邱家和?九皇子?之間的恩恩怨怨,最后又說道:“九皇子?并不?喜我,不?過是貪圖美色,也不?只貪圖我一人的美色,這些年來,被他收攏進府中的俊男靚女不?計其數(shù),甚至還有孱弱童子?,但?最終能活下來的人卻寥寥無幾,他愛虐殺容貌秀麗之人,換句話?說,他喜歡摧毀美物。”
歲洱一臉厭惡:“這個人好惡心啊,簡直是個變態(tài)!”
不?等邱意婉開口呢,清竹就先說了句:“他就是個變態(tài),不?光喜歡用皮鞭抽打別?人,還喜歡讓人家打他,你打的越狠他越爽。”
歲洱:“……”
邱意婉:“……”
咦!
清竹:“但?他又不?能讓外人知曉這件事,所以才?要將?對方虐殺滅口。”
歲崇看向了清竹:“按理來說,他府中應當有諸多含怨而?死之人,為何獨獨選中了你成為倀鬼?”
清竹也不?隱瞞:“因為我與柳慕水的生辰八字完全相同。”
邱景臣怒不?可遏:“合著你們一開始就是沖著我娘來的?”
邱意婉亦是雙目赤紅。
清竹笑答:“當然?不?是?九皇子?只是變態(tài),但?卻只喜玩弄年輕貌美的,不?喜半老徐娘,他只是想通過換魂術操控你娘,把你妹妹引回來而?已?。”
清竹又笑盈盈地看向了邱意婉:“你逃了天子?賜婚,讓九皇子?顏面盡失,他當然?要報復你。”
邱意婉當然?也知道這些,但?她根本不?在乎九皇子?到底有多恨她,她只在乎自己的娘親:“到底該怎么做才?能讓我娘親回來?”
清竹不?置可否,看向了歲崇:“你知道,對吧?”
歲崇輕嘆口氣,對邱意婉說道:“換魂之術不?是清竹所能掌控的,他無法離開你娘的身體。”
邱景臣接了句:“不?能直接弄死這個賣屁股的么?再往他腦門上貼個符,反正都知道我娘就在身邊,他一滾蛋我娘不?就能回來了么。”
清竹咬牙切齒:“你這廝真是好歹毒的心腸!”
歲崇卻搖了搖頭,無奈道:“邱夫人的魂魄是被強行驅(qū)離了自己的身軀,所以無法主?動回歸,除非殺死施咒之人。”
邱意婉的呼吸一滯,猶豫片刻后,眼神一沉,直接把心一橫:“那就直接干掉九皇子?!”
清竹大驚失色:“他可是皇親國戚!你要是要被滅九族么?”轉而?又驚慌失措地看了一眼旁邊的空氣,本想讓柳慕水勸勸她,結果柳慕水的魂魄竟也是一臉殺意。
邱意婉越發(fā)?義憤填膺:“橫豎都是一刀,為何不?反殺?按照國法來論,他早該被斬殺一萬次了,卻屢屢被天子?包庇。我邱家滿門忠烈,卻長期遭他壓迫欺辱,這天下還有何公道可言?”
邱景臣猛然?一拍桌板:“說得好!老子?早他娘的想干掉他了!”
清竹:“……”真不?愧是將?門,好有血性的一家子?。
歲洱呆如木雞,看向了她哥,弱弱地問了句:“他倆這算謀逆么?”
歲崇:“九皇子?又不?是天子?,怎么能算是謀逆?只能說是為民除害。”
邱景臣的眼睛猛然?一亮,終于給了歲崇一個正眼,欣慰道:“狼妖,其實你這個人吧,也還行,怪明事理的,感覺一下子?年輕了至少一百歲。”
歲崇:“……”
清竹嗔了邱景臣一眼:“你娘說別?讓你胡說八道。”
“這怎么能是胡說八道呢?”邱景臣也不?知道他娘現(xiàn)在到底站在哪兒了,左顧右盼著反駁,“人家狼妖都替咱們說話?了,咱們還能嫌棄人家老么?”
邱意婉也替自己的夫君鳴不?平:“就是嘛!”
清竹的信息傳遞有些許時間上的延遲:“你娘的意思是他那句話?至少能抵二百歲,一百歲說少了。”
歲崇:“……”
第 77 章
“可是你們?nèi)俗宀皇菄澜仔M邪術么?”歲洱為?了化解她?哥的尷尬, 趕忙轉移了話題,“九皇子還是皇親國戚,就算再被你們的天子庇佑, 也不能這么明目張膽地學習禁術吧?”
清竹解釋道:“不是九皇子親自施的法, 九皇子也不會施法?, 是他指使他手下的那個老牛鼻子做出來的這些事兒, 你們要殺也得先把那個老牛鼻子給殺了,不然我和你們娘親都別想魂歸原位!”
邱意婉連忙追問:“那個老道士叫什么?”
清竹:“吳蓮雪。”
邱景臣:“這名兒也聽不出來男女啊。”
清竹:“男的, 一個賊眉鼠眼的黑心壞老頭兒。”
邱景臣:“那他叫什么蓮雪啊, 聽著還怪清高的。”
清竹哂笑一聲?:“你還見?過他呢。”
邱景臣卻毫無印象:“什么時候?在哪兒?”
清竹:“一個多月之前, 你和你娘一同被九皇子請入王府那次?”
邱意婉一怔,驚詫萬分地看向了自?己哥哥:“他請你們倆作甚?”
邱景臣面露苦色,長長地嘆了口氣:“那還能?作甚?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唄。”
自?從邱意婉逃了天子賜婚以?來,九皇子沒少找邱家的麻煩, 那次請邱景臣和柳慕水前去王府, 就是為?了逼迫他們“欣賞”自?己虐待和邱意婉長相酷似之人的過程。
在此期間, 邱景臣和柳慕水如坐針氈, 內(nèi)心憤恨不已?, 卻又無計可施。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濱皆為?王臣, 他們母子縱使再恨,也不能?公然反抗王族,只得咬牙忍耐。
初一入府,他們隨身攜帶的兵器就被沒收了。
母子兩人本以?為?忍耐著看完一場慘劇過后就能?回家了,孰料九皇子竟當眾對柳慕水動起了手腳,
邱景臣無論如何也不能?忍受自?己的母親遭受羞辱,動手搶奪了府內(nèi)侍衛(wèi)的佩刀, 架到了九皇子的脖子上。
清竹接著邱景臣的話講述道:“九皇子看似是要調(diào)戲的你母親,實則是在制造混亂,藉機吸引你們母子的注意力罷了。你當時可能?沒有?注意到,有?一只黑貓自?始至終一直趴在那間刑室的窗框上,你拔刀的那一刻,黑貓像是受驚了一樣大喊一聲?炸毛而起,沖著你母親撲了過去,用鋒利的爪子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了幾道血痕,又順便勾扯走?了她?的幾根頭發(fā)。”
歲崇瞬間了然:“黑貓就是吳蓮雪?”
清竹牽唇一笑,贊賞道:“你果然不是一般的妖物,相當熟悉妖邪之術。”
邱意婉的神情已?經(jīng)陰沉到要結霜了,聲?色中透露著無盡恨意:“他就是利用殘余在指甲里的皮肉和那幾根頭發(fā)對我母親施行了換魂術是么?”
“你也怪聰明的。”清竹繼續(xù)說道,“換魂之術的第一步便是離魂術。吳蓮雪做了一個巫蠱娃娃,將?你母親的皮肉和頭發(fā)放入了那只娃娃的體內(nèi),又用沾了朱砂的毛筆在那只娃娃的身體上寫下了你母親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往后只需每晚子時陰氣最?盛的時候?qū)χ侵煌尥迵u動招魂鈴,同時呼喊你母親的名字,她?的靈魂就會被撼動,逐漸脫離原本的肉/體。”
邱景臣面色鐵青,雙拳緊攥:“所以?我母親那一個月的離奇大病,就是被吳蓮雪的離魂術害的?”
清竹點頭:“不過你們母親的意志力倒也是真強,普通人最?多堅持個七天就頂不住了,她?竟能?和吳蓮雪抗衡了足足一個月。”
歲崇冷聲?道:“那只巫蠱娃娃相當于介質(zhì),邱夫人的魂魄離體后,你就被放入了那個娃娃內(nèi),而后順理成章地占據(jù)了她?的身體?”
邱意婉:“想要我母親回來,也須得先?找到那只娃娃?”
清竹再度點頭:“是。”又道,“但我是被吳蓮雪制成的倀鬼,只受吳蓮雪的操控,你們單是得到那枚娃娃是不行的,我無法?自?行從你們母親的身體中脫離,除非你們殺了吳蓮雪,先?還我自?由。”
“我們不僅要殺了吳蓮雪,我們還要殺了九皇子。”邱意婉憤恨交加,面色猙獰,咬牙切齒,“我一定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
因?過度憤怒,她?的身體還在止不住地顫抖,漆黑鋒利的眼眸上覆蓋著一層悲戚痛恨的淚水。
歲崇立即將?自?己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小歲歲也抬起了自?己的小手手,給娘親擦了擦眼淚,緊接著,他自?己的小嘴也跟著癟了起來,難過地紅了眼圈。他雖然不知道自?己娘親為?什么會哭,但只要一看到娘親流眼淚,他就傷心難過。
邱意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竭力在孩子面前克制負面情緒,迅速地抬起手,給自?己擦了擦眼淚,又握住了自?己兒子的小手,疼愛地在肉乎乎他的手心里輕輕親了兩下。
邱景臣長久未言,看似面無表情,實則殺意畢現(xiàn),漆黑的眼眸如刀似箭:“他若不除,我邱家只會永為?魚肉,永無寧日。”
清竹:“你們別光動嘴說除啊,得先?商量出一個可行的方案吧?”
邱意婉反應很快,一邊思考著對策一邊說:“吳蓮雪乃是惡獸爪牙,無論是除掉九皇子還是救娘親都需要先?將?他鏟除。籠統(tǒng)來說有?三?項任務,一項任務是找出那只巫蠱娃娃并將?其?摧毀,二項任務是找出清竹的尸身,三?項任務是斬殺吳蓮雪。這三?項任務不分先?后,能?同時進行的話最?好?不過。”
歲崇再問清竹:“你可知你自?己的尸身現(xiàn)在何處?”
清竹卻搖了搖頭:“我是瀕死之時被制作成了倀鬼,只記得自?己死前一刻還在王府內(nèi),作為?倀鬼再次醒來時,就已?經(jīng)置身于白霧山腳下的那棟風水宅中了。”
他們一家四口在趕路的途中還曾路徑過那棟宅院。
邱意婉連忙向清竹確認:“就是大門上掛著兩面鏡子的那棟宅子?”
清竹點頭:“內(nèi)里的八卦鏡更多,全是吳蓮雪那個老牛鼻子放的,而且宅內(nèi)的風水也很邪乎,像是個迷宮局,從前院到后院只有?唯一一條正確的路可走?,一旦行差踏錯,就會被困死在其?中。”
歲洱聽的一愣一愣:“他干嘛要搞出一棟這么邪乎的宅子?”
清竹:“我哪里知道?吳蓮雪和九皇子之間的密謀還能?跟我說?”又坦然告知,“我只知道有?關邱家那一部分的事情,其?余情況我一概不知。”
邱景臣:“你一概不知我們怎么去解救你?”
清竹:“看你們自?己的本事嘍,還能?全靠我么?我要是那么有?用我能?被做成倀鬼?”
邱景臣:“……”他娘的,真有?道理啊。
邱景臣無可奈何地看向了歲崇:“妹夫,你神通廣大,能?知道那宅子的情況么?”
妹夫?
剛不還喊“狼妖”呢么?
歲洱愣了愣,看向了邱意婉:“嫂子,你哥哥好?能?屈能?伸啊。”
邱意婉汗顏一笑:“自?小爹娘就說他沒皮沒臉。”
但是在不了解內(nèi)部構造的情況下,神仙來了也難窺究竟。
可既然邱景臣都已?經(jīng)喊出了這聲?“妹夫”,歲崇定不能?讓其?失望:“如有?內(nèi)部圖紙的話我一定可以?。”說罷,他又看向了清竹,詢問道,“你對那間宅子的印象有?多少?可否能?將?其?畫出來?”
清竹面露難色:“那棟宅院占地面積頗大,內(nèi)里包含數(shù)座院落,吳蓮雪只允許我在其?中一座小院落內(nèi)活動,其?余院落我?guī)缀鯖]有?前去過,印象不是特?別深刻。”
歲崇不容置疑:“那就竭盡全力把你有?印象的地方畫出來。”
清竹:“現(xiàn)在?”
邱景臣:“那你還想拖到什么時候呢?”
清竹:“明晚不行么?外面天都快亮了我該睡覺了!”
邱景臣:“都火燒眉毛了你還有?心情睡覺呢?”
清竹:“燒的又不是我的眉毛我早死了。”
邱景臣:“……”
邱意婉長嘆一口氣,無奈看向了她?哥,道:“別跟他吵了,他確實不用著急,咱們再急也沒用,而且都折騰一晚上了,也該讓咱娘的身體去歇歇了,還有?你也該去歇著了,再過幾個時辰你就要上去上朝了,總不能?頂著雙黑眼圈去面圣吧?”
邱景臣:“我又不困。”
邱意婉:“不困你也得去躺床上歇著!”
清竹:“你娘讓你這個狗兒子聽你妹妹的。”
邱景臣:“死賣屁股的你少在哪狐假虎威。”
清竹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巴掌又抽到了邱景臣的臉上:“替你娘打你這個狗兒子!”
邱景臣的臉又被扇紅了,怒不可遏卻又不能?還手。
邱意婉嗔了她?哥一眼:“活該!早點兒去睡覺也不至于挨打。”
邱景臣:“你就是喜歡看我挨打,從小你就喜歡起哄讓咱爹娘打我!”
邱意婉忍著笑說:“我才沒呢。”又抱著孩子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你不睡我們歲歲還要睡覺呢。”說完又騰出一只手扯住了歲崇肩頭的衣服,“走?,跟我回屋睡覺。”
歲崇立即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順手把孩子從邱意婉手中接了過來。小家伙現(xiàn)在是越來越有?份量了,抱著沉甸甸的。
邱景臣神色復雜地看著他倆,問:“你倆、睡一間啊?”
歲崇:“……”不然呢?
邱意婉沒好?氣:“我們倆是兩口子,肯定睡一間啊。”
邱景臣:“……”嘖,這感覺,真是陌生又奇怪又憋屈。
好?端端的忽然就來了個男的把他妹妹拐跑了。
邱景臣沉默了一會兒,委婉叮囑了句:“那你倆、注意點啊,咱娘不一定就飄哪兒去了。”
歲崇:“……”
邱意婉:“……”
說時遲那時快,清竹抬手又是一巴掌,狠狠地抽到了邱景臣的臉上,把他另外半張臉也給扇紅了。
邱景臣怒不可遏火冒三?丈,清竹連忙解釋道:“這回
真是你娘讓我抽的你,她?說她?不可能?亂飄,讓你別胡說八道敗壞她?名聲?。”
邱景臣:“……”
邱意婉:“該!”隨后她?便帶著歲崇離開了茶室。歲洱緊隨其?后,急慌慌地問:“那我住哪啊?”
邱意婉溫聲?回道:“我住的那間小院里有?兩間廂房,東廂房原本是我二姐的,自?她?入宮之后雖然閑置了下來,但一直有?人打掃,你鋪床被子就能?睡。”
歲洱放了心:“哦。”
邱意婉卻不能?完全放心,確定走?出的距離夠遠,清竹已?經(jīng)聽不到他們對話聲?的時候,她?才又問了歲崇一句:“清竹應當不會突然反水吧?”
歲崇想了想,道:“他本就是為?了捕獲你才被制作成了倀鬼,但如今我們已?經(jīng)識破了他們的計謀,說明他們的布局失敗了,但他們還不知曉自?己失敗,清竹對他們來說就依舊有?用。”
邱意婉接道:“但如果清竹忽然反水,就相當于主動表明自?己已?經(jīng)沒有?利用價值了,一只沒用的倀鬼只會被丟棄,清竹只有?死路一條。”
歲崇點頭:“所以?清竹只能?選擇和我們合作到底,無論他是否誠心。”
邱意婉舒了口氣,安心了下來,又慶幸不已?地說了句:“多虧了你叔叔留下的鎮(zhèn)鬼符,不然還真沒法?揭穿他的身份。”
歲崇:“還你叔叔呢?”
邱意婉忍俊不禁:“咱叔叔,行了吧?小氣鬼!”說完,又用胳膊肘輕輕捅了歲崇一下,“這次你也出力了,可以?給你這頭死狼記一功。”
歲崇語氣帶笑:“準備怎么獎勵我?”
邱意婉嗔了他一眼:“回房再說唄。”
歲崇:“行,我記著呢。”
邱意婉:“討厭~”
跟在后方的歲洱:“……”惡心!矯情的膩歪夫妻,不顧別人死活!
邱意婉居住的那間小院名為?聽雨閣。
正對著月亮門的那座正房是一間會客廳,是姐妹倆邀請好?友來家中聚會的地方。
正房前有?一片半月形的蓮池,隔開了東西兩間廂房。
邱意婉先?安置好?了歲洱,然而才帶著歲崇去到了對面的西廂房,那間她?從小住到大的閨房。
推開房門,先?是一個四方形的小廳,中間立著一尊好?看的琉璃蓮花燭臺,地面上鋪設著一層柔軟華麗的地毯。小廳左邊是一間小書?房;右邊是臥房,靠墻的位置放著一張架子床,窗前放著梳妝臺。
邱意婉點燃了燭臺,發(fā)現(xiàn)自?己的房間內(nèi)依舊是窗明幾凈一塵不染,同記憶中一模一樣,顯然在她?離家的這兩年內(nèi)母親依舊會要求下人定期打掃她?的房間,就像是她?從未離開過一般。
歲崇也在仔仔細細地打量邱意婉的閨房,想從一些蛛絲馬跡中尋找出她?兒時留下的痕跡。
小歲歲忽然哭鬧了起來,邱意婉知曉孩子是真的困了,趕緊把他從爹爹懷中接了過來,迅速抱著孩子走?到了床邊,坐下來解衣喂奶哄睡,內(nèi)心忽然又有?些了感慨:上一次坐在這張床上時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現(xiàn)在可成了孩子娘了。
都怪那頭死狼!
邱意婉憤憤不平地瞪了歲崇一眼,歲崇卻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老婆的憤慨目光。
他去到了廳那側的小書?房,正在仔細地查看她?的書?架,好?奇她?小時候到底喜歡看些什么書?。
隨手拿起一本,看封皮上的書?名:《山海博物志》
歲崇心想:“還挺有?求知欲和探索欲。”結果翻開書?封之后,內(nèi)里竟然還藏著一層封皮,真實的書?名其?實是《春閨相思記》。
歲崇忍俊不禁。
再拿起一本,依舊是掛羊頭賣狗肉的,最?外面的那張封皮上寫的書?名是《古文鑒賞》,里面藏著的卻是《愿我如星君如月》。
再再拿起一本,還是如此,外封書?名《詩經(jīng)辭典》,內(nèi)里《妾心如歌君莫忘》。
十本書?里面翻開八本都是情愛小說,剩下兩本正兒八經(jīng)的書?籍紙頁最?新,從沒翻過一樣,倒是那幾本情愛小說都快被翻爛了。
其?中一本情愛小說最?為?惹得歲崇矚目,因?為?那本書?裝訂的最?為?潦草,字跡也最?為?讓他熟悉。
書?名是《紅豆記》,翻開幾頁看看,大概講的是一位無往不勝的大將?軍解甲歸田之后和一位尚書?家的千金大小姐相知相愛的故事。
歲崇莫名覺得這人物設定有?些熟悉。
看的正投入,耳畔忽然響起了邱意婉的聲?音:“你看什么呢?”
歲歲已?經(jīng)睡了,把孩子放到了床上之后,邱意婉就朝著歲崇走?了過來。
歲崇抬眸,似笑非笑地看著邱意婉:“正拜讀文豪佳作呢。”
啊?
啊?!
邱意婉的腳步先?是一頓,繼而呼吸一停,心跳驟然加快,面紅耳赤的同時,風馳電掣地朝著歲崇沖了過去,人還沒跑到跟前呢手就先?伸出八丈遠了。
卻搶奪未遂。
歲崇輕輕一抬手,書?就被他舉到了邱意婉夠不到的高度,故意逗她?:“我還沒看完呢,等我看完再讓你看。”
邱意婉氣急敗壞,一邊圍著歲崇跳一邊伸手搶:“給我!快給我!不許看了!不許看了!”她?那張俏臉都已?經(jīng)紅透了,耳垂更像是馬上就能?滴出血。
歲崇卻偏高舉著手臂不給她?,始終保持著一副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我就說呢,那萬山鬼谷的幻境怎會無緣無故地給本王安插一個解甲歸田的將?軍角色?原來是按照大文豪的設定進行的。”
邱意婉:“……”
你干脆直接殺了我吧!
丟死人了!
邱意婉也不搶了,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臉比熟透了的大蝦還要紅,咬牙切齒:“死狼,我不跟你過了!”惱羞成怒了屬于。
“那可不行。”歲崇將?書?放了下來,振振有?詞地說道,“你這書?可沒寫到兩人成親,我可真和你成了親,連孩子都老大了,你怎能?不和我過了?”
邱意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氣呼呼地盯著歲崇:“你就會欺負我!”
“到底是誰欺負誰?”歲崇笑著說,“你這書?里可明明白白地寫了,是小姐先?愛上的將?軍,事實上你剛入幻境的時候可一點兒都不喜歡我,我費了天大的勁兒才讓你多瞧了我一眼。”
“哪有?人娶老婆那么容易的?”邱意婉紅著臉,憤憤不平地說道,“再說了,你剛開始的時候也沒多喜歡人家,次次見?到人家都是一副冷冰冰的嘴臉,還總說人家是拖油瓶,嫌棄人家礙事,人家能?看上你才怪了!”
第 78 章
初入幻境之時, 兩人的記憶全都被重新洗刷過一遍,除了自己的身心為真?之外,其余全部為假。
邱意婉被賦予了刑部尚書之女的角色, 一睜開眼睛就躺在一張極為精致的架子床上, 身邊還不斷有丫鬟在搖晃她的手臂, 急切不已地呼喊她:“小?姐!小?姐!別睡了, 快醒醒呀,歲將軍馬上就要到了!”
歲將軍?
她迷茫地呆愣了好長一會?兒, 才在逐漸清晰的記憶中搜羅到了和歲將軍有關的信息:歲崇, 她的心上人。
她的心上人?
她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滿心驚愕,因為她的內(nèi)心深處對歲崇這個人根本沒有一點點的思慕之情,他怎的就成了她的心上人?
她的內(nèi)心感情和她的記憶完全不符。
甚至連歲崇這個人的外形模樣都?是后?知后?覺才回想起來的:身姿筆挺,劍眉星目, 瞳孔卻是琥珀色的, 透著一股如寒冰般的威嚴冷峻之感, 再配上那一頭濃密銀發(fā)?, 更為他增添了幾分妖冶之氣。
但在幻境之中, 根本無人在意他那一頭與眾不同的銀發(fā)?, 皆是習以為常的態(tài)度。
她不可思議地看向了自己丫鬟, 連身詢問道:“他怎就成了我的心上人?誰告訴你說他是我的心上人?”
小?丫鬟看向她的神色中流露出了驚訝和擔憂:“小?姐,你怎么了呀?你可別嚇唬我呀,你愛慕歲將軍的事情可是人盡皆知呀!”
她大驚失色:“什么?怎會?如此!”
小?丫鬟急慌慌地說道:“難道您都?忘了么?兩月前?,歲將軍才剛一回到都?城您就對他一見鐘情了,打聽到他至今孤身未娶之后?您更是高?興壞了, 不停地央求咱們老爺去替您說親,老爺拗不過您, 只能找媒婆上門說親,結果卻被歲將軍無情拒絕了,您還傷心地大哭了一場呢。”
“啊?”她真?真?是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但奇怪的是,在小?丫鬟說完這些?話之后?,她的腦海中竟?jié)u漸地浮現(xiàn)出了相關?記憶,讓她倍感真?實。
小?丫鬟又繼續(xù)道:“您雖然傷心,但卻沒死心,一直愛慕著歲將軍,千方?百計地接近他追求她,像是瘋魔了一般愛慕他,鬧得?滿城風雨呀!”
她:“……”相關?記憶又是后?續(xù)才浮現(xiàn)出了腦海,每一個片段都?如此的深刻難忘,令她眼前?一黑一黑又一黑,恨不得?直接吊死!
小?丫鬟:“老爺和夫人看不得?您如此辛苦憔悴,才趁著百花盛開的好時節(jié)在府內(nèi)舉辦了賞春宴,還特意邀請了歲將軍前?來參宴,就是今日呀,歲將軍已經(jīng)快到了呀,您趕緊起床梳洗打扮吧,女為悅己者容呀!”
她:“……”打扮個屁!
記憶告訴她,她真?是愛慕極了歲崇,但內(nèi)心的真?實感情卻與記憶截然不同。
她自然是選擇順從內(nèi)心。
起床之后?,她只是簡單地梳洗了一番,而后?就素面朝天地走出了房間,連上穿著的衣裳都?懶得?好好挑選。
刑部尚書,也就是她在幻境中的親爹,攜帶著府內(nèi)全體家眷一同站在府門之外迎接驍騎大將軍的蒞臨。
歲崇騎著一匹白色的高?頭大馬而來,銀發(fā)?高?高?束起,身穿黑色長袍,腰懸凜凜長劍,風吹衣袂獵獵作響,整個人威風至極,氣宇軒昂。
行至府門前?,他從馬背上跳下了來,第?一時間就開始用目光在人群中掃視尋找了起來。她也一直在盯著他看,感覺熟悉又陌生的。
然而當他們倆的目光終于交匯到一起之后?,卻又猛然分開了,各自彈開了各自的目光,誰也不再看誰,臉色一個比一個冷,誰都?看不上誰。
整個賞春宴的過程中,他們之間也沒有產(chǎn)生過任何交流,甚至連眼神上的對視交流都?沒有,直至賞春宴的結尾,府內(nèi)出了怪事,一位賓客離奇身死,案件同時牽扯到了他們兩人。為了查明真?相力?證清白,他們倆才不情不愿地和對方?說了話。
“哼,人家當時也是在努力?地找線索破案子,你卻總嫌棄人家礙事。”邱意婉的俏臉一冷,不高?興地埋怨道,“你就是看不上人家,不喜歡人家!”
“你不也一樣么?”歲崇先攬住了邱意婉的纖腰,把她抱進了自己懷中,而后?自然而然地上移,嫻熟地捏住了她,“我說東你偏要說西,處處和我對著干。”
邱意婉:“誰讓你那么高?傲的?你還拒絕人家的示愛,看不上人家!”
歲崇哭笑?不得?:“那可不是我拒絕的,是你自己在書里寫的。”
邱意婉理直氣壯:“我不管,反正幻境給人家安排的就是這種記憶。”那個萬山鬼谷的幻境還頗為狡詐,為了迷惑他們二人、增添他們在幻境中的真?實感,只是根據(jù)邱意婉記憶中的小?說內(nèi)容篡改了他們二人的身份,卻沒有改動?他們的名字,以至于他們從一開始就沉浸在其中了,沒有發(fā)?現(xiàn)絲毫破綻。
歲崇笑?著說:“幻境還給我安排了你對我死纏不放窮追不舍的記憶呢。”
“所以你就可以理直氣壯地對人家愛答不理了么?”邱意婉又沒好氣推了推歲崇的手臂,“不許再捏人家了!”
歲崇卻不為所動?,就像是什么都?沒聽到一樣我行我素,語氣中倒是充滿了好奇和疑惑:“你這書也沒寫完,最后?設定的結局是什么?”
“當然是要讓高?傲自大的將軍后?悔呀!”邱意婉情竇初開之年迷戀上看情愛小?說,看多了之后?就觸發(fā)?了創(chuàng)作靈感,大筆一揮就自己動?手寫了起來,還鄭重?其事地自己動?手給自己裝訂了本書,但寫著寫著就覺得?無趣了,還頗為費腦累眼,然后?就把這半本沒寫完的小?說給扔到了書架子上,卻還依舊記得?自己當初設定的結局,“小?姐前?期那般愛慕將軍,甚至愿意放下女兒家的矜持和身段去主動?追求他,但將軍卻鐵石心腸,視小?姐的真?心如敝履,相當絕情過分,所以我設定的結局是小?姐嫁給了真?心愛她的人,讓將軍后?悔去,追都?追不回來!”
歲崇:“將軍后?悔的前?提是他也愛小?姐吧?”
邱意婉解說道:“那肯定的呀,只不過他太高?傲了,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愛意而已。”
歲崇舒了口氣:“看來我比他強些?,沒讓心愛的女子嫁給他人。”
邱意婉嗔了他一眼:“哼,你剛開始的時候也沒比他強到哪里去!”
歲崇神不改色,動?作也不停:“那時你也不喜歡我呀,后?來我喜歡你了,你還是不喜歡我。”
“那人家最后?喜歡你了還不行么?小?氣鬼!”邱意婉又沒好氣地推了推歲崇的手臂,“別動?了,一會?兒衣服濕了!”
歲崇:“不是剛喂完么?”
邱意婉紅著臉嗔了他一眼:“那也經(jīng)不住你一直這么折騰呀?”她的身體不受控制,會?自行配合他。邱意婉又氣鼓鼓地說道:“人家的閨房向來是又香又干凈,你這臭男人隨隨便便進人家的閨房也就算了,竟然還在人家的閨房里面對人家做出這種無恥的事情!”
歲崇目光淡然,語調(diào)漫不經(jīng)心:“我是第?一個進你閨房的男人?”
邱意婉沒好氣:“還有我爹、我大哥我三哥呢!”不過這也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長大后?爹爹和哥哥們就沒再踏入過她和二姐的院子。
歲崇:“沒了?”
邱意婉瞪了他一眼:“沒了!”又道,“他無論如何也是外姓男子,還是和我親哥哥有些?區(qū)別的,怎能隨意進我們女兒家的院子?成何體統(tǒng)?”
歲崇這才滿足地牽起了唇角。
邱意婉:“就你愛計較愛吃味!”
狼族天生有領地意識,無論是對于領土、獵物?還是愛人都?具有極強的占有欲,絕不容他人搶占侵犯。
一生一世一雙人更是狼族的求偶原則,至死方?休。
“你是我老婆,我當然要計較。”歲崇理所應當?shù)卣f道,“你只能是我的,我也只能是你的。”
邱意婉明知這頭死狼可沒那份細膩的心腸去故意說一些?撩人的情話,但偏就是被他這種自然而然的平常語氣給打動?到了,臉頰莫名一熱,羞臊地說了句:“行了你,趕緊去睡吧,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歲崇卻沒松手:“你答應我的承諾還沒兌現(xiàn)呢。”
邱意婉一愣:“我承諾你什么了?”
這就忘了?
歲崇不得?不提醒她:“給我記了一功,獎勵我。”
邱意婉:“……”說你愛計較你就一點兒也不吃虧!
邱意婉只好踮起了腳尖,揚起下巴在歲崇的臉頰上親了一下:“行了吧?”
歲崇卻并不滿意:“就這么簡單?”
“你還想干嘛呀?孩子正睡著呢!”邱意婉緊張又害羞地瞟了一眼對面的架子床,“別再給他吵醒了!”又可憐兮兮地說道,“都?趕了好幾天的路了,又折騰了一晚,人家也累了呀,你就不心疼人家么?”
歲崇無奈,終于松開了她:“暫且放你一馬,日后?補給我。”
“知道了~”邱意婉嬌滴滴地挽住了歲崇的手臂,和他一同朝著對側臥房走了過去。
方?才邱意婉把小?歲歲放到床上的時候,孩子還是側躺著睡的,這才過了沒多久,就變成撅著小?屁股趴著睡了。
邱意婉忍不住伸出手在他肉嘟嘟白嫩嫩的小?屁股上輕輕拍了一巴掌:“小?胖狼。”
白蓬蓬的小?狼尾巴立即搖動?了起來。
邱意婉嚇了一跳,又趕緊用手輕撫了倆下孩子的后?背,一個字也不敢再說了,唯恐小?家伙真?的醒了。
歲崇忍俊不禁,等到小?狼尾巴不再動?了,他才敢開口說話,但也不敢
太大聲:“這床太小?了,睡不下咱們一家三口,我去那張臥榻上睡。”
這張架子床還是邱意婉當姑娘時睡的床,并不寬敞,頂多只能睡得?下她們母子。
臥榻在床側靠墻的位置,正對著梳妝臺。過去邱意婉晚上害怕睡不著時,會?讓她的小?丫鬟喜桃睡在那張榻上陪著她。
聽聞歲的話后?,邱意婉點了點頭:“嗯,床單被褥都?在榻旁的柜子里,你自己去取吧,我去打點水,風塵仆仆一路了睡前?還是想洗洗,不然身子難受。”現(xiàn)在府內(nèi)的丫鬟仆人們?nèi)?被娘親“怪病”給嚇跑了,凡事只能親力?親為。
歲崇趕忙說道:“罷了,外面太黑了你別去,我去。”說罷就邁開了長腿,闊步要往屋外走,邱意婉立即去追,“你知道打水的地方?在哪兒么你就去?”
歲崇:“不就是門外的那片池塘么?”
邱意婉無奈:“你當我們?nèi)俗搴湍銈冞@種野獸一般隨便呀,跳進池塘就能洗了?我們打水用井!”
歲崇不解道:“不都?是天賜的水么?”
他們的先祖生于自然長于自然,所有的水源皆是天賜之水。狼境之內(nèi)的天賜之水皆來自于落雪。
“不一樣!”邱意婉態(tài)度堅決,“你要是真?想心疼人家你就去后?院的水井給人家打水。”
狼王肯定是心疼老婆的,不假思索地就點了頭:“行。”
邱意婉又叮囑道:“記的打兩桶水,一桶不夠用。”
“好。”歲崇應下之后?就離開了屋子。
邱意婉抬起了手臂,聞了聞自己的袖子,倒是沒什么異味,依舊香香的,就是感覺身上黏了一層汗,不太爽,而且自己胸前?的衣料還是濕了。
都?怪那頭死狼!
邱意婉也真?是有些?困乏了,便坐到了床邊,將腦袋靠在了床架上,一邊等著歲崇打水回來一邊閉目養(yǎng)神。
夜色靜謐,萬籟俱寂,空氣中唯有蟬鳴聲。
忽然間,邱意婉聽到了一陣清脆的鈴鐺聲,聲音近在耳畔,緊接著,方?位不定的虛空中又有人喊起了她的名字:“邱意婉,聽吾召喚,速速歸來!”
“邱意婉,聽吾召喚,速速歸來!”
邱意婉緩緩睜開了眼睛,看到的場景卻不再是自己的閨房,而是一條鋪滿了山花的小?路。
路兩側皆是白茫茫的濃霧。
召喚聲就在路的前?方?。
邱意婉目光空洞地從床邊站了起來,順從地邁開了腳步,應和著召喚聲,一步步地順著那條鋪滿了山花的小?路走了出去。
這還是一條極其筆直的路,花香四溢五彩斑斕,卻始終看不到盡頭。
召喚聲似有若無,虛無空靈,接連不斷。
鈴鐺聲卻相當清脆,每一聲都?能攪進她的耳朵里,像是趕尸人手中的那枚攝魂鈴。
邱意婉的意識很清醒,甚至可以說是格外清醒,但她的腦海中卻已經(jīng)沒有了其它想法,只剩下了唯一一條清晰的念頭:不能停,一直走,必須一路走到盡頭為止。
雖然她也不知曉路的盡頭到底有什么。
不知過了多久,旁側的濃霧中竟突然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激烈犬吠聲,其中一道尤其痛苦慘烈。
緊接著,她的身前?就閃現(xiàn)出了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她覺得?這道身影很熟悉,卻無論如何就是想不起來他到底是誰。她還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像是他的臉上蒙了一層霧,令他面容模糊了起來。
那人忽然抬起手,兩指合并直刺她的眉心。他修長有力?的指尖處還閃著鋒利的血紅色光芒,像是要殺了她。
邱意婉大驚失色,瞬時側身閃躲。她也自知自己的近戰(zhàn)能力?不行,但身法足夠迅速輕盈,成功躲過了那人的一記偷襲之后?就運足了輕功,一個翻身就輕輕松松地從那人的頭頂越了過去,繼而拔腿就跑,甚至用上了邱家的獨門武功流星步。
那人卻窮追不舍,也不出聲,只是拼了命地追她。他的身法也極其迅捷,一個縱躍就落至了她的身前?,旋身的同時再度并指襲擊向了她的眉心。
那道血紅色的鋒利光芒再度閃爍了起來,令邱意婉膽戰(zhàn)心驚,不由使盡了渾身解數(shù)去躲避,向后?下腰的同時抬臂格擋,再借力?調(diào)轉身形,靈活地使了個鷂子翻身,成功地躲過了對方?的第?二次襲擊。
她雖然看不清楚對方?的真?實容貌,卻能清楚地判斷出來,他的身法絕不在她之下,硬碰硬對自己絕無好處,所以在躲避過對方?的第?二次攻擊之后?,邱意婉的第?一反應還是逃跑。
然而跑出了還沒幾步,她的耳旁忽然響起了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聲:“邱意婉,殺了他,他要殺你!”
他要殺我。
他要殺我!
邱意婉接收到了命令,內(nèi)心不受控制地充滿了憤恨與殺意,逃跑的想法瞬間被拋之腦后?,朝著對方?轉過身的同時果斷握住了戴在右手上的銀鐲,抬手對準了那人的身軀:“我要殺了你!”
萬千道尖細的銀針如同漫天的細雨一般齊刷刷地朝著那人飛刺了過去,如同一張鋪天蓋地的巨網(wǎng),網(wǎng)上還淬了劇毒,能夠令這世間萬物?瞬間化為一灘黑臭的血水。
此乃邱家獨門暗器,秋雨落花。
邱意婉還在心中冷笑?了一聲:去死吧!
孰料對方?的身法竟比她想像中還要敏捷萬分,飛針從銀鐲中彈出的瞬間,他就如同一片輕盈的竹葉似的瞬間向后?方?滑出了數(shù)丈遠。
針與針之間的間隙在不斷擴大,如同一張不斷放大的銀網(wǎng),頃刻間就追至了那人面前?。
邱意婉篤定此人絕對必死無疑了,但他卻又在驟然間平地起躍,如同一陣疾風似的輾轉騰挪,竟將那些?細密的毒針無一例外地全部閃躲開了,并且毫無停頓,針雨過去之后?,他僅是用腳尖輕輕地點了一下地面,就飛身朝著她撲了過來,再度并指刺向了她的眉心。
這一切皆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邱意婉甚至都?來不及震驚這世間竟然還有人能夠躲過“秋雨落花”,那人的指尖就已經(jīng)如閃電般迅速地點上了她的眉心。
邱意婉瞬間就被定住了,再也動?彈不得?。
第 79 章
血紅色的鋒利光芒瞬間刺穿了邱意婉的意識, 覆蓋了她的視野,徹底將她籠罩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紅光漸漸消失, 邱意婉終于清醒了過來, 白皙的印堂處涂滿了黑狗血, 看起來刺目又詭異。
鋪滿了落花的筆直小路不見了, 白?茫茫的濃霧不見了。
鈴鐺聲和召喚聲也隨之消失了。
她已不在自己的閨房內(nèi),卻離奇地出現(xiàn)在了將軍府門外的空曠大街上。
夜色凄迷又寂靜, 周遭全是搬空了的府宅, 邱意婉呆如木雞地看著?眼前人:“夫君?我們怎么在這里?”
歲崇滿目擔憂, 焦急詢問:“還記得剛剛經(jīng)歷的事情么?”
邱意婉立即回?憶了起來,卻毫無印象,茫然?地搖了搖頭:“不記得了,腦子里像是蒙了一團霧。”不偏不倚地只遮擋住了方才那段記憶, “我只記得你去打水了, 然?后我就坐在了床邊, 閉著?眼睛休息, 睜開眼睛就到了這里。”
歲崇神情凝重:“你可能被人施了攝魂術。”
邱意婉大驚失色:“我好端端地在自己家里, 怎么會被施展神魂術?”
歲崇搖頭, 沉聲道?:“暫時不太清楚, 但既然?對方的攝魂術對你起了作用,就說明他已經(jīng)察覺到了你的存在,咱們可能沒時間了。”話音還未落呢,他就握住了邱意婉的手,帶著?她往將軍府走, “去找清竹。”
邱意婉:“你懷疑是清竹搞的鬼?可他若是想?出賣咱們的話,不就相當于自尋死路么?”
歲崇解釋道?:“我不懷疑清竹, 他沒那個本事對你實施攝魂咒,但他可能知道?些什?么。”
邱意婉點了點頭,立即加快了腳步,此時一片遮擋著?月亮的云層忽然?移開了,皎潔的月光傾瀉而下,鋪灑在了將軍府門前的寬敞大街上,邱意婉看到地面上散布著?星星點點的黑色水痕,如同剛剛下過一場細
雨。
她手上佩戴著?的銀環(huán)不止是用來發(fā)射毒針,還是為了儲存毒針。為防獨門秘法?落入他人手中,邱家的毒針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不可長?久暴露在空氣中,不然?就會同涂抹在其上的毒液互相作用,自行融化成一灘黑水。
邱意婉的神色猛然?一僵,她意識到了,自己方才對歲崇使用了“秋雨落花”,當即花容失色,驚慌失措地詢問歲崇:“你受傷了么?被針刺到了么?”
歲崇搖頭:“放心,沒有。”
邱意婉震驚道?:“你全躲過去了?”
歲崇:“嗯。”
邱意婉卻還是不能放心,猛然?甩開了歲崇的手,一邊擰握著?銀環(huán)取解藥一邊說:“一點點傷口都?不能有,擦傷也不行!”涂抹在銀針上的毒液毒性極為刁鉆猛烈,縱使只是被針頭擦破了點皮,也會在其體內(nèi)殘留下毒素,順著?血液循環(huán)逐漸傳輸至心臟,令其慢性死亡。
歲崇不得不再度向邱意婉保證:“真的沒有傷口,你、”話還沒說完呢,邱意婉就用手把他的嘴巴捂住了,強行往他的嘴里塞了一顆小小的紅色藥丸。
藥丸入口即化,相當之辛辣,嗆的歲崇直咳嗽,眼睛都?咳紅了。
“沒有你也得吃解藥!”邱意婉也不相信這世上能有人可以?躲避過“秋雨落花”的攻擊,就算她相信歲崇真有那個本事,也不敢掉以?輕心,針頭輕擦一下不疼不癢,萬一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被毒針擦傷了呢?她可不想?再守寡了!
歲崇終于停止了咳嗽,嗓音卻變得嘶啞暗沉,無奈詢問道?:“如果我沒中毒,這解藥吃下去會有什?么后果?”
“也不會有什?么太大的后果,不然?我哪敢隨便喂你吃啊?”邱意婉解釋道?,“淬在針上的毒液屬陰,可摧毀血管心脈;解藥屬陽,可強身健體加固心脈,你頂多?上上火。”
歲崇不了解秋雨落花,卻了解自己老婆,她對他的要求只是“活著?就行”,根本不在乎他到底怎么活。
歲崇連忙又追問道?:“萬物相生相克,毒藥性烈,解藥的藥性必定也猛烈,我會上火到什?么程度?”
呃、這個,嘶……問得好刁鉆啊。
邱意婉想?了想?,又道?:“秋雨落花的解藥是以?克制毒性為主,遇毒才會發(fā)作。如果你體內(nèi)沒毒的話,它?還能克制誰去?再烈也發(fā)揮不了作用。”
歲崇不得不提醒她:“我問的是我會上火到什?么程度?”
邱意婉面露尷尬:“這個、這個這個、我也不知道?。”
歲崇:“……”果然?,只要保證了他不會死,就不在乎他到底怎么活。
說話間,兩人就走回?了將軍府。
歲崇一踏入將軍府的大門,拴在前院的那幾條黑色獵狗就開始瑟瑟發(fā)抖了起來,齊刷刷地縮回?了墻角,口中止不住地發(fā)出畏懼的哀嚎。
其中有一條黑色獵犬渾身抽搐著?躺倒在了血泊中,右側后腿上被戳出來了兩個血洞。
邱景臣恰時也從府內(nèi)沖了出來。方才狗叫聲激烈,也引起了他的警覺。看到那條躺在血泊中的愛犬和妹妹眉心處的血跡之后,邱景臣當即驚愕了起來:“這是怎么回?事?”
歲崇立即解釋道?:“婉兒中了攝魂術,必須要用黑狗血點在印堂處才能破解。”
歲崇從后院打水回?來的時候,正巧遇到了從聽雨閣中走出的邱意婉。那時邱意婉的神色空洞,目光呆滯,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歲崇當即就意識到自己的妻子可能被攝了魂,這種情況下,絕不能直接喊她的名字,不然?很有可能會驚飛她的魂魄,不僅不能喊醒她,反而可能會使其變得癡傻呆滯。歲崇只得輕輕地放下了水桶,靜悄悄地跟隨在她的身后,伺機而動。
“當時情急,不得已而為之。”歲崇歉然?道?,“抱歉,傷了你的狗。”
邱景臣雖然?心疼自己的狗,但也能理解:“沒辦法?,只能這么做。”換了他他也會選擇這么做,不然?妹妹很有可能會死。
狼妖也是手下留情了,那么緊急的情況都?沒直接戳脖子取血,留了這只狗一命,就是后腿可能廢了。
邱景臣立即朝著?自己的狗跑了過去,撕下了自己的衣擺,迅速給愛犬包扎傷口,同時急切地詢問歲崇:“我妹怎么會中攝魂術?”
歲崇還是那個回?答:“不清楚,需要去問清竹。”
邱意婉又道?:“咱們還得趕緊離開家,九皇子那邊很有可能已經(jīng)察覺到我歸家了,不然?不可能對我施加攝魂術。”
歲崇補充道?:“施行攝魂術時也對距離和范圍有要求。在此之前,他們很有可能不止一次地對婉兒施行過攝魂術,但因?婉兒一直未歸家,不處于他們框定的這個范圍之內(nèi),所以?一直沒有起效。如今已起效,他們就能夠篤定婉兒入甕了。”
所以?九皇子現(xiàn)在很有可能已經(jīng)在帶著?人來圍追堵截邱意婉的路上了。
邱景臣:“咱們現(xiàn)在能跑去哪里?”
邱意婉和歲崇異口同聲:“白?霧山!”
邱意婉又迅速補充道?:“他們來,咱們?nèi)ィ瑢⒂嬀陀嫞瑒偤每梢?使一出空城計,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將門之后最膻長?的就是把握時機和使用兵法?。
他們也不能夠再坐以?待斃任人宰割!
邱景臣忽然?就躍躍欲試起來了,眼都?亮了:“直搗黃龍啊這是!”他快速給狗包扎好了傷口,然?后將那條狗送去了門房。
邱意婉和歲崇先回?了趟聽雨閣,一個去抱歲歲一個去喊歲洱起床。
清竹原本睡的正香,忽然?就被喊醒了,喊醒他的不是別人,而是柳慕水的魂魄。
清竹才剛一臉茫然?地從床上坐騎,房門就被推開了,邱景臣兇神惡煞地沖了進來,厲聲威脅道?:“九皇子和吳蓮雪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了,你要是不想?死,就給我老實點,讓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少耍花招!”
清竹大驚失色:“他們怎么忽然?要來?”
邱景臣壓根兒沒那個時間去解釋,急切催促道?:“想?活命的話就先別問那么多?,快下床跟我走,時間緊迫!”
清竹思索片刻,還是選擇了聽從邱景臣的,因?為他不想?再受吳蓮雪的迫害,他生前雖為南風館的伶人,死后也想?有骨氣一次。
更?何況,如果讓吳蓮雪發(fā)現(xiàn)他和九皇子的計劃已經(jīng)敗露,自己就徹底沒了利用價值,遲早會被吳蓮雪棄如敝履,連投胎轉世都?沒機會。
與?其一直被宰割,不如徹底倒戈反抗一把!
清竹立即掀開被子下了床,跟著?邱景車離開了。
邱意婉和歲崇已經(jīng)在將軍府門前備好了馬車,邱景臣直接將清竹塞進了馬車里,并叮囑道?:“等會兒出城的時候有點兒眼色!”
邱意婉他們一家四口已經(jīng)在車廂內(nèi)坐好了。清竹坐到了歲洱的身邊,和邱意婉歲崇面對面。
邱意婉抱著?尚在睡夢中的小歲歲。歲崇直視清竹的雙目,琥珀色的眼眸寒光畢現(xiàn),壓迫感十足:“那根銀針上刻著?的到底是何咒語?”
“我真不知道?!”清竹茫然?又急切地說道?,“吳蓮雪把針交給我的時候只交代說等到邱氏小女歸家后趁其不備將這根針刺入她的百會穴,然?后就能在兩個時辰之內(nèi)控制她的心神,暫時把她變成傀儡。”
歲崇了然?,冷聲道?:“果然?還是攝魂咒,只不過更?陰毒。”
邱意婉又追問道?:“若你說的都?是真的,我明明沒有中針,為何還會被攝魂?”
清竹驚訝不已:“什?么時候的事?”
邱意婉:“就在方才。”
“那絕對不是我干的,我只有那么一根針!”清竹解釋完后,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立即說道?,“對了,九皇子手中有一副你的畫像,還有你的生辰八字!”
“畫像?”邱意婉蹙眉,“不會是宮廷畫師畫的那副吧?”
圣上極其寵愛他的弟弟,降旨賜婚后,還特?意召她入宮了一趟,讓其御用畫師給她畫了幅肖像。
清竹回?答說:“我不知道?是不是宮廷畫師畫的,但水平確實高超,畫得栩栩如生,像是你親自站在了畫紙上一般,所以?就算我之前從沒見過你也還是能一眼就將你認出來。”
歲洱恍然?大悟:“怪不得你那么篤定我是不我嫂子呢。”
邱意婉嘆息著?說:“應當就是那幅畫了。”
對方還掌握著?她的生成八字。
怪不得可以?對她施行攝魂術。
可真是處處針對她,一直在守株待兔甕中捉鱉。
邱意婉看向了歲崇,滿目憂慮:“我有些擔心自己又會在忽然?之間不知不覺的被他們控制,拖你們后腿。”就像是之前那樣,竟直接對著?歲崇使用了秋雨落花。
歲崇語氣堅決地安撫道?:“只要你印堂處的黑狗血一直在,就絕對不會再被攝魂。”
邱意婉這才安心。為了防止出意外,她方才還將地上殘留著?的那灘黑狗血收集了起來,裝進了一個小瓷瓶中,以?便隨時涂抹。
沒過多?久,馬車就駛向了城門。
邱意婉將窗戶推開了一條小縫,然?后詢問她哥:“咱們現(xiàn)在去的是南城門?”
邱景臣回?答:“嗯。”又道?,“我昨晚出城接你之前曾聽守城門的兄弟說過,九皇子早前也從西城出了門,所以?他昨晚八成是住在了白?霧山的那棟宅子里而不是王府。如果他要出發(fā)進城來尋你,定也是從西門進城。”
所以?必須要避開西城門,從其他方向繞行白?霧山,不然?定會和九皇子撞上,相當于自投羅網(wǎng)。
邱意婉又問道?:“今晚在南門當值的首將是誰?和你私交好么?”
邱景臣想?了想?,道?:“好不好我說不上來,但這人你也認識,監(jiān)察官李奇的小兒子,李道?添。”
邱意婉不可思議:“李奇?就是那個以?前天天彈劾咱爹的李奇?讓咱爹一怒之下在宮門口就揍了他一頓的文官李奇?”
邱景臣:“昂,就是他!”
邱意婉的心都?涼了:“那咱們不完了么?他兒子能放咱出城門?”這都?屬于是世仇了,他們兄妹幾個小時候可沒少跟李家的孩子們打架對罵。
面對文官之子,將軍之后罵人沒贏過,打架沒輸過,誰知道?李奇的小兒子現(xiàn)在竟也當起武官了。
邱景臣篤定地回?了個:“能。”然?后就吁停了馬車。
邱意婉瞬間噤聲,緊接著?,馬車外就傳來了她三哥和李道?添的對話聲——
邱景臣好聲好氣地沖著?李道?添說了句:“李將軍,能不能行個方便?我娘她非要大半夜地去給我爹上墳,她現(xiàn)在的情況你可能也知道?,哎……”最后一聲嘆息,盡顯無可奈何。
李道?添顯然?不好說話,語調(diào)冷硬地回?了句:“宵禁時間尚未過,我怎能玩忽職守?”
清竹見狀立即吊起了嗓子,以?戲腔質(zhì)問:“爾等為何要阻攔我與?我夫見面吶?”
黎明前的夜色最為黑暗,尖銳嘹亮的戲腔一出,在場所有人皆頭皮發(fā)麻了起來。
邱景臣面露苦笑:“你看、這、這我沒騙你吧?”
這城中人人盡知邱將軍的遺孀的了怪病,像是中了邪,但李道?添偏不信這個邪:“裝神弄鬼,誰知道?你這馬車中坐著?的人到底是誰?”話還沒說完呢,他就跳上了馬車,不顧邱景臣的阻攔推開了車門。
第 80 章
緊接著?, 李道?添就看到了一頭狼首人身的妖怪,臉色一白,差點兒就被嚇得從馬車上掉下去, 但是再定睛一看, 哪還有?什么狼妖?車內(nèi)只有面容詭異表情怪異的邱夫人, 還在陰森地沖著他笑。
其實?車內(nèi)還坐著?一男一女, 但李道添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們二人,好像他們是透明的空氣。除此之外, 也再無其他人了。
面對著邱夫人的詭異笑容, 李道?添不由得信了邪, 鬢角冷汗直冒,立即關上了車門,迅速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邱景臣:“你看,我不讓你開門, 你非開門, 現(xiàn)在信了吧?”
李道?添面色難看, 卻心有?余悸, 再也不敢阻攔, 唯恐被妖怪纏上, 狠狠地瞪了邱景臣一眼之后, 立即命令手下打?開了車門,放邱景臣出城。
“謝了哦李老弟!”邱景臣嘿嘿一笑,再度握住了駕馬的韁繩,又沖著?李道?添說了句,“我可能來不及去上朝了, 你記得幫我請個假啊。”也不等李道?添開罵,邱景臣就欠嗖嗖地駕著?車走了。
馬車駛離城門之后, 歲崇才?打?開了后方車座底下的柜門,迅速將邱意婉懷中的小歲歲抱了出來。邱意婉也從里面爬了出來,沒好氣?地說了句:“李道?添簡直和他爹一個德行,難纏的要死!”
邱景臣嘆了口氣?:“其實?也不能全怪人家李道?添,他在其位謀其職沒錯,可咱們又錯在哪里了?咱們不出城咱們就得死。”
邱意婉也嘆了口氣?,又問?道?:“你怎不從北門出?”
邱景臣:“今日?北城的守將是九皇子的人,不會那么輕易放咱們出去。”東門又有?些太遠了。
邱意婉驚訝道?:“李道?添竟不是九皇子的人?”敵人的敵人不是朋友么?李家那么針對邱家,九皇子怎么會不拉攏他們?
邱景臣再度嘆了口氣?:“這兩年你不在家,不了解朝中的情況,比起那些見風使舵的人來說,李家算是光明磊落的了,起碼不會落井下石。”
邱意婉實?話實?說:“還真讓我感到意外?了。”
邱景臣:“我剛開始也挺意外?的,李家竟然拒絕了九皇子的拉攏,后來聽咱娘說了我才?知道?,李奇那人就是單純地愛挑人毛病,也不是針對咱爹,他是誰都彈劾,對朝中所有?同僚都一視同仁。李道?添也是一樣,單純性格差不討人喜歡,但不會輕易就把?咱們賣給九皇子。”所以他才?選擇了從南門出。
邱意婉:“合著?咱們小時候還不該跟他們家孩子打?架了?”
邱景臣:“該打?還是得打?,他們家人確實?欠揍。”
邱意婉贊同地點了點頭:“我覺得也是!”轉而又對歲崇說了句,“其實?我們兄妹幾個根本不喜歡打?架,但李家的孩子嘴皮子太厲害了,回回都能成功地激怒我們!”
歲崇忍俊不禁:“竟然連你也吵不贏?”
邱景臣一邊駕馬車一邊搶答:“只?有?她能吵贏,回回都是她先把?人家惹毛了,然后人家罵我們,我們再和他們打?。”
邱意婉沒好氣?:“說得好像我是故意挑事的那個一樣,明明每次都是你攛掇著?我去和他們唇槍舌戰(zhàn)的!”
邱景臣:“那總得出師有?名吧?不先激怒他們他們怎么會罵咱們?不讓他們罵咱們咱們怎么合情合理?地去打?他們?”
邱意婉又氣?又笑,對自己夫君說道?:“你看到了吧?邱景臣從小就欠,他挨打?真是一點都不虧的!”
歲崇又笑了,同時努力地在心里拼湊著?邱意婉的童年:出生在繁華的都城中,父親乃是當朝大將,自小錦衣玉食,又是家中最小的女兒,定是備受寵愛,還有?數(shù)位年長的手足至親陪同她一起成長,連打?架都是兄弟姐妹幾人一起出動同仇敵愾,可想而至她的童年定是相當?shù)男腋?鞓贰?br />
怪不得性格那么嬌俏可愛。
像是一朵盛開在艷陽下的明媚花朵,被愛意澆灌著?長大。
看來他必須要加倍地疼愛她才?行,絕不能讓如此明媚的姑娘枯萎在自己手中,不然真是罪孽深重?。
馬車由官道?轉向了林間小路,距離白霧山大概還有?十里地的時候,邱景臣停下了馬車。邱意婉對著?歲洱交代?了幾句話,無非是讓她注意安全,照顧好歲歲等云云,然后歲洱就抱著?歲歲下車了。
余下四人繼續(xù)前行。
邱意婉依依不舍地推開車窗往后看了一眼,晨光破曉而出,一大一小兩頭白狼竄入了土路旁的密林中。
就算是為了歲歲的將來打?算,也得鏟除九皇子和其爪牙吳蓮雪不可。
“咱們繞了路,速度上會比九皇子慢一些。”邱意婉放下了車窗,一邊盤算著?一邊說,“九皇
子和吳蓮雪若是真的會去堵截咱們,現(xiàn)在怕是已經(jīng)到了將軍府。”
邱景臣:“咱們也快到白霧山了,反正?肯定能在他們回來之前到。”
清竹后知后覺地反應了過來:“你們是打?算直接闖進那棟宅子里啊?”
邱意婉點頭:“我與我夫分析過,你雖是倀鬼,但吳蓮雪若是想掌控你,就不能遠離你的尸身,因?為咒術是施加在你的尸身上。你說你是在那棟宅子里醒來的,說明他們八成是將你的尸身帶去了那棟宅子。禍害我娘的巫蠱娃娃定也在那宅子里。”
清竹了然,又問?道?:“那宅子防守嚴密,咱們該怎么進去?”
歲崇:“我去引開守門的士兵,你們直接從正?門進。”
清竹震驚:“這么光明正?大么?”
邱意婉:“那宅子本就見不得光,咱們?yōu)楹尾荒芄饷髡?大?他還敢告咱們一個擅闖民宅之罪么?”
邱景臣補充道?:“那里面的守衛(wèi)八成都是私人護衛(wèi)。這種涉及到歪門邪道?的東西是青龍國?律法明令禁止的,九皇子就算是再受天子庇佑也不敢挪用公家的將士去守衛(wèi)這種鬼宅,傳入朝中肯定會惹得群臣眾怒。”
清竹一邊在內(nèi)心感慨著?:“你們家人真是好大的膽子。”一邊詢問?:“咱們進去之后呢?”
邱意婉:“當然是趁著?九皇子和吳蓮雪不在的時候找你的尸體?和娃娃啊,不然等他們回來一同喝茶么?”
清竹:“……”這任務來的也太快了吧?不愧是將門之后,說干就干,一點兒都不拖泥帶水。
距離白霧山的那棟宅子還有?兩三里時,四人下了馬車,徒步在密林中穿梭而行。
孰料走著?走著?,歲崇竟忽然流了鼻血,琥珀色的眼眸中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高束起的濃密長發(fā)逐漸褪去了染發(fā)劑的烏色,恢復了妖冶的銀白。
“你怎么了?”邱意婉驚慌不已,連忙拿出了手帕去給他擦鼻血。
邱景臣和清竹也是一臉驚愕。
歲崇無奈嘆息:“應該是上火了。”
邱意婉:“……”
邱景臣不可思議:“你幾天沒喝水了?上火上的這么嚴重?么?”
歲崇沒說話,而是看向了邱意婉。
邱意婉滿臉愧色:“我被攝魂的時候?qū)λ帕饲镉曷浠ǎ瑩乃卸荆徒o他喂了解藥。”
邱景臣:“你喂了多少?啊?”
邱意婉:“就一顆!”
邱景臣:“他中了幾針啊你就敢給他喂一整顆?喂豬都不敢這么喂吧?”
邱意婉:“我不知道?他中了幾針才?給他喂一整顆的!”
歲崇:“我一針都沒中!”
邱意婉和邱景臣異口同聲:“不可能,全天下沒人能夠躲得過秋雨落花!”
歲崇:“……”看來他上火是必然。
邱景臣摸住了下巴,分析道?:“你可能只?是擦破了點皮但你不知道?,不過喂你一整顆解藥確實?有?點兒多,你可能會上火上的很厲害。”
清竹冷哼一聲:“用你說呀,傻子都看出來了,他眼睛都要紅的滴血了!”隨即,又嘆了口氣?,“這下可好了,還沒開始戰(zhàn)斗呢,先折損了一員大將。”
“胡說八道?!”邱景城反駁道?,“明明是好事兒!”說完,又滿含信任地拍了拍歲崇的肩膀,“妹夫,全都是天意,今此一戰(zhàn),就靠你了!”
歲崇不明就里。
邱意婉尷尬一笑。
邱景臣:“解藥屬陽,會加強你的心脈和全身經(jīng)絡,一旦你催動內(nèi)力,就會即刻進入忘我狀態(tài),俗稱暴走模式,至此天下無敵!”說罷,兩指一并,對準了不遠處的紅墻朱門,抑揚頓挫,“去吧,我邱家的女婿,向那些賊人展示我邱家的藥學大成!”
歲崇深深地一口氣?:“不是我不想去,但我練的功法是玉竹修!”
玉竹修的內(nèi)核便是清心寡欲,剛好與解藥的性情相悖,也就是說他越催動內(nèi)力,自我損耗的就越大,不但進入不了暴走模式,還會削弱自身的實?力。
邱景臣卻渾不在意:“簡單。”說罷,朝著?邱意婉努了努下巴,“你來解決,我不合適。”
邱意婉害羞地絞住了雙手,紅了臉。
遇到相悖的問?題時,就只?能避其鋒芒,比如藥性是烈火,與玉竹修的冷水相悖,那就改變烈火或者冷水。烈火現(xiàn)在是改不了了,因?為歲崇已經(jīng)上火了,只?能動搖其清心寡欲的內(nèi)核,使其冷性暫時變成熱性,讓他變得沸騰。
反正?他的玉竹修也沒練到第十重?,一切都不是一成不變的。
邱意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忽然抱住了歲崇脖子,非常熱烈地吻住了他,而后,媚眼如絲地看著?他,嬌滴滴地說道?:“夫君,你好棒啊。”
歲崇:“……”心跳開始加快了。
他冷白的膚色也在頃刻間覆蓋上了一層異樣的潮紅。
體?內(nèi)血流加速,渾身肌肉瞬間賁張。
好像,真的有?用。
清竹一臉嫌惡:“咦,這光天化日?的你們倆在干嘛呀,惡心死了!”要是歲洱也在的話,定和他非常有?話說,“你娘可是也在旁邊看著?呢啊!”
“沒事兒,我娘肯定能理?解。”邱景臣氣?定神閑地講解道?,“色,也是一種劇毒,故而我妹剛剛用的那招就叫做,色、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