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余紅武把木板放進車斗里, 駱筠修、駱韻瑩兄妹倆跑回來玩耍,他剛要把軍大衣拿進店里, 卻發(fā)現(xiàn)兄妹倆壓根沒有看軍大衣, 他心塞地把軍大衣放回車把上,他回店里繼續(xù)搬木板。
“進豬嘴里的東西,你不能馬虎了, 一定要問清楚!毕阌驮淮蠹矣脕斫o菜地施肥, 余占賢還是頭一回聽說香油渣可以喂豬,他總覺得不靠譜。
“家畜站新來的高材生說香油渣含有大量的營養(yǎng)物質(zhì),不僅豬可以吃,牛羊也可以吃, 它們吃了香油渣,冬天抗寒,身體倍兒棒,還少生病, 不過得適量, 不能喂種豬。”余樸對他家兩頭公豬、一頭種豬、十一只小豬崽可上心了,他聽說家畜站來了一個高材生, 他天天到家畜站報到,當高材生的影子,無論高材生說了什么, 他都記在本子上。
今天,他和平常一樣到家畜站報到, 高材生喊他過去, 跟他說了香油渣的事, 還跟他說了其他注意事項。
余樸信高材生, 他回村找余占賢帶他到李老郢找李瞎子。
“李瞎子家有多少香油渣, 你要多少香油渣,還是你一個月要幾斤香油渣?”余占賢問。
“全要。”余樸沖口而出。
余占賢心里有譜了,知道到時候怎么和李瞎子談價錢。
“1、3、100,好啦!
“不對,是1、2、3……你不可以轉(zhuǎn)身找我!
“哼,我數(shù)對了,是二哥沒藏好……好嘛,我重數(shù),1、100。”
余樸、余占賢撇頭,駱筠修一臉怒氣跑過去抓住駱韻瑩,他倆以為駱筠修要揍小丫頭,走過去準備拉架,結(jié)果駱筠修背對店門口,捂住眼睛數(shù):“1、2、3……”
駱韻瑩噘嘴捂住眼睛,奶聲奶氣吼:“1、2、3……”
他倆被兩個孩子逗樂了,當他倆轉(zhuǎn)身離開,駱筠修已經(jīng)數(shù)到50了,他倆震驚地扭頭看不大的小娃娃,村小學一年級孩子大半不能一口氣數(shù)到50,小家伙居然數(shù)到50,不,小家伙已經(jīng)數(shù)到70了。
他倆嘴角抽搐,小家伙已經(jīng)數(shù)到100了。
余樸、余占賢瞪大眼珠子,兄妹倆右側(cè)的拖拉機車把上搭的是什么!
他倆忙不迭跑上前,顫抖捧起軍——!大——!衣——!
余占賢輕柔地撫摸軍大衣:“是滌卡面料,領子上的一層黑毛,真密實!
余紅武搬木板出來,他怔愣了一下,見余樸、余占賢把軍大衣捧在手心當作寶,他嘿笑:“駱哥給我的,和平也有一件。”
香油渣可以晚點弄,軍大衣必須現(xiàn)在弄到手。
余樸、余占賢把軍大衣搭在車把上,他倆跑到后院,余占賢搓手說:“小駱,你手里還有軍大衣嗎?叔想買一件。”
駱謙上半身探出棚子,喊:“謠妹,咱家還有軍大衣嗎?”
正在看家具的中年男女聞言豎起耳朵。
李謠走到后門,說:“有,但是不多了!
中年男女互看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狂喜,他要給自己弄一件,她要給她爹弄一件。
“老板娘,你家里還有多少件軍大衣,拿出來我們看看!敝心昴腥思诱f。
“對對!敝心昱嗣Σ坏胶。
余樸、余占賢眼巴巴看著李謠。
李謠走到柜臺打開抽屜,拿出一串鑰匙,她找到放貨物房子的鑰匙,她捏著鑰匙開門。
她進屋瞥見旁邊凳子上搭了一件軍大衣,揣測這件軍大衣是駱謙單獨放到一邊,留著自己穿的。
李謠沒有動這件軍大衣,從麻袋里掏出六件軍大衣放到一旁,她拎著麻袋出門。
四人唰一下站在李謠面前,李謠放下麻袋,四人的手咻一下插進麻袋里,掏出一件黑色毛領、金色五角星扣子軍大衣。
李謠進屋,給青青媽留了一個爐子、一個鋼中鍋、一個凸嘴茶壺,又給另外五家留了一個凸嘴茶壺,她把爐子、鋼中鍋、凸嘴茶壺搬到院子里。
余占賢當場穿上軍大衣,他見李謠又搬出了一些好貨,他都沒有猶豫,挑了一個爐子、鋼中鍋、凸嘴茶壺:“小李,你幫我算一下多少錢!
“軍大衣60一件,爐子28一個,鋼中鍋20一個,凸嘴茶壺15一個……”李謠到店里拿紙筆擺算式。
駱筠修到屋里拿焦米棍,他聽到媽媽說的數(shù)字,在嘴里念叨一遍,說:“123。”
余占賢以為駱筠修在數(shù)數(shù),居然數(shù)到一百二十三,他震驚地合不上嘴巴。
駱筠修抱一盤焦米棍出去,和李謠擦肩而過,李謠盯著算術本檢查豎式?jīng)]有問題,她說:“123塊錢!
余占賢嘿了一聲,他買東西的總額和駱筠修數(shù)的數(shù)對上了,太巧了,這個數(shù)突然變得可愛、討喜。
“我回家拿錢給你。”幾年前,他準備了88塊錢,想著他高價買軍大衣,總能買到軍大衣吧,可惜軍大衣剛到貨,就被內(nèi)部人員分掉了,有錢都買不到軍大衣嘍。
余占賢嘖了一聲出門。
“我也回家拿錢給你!庇鄻惆淹棺觳鑹胤胚M鋼中鍋里,他蓋上蓋子,他把鋼中鍋放在爐子上,他抱起軍綠色的爐子跑出去。
中年男女各自搶了一件軍大衣,又搶了兩套爐子、鋼中鍋、凸嘴茶壺,他倆用訂家具的定金買這些東西,抱著這些東西呼呼回家。
余樸、余占賢回來給李謠錢,帶來了一群村民,余本順沖在最前面,率先搶了一件軍大衣穿在身上,然后他不緊不慢挑選其他貨。
在余本順挑貨的時候,余樸、余占賢穿著軍大衣到李老郢找李瞎子談香油渣的事。
余本順付錢的時候,李瞎子殺進后院搶到一件軍大衣。
有幾個縣城的人站起來蹬洋車到幸福家具廠,臉和鼻尖紅撲撲兇狠地擠到最前面搶軍大衣。
60塊錢一件軍大衣,買的人真不多。
所以他們非常幸運搶到最后幾件軍大衣。
李謠賣完了貨,她對了三遍金額,確認她沒有少收錢,她端起駱謙提前給她倒的茶,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完一茶缸茶。
“余和平去駱家村,你讓余和平把我留的貨帶回去,讓五家分!崩钪{說,“我單獨留了一件軍大衣和一個凸嘴茶壺給駱小龍。”
駱謙沒有意見。
中午十二點半,余和平到店里等著地膜老板。
駱謙抽空跟余和平說每件貨的價格,他給駱小龍一件軍大衣、一個凸嘴茶壺。
余和平把駱謙交待的事記在本子上。
到了下午一點,有一個人開拖拉機到駱謙家店門口。
地膜老板叫張豐,他掛了駱謙的電話,就打電話問了小孩姨,小孩姨打電話問了娘舅,娘舅打電話問了大姐夫,大姐夫跑到隔壁問堂姐,堂姐打電話問了表侄子,表侄子又打電話問了其他親戚,他們問了一圈,最后小孩姨問他訂貨的人是不是姓駱,他看訂貨單,對方真姓駱,小孩姨又問對方是不是很年輕,他說是,小孩姨說是她那頭出了五服的表弟,不就等于是他的表弟嘛。
張豐下了拖拉機,手背在后面,仰頭念:“幸福家具廠。”
“嗯!辈焕⑹撬淼,名字起的就是好,他僅僅念一遍,幸福充盈他的胸腔。
李謠伸頭看他,斷定他就是地膜老板,她走到后門喊駱謙。
駱謙拎裝軍大衣的麻袋出門,余和平拎裝其他貨的兩個麻袋出門。
“你好,張老板。”駱謙放下麻袋,伸手。
張豐的左手握住駱謙的右手,他拿右手拍駱謙的肩膀,別看他快四十歲了,他的心年輕著呢,懂現(xiàn)在小年輕的想法,就喜歡別人喊他老板:“駱老板!
駱謙笑道:“是這樣的張老板,我和其他五家合伙種大棚菜,我需要8畝地地膜,另外五家分38畝地地膜。我在這里干家具生意,不回那邊,我現(xiàn)在把8畝地地膜錢付給你。”
他小表弟牛啊,種大棚菜又做家具生意。
張豐從懷里掏出巴掌大的小算盤,飛快撥算盤,算出總額,又打了9.5折,抹掉零頭問駱謙要錢。
駱謙進店拿錢給張豐。
張豐給他收據(jù)。
駱謙把收據(jù)遞給李謠,又跟張豐商量幫忙帶3個麻袋東西,張豐爽快應了。
“這是和平,我讓他給你指路!瘪樦t把余和平介紹給張豐認識。
張豐不把余和平當外人,使喚余和平把麻袋搬到車斗里,又叫余和平坐到車斗里,他開拖拉機離開。
“張老板店里的生意肯定好。”李謠把收據(jù)裝進牛皮袋里。
“為什么?”駱謙甩胳膊問。
“他把你當作親人,你就說你開不開心吧!你這回買他家地膜,你下回買地膜,你肯定第一個想到他。”李謠把牛皮袋鎖進柜臺下面的柜子里。
駱謙摸下巴想了想:“他把我們幾家哄開心了,下年種大棚菜的人多變了,買地膜的人也越多,他一年能賣掉不少地膜!彼p手抱腦后勺晃腰,咧嘴樂,“張老板頭發(fā)稀薄,又戴了一副厚鏡片眼鏡,長了一張嚴肅臉,個子不高,站的筆直,這種相貌不好賣貨,沒想到還可以另辟蹊徑,身體每一個部分都在說你是我親人,這不就很容易賣出去貨咯!
駱謙表示他學到了。
李謠聞言,佩服死了張老板。
駱謙回后院,李謠邊織毛衣邊看店。
上午中年男女沒有訂家具,他們下午又來一趟,花了2個小時選了一組家具,爽快付了定金,和李謠約定好送貨時間,兩人開開心心離開。
“下雪了!”
李謠聽到孩子們歡呼,她出門,胖胖的雪花漫天飛舞。她只站了片刻,身上落了一層雪花。
李謠走到大路上喊兄妹仨、狗子回家。
駱筠文、駱筠修牽著駱韻瑩跑,狗子跑一會兒,停下來等兄妹仨,等兄妹仨的時候,它倆撲雪花玩。
余樸推洋車,余占賢護著洋車后座上的兩個鼓鼓囊囊的麻袋,兩人在雪中跑。
兄妹仨和兩人迎面相撞,兄妹仨笑著喊:“爺爺,叔叔。”
余占賢說:“你們好。跑慢點,別摔著!
“知道了。”兄妹仨沖刺跑回家。
余占賢:“……”
李謠拿干毛巾彈兄妹仨身上的雪花,接著彈自己身上的雪花。她見雪越下越大,便關上大鐵門,由于后門背風,她就沒有關后門。
她給兄妹仨換了一雙棉鞋,把三雙潮了的棉鞋放到爐壁上。
兄妹仨穿上新做的棉鞋,在店里跑的呼呼帶勁,他仨跑累了,就爬到椅子上坐下來,胳膊趴在窗柩上,張大嘴巴看雪景。
嘴巴哈出來的氣體飄到玻璃上,在玻璃上凝成了一塊水霧。
兄妹仨怯怯地戳水霧,快速收回手。
他仨透過被戳的那個點,又能清晰地看見外邊世界,兄妹仨震驚極了。
李謠抬頭,就看見兄妹仨蕩著腿兒,用手指在玻璃上亂畫。
李謠沒管兄妹仨,她坐在爐子邊加快速度給駱謙織毛衣。
“突突突——”
她站起來走到窗戶邊往外看,手還在織毛衣。
一抹軍綠色在大雪中開拖拉機。
到了余郢地界,這抹軍綠色開拖拉機下了大路。
李謠低頭織毛衣,拖拉機聲音離她越來越近,李謠再次抬頭,拖拉機停在她家店門口,兩個男人從拖拉機上跳下來。
李謠忙的開大門。
張豐率先進來,李謠拿干毛巾給他,張豐接過干毛巾到門口彈雪。余和平拿了搖把跑進來,他把搖把給李謠,脫掉軍大衣站在門口抖雪。
李謠把搖把放到柜臺上,把凸嘴茶壺拎到一邊,喊兩人圍到爐子上烤火。
張豐把毛巾搭在椅背上,從兜里掏出一塊布擦鏡片,戴上眼鏡,搬了一個凳子坐到爐子邊烤火,余和平把軍大衣搭在椅背上,他也過來烤火。
李謠倒茶給他倆。
他倆抱茶缸捂手。
張豐喝兩口茶:“上午出了老大的太陽,下午太陽也好,怎么到了傍晚就下起了大雪。”
這時,駱謙撐一把傘,又拿兩把傘過來,遞給張豐和余和平,他叫余和平拎爐子帶張豐到廂房。店里又大又空曠,是真的冷,還是小房間暖和。
余和平拎起爐子帶張豐到廂房。李謠反鎖大鐵門,喊兄妹仨、狗子到后院。
兄妹仨從椅子上滑下來,駱謙自覺蹲下來,兄妹仨撲進駱謙懷里,駱謙把傘給李謠,他一把摟起兄妹仨。
李謠撐著傘,罩住一家五口。
一家五口進入廂房。
“來,伯伯給的見面禮!睆堌S掏出事先準備好的五份紅包,發(fā)給侄子侄女三份紅包,把剩下的兩份紅包遞給他表弟媳婦。
兄妹仨拿著紅紙包的紅包,昂頭看他們爸爸。
李謠捏著兩份紅包,撇頭看駱謙。
余和平無辜看駱謙。張老板問駱哥家有幾個孩子,他能不說實話嘛。
第072章
張豐比他年長十幾歲, 為人處世不僅圓滑,還順理成章不把自己當作外人, 他若推辭, 不僅顯得他死板,還暴露出他對生意伙伴冷硬。
駱謙收起發(fā)散的思維,把三個孩子放在地上:“還不快謝謝伯伯(bǎibai)!
兄妹仨激動喊:“謝謝伯伯!
“我替竹子、景子謝謝張……”李謠猛然意識到她喊張老板顯得太生分了, 她立刻改口, “伯伯。”
張豐雖然沒有笑,但是他面部每一個細節(jié)都在告訴大家他非常開心。
雪不僅沒有停,還越下越大。
這種鬼天氣顯然不適合開拖拉機,駱謙、李謠留張豐住一晚上。
現(xiàn)在正在修一條從平城到本市的鐵路, 他所在的羊河縣在兩市之間,鐵路已經(jīng)修到羊河縣附近。本來是一件好事,但是近半個月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一群陌生人,每天夜里在羊河縣附近晃悠, 偷鋼鐵、攔大卡車, 全縣的公安抓捕他們,他們居然憑空消失, 公安一走,他們就憑空出現(xiàn)。
張豐可不敢在暴雪天氣只身一人回羊河縣,他表弟、表弟妹留他, 他順勢留了下來。
“小李,村支書家用紅皮蘿卜炸素丸子, 你去不去看?”謝白云站在自己家院子里喊。
李謠剛要回絕謝白云, 駱謙就開口說:“家里還有黃豆芽, 大白菜, 你過去看看能不能跟村支書買一點素丸子, 回來下丸子湯。”
“去!崩钪{撐著傘出門。
“和平,你今晚留下來吃飯。”駱謙說。
余和平咧嘴點頭。
駱謙又對張豐說:“張哥,村委有電話,你要不要打電話告訴家里人一聲你今晚不回家?”
“得告訴。”說著,張豐拿著傘往外走。
駱謙撐著一把傘跟上他。
余和平盯著屋里的三個小屁孩:“……”
兄妹仨躲到墻角里翻遍全身,找藏紅包的地方,絲毫沒有察覺到屋里只剩下他仨和余和平。
余和平邁出去腿追駱謙,走到門口,他又退了回來,坐到椅子上支著下巴看三個孩子。
駱謙帶張豐到余本順家找余本順,趙素芬說:“你本順叔在余樸家。”
說著,她拿了一只納了幾趟的鞋底出門,到余占賢家湊熱鬧。
駱謙又帶張豐到余樸家。
余樸媳婦李向紅舉著手電筒,余樸、余本順還有幾個男人在豬圈那里忙碌,駱謙上前幫忙,張豐也上前幫忙。
豬圈的前墻和屋檐大概有80公分距離,家家戶戶豬圈都蓋成這樣。
大家養(yǎng)一頭或者兩頭公豬,不敢養(yǎng)多,害怕豬得了豬瘟死了,他們能賠死,他們更不敢養(yǎng)種豬,種豬肉柴,不好吃,價格便宜,也不好賣,而且種豬懷崽崽得看運氣,你得做好種豬懷空胎或者懷兩三只豬崽子的準備,你還得做好小豬崽活不到滿月的準備。
他們養(yǎng)豬養(yǎng)的少,優(yōu)勢立刻顯現(xiàn)出來,他們預感到雪勢大,能夠快速堵住前墻和屋檐,防止雪飄進豬圈里,能活埋豬。
余樸家養(yǎng)豬養(yǎng)的多,他家蓋了三個豬圈,種豬和11只小豬崽住的豬圈最大。幾個男人先堵大的豬圈,在大雪的攻勢下,他們沒法堵大豬圈,他們再想回過頭堵小的豬圈,他們發(fā)現(xiàn)不好堵。
豬圈里堆了一層雪。
駱謙看自己跟紅皮蘿卜一個色的手,又看大家身上積了一層厚厚的雪,他蹙眉思索,默不作聲跑回家拿三卷雨布、一匝鐵絲和三把老虎鉗過來。
他攤開雨布,拿老虎鉗鉗斷一截鐵絲,鐵絲穿過雨布的一端,他把鐵絲綁在豬圈頂部末端的梁柱上,拿老虎鉗擰緊鐵絲。
其他人見狀照著駱謙做。
雨布完美的遮住豬圈前墻和屋檐的一塊空缺。
余樸渾身發(fā)抖,大口喘氣,眼中含著淚花。
駱謙知道余樸需要時間平復心情,他沒有上前說什么,而是把余本順拉到一邊說他要借村委的電話用一下。
余本順胸膛劇烈起伏,他擦掉額頭上的汗珠,緩了片刻,他帶駱謙、張豐到村委,他拿鑰匙開門的手都在哆嗦。
張豐進去打電話,余本順、駱謙站在雪地里望著漫天飛雪發(fā)呆,余本順想什么,駱謙不知道,但是駱謙清楚自己想什么,他擔心大南頭的大棚,他想回去,這么大的雪,他根本回不去。
“好了!睆堌S出來,掏錢給余本順。
余本順擺手,怎么也不肯收錢,他關上燈鎖上門回家。
駱謙帶張豐回家,途徑余占賢家,香味撲鼻而來,駱謙、張豐肚子咕嚕咕嚕叫。
余占賢家沒有關院門,各屋的燈都是亮著的,燈光穿過玻璃窗打在院子里,照亮了鵝毛大雪。雪下這么大,居然阻擋不了大伙兒看熱鬧的熱情,一群人站在余占賢家院子里,伸長脖子往鍋屋里瞧。
余占賢媳婦柳大惠撈了一大盆油渣,她把油渣放進菜廚里,脫下圍裙遞給余占賢。
余占賢圍上圍裙,把他活好的餡料端到灶臺上,手沾水,抓一把餡料,手一攥,“嘰”一下,虎口處冒出一個圓滾滾的腦袋,他拿沾了水的湯勺挖圓腦袋,有技巧的把圓腦袋放進油鍋里。
“嗞!”
油鍋里的泡泡托起圓腦袋,白白的圓腦袋穿上了黃色衣服。
“嗞、嗞、嗞……”
只見余占賢的手不停地動,一個個圓腦袋從油鍋里冒出來。
余占賢拿漏勺撈出金黃的素丸子,控了油,他把素丸子倒進搪瓷盆里。
他媳婦柳大惠把搪瓷盆遞給李謠,李謠用胳膊夾住手電筒,她撐起傘,端小半盆素丸子離開。
在余占賢家院子門口,李謠撞上了駱謙和張豐。
駱謙伸手接過搪瓷盆。
三人一塊兒回家。
到家里,李謠舀一瓢素丸子,把剩下的素丸子放到廂房的桌子上,喊張豐、余和平、三個孩子趁熱吃,她端一瓢素丸子到鍋屋。
駱謙抱一棵大白菜,拎了一包前段時間他從余占賢家買的粉絲到鍋屋。
李謠做飯,駱謙坐在灶臺下燒火。
另一邊,時間回到下午。
駱言強拍板決定請駱清海的前木匠哥們喝酒。
駱言強提供場地,李謠爹李正負責請顧壽、李大慶、楊小樹到駱言強家。
駱言強、李正、駱清海盯著駱謙三個哥哥,駱謙三個哥哥裝傻充愣假裝不明白三人看他仨干嘛。
駱謙三個哥哥離開,駱言強、駱清海扭頭看李正,李正硬著頭皮摳出十塊錢買酒買菜。
駱謙三個哥哥回家睡了一個下午,傍晚,他仨醒來正要去駱言強家蹭酒蹭菜,打開門一看,嚯,下了好大的雪。
他仨湊到一起,邊走邊嘖嘖感慨在大雪天喝烈酒吃老肥肉,神仙也不過如此。
“你仨別亂跑,等會兒雪還不停,你仨到大南頭幫你弟扒大棚上的雪。”杜梅喊。
“娘,我聽人說你生的好兒子送你二嫂一件軍大衣!瘪樁稚舷麓蛄克,“你身上的棉襖削溜薄,你不拆開看,我也知道里面的棉花又硬又黑。你好兒子這樣對你,你干嘛還替他著想!
駱二林惦記駱言強家的酒肉,沒有功夫跟他娘計較,只是嘴巴損他娘幾句。
他過了嘴癮,就去駱言強家。他走了十幾米遠,左右看,沒有看到他大哥和三弟,他扭頭,見駱言木、駱三森手插袖子里往回走,駱二林立刻掉頭追他大哥和三弟。
兒子們不理她,杜梅不在意,只要兒子們聽進去她說的話,愿意不計前嫌到大南頭幫他們弟弟就好。
杜梅不停地咳嗽,渾身無力走回家。
駱二林追上二人:“老四腦子有病,你倆腦子也壞掉了,不要酒肉,跑到大南頭累的跟狗一樣幫老四扒雪!”
“行行,咱家就你聰明!瘪樠阅敬蛞粋冷戰(zhàn),把下巴縮進領口里。
駱三森的手剛抽出來一截,豆粒大的雪花砸在他手上,瞬間融化成冰冷刺骨的水珠,他牙齒倒吸冷氣,迅速把手插回去。他出溜跑到他大哥背后,額頭抵著他大哥的后背,躲避風雪。他終于不那么冷了,使勁吸流出來的鼻涕說:“大聰明,我和大哥有東西落家里,你先去駱言強家給我倆占位置,我和大哥回家拿了東西就過去!
“好吧。”駱二林狐疑離開。
他邊走邊琢磨這件事,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
駱二林已經(jīng)到了駱言強家門口,他還是原路返回找他大哥、三弟。
他大哥、三弟沒有回家,迎著暴雪到大南頭。
駱二林手插袖里尾隨兩人。
“噗——嘰——”
“噗——嘰——”
“噗——嘰——”
駱言木的老棉鞋打滑,一下子滑了老遠,后腳跟使勁扒地,他試圖穩(wěn)住身體,卻一屁墩坐地,震的他眼睛冒金光。
駱三森拍打自己的小心肝,有了他大哥的前車之鑒,他每邁出一步,更加小心翼翼,卻摔的比他大哥還慘,他的身體出溜往前飛,臉砸地,鼻子變形,還啃了一嘴的雪和泥。
駱二林挺直腰哈哈大笑,意外發(fā)生了,他身體后仰,腳往前送,直挺挺躺下,腦后勺恨恨地磕地。
徐小玉另外幾個堂叔見下大雪,也不管雪會不會停,從徐家村步行到這里,正巧撞見他仨摔個狗吃屎。徐小玉的堂叔們搞不懂他們走了近一個小時,也沒有摔跤,這仨怎么連續(xù)摔跤?
徐小玉的堂叔們伸手扶離他們最近的駱二林,當他們看清楚駱二林的臉,他們快速收回手,冷漠的從駱二林身邊走過去。
他們又從駱言木身邊走過去,又從駱三森身邊走過去。
沒過多久,他們看到了一座座大棚,他們輕車熟路找到他們弟弟家搭的草棚子。
幾家正在扎扒雪工具,不管雪會不會停,多扎幾個扒雪工具,出不了錯。
現(xiàn)在是晚上七點,大地披上銀裝,伸手能見五指,夜晚亮堂的駭人。
還在下雪,并沒有減弱的趨勢,大棚上積了一層雪。
大伙兒拿扒雪工具出門扒雪。
周小鳳家正好有八個勞動力,一個勞動力負責一個大棚。
他們扒了大棚上的雪,大棚上又積了一層雪,不過還好,雪不太厚,每個人可以緩十來分鐘。
“汪——”
周小鳳正好扒雪扒到地頭,聽到她家狗在叫,她扛著扒雪工具跑到小路埂上。
哥仨被斷腿狗逼的不停地后退,還不忘注意四周和腳下的路。
駱言木最先注意到周小鳳,焦急喊:“二嬸,我們來幫忙的,不是來搗亂的,你快叫小畜牲住嘴!
駱三森揉摔成餡餅的臉和屁股,齜牙咧嘴喊:“二嬸,晚上下一片雪,就留一片雪,雪下這么大,你們根本扒不過來雪,我們兄弟仨和你們一起輪流扒雪!
“二嬸,你想一想,如果我們不是真心幫你們扒雪,我們瘋了爬出被窩,大晚上冒著暴雪過來逗你玩!瘪樁秩嗄X后勺委屈說。
“你仨懶驢屎尿多,等你仨扒完一趟,天就亮了,大棚也全塌了!敝苄▲P嫌棄說,“趁現(xiàn)在路上的雪不厚,你仨趕緊回家,別留在這里添亂。”
“我呸,周小鳳,你跟誰蹬鼻子上臉呢。”駱言木攢了一肚子氣,若周小鳳順著他,他的氣也就消了,眼下周小鳳不順著他,他肚子里的氣越來越多,砰一下炸開,“老子不是跟你商量,老子是通知你,你他娘的給老子有多遠滾多遠。娘的,老子親弟弟的地,老子還做不了主了。你這個老妖婆,也不知道給老子親弟弟灌了什么迷(/)魂(/)湯,讓老子親弟弟這么聽你的話。你不會是什么妖精吧,是妖精老子也不怕,老子專門鎮(zhèn)壓妖精。”
駱言木眼珠子赤紅,越說越離譜,他卻越來越暢快。
駱二林、駱三森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嘿嘿笑。
周小鳳冷笑,拿扒雪工具掀雪抽他仨,甩頭下地繼續(xù)扒雪。
傻了吧唧的孫子,你們鬧騰的越歡快,駱謙就越和她家親。
日后她家人人一臺牡丹黑白電視機,孫子們還住磕磣人的土坯房。
這就是長腦子的好處。
兄弟仨惱羞成怒,要給周小鳳一個教訓,狼犬露出鋒利的牙齒,弓腰蓄力,只要兄弟仨上前一步,它定從兄弟仨身上扯下來一塊肉。
兄弟仨抱在一起后退。
這時,六條狗聚在一起,整齊劃一逼近兄弟仨。
兄弟仨頭皮發(fā)麻,他們有預感,只要他們跑,他們絕對被六條大畜牲撲倒,六條大畜牲把他們當作美餐撕了吃進肚子里。
后面就是溝,再退就掉溝里了。
兄弟仨膽戰(zhàn)心驚不動,狗站在雪地里一動不動看他們,但凡他們動一下,狗就上前一步。
“二、二伯!快來人呀!”三人鼻涕橫流閉上眼睛凄慘嚎叫。
駱清川聞聲跑到地頭,看到六條可愛的狗狗蹲在雪地里,三個侄子抱在一起哭作一團。駱清川黑著臉問:“大晚上的,你們?nèi)齻來這里干嘛?”
駱言木哽咽說:“幫你扒雪!
駱二林、駱三森使勁點頭。
“你們啥時候把自己地里的活都整明白了,再過來幫忙!瘪樓宕ㄕf。
“誒。”三人異口同聲說,回答的即干脆又響亮。
“二伯,你幫忙看著狗,我仨先走了。”三人跑的賊快,摔倒了火速爬起來繼續(xù)跑。
駱清川的眉頭擰在一起,總覺得三個混蛋沒有說實話。
駱清川又扒了幾趟雪,在下半夜,他和周小鳳在地頭相遇。
駱清川跑到草棚子里泡兩碗麥乳精,遞給他媳婦一碗,剩下的一碗留給自己。他一口氣喝了半碗麥乳精,緩過來勁,他跟他媳婦聊三個混蛋:“小鳳,二四三個哥哥真的只是過來幫忙扒雪的嗎?”
周小鳳喝自己賺的錢買的麥乳精,心里美的冒泡,她聞言,心情大打折扣說:“是來幫忙的,他仨扒一下雪,今天問你要一千,明天問你要一千。你不給錢,他們跟你算賬,他們說缺了他們那一下,大棚得倒,薄膜爛掉那么大一個窟窿,沒法用。一下子毀了八個大棚,咱今年冬天種不了菜,賣不著錢。你今年給他們錢,你明年還得給他們錢,因為他們扒了一下,你接著上年用塑料薄膜和竹竿,給你省下了不少錢!
周小鳳最后下結(jié)論:“你今后每一年都要給他們錢。”
“這三個混蛋!瘪樓宕ê蠡趲腿齻混蛋看狗。
周小鳳幾口喝完剩下的麥乳精,把碗放到駱清川手里,她又下地扒雪。
駱清川三兩下喝完麥乳精,把碗放回草棚子里,他扛著扒雪工具下地扒雪。
天大亮,雪漸漸停了。
周小鳳家的六個勞動力筋疲力竭回到草棚子里喝麥乳精吃馓子,填飽了肚子,他們倒頭就睡。
他們沒有回村里,不知道村里發(fā)生了一件大事,出了人命的大事。
第073章
村民們不畏嚴寒站在雪地里談論早晨發(fā)生的事:
“我沒有靠近, 我都能聞到那個外村木匠滿身酒氣。我估計他醉的厲害,啥也不知道, 以為到家了, 就躺在閆麗家門口睡覺。昨晚雪下的太大了,把他埋了起來,他在睡覺中斷的氣。閆麗也倒霉, 她出門拽稻草, 剛巧不巧踩到木匠,摔了個大跟頭!
“誰請他來咱們村喝酒的?”
“除了駱清海,咱們村好像沒誰愿意當冤大頭!
“駱清海一沒錢,二不能走路, 他沒有辦法請酒!
“那我們就不知道誰請他來咱們村喝酒。”
“誒,你聽說了么,閆麗發(fā)熱了,她婆婆請駱言強趕走閆麗身上的鬼(/)魂。”
“駱言強能行嗎?”
“閆麗婆婆認為駱言強能行就行了唄, 咱們這些外人說話不管用!薄
周小鳳娘家那邊剛嫁過來的新媳婦臉色煞白站在最后邊, 她男人尋過來拉她離開。新媳婦就跟丟了魂魄一樣,她男人緊緊地裹住她的手, 趴在她耳邊低聲說:“他死跟你沒關系,就算他的鬼(/)魂找人算賬,那也是找我。萬一我被他害死了, 我一定扭著他到閻王殿,我跟閻王說他闖進我們房間, 我把他趕跑了, 我也沒有怎么滴他, 是他自己躺雪地里睡覺睡死的, 閻王也是講道理的, 肯定放我回來……”
“你倆站。
厲喝聲在小夫妻耳邊炸開,剛結(jié)婚沒有兩天的小夫妻額頭沁出細密的汗水。
“嗚……嬸子,我倆不是故意偷聽你們談話,顧壽的死跟我倆沒有關系!
“嬸子,你們一定要相信大哈,真的跟我倆沒關系。是駱言強,顧壽、李大慶、楊小樹到駱言強家喝酒,顧壽的死跟駱言強有關系!
“嗯嗯,孝建說得對。你們找駱言強,別找我倆,我倆早跟駱言強一刀兩斷了!
駱大哈、駱孝建邊抹眼淚邊跑,慶幸他倆昨天出來轉(zhuǎn)悠,碰巧撞見顧壽走進駱言強家,否則他倆就替駱言強背黑鍋了。
小夫妻僵硬的身體軟了下來,他倆低頭匆匆離開。
村民們沒有注意到小夫妻異常,他們爭相恐后跑到閆麗家。
閆麗男人駱清軍背著閆麗,看樣子駱清軍要帶閆麗出門。
閆麗婆婆躺在雪地里打滾:“我不許你帶她到大隊部醫(yī)院打針,你今天要帶她打針,我就喝老鼠藥死在你面前!彼榔饋,“你把她放回床上,跟我去駱言強家,你背駱言強到咱家,駱言強說了他能驅(qū)走閆麗身上的鬼!
駱言強天天說他跟誰誰有一腿,誰誰找他借種,他娘找駱言強給閆麗驅(qū)鬼,是他沒有睡醒,還是他娘瘋了。
駱清軍冷臉繞過他娘,背閆麗出門。
“我不活了,駱清軍,你今天要是走出這個門,我真的死給你看!遍Z麗婆婆往地上一躺,蹬腿拍雪。
“我滴老天爺,顧壽先到駱言強家喝酒,然后醉死在你兒媳婦家門口,較真算起來,你兒媳婦被死人嚇出了病,駱言強要承擔一大半責任!
“大嫂子,你請駱言強驅(qū)鬼,駱言強有沒有跟你提他認識木匠,木匠昨晚在他家喝了大半夜的酒。”
“呵,他肯定沒提!
“已經(jīng)有人去通知顧壽的家人了!
“顧壽不到四十歲,還是一個木匠,他這么年輕,全家靠他賺錢,大嫂子,你說顧壽的家人會不會讓駱言強以命抵命。就算駱言強不抵命,他也得賠顧壽妻兒老父老母一大筆錢!
“駱言強攤上這么大的麻煩,大嫂子,你還敢跟他扯上關系,你真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
村民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閆麗婆婆,閆麗婆婆嘚楞一下跳起來:“清軍,娘去請神婆子,你問駱言強要錢,多要點錢,娘給你媳婦請一個厲害的神婆子。”
她之所以找駱言強不找神婆子,因為她不打算給駱言強錢。
現(xiàn)在她兒媳婦被鬼上身跟駱言強有關系,駱言強必須掏錢,她自然給她兒媳婦請好點的神婆子。
閆麗婆婆“咻咻——”跑沒了影子。
駱清軍背閆麗到大隊部醫(yī)院。
村民們剛打算各回各家,顧壽的家人腰上系了麻繩,哭著喊著來到閆麗家門口,沒有一個人看躺在雪上的顧壽,老的、年壯的在閆麗家門口說不堪入耳的臟話,咬定是這戶人家害死顧壽,要這戶人家償命賠錢:“償命賠3萬塊錢,不償命,那就拿錢買命,賠我們5萬塊錢!
村民們:“。!”
他們止步,也不替顧壽惋惜了,滿肚子火氣吼:
“你們是老流氓的家人,嘿,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都是一路貨色!
“上回老流氓在我們村干了壞事,我們沒找你們麻煩,你們真當我們好欺負是吧!
“我告訴你們,來我們駱家村就得守我們駱家村的規(guī)矩,你們不守規(guī)矩,還整你們顧家村那一套,別怪我們不客氣!
“還有,你們搞搞清楚,顧壽到駱言強家喝酒,自己把自己喝死的,死了還作怪,把人嚇出了毛病!
“賠醫(yī)藥費,你們敢不賠錢,你們別想離開駱家村!
住在附近的村民聞聲扛農(nóng)具跑出來,惡狠狠瞪顧壽的親人。
顧壽的親人見狀閉上涮了糞的嘴,他們慫了吧唧左右看,看到顧壽躺在不遠處的雪地上,他們可悲傷了,跑過去嚎啕大哭:“阿壽啊,你還沒有把手藝傳給你侄子,你怎么就死了呢!
顧壽在顧家村的名聲比駱言強還差,他不僅喝酒賭(/)錢,還專門坑親友,給親友打最次的家具,親友敢說他打的家具不好,他拿刀跟親友拼命,如果親友找其他人打家具,他跑到親友家砸東西發(fā)大脾氣。
本村沒有一個人不厭惡他,因此沒有人給他介紹對象。
他倒是想到其他鎮(zhèn)騙一個媳婦,姑娘家人到顧家村打聽顧壽,本村沒有人樂意幫顧壽掩護,姑娘家人知道顧壽是什么德性,自然不愿意把姑娘嫁給他。
所以顧壽一直單著。
顧壽的兄弟把顧壽的手藝和房子視為自己的。
顧壽死了,死在了駱家村,今年種菜發(fā)財?shù)鸟樇掖澹檳鄣男值芰⒖淘谛睦锉P算要多少賠償款合適,5萬對駱家村的村民來說,毛毛雨啦。
顧壽的爹娘則想兒子死了,又不能復活,他們得多要點賠償款,為活著的兒子打算。
年老的、年壯的掉了幾滴眼淚,悲痛欲絕叫駱家村村民帶路,他們要找駱言強,叫駱言強給顧壽償命。
村民們想與其讓他們糾纏閆麗,不如讓他們跟駱言強狗咬狗,他們便帶顧壽的親人到駱言強家。
駱言強在家里抖著腿等駱清軍背他給昏迷不醒的閆麗驅(qū)鬼,李謠爹李正猛地推開門,聲音顫抖喊:“完了,顧壽的爹娘兄弟過來了!
駱清海悄悄把頭縮進被窩里。
另外兩個木匠李大慶、楊小樹丟掉花生米,出溜爬到床底下。
李正跑到院子里,聽到老多人哭喪,他亂了分寸,在院子里亂轉(zhuǎn),哭喪聲越來越近,他咬牙鉆進雞窩里。
顧壽的親人走進屋里,村民們堵在門口圍觀。
駱言強往床底下鉆,李大慶、楊小樹把駱言強踹出床底下,駱言強眼前暗了下來,他抬頭一看,看到幾十雙盛滿算計的眼睛,他單腳站起來,清了一下嗓子:“我、我掐指一算……”
顧壽的兄弟操起板凳腿,唾幾口吐沫,兇狠地罵臟話。
駱言強后退,背抵墻,顧壽的兄弟逼近,他撲通一下跪下來:“哥,我想賠你們一點錢,但是我沒錢!
“不是我一個人請顧壽喝酒,駱清海、李正、李大慶、楊小樹也喝了酒,你找他們,興許能要到錢!瘪樠詮娺郛敗郛敗念^,“對了,我掐指一算,顧壽老哥跟咱們村種菜大戶犯沖,他們搭大棚沖撞了土地爺爺,土地爺爺要了顧壽的命,你們找種菜大戶要錢,他們不給他們錢,你們扒了他們的大棚。”
駱清海露出頭,李大慶、楊小樹從床底下爬出來,李正鉆出雞窩,四人痛惜顧壽死的冤枉,支持他們問種菜大戶討要賠償款。
駱家村村民惱火的想把幾個混蛋活埋了。
另一邊。
午飯過后,駱謙往張豐的拖拉機車斗里搬紅皮、青皮蘿卜,還有洋白菜,李謠裝了20斤蘿卜干放車斗里。
張豐開拖拉機離開。
駱謙跟李謠交待一聲,他到馬路對面等公交車。
駱謙看到公交車的影子,公交車開的老慢了,他心急如焚,急等著回駱家村。他倒是想開拖拉機,但是他開拖拉機的速度應該和公交車差不多,而且從鎮(zhèn)上到駱家村那段路沒法開車,他還不如坐公交車呢。
公交車進入余郢地界。
駱謙掏錢準備上車,就聽到大喇叭喊他到村委接電話。
駱謙滿臉困惑跑到村委,余本順讓他趕緊接電話,對方?jīng)]有掛斷電話,駱謙拿起話筒放在耳邊:“我是駱謙!
“二四,你聽我說,”駱謹用最簡明的語言描述今天上午在駱家村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顧壽的爹娘兄弟聽了駱言強的話,他們心動了,回顧家村一趟,帶好多親戚到大南頭,他們叫每家給他們一萬塊錢,誰不給錢,他們就破壞誰家的大棚!
駱謹扶了扶眼鏡,嘴角露出譏笑:“他們以為所有人跟他們一樣眼紅六家,大家聽他們說大棚帶煞氣,想保大棚不倒,得死一兩個人,大家跟他們一起鬧事。他們想錯了,大家正盼著我爹他們種一季大棚菜,搞出了經(jīng)驗,下年帶大家種大棚菜,瘋了才跟他們一起鬧事!
“我爹他們不慣顧壽的親人,顧壽的親人用手、用棍子戳大棚,被咱村的人擋住了。村支書到鎮(zhèn)上派出所報警,公安跟村支書去大南頭,了解到顧壽確實死在駱家村,看顧壽的親人哭的傷心,公安就勸我爹他們多少給顧壽的親人一點補償。我爹他們沒有同意,開了這個頭,以后誰家出了一點事,都問六家要一點錢,那還的了!瘪樦斣秸f越生氣,聲音不自覺大了起來。
“顧壽的親人在我爹他們這里碰了壁,拐回去找駱言強、李正、駱清海、李大慶、楊小樹要賠償,叫每個人給他們一萬塊錢,沒錢可以拿地抵錢。我回來的時候,他們還在鬧,我估計他們還有的鬧!瘪樦斢终f,“你娘生病了,沒錢看病,叫你回去一趟。”
“你讓她到大隊部醫(yī)院看病,先賒賬,我有時間回去結(jié)賬。”駱謙在心里補充押駱言木、駱二林、駱三森到醫(yī)院結(jié)賬。
“我感覺你娘心事重重,她好像裝了一肚子的話要跟你說,所以我覺得你娘叫你回村帶她看病是其次……”駱謹再想說一些他從周小鳳那里聽到的事情,上課鈴聲卻響了,駱謹匆匆說,“張霞嬸子等會回村,我讓張霞嬸子幫你帶話。我要上課了,掛了!
駱謙放下話筒,跟余本順討一杯茶喝。
余本順笑罵他一句,捏兩片茶葉放進茶缸里,拔掉木塞,他拿起暖水瓶倒開水,滾燙的開水沖擊茶葉:“給!
駱謙嘿嘿道謝,他坐在椅子上,吹漂浮起來的茶葉,抿了一口:“好茶!
余本順樂呵呵抱著茶缸,心想他費了老大的勁才弄到一錢茶葉,沖出來的茶水能不好嘛。
駱謙喝完茶便離開。
余本順收茶缸,發(fā)現(xiàn)茶缸底下壓了五毛錢,他無奈笑說:“這小子。”
李謠站在店門口跟大伙兒聊天,見駱謙不慌不忙往她這里走,她挑眉問:“誰打來的電話?你不是說回去一趟嗎?你再不走,晚上就回不來了?”
“駱謹打來的電話,你爹和我大伯攤上了大事,他倆和駱言強、李大慶、楊小樹、顧壽喝酒,結(jié)果顧壽醉死在雪地里,顧壽的親人問每個人要一萬塊錢。他倆肯定拿不出這么多錢,我這個時候回家,他倆肯定合伙給我下圈套,讓我替他們出錢!瘪樦t沒有避著大家,大大方方說出來。
駱謹沒有說大棚塌了,說明大棚沒事,所以他不回去了。
“錢大巷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到他妹子家偷酒,走在路上把酒喝完了,他走夜路回家,一頭栽進地頭的溝里,被人發(fā)現(xiàn),他早就沒氣了。他爹他娘他媳婦怨他妹子,跑到他妹子家打人又砸房子,后來他媳婦改嫁,他爹他娘每月問他妹子要錢,就是分地那段時間,他妹子離婚了,沒回娘家,誰也不知道他妹子去了哪里,沒過多久,他前妹夫帶孩子搬家了!
“李老郢有好多酒鬼,一家出了一個酒鬼,三代人全是酒鬼,爺爺死在大雪天,孫子也死在大雪天。孫子比較倒霉,開春了,田里的雪化了,大家才發(fā)現(xiàn)孫子的尸體。”……
駱謙開了一個頭,大伙兒邊唏噓邊說這一片喝酒喝死的人。
駱謙詫異挑眉:“還是咱們余郢好,沒出酒鬼!
“嗐,村長、村支書年輕那會兒,是我見過最爭強好勝的人,李老郢酒鬼出了名的多,還能喝酒,他倆跑過去跟李老郢年輕的、老的酒鬼斗酒,被他倆的爹追著打,他倆的爹追他們到市里,又把他倆趕回來,爺四個走了四天四夜才回到村里。村長、村支書回來更慘,他倆的娘只給他倆白酒,一口飯也不給他倆吃,他倆餓的啃樹皮,足足啃了兩個月樹皮!
“跟村長、村支書一般大的老爺們沒幾個喝酒,全被嚇破了膽子。”
“家里長輩不怎么喝酒,跟你一般大的小伙子也不咋喝酒!
年紀大的嬸子道出余郢沒有出現(xiàn)酒鬼的原因。
駱謙咕嘟咽口水,村長、村支書兩個月沒吃鹽沒吃油,身體怎么受得了,太嚇人了。
李謠甩了甩腦袋,甩掉前世她家賠巨額賠償款的記憶。她聽大伙兒聊天,推斷余郢風氣好,應該跟村長、村支書父親那一輩人有密不可分的關系,這里沒有太壞的人,她家不會遭人算計,不會再次經(jīng)歷上輩子的事。
“你們圍在這里說什么?”余占賢微笑勾起嘴角。
“聊蘿卜丸子!
“對,對對,紅皮蘿卜擦成絲,放黃豆芽,再加面粉,炸出來的丸子真好吃!
“誒,村支書,往年下第一場雪,你的嘴吖子通紅,現(xiàn)在你嘴吖子沒紅,真好!
大伙兒可不敢讓余占賢知道大家談論他十六七歲時候的事,絞盡腦汁把這事糊弄過去。
“誒呦,離這么遠,你都能看到我嘴吖子沒紅,你眼睛比往年好了不少。”余占賢摸嘴吖子。他從村尾走到村頭,只有村頭這些人看出來他嘴吖子沒紅,今年他有可能不會爛嘴吖子。
大嬸聞言驚喜說:“你不說,我還真沒有留意到。”
第074章
李謠含笑聽大伙兒拉呱, 一不小心瞥見三個圓滾滾的東西出溜跨過大馬路,李謠的手插進棉襖口袋里, 走過去看三個孩子干嘛呢。
一夜之間, 茅草屋的屋檐下長出了好多長短不一的冰凌。
三個孩子跟著小伙伴們從東家竄到西家看這些冰棱。
李謠站在路邊看了一會兒,直到孩子們再次轉(zhuǎn)移陣地,她才回去。
店門口沒人了, 只有駱謙拿锨鏟雪, 李謠到后院趴在玻璃上看兩個奶娃子,兩個奶娃子聲音時高時低嘮嗑,李謠笑著回到店里。
李謠的視線從柜臺上掠過去,她走到門口, 先抬頭看屋檐上的冰棱,可能氣溫太低,冰棱沒有融化滴水,她安心地靠在門柱子上, 問:“你什么時候到縣里買雞蛋糕和罐頭的?”
駱謙鏟了上百锨雪, 身上冒熱氣,他單手拄锨, 另一只手解棉襖的扣子,脫掉尼龍手套,他把手套裝進口袋里, 大開大合鏟雪:“余樸和王翠平送的!
李謠知道余樸、王翠平兩口子為什么送東西,問:“他們家的豬沒事吧?”
“他們家的豬不僅沒事, 而且胃口特別好!瘪樦t笑說。
太陽高高掛在西方, 空氣陰冷, 李謠感受不到一絲溫度, 她的腳尖率先感受到冷, 李謠不停地跺腳,腳不僅沒有暖和起來,身體開始打冷戰(zhàn),她進屋把鞋底貼在爐壁上,手放到凸嘴茶壺旁邊。
駱謙拿锨到后院,手里拿了一個空的鹽水瓶回來。他拎起凸嘴茶壺,往鹽水瓶里灌熱水,他把凸嘴茶壺放回爐子上,拿橡膠塞堵住瓶口。
李謠見狀乖巧舉起雙手,眉眼彎彎仰看駱謙。
駱謙淡淡笑了笑,把鹽水瓶揣進懷里。
李謠:“……?!”
她重重踩地,嚯一下站起來,攻擊(咯嘰)他的腹肌,駱謙出手阻擋,李謠狡黠一笑,手來到他的胸口抓住鹽水瓶,雙手用力往下拽,鹽水瓶到了她手里。
李謠得意挑眉,她往后退,身體動不了了,她這才發(fā)現(xiàn)駱謙用棉襖把她裹進懷里。
駱謙笑的格外燦爛,李謠用鼻孔發(fā)出哼聲,把鹽水瓶塞進他倆中間,環(huán)住他的腰。
夜晚,駱筠文、駱筠修小哥倆抱住駱謙的腿,把肉乎乎的小腳腳塞進駱謙腿底下,駱韻瑩把鹽水瓶蹬到她媽媽膝蓋上,她翻身趴在床上,一點點往后退,在被窩里轉(zhuǎn)身,鉆出被窩,咻咻鉆進她爸爸的被窩,滾到她爸爸懷里,抓住她爸爸的衣服一點點往上蹬,直到露出眼睛,她美美地窩在她爸爸懷里睡覺覺。
李謠撈起膝蓋邊的鹽水瓶摟在懷里,她也想抱著大火爐睡覺。
李謠想是時候把三個孩子移到另外一個房間睡覺了。
李謠迷迷糊糊感覺到一個又大又圓又長的鹽水瓶長腿跑了,鹽水瓶也怪有意思的,它跑之前把小鹽水瓶塞進她懷里,她猛地睜開眼睛,駱謙背著她穿衣服,她低頭看小鹽水瓶駱韻瑩,李謠:“……”
門被打開又被關上。
李謠打了一個冷戰(zhàn),她把腦袋縮進被窩里,待裹挾冰刃的冷空氣被屋內(nèi)暖空氣吞噬,李謠探出頭,盯著窗簾縫隙看,外邊烏漆麻黑一片。
李謠迷迷糊糊又睡著了,等她醒來,太陽已經(jīng)升到樹梢上了。
娘幾個穿好、吃飽,已經(jīng)九點半了。
有人從外邊打開大鐵門,駱筠文、駱筠修丟掉棍子,跑到后門,兩個狗子在小哥倆后面蹦跳,李謠的手冒著熱氣,她邊用圍裙擦手,邊走到狗子后面。
駱謙推洋車進來,車后座上綁了一個巨大的包裹,是用緞面豎紋布包起來的,李謠隱約看見了白(/)花(/)花的棉花。
駱謙把洋車停在后院,他解捆包裹的麻繩,李謠忙上前扶包裹,順便捏了捏手感,軟和極了,她確定里面就是棉花。
駱謙抽掉繩子,李謠唇角上揚,輕松……
“兩米二乘以兩米四的棉被。”駱謙托住被李謠帶歪的洋車。
李謠:“……”
就算是特大型號棉被,也不至于有上百斤重吧。
駱謙輕松抱起包裹,他把包裹抱進屋里,解開緞面豎紋被里子,打開棉被,把被面放到一邊,掏出一臺黑不隆冬、正方體、大屁股黑白電視機,他抱著電視機到堂屋。
母子仨爭先恐后擠進堂屋。
駱韻瑩正在嘿呦嘿呦撈桶里的冰,瞥見爸爸抱了一個丑不拉幾的東西,她丟下水瓢噠噠噠跑過去。
駱謙把電視機放到柜子上,他到外邊從車籃里拿出一個盒子,他把盒子里的東西倒到地上,蹲下來組裝電線。
駱謙把天線綁到一根棍子上,他把天線的一頭插在電視機上,給電視機通上電,打開電視機,滿屏的雪花點:“擰這個疙瘩就能搜臺。”
駱謙快速跑到外邊,爬梯子把天線安到屋頂上,他緩慢轉(zhuǎn)動天線:“有臺嗎?”
“沒有!崩钪{擰疙瘩回應。
“沒有!毙置秘砼艿酵膺吅,又跑回屋里。
駱謙耐著性子轉(zhuǎn)了好幾圈,他聽見李謠驚呼:“出現(xiàn)人了,好清楚。”
三個孩子哇哇的感嘆。
駱謙爬下梯子,把梯子橫著放:“謠妹,豬板油被人訂完了,有人勻了一副豬板油給我,只有八斤多,有點少,所以我買了二十斤豬肥膘肉。豬板油四毛錢一斤,豬肥膘肉五毛四分錢一斤!
回應駱謙的是:“……”
駱謙靠近窗戶,娘四個按照高矮順序坐,目不轉(zhuǎn)睛盯著電視機上的人。
狗子比較可憐,虎妹趴在小丫頭腳下,小丫頭的腳挨著虎妹的毛,鍋蓋蹲在小丫頭右邊,小丫頭摸鍋蓋的頭,另一只手支著下巴。
駱謙拎豬肥膘肉和豬板油到鍋屋,用熱水洗豬肥膘肉和豬板油,他把豬肥膘肉和豬板油切成丁,倒進大鐵鍋里,加了兩瓢水,他坐到灶臺下燒火。
李謠嘴巴咧到耳后根進來看一眼,她出去抱了六個紅皮蘿卜回來,把紅皮蘿卜擦成絲,她打開菜廚,找出半盆黃豆芽。
李謠用蘿卜絲、黃豆芽、面粉、姜蔥蒜末鹽、花椒五角粉、些許辣椒面做蘿卜丸子。
李謠拌好餡料,拿漏勺撈油渣,把油渣放到一邊,她開始炸蘿卜丸子。
待蘿卜丸子金黃,李謠把蘿卜丸子撈到搪瓷盆里,她捏一個蘿卜丸子送到駱謙嘴里。駱謙咀嚼,眼睛亮的刺眼。
李謠嘴角笑容擴大,哼著不知名的小調(diào)繼續(xù)炸蘿卜丸子。
“媽,可以給我舀一碗蘿卜丸子嘛?”駱韻瑩跑進來露出一排雪白的小米牙笑。
李謠用六寸的搪瓷盆舀蘿卜丸子,把搪瓷盆遞給駱韻瑩。
駱韻瑩捧著搪瓷盆到隔壁屋,把搪瓷盆遞給她大哥,她踩著小板凳從她大哥背后爬到中間坐下來。
兄妹仨趴在桌子上吃蘿卜丸子看電視,渴了就喝茶。
到了中午,兄妹仨小肚子圓鼓鼓的,他仨沒有吃飯,李謠、駱謙撕饅頭泡大白菜蘿卜丸子湯,吃的飽飽的。
中午太陽好,大伙兒吃了午飯出來遛彎,才注意到李謠家屋頂上豎了一個奇怪的玩意,他們到后院,剛打算問李謠她家屋頂上的玩意是啥子,就被堂屋傳出來的聲音吸引,他們好奇地走過去。
“是電視機!小李,你家啥時候買的電視機?”
“這玩意不好買吧!”
“多少錢?”
“得要電視機票吧。”
“啥牌子?”……
飯后,駱謙拿油紙包了蘿卜丸子出門,跟她說有事,最遲下半夜回來,他走的匆忙,沒跟她說他怎么弄到牡丹黑白電視機的。
“電視機的牌子是牡丹,要票,380塊錢一臺。”李謠保守回答。
“電視機不貴,票難弄。”
“你沒有關系,就算你弄到票都買不到電視機。”
“也對,我昨天到棉紡廠澡堂洗澡,我聽棉紡廠職工說她去年得到一張電視機票,她排了一年的隊,也沒有買到電視機,她那張電視機票就在昨天失效了!
“一次只來一二十臺電視機,要是多來幾十臺就好了。”……
慢慢的,大伙兒被電視節(jié)目吸引,皆不吱聲看電視。
李謠燒熱水洗被面和被里子,謝白云見狀,過來和她一起擰水,幫她把被面、被里子搭在繩上晾曬。
傍晚,大伙兒回家,他們端一碗飯過來,邊吃飯邊看電視,大概七點鐘多一點,他們相伴離開。
李謠關了電視,反扣窗戶,鎖上門,帶兄妹仨回屋睡覺。
兩個不會說話的孩子比較聽話,不哭不鬧,李謠逗姐弟倆,姐弟倆還會笑給她看,三個大的孩子就不聽話,嫌棄她腳涼,嫌棄她懷抱不暖和,嗷嗷叫找爸爸,她翻身不理他們,兄妹仨像掛件一樣掛在她身上,不停地喊媽媽。
李謠又想氣又想笑,最后她把肉乎乎、暖和的小丫頭摟在懷里,叫兄弟倆抱緊她的腿。
今夜,月亮圓又亮。
李謠透過窗戶往外看,外邊寧謐而美好,只有在外邊的人才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駱謙裹緊軍大衣在雪地里跺腳,徐大胖架起火堆燒開水,駱謙湊過去烤火。
凸嘴茶壺“嗚嗚——”鳴響。
徐大胖從軍綠色背包里掏出兩個茶缸,拎起茶壺倒開水,他遞給駱謙一杯開水,又給自己倒一杯開水,他抱著茶缸取暖。
駱謙從懷里掏出一包蘿卜丸子,他打開油紙,抓蘿卜丸子放茶缸里。沒有筷子,他就仰頭喝水,順帶把蘿卜丸子吃到嘴里。
徐大胖見狀吸了吸凍僵的鼻子,學駱謙的吃法吃蘿卜丸子。
“香,噴香!毙齑笈粥粏璐罂诮劳枳。他中午是吃了飯,因為心里憋著氣,他就吃個半飽,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零點,他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了,終于喝到熱乎的水,吃到填飽肚子的飯,他快感動哭了。
駱謙揚起唇角,顯然他心情十分好。
徐大胖打嗝放狠話:“娘的,許仁信,俗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給老子等著。”
徐大胖反復叨叨好多遍,現(xiàn)在又悲憤叨叨:“你那臺牡丹黑白電視機是我大院兄弟搞到的,我剛從兄弟手里拿一臺電視機,許仁信就帶另一群大院子弟抄了我那大院兄弟的電視機。這。ˋC)崽子沒吃飽,打老子三輪車的注意,要不是老子警覺,感覺到要出事,把三輪車藏起來,老子的三輪車就成了他的了!
要不是許仁信(AC)崽子,他用得著在這里挨凍嘛。
他那一面之緣的大院兄弟也不知道咋樣了,徐大胖有些擔心他,跟駱謙說:“我大院兄弟叫劉奮進,如果你聽到他的消息,無論好壞都跟我說一下!
駱謙點頭,把劉奮進三個字記在心里。
“走,去看看許仁信的狗腿子有沒有走!毙齑笈侄灞粌鼋┑哪_說。
第075章
“啊、阿嚏, 凍死老子了,咱們回……老、老大, 您來了呀, 您坐,現(xiàn)在凌晨一點多了,狗曰子土鱉還沒有露頭, 您看咱們繼續(xù)等, 還是留兩個人,其他人回去養(yǎng)精蓄銳?”
駱謙、徐大胖聞言迅速趴下,快速往后退,退到大樹后面, 兩人蹲起來,肩膀抵著大樹,手插進軍大衣里面,豎起耳朵。
被喊老大的許仁信破口大罵起來, 踹飛折疊凳子:“有種, 你他娘有種。被老子抓到,老子干死你!彼丝叹拖褚粋瘋子, 看到什么,就踹什么,他的小弟們被他踹了好幾腳, 有幾個小弟撲向火堆,被火燒禿了, 好在人沒有事。
小弟們栗栗危懼縮在一旁不敢吭聲。
“不等了!痹S仁信整理大背頭和皮大衣說。
小弟們忙不迭點頭, 跑到許仁信身后。
“市里建榨油廠建了兩年總算建好了。我聽我準小舅子說他爹豁出去臉皮求前部下、現(xiàn)在的高(/)官, 總算申請到一套新設備, 價值5萬多刀。我小舅子說大后天設備就能到廠里, 經(jīng)過咱們縣,我聯(lián)系好了買家,他們一次付清20萬現(xiàn)金,你們要做的就是把設備弄到手!毕氲今R上有20萬現(xiàn)金到手里,許仁信的火氣沒了,整個人神清氣爽。
小弟們嚇的腿軟,撲通跪在地上:“老……老大,咱們打劫電視機、手表、收音機,他們自己是走私犯,不敢報警。榨油設備是通過正兒八經(jīng)的渠道弄來的,榨油設備被劫了,他們肯定報警,萬一公安查到我們頭上,咱們要吃(木倉)子的!
許仁信不屑切道:“那群酒囊飯袋能查到是老子干的!”
“查到了就查到了唄,到時候老子推許仁民頂罪。”許仁信低聲艸來艸去,對許仁民是那么不屑和看不起,“那個變態(tài)……”喜歡穿裙子、高跟鞋、涂口紅的變態(tài),他活著就是許家的恥辱。
許仁信曾反復想這種惡心人的玩意為什么要來到這個世界,他現(xiàn)在明白了,許仁民替他頂罪,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唯一價值。
小弟們想到幼時許仁惠、許仁信姐弟倆召集大院孩子圍觀姐弟倆扒光許仁民衣服,逼許仁民自己穿連衣裙、小皮鞋、抹口紅,許仁民眼尾發(fā)紅按照姐弟倆說的做。
他們嘿嘿笑出聲,許仁民小時候不敢反抗,許仁民長大了依舊反抗不了他們老大。
混混們走遠了,駱謙、徐大胖走到?jīng)]有熄滅的火堆邊。
“許仁信、許仁民,誰聽了兩個人的名字,都能想到兩個人是親戚。許仁信這個王八蛋推自家親戚替他吃(木倉)子,他就是一個畜牲!毙齑笈帜X袋炸了,不敢相信世上有許仁信這種畜牲。
駱謙擰成麻繩的眉頭沒有舒展開來:“先把你的貨弄出來,你趕緊走!
徐大胖察覺到駱謙反常,他的頭發(fā)登一下全部豎起來:“他在縣里有咱不清楚的人脈,你別亂來!
“我就是一個鄉(xiāng)下人,想打抱不平,只能寫匿名舉報信!瘪樦t環(huán)胸跺腳,哈出來的全是白霧。
徐大胖認真思考,發(fā)現(xiàn)即便是他也只能寫匿名舉報信,別的他也干不了,便信了駱謙說的話。
兩人到了一塊凹的地面,徐大胖用手刨雪,刨出來兩把鐵锨,他撂給駱謙一把鐵锨,他則扛著鐵锨來到插樹枝的地方,他拔掉樹枝哼哧哼哧挖雪。
駱謙走過來跟他一起挖。
兩人花了兩個小時挖出來30輛三輪車。
徐大胖跑了六里地,開他藏起來的大卡車過來拉三輪車。
兩人把三輪車弄到大卡車上,徐大胖嘴里叼了一根煙問:“你真的不要三輪車?”
“暫時不要。”駱謙靠在樹干上喘氣。
徐大胖爬上車廂,撂兩罐奶粉給駱謙:“是我這個當叔叔給小侄子、小侄女的新年禮物,這次不收錢!
徐大胖關上車門,開大卡車離開。
駱謙推他藏起來的洋車離開這個地方。
李謠睜開眼睛,伸長胳膊摸旁邊,旁邊冰涼刺骨,她咻的一下縮回手,摟緊她家大妹,把頭縮進被窩里。
過了老半天,娘幾個起床。
今天太陽好,李謠把兩個奶娃子放到窗戶底下,用被角擋住太陽,防止太陽直(身寸)他倆眼睛。
兄妹仨跑到堂屋,駱筠文打開電視,駱筠修喊他媽媽把屋里的爐子拎到堂屋。
李謠換了兩塊煤球,拎爐子到堂屋。她半打開下面的進風口,沒有在上面放凸嘴茶壺,叮囑兄妹仨不可以摸煤球,便到鍋屋做飯。
兄妹仨搬個小椅子圍著爐子坐下來,鞋底貼著爐壁,小手手放到爐子上面烤火,目不轉(zhuǎn)睛盯著電視。
李謠只讓兄妹仨看一個小時電視,盯著兄妹仨吃完飯,攆兄妹仨出門找小伙伴玩耍。
兄妹仨大概出門半分鐘吧,帶了一群男女老少回家看電視。
李謠:“……”
李謠把兩個奶娃子放進嬰兒車里,推兩個奶娃子到店里。
她對完了賬,過來伸出食指點兩個奶娃子縮進袖子里的小肉手。
“啊~”駱筠景張開手,把他媽媽的食指握在手心里。
駱韻竹嘗試幾遍,終于跟她媽媽一樣伸出食指戳她媽媽的食指:“哦~”
兩個奶娃子剛可愛不過一秒,下巴上糊滿了口水。
李謠拿棉布給他倆擦口水,他倆還不樂意,一個勁搖頭,不給擦,氣急了,還哭給李謠看。
李謠笑給兩個小破孩看,他倆哭聲越大,她笑的越歡快。
兩個奶娃子:“……”
這啥破媽媽。
他倆噘嘴夠棉布,塞進嘴里恨恨地撕咬。
李謠咯嘰他倆下巴,兩個奶娃子咯咯笑成了傻子,李謠乘機抽出棉布,把棉布放到推車扶手上。
李謠聽到悶笑聲,她抬頭。駱謙推車走過來,把車后座上的化肥口袋拎到車籃子里,他掏出兩罐奶粉,一件粉色呢子大衣,一條呢子裙,一雙小羊皮皮鞋,一條紅白格子圍巾,還有一包亂七八糟的東西,是他家孩子的。
李謠懷里塞滿了東西,她把東西放到柜臺上,歡喜地拿大衣和裙子在身上比劃。
“你給我買東西,也用不了這么長時間,”李謠小心翼翼把大衣、裙子攤在柜臺上,她搬一個凳子走到駱謙跟前,放下凳子,她踩在凳子上,和駱謙平視,“你干嘛去了?”
駱謙大長腿一抬,坐到洋車后座上,胳膊肘抵著車坐墊,手掌托著下巴,哈欠連連朝李謠勾手,李謠跳下來,耳朵湊到駱謙嘴邊,駱謙低聲說:“徐大胖的貨出現(xiàn)問題,喊我?guī)蛡忙。我過去了才知道許仁民弟弟許仁信帶他的小弟劫人貨物,咱家電視機是縣里劉奮進的貨,被許仁信劫走了,他一臺電視機賣800到1000不等,賺了兩萬多,我估計許仁信嘗到甜頭,打徐大胖三輪車的注意。徐大胖事先把三輪車埋進雪里,許仁信的小弟在那里把守,我倆等許仁信小弟離開,才敢挖三輪車!
李謠剛想說為什么不報警,她又想到不管是電視機還是三輪車,應該不是通過正規(guī)渠道弄到的貨,他們一旦報警,等待他們的是冰冷的手(/)銬,故而沒有一個人報警。
“就由著許仁信?”李謠說。
“多行不義必自斃!瘪樦t伸懶腰回屋補覺。
李謠狠狠地皺眉,許仁信上輩子殺人也沒人制裁他,他住豪宅開豪車,登財經(jīng)報紙,每天都上花邊新聞,他上輩子過的可好了,可沒有遭到報應。
李謠把衣服和鞋拿到臥室,把衣服掛起來放到衣柜里,又把鞋放進鞋柜里,她盯著熟睡的駱謙看了半晌,退出去,輕輕地合上門。
不知道是路上的雪沒有化,路不好走,還是別的原因,來選家具的人并不多,李謠給余紅武放假。
有人訂家具,李謠跟顧客約定四天后送貨,所以她讓余紅武四天后過來。
余紅武聞言跳著離開。
趙素芬目送余紅武一路向西跑到別的村子,她過來跟李謠說:“我估計余紅武著急忙慌到他姨那個村子約他對象到縣里看電影。”
“他什么時候有的對象?”李謠一臉困惑。
“就是你家賣完蘿卜洋白菜,他姨喊他到她家和姑娘相看,兩個人看對眼了,談了有一陣子了!壁w素芬笑得曖(/)昧說,“我估計年里面余紅武就能過上熱炕頭生活!
李謠臉熱呵呵干笑。
“余和平也快有了著落!壁w素芬笑瞇瞇到后院看電視。
李謠站在店門口笑了又笑。
李謠沒料到趙素芬一語戳中,隔日就傳出余紅武和錢家姑娘挑結(jié)婚日期的消息,余紅武整日樂呵呵。
余紅武那是要結(jié)婚了,心里高興,所以他傻樂,駱謙也傻樂,李謠搞不懂他樂啥?難道他替余紅武開心,時不時哈哈笑出聲音?
李謠想不明白,索性就沒去琢磨。
這天,駱謙早早起床,揣了一個帶蓋子的搪瓷盆出門遛達。
他懷里揣了12張燒餅,端了一盆羊肉湯回來。
他把羊肉湯倒進鋼中鍋里,把鋼中鍋坐到爐子上。
李謠喊三個孩子坐好,她到鍋屋拿五雙碗筷和一個大勺子到堂屋,分給三個孩子碗筷,給三個孩子舀半勺羊肉湯,又挑了幾塊肉放到三個孩子碗里。
這時,駱謙端了一個裝蒜的碗進來,捏蒜葉和蒜白撒到三個孩子碗里。
李謠拿筷子夾蒜葉和蒜白放到碗里,舀濃白的湯沖碗里的蒜葉和蒜白,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她迫不及待啜了一口:“好喝。”
三個孩子捧著碗吸一口湯汁:“哇,好喝!
駱謙先舀一碗湯,再抓了一把粉絲放到鍋里,他喝了一碗湯,鍋里的粉絲也就可以吃了。
一家五口吃的鼻尖冒汗,肚皮鼓鼓的。
駱筠修拍他爸爸膝蓋,駱謙伸直腿,駱筠修騎到他爸爸腿上,一點點往上爬,掀開他爸爸的棉襖,鉆進他爸爸的棉襖里,摟緊他爸爸的腰:“爸爸,我明天還想喝!
哇,他喝了一年的奶奶,吃了三年十一個月的飯飯,第一年冬天爸爸媽媽一同陪在他身邊。
他聽不到煩人的聲音,老是說媽媽砍腦殼,將來拖累他和哥哥找不著媳婦。
他不用被迫聽伯伯嬸嬸家的哥哥姐姐罵爸爸是小偷,他是小小偷。
他也不用糾結(jié)要不要聽奶奶的話,和哥哥姐姐來往。
駱筠修超級開心。
嗷嗚,哥哥開心,他更加開心耶。
駱筠修在他爸爸的棉襖里打滾,嗷嗚~嗷嗚~叫,他不愿意聽到的聲音總是鉆進他腦子里,丟也丟不了,快把他腦袋擠炸了,現(xiàn)在都是開心的聲音擠進他腦子里,他腦袋不重了,駱筠修愉悅極了。
駱謙拍他的小屁股:“你老實點,明天爸爸還買羊肉湯。”
駱筠修還沒有消停下來,駱筠文、駱韻瑩跑到他背后掀起他的棉襖,在他背后滾來滾去,駱謙:“……”
李謠彎腰大笑,把嬰兒車拉到身邊,點兩個小朋友的鼻尖:“快快長大,和爸爸哥哥姐姐一起玩游戲!
駱謙:“……”
并不需要。
“我聽說愛萍雜貨店賣擦炮,你們要不要買擦炮?”駱謙揚聲說。
“要!毙置秘磴@出來,跑到駱謙面前站成一排。
“我留在家里看竹子、景子,你帶孩子們買擦炮。”駱謙對李謠說。
李謠跑到臥室拿四條圍巾,駱韻瑩和她圍一個色的圍巾,駱筠文、駱筠修圍暖咖色羊毛圍巾。
四人手插兜沿著路邊走。
駱謙目送四人離開,便推嬰兒車到后院,他把嬰兒車放到?jīng)]有風卻能照到太陽的地方,拿被角遮住兩個孩子的眼睛,他鉆進棚子里干活。
“老家急電,請駱謙速速到村委接電話……”
余本順在大喇叭里吼。
駱謙鉆出棚子,蹙眉鎖上所有房間的門,他推嬰兒車到村委。
駱謙一只手扶著嬰兒車,另一只手拿起話筒:“我是駱謙!
“二四,你娘現(xiàn)在在鎮(zhèn)上醫(yī)院,醫(yī)生說你娘極有可能是咳嗽轉(zhuǎn)成了肺炎,鎮(zhèn)上醫(yī)院醫(yī)療條件跟不上,醫(yī)生建議把你娘轉(zhuǎn)到縣里!瘪樦斞杆俸喢髡f。
駱謙心里咯噔一下:“不是讓她打針吊水吃藥嗎?怎么轉(zhuǎn)成肺炎的?”
駱謹剛打算說杜梅死活不去醫(yī)院,好多人勸她,她就躺在家里哭,眼睛都哭爛了,駱言木搶過電話,憤怒喊:“我不管你有沒有心,她生下了你,你就不能不管她。你他娘給老子滾回來,咱們四兄弟商量是送她到縣里醫(yī)院白燒錢,還是就這么著了!
“就這么著了,我掛了,我還要聯(lián)系大妹和小妹,叫她倆死回來看娘最后一眼!瘪樠阅驹秸f越激動,越說聲音越大,整個計生院都聽到他的聲音。
“你娘喊你回來帶她看病,你不回來,這下好了,你娘咳成了肺炎,治不好了,擎等著死吧!瘪樦t大嫂周秀秀湊到話筒邊陰陽怪氣笑說。
“你娘從小寵你寵到你結(jié)婚生子,你翅膀硬了飛走了,不認她,她從白天哭到晚上,眼都快哭瞎了!瘪樦t三嫂方愛徳在心里說惡人自有惡人磨,報應。
一群人全都到話筒邊說冷嘲熱諷的話。
駱謙不做聲掛斷電話,把話筒放到一邊,讓電話處于占線狀態(tài),過了十來分鐘,他撥過去。
她公公和村長把駱謙哥嫂弄到院子里,顧娟按太陽穴坐下來,她聽到電話響了,她拿起話筒有氣無力說:“喂,我是顧娟。”
“嫂子,謹哥剛剛沒有說清楚,麻煩你跟我說一遍到底是什么情況?”駱謙按住擂鼓的心臟。
“奧,是小劉啊,對,對對,”顧娟把話筒放到桌子上,趴在門口喊,伸頭看駱謙哥嫂聽到她的聲音收回視線,她關上門窗,拿起話筒說,“你哥嫂聽到醫(yī)生說你娘有百分之九十八的可能性得了肺炎,他們鬧著不治了,說治不好,非要打電話通知你姐你妹你舅爺過來看你娘最后一眼,他們要當著你姐你妹你舅爺?shù)拿媾心。村長、我公公勸你哥嫂送你娘到縣里治療,他們要打村長和我公公,說他倆不安好心,害他們白花錢,還害你娘受罪。”
“你哥你嫂子在院子里商量現(xiàn)在拉你娘回家,還是等你們回來再拉你娘回家!鳖櫨暧盅a充說,“村長開拖拉機拉你娘到鎮(zhèn)上醫(yī)院,你哥你嫂子死活不讓你爹跟過來,你爹被他們推到地上,被駱言峰、駱傳軍送到大隊部醫(yī)院!
“……我娘是什么反應。”駱謙身體顫抖問。
顧娟頭疼,不知道如何形容杜梅。駱謙哥嫂就抓住杜梅‘偏心’鬧事,杜梅偏偏不停地說她最心疼、偏愛小兒子。有些事兒她不好說的太明白,故而她含糊說:“反復說想你了!
“你大哥推門了,我掛了!鳖櫨陹鞌嚯娫挕
駱謙掏出一塊錢壓在話筒下面,他推嬰兒車回家,剛到家門口,他就看見三個孩子呼呼的跑,李謠哼哧哼哧追三個孩子,他們的笑聲是那么的快樂。
三個孩子路過家門沒有進來,他們跑去找小伙伴們。
李謠見駱謙臉色難看,她臉上的笑容淡去:“怎么了?”
“我娘可能咳成肺炎,我哥我嫂子攔住不讓我娘到縣里治療,要拉我娘回村!瘪樦t開口說,他聽到嘶啞的聲音,他自己都愣住了。
“你趕緊回去,帶你娘到縣醫(yī)院。”李謠的心慌的不成樣子,兩個眼皮不停地跳。
“她在大隊部醫(yī)院打針吊水吃藥不管用,不會到鎮(zhèn)上醫(yī)院看病嗎?我不是已經(jīng)讓人告訴她我有時間回家結(jié)賬!瘪樦t開拖拉機離開。
路上,他想了很多,想到如果他娘沒了,他身體冷的不像話,牙齒都在哆嗦。
駱謙把拖拉機開的飛了起來,70多分鐘的路程,他硬是縮短到50多分鐘。
到了鎮(zhèn)上醫(yī)院,他停好拖拉機,腿打哆嗦跳下拖拉機,跑進醫(yī)院。
醫(yī)院門口堵了一堆人,駱謙哥嫂,大房來了幾個人,周小鳳、王秋華、駱清川,葛娣、李老太、駱老頭,駱清喜、駱清亮,還有杜梅娘家那邊的親人。
駱謙旁的沒有聽見,就聽見他哥他嫂子抱怨他娘偏心眼,如何壓榨他們補貼他,說著說著,他哥他嫂子痛哭起來。
“我娘有病,都是我們又出錢又出人照顧我娘,我們兄弟仨和我娘托人帶話給我家老四,我家老四死活不露頭……”駱言木抬袖子抹眼淚和鼻涕,他那個雙眼猩紅的瘋子四弟平靜地盯著他,駱言木連續(xù)打了幾個激靈。剛剛他滔滔不絕跟外家親戚報怨他娘偏心眼,他家老四冷心冷肺,現(xiàn)在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家老四腦子本來就不大正常,萬一惹急了老四,老四絕對會弄死自己。
他媳婦周秀秀不怕駱謙。她有理,她憑什么要怕沒有理的人,她靠在杜梅弟媳婦懷里,盯著駱謙說駱謙怎么吸他們的血,如何踩著他們的血肉和脊梁過上如今的好日子。
第076章
來的是駱謙的小舅爺, 也就是小舅舅,叫杜滿金。前些天不是下了一場大雪么, 大雪過后, 土疙瘩都被凍起來了,可想而知天氣多么冷,他眼睛不好使的大哥到院子里曬太陽, 先是踩到冰上滑了一跤, 然后他大哥剛站起來又被土疙瘩絆倒,他大哥今年六十七歲整,摔這兩跤,幾乎要了他大哥一條命。他大哥好幾次閉上眼睛差點醒不過來, 就這樣,他們也沒有通知他小姐、外甥,想著如果他大哥真的走了,再通知他小姐、外甥。
不是他們跟他小姐、外甥見外, 就是想有他們操勞就行了, 沒必要讓他小姐、外甥大冷天過來受罪。
他外甥倒好,他來了這么長時間, 也不見他外甥問他們大舅爺為什么沒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一個勁叨叨抱怨這, 抱怨那,杜滿金聽的腦袋都炸了。
杜滿金拍打炸裂的頭, 又想按壓不舒服的心臟, 駱謙闖進他的視線。杜滿金跟吃了火(/)藥一樣見誰都罵:“你他娘凈放屁, 醫(yī)生說的明明白白你娘咳嗽拖的太久沒打針沒吃藥, 才轉(zhuǎn)變成肺炎, 你們一個兩個真的出錢帶她看病,她能得肺炎!”
杜滿金罵完了駱言木,轉(zhuǎn)身罵外甥媳婦:“這么多人勸你們拉你們婆婆到縣醫(yī)院,如果醫(yī)生說治不了了再拉回來,你仨的叫罵聲快把醫(yī)院房頂掀了,恨不得把人撕碎吃了。你仨這么厲害,我不信有人能占你仨的便宜。”
“還有你,你真的就這么忙,忙的連回來看一眼你娘的時間都沒有,非要你娘快不行了,你才能擠出時間回來看你娘!倍艥M金狠狠地罵了幾個不是東西的玩意兒,他靠墻壁蹲下來。每喘一口氣,他耳朵轟鳴、大腦外嗡嗡響,“我只是你們舅爺,做不了你們的主,你們兄弟四個快點商量,盡快拿出一個章程,要是決定送你娘到縣醫(yī)院,趕緊送去!
周秀秀又急又猛推開杜梅弟媳婦馬小淑,手指顫抖指著杜滿金:“一大把年紀了不知丑,顛倒黑白巴結(jié)你有錢外甥,”她聲音撕裂喊,“你給我滾,滾——”
“大嫂,有些人一邊說自己做不了主,一邊擺長輩架子命令咱們送婆婆到縣里,”駱謙二嫂柳慶梅笑不嘰嘰,眼神里盛滿了嘲弄,“他這樣做顯得出他真能耐,壓根就不在意他小姐,他小姐都快沒氣了,還可勁折騰他小姐!
駱謙三嫂方愛徳瞥見駱謙拿起一根抵樹的棍子,她縮回邁出去的腳,朝她男人使眼色,她男人還在那里嗶嗶賴賴,方愛徳不管他了,悄悄跑到醫(yī)院里面。
駱三森義憤填膺嗶嗶賴賴,指著身后一群人:“是誰的爹娘誰心疼,你們不心疼我娘,非要折騰她,行,聽你們的送我娘到縣里受罪。在送我娘到縣里之前,讓我娘留下兩句遺言不過分吧!
“我可不想跟有些人一樣為了面子好看,顯得自己能耐,非要送我娘到縣里遭罪,結(jié)果在送到縣里途中斷了氣,都來不及留遺言!瘪樠阅韭曉。
“走,進去問我娘有什么遺言……”
駱二林還未說完話,后膝蓋窩挨了一棍子,他膝蓋狠狠地撞在凍土上。駱二林的臉唰的一下失去血色,慘叫聲還未溢出喉嚨,屁股遭遇到沉痛一擊,他上半身往前一送,連翻幾個跟頭。
駱言木、駱三森嘶倒抽氣,剛要躲到人群里,棍子就要落到他倆脖子上,他倆低頭,腦袋開花,他倆不動,腦袋和身體分家,他倆想也不想重重跪在地上,棍子狠狠地砸在他倆背上,他倆咬住牙齒悶哼。
駱謙彎腰撿起斷了的棍子,起身的那一剎那,他在兩人耳邊吹風:“一條命一萬塊錢,我還是賠得起的。”
冷汗順著駱言木、駱三森的額頭滑到臉頰上。
駱謙拿著斷了的棍子進醫(yī)院。
駱言木、駱三森身體癱成了兩坨泥,崩潰哭喊,釋放他倆無法承受的恐懼。
“瘋了,駱二四瘋了。”駱言木、駱三森同時驚恐喊,要不是他倆能屈能伸,給駱二四下跪,他倆就見不著明天的太陽。他倆的骨頭都在打顫,聽,吱——吱——是他倆骨關節(jié)摩擦的聲響,“小,小舅爺,用鐵鏈把他鎖起來,你鎖,他不敢把你咋滴。”
“我不知丑,我滾!倍艥M金松垮的臉頰顫抖。
杜梅娘家人早就攢了一肚子氣,三個外甥媳婦罵杜滿金,三個外甥不維護杜滿金,還埋怨他們,杜梅娘家人氣的火冒三丈,在心里喊:該,打輕了。
周小鳳給駱謙帶路,駱謙到病房背杜梅出來,他掃視縮成鴕鳥的周秀秀、柳慶梅、方愛徳,目光又從駱言木、駱二林、駱三森的腦袋上掠過,他收回視線背杜梅到大路上,把杜梅放到車斗里。
周小鳳到駱清亮家的拖拉機上拿被子蓋到杜梅身上。
杜梅眼睛爛了,嘴角也爛了,臉上沒有一丁點肉,她眼睛要閉不閉拽住駱謙,歪著身體不停地咳嗽。
杜滿金捂住胸口,太陽穴突突跳,他讓他媳婦馬小淑跟駱謙說他不跟過去了,他大哥的情況也不好,他得趕回家守著他大哥。
杜滿金說話有氣無力,聲音突然小的不行,馬小淑的心臟猛地劇烈震動,她有一種預感好像有人要沒了,難道是她老頭的大哥快不行了?
“你快點去說,我現(xiàn)在就要回家。”杜滿金不停地催,吵著鬧著他現(xiàn)在就要回家。
“好。”馬小淑跑過去跟駱謙說明情況,“你小舅爺擔心的不行,我們得趕緊回家守著你大舅爺。”
來的、沒來的親戚找人借也好,從牙縫里擠出一點錢也罷,都讓馬小淑拿著。馬小淑掏出看不清顏色的手絹,打開手絹,拿錢塞進駱謙衣兜里:“我們一點心意,你快走,我們也抓緊時間回家。”
杜梅的娘家人全跟杜滿金站在一起,馬小淑跑過來,他們一起走回家。
駱謙撥開杜梅的手,拿搖把搖拖拉機,他的視線無意中掃過軍大衣口袋,他鬼使神差停下來看他娘的親人,他發(fā)現(xiàn)他小舅爺走路不大對勁,他小舅爺?shù)氖趾孟裨谧o著什么。
駱謙放下?lián)u把追了過去。
“你還有什么事?”杜滿金煩躁問,腳卻沒有停下來,拼命往回趕。
駱謙收回視線:“大舅爺叨念了一輩子,家里怎么就出不了城里人呢。他小外甥現(xiàn)在算半個城里人,小舅爺,你跟我走,我送我娘到醫(yī)院,立刻帶你到我家,我家有電燈,有黑白電視機,還有好多間大房子,全鋪了水泥地板,你看完之后,我火速送你回家,你跟我大舅爺學我家有什么,你告訴他他身體好了,我接他到我家住一段時間!
“滿金,興許大哥念著走親戚,熬過來了!瘪R小淑樂說。
“不行,不行不行,我要回家!倍艥M金突然發(fā)火。
“大舅爺,我保證天黑前一定送你回家!瘪樦t趴在杜滿金耳邊大聲喊天黑前,他扶著杜滿金的肩膀往回走,強勢把人扶到車斗里。
杜梅的娘家親戚叫馬小淑和杜多思跟去縣里,他們先回家。
馬小淑帶著她小兒子爬上拖拉機車斗。
駱謙搖起了拖拉機,駱言木等人遲遲不上拖拉機,他們要死要活纏著駱清亮,非要駱清亮開拖拉機送他們到縣醫(yī)院,他們死也不坐駱謙的拖拉機,害怕駱謙突然發(fā)瘋,把拖拉機開到河里,他們?nèi)盟馈?br />
駱清亮被六個人纏的沒有辦法,開拖拉機送他們。
駱言木等人還是沒有安全感,把駱清喜抬上拖拉機。
他還要回家鋪地膜,栽洋柿子、黃瓜苗苗,沒時間陪一群沒人性的玩意胡鬧,駱清喜要下車,被兄弟仨按到車斗里。駱清喜氣得渾身發(fā)抖。
駱謙在前面開車,駱清亮緊跟駱謙。
快到大圩子,杜滿金突然栽倒,嘴巴抽動,手不停地抖。馬小淑扶他坐起來,問他怎么了,他竟然坐不直,甚至說不了話。
駱謙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他一心一意開拖拉機,用最快的速度到了縣醫(yī)院。
瘋子老四在前面發(fā)病,駱言木等人慶幸他們沒有坐駱謙的拖拉機。
駱言木等人到了醫(yī)院,杜滿金已經(jīng)在手術室里做手術,周小鳳和駱清川陪杜梅做檢查。
“我家那個瘋子呢,他把我娘弄來了,就撂挑子啥也不管,他玩我們呢!瘪樠阅究吭趬Ρ谏希纯嗟鼐S持這個姿勢,不敢動,因為他稍微動一下,要人命的疼痛席卷他的全身。
駱二林、駱三森剛要附和駱言木,就瞥見駱謙手里拿了幾個單子走過來,他倆立刻閉嘴,靠在墻上‘享受’拿老虎鉗砸骨頭的疼痛。
駱謙背杜梅到病房,安排她躺在病床上,沒過多久,就有護士過來給杜梅輸液。
駱謙起身離開,杜梅用那只沒有扎針的手抓住駱謙,她邊撕心裂肺咳嗽,邊苦歪歪說:“老四,娘想多看看你幾眼,你坐下來陪陪娘,娘害怕閉上眼睛就再也睜不開眼睛了。你說話呀,跟娘說說話,娘好久沒有聽到你說話,想聽聽你的聲音。”
駱謙捏緊手里的單子,回想剛剛醫(yī)生劈頭蓋臉罵他早不給他娘治病,非得他娘病到馬上治不好了他才帶他娘到醫(yī)院看病,他的心沒了溫度。他已經(jīng)不想質(zhì)問他娘為什么不到大隊部醫(yī)院看病,為什么他娘口口聲聲說想他,卻次次讓他為難,在他火熱的心上潑冰水。
“醫(yī)生正在搶救小舅爺,我回去湊錢交手術費。”駱謙抽出手,手插進軍大衣兜里離開。
李謠做什么事情都出錯,她干脆什么事情都不做,坐在店門口發(fā)呆。聽到拖拉機聲音,李謠猛地站起來觀察駱謙的臉色。
駱謙把拖拉機開進后院,他跳下拖拉機進屋拿存折出來,李謠抿唇,眼眶涌動水光,駱謙張開手,把李謠撈進懷里。
“醫(yī)生安排我娘吊兩天鹽水,要是病情穩(wěn)住了,我娘就沒有啥大事。我小舅爺出了大事,正在手術室搶救,也不知道小舅爺能不能挺過來!瘪樦t彎腰,和李謠臉貼臉,低喃他的謠妹。
李謠輕嗯抬頭。
駱謙卻仰頭,下巴抵著李謠額頭:“小舅爺要是出事,大舅爺也會沒了,杜家那頭得恨死我們四兄弟!
“會沒事的!崩钪{把臉埋進駱謙胸口。上輩子他大舅爺今年春節(jié)前沒的,他小舅爺春節(jié)后沒的,相隔七天,不知道這輩子他兩個舅爺?shù)拿鼣?shù)會不會發(fā)生變化。
“我到醫(yī)院交手術費,留在醫(yī)院看一看情況,如果八點之后我還沒有回來,你帶孩子先睡!闭f完,駱謙推洋車出門。
駱謙到信用社取了錢,立刻到醫(yī)院繳費窗口(/)交錢,他拿著收據(jù)到手術室門口。
駱清川、駱清亮、駱清喜站在走廊里等結(jié)果,周小鳳半摟著馬小淑,杜多思腦子一片空白盯著手術室大門。
駱謙沒有說話,背靠墻半合眼睛,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時間一點點流逝。
走廊上的燈亮了好長時間。
駱謙按住快要跳出身體的心臟,困難的大口吸氣。
手術室大門被打開,護士推杜滿金出來。
“病人暫時脫離危險。”醫(yī)生摘下口罩說。
杜多思突然大哭,馬小淑摟住未滿十六歲的小兒子,母子倆一起哭。
杜滿金被推進病房,馬小淑、杜多思母子倆在病房里守著杜滿金。
駱謙給母子倆打了兩份飯,又給他娘打了一份飯,便帶駱清亮、駱清喜、駱清川、周小鳳回家。
把四人交給李謠,他抱了一床棉被到醫(yī)院,給馬小淑、杜多思母子倆的。
至于他哥他嫂子,駱謙沒有到另一個病房看他們一眼,六人挨不挨凍,有沒有吃飯,關他什么事。
周小鳳聽到有人開門,她趴在窗戶上看,見是駱謙,她跟李謠說:“大棚里可暖和了。如果太陽好,咱們脫掉棉襖干活,還出汗哩,你嫂子一個星期給幾個皮猴子搓一次澡,就在大棚里搓澡,一點都不冷。還有,小菜子長得綠油油的,可好看了。這幾天,我們忙著移栽洋柿子、黃瓜苗苗!
周小鳳只說大棚的事,不提杜梅,誰都可以提杜梅,唯獨她不可以提。
她打哈欠:“二四回來了,我回去睡覺了,你們也早點睡。”
周小鳳開門,和駱謙撞個正著。
“你快進屋烤火,我去隔壁屋睡了!敝苄▲P離開。她沒有問駱謙是他哪個哥嫂陪房,也沒有問他沒有陪房的哥嫂住哪里,她直接進屋睡覺。
駱謙關上門,湊到李謠面前。
李謠嗅了嗅:“烤紅薯!”
駱謙笑著掀開軍大衣:“醫(yī)院門口有人賣烤紅薯,我買了一個回來!
烤紅薯的香味太誘人了,李謠舔干燥的唇瓣,拿起烤紅薯,她剛把烤紅薯掰成兩半,肚子不爭氣叫了起來。
李謠:“……”
“吸溜。”
李謠扭頭,本來睡著的三個倒霉孩子趴在床上,望著她手中的紅薯,不停地吞咽口水。
“媽媽!毙置秘砗。
李謠猶豫給兄妹仨大半還是小半,駱謙掰了八分之一的紅薯,他拿著紅薯:“先吹吹再咬,小心燙掉舌頭不能吃飯!
三個孩子眼珠子瞪得老大縮回舌頭,圍著紅薯不停地吹啊吹。
李謠被咕嚕嚕叫的肚子打敗,躲到角落里蹲下來又是吸哈又是吸溜啃紅薯。
駱謙的嘴角揚了又揚,眼中塞滿了濃到化不開的笑容。
次日。
駱清亮、周小鳳找他說到醫(yī)院看他娘和他小舅爺,如果他娘、他小舅爺沒啥大事,他們上午就回去。
駱謙點頭應了下來,他帶他們走到醫(yī)院,走到半道上,他覺得不對勁,他回頭就看到李謠推嬰兒車跟了過來,三個孩子氣喘吁吁追他們。
駱謙跟四人說等一會兒,他原路返回抱起三個孩子,站在路邊等李謠。
李謠丟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推著車從他身邊走過去。
“我們先去看我小舅爺,等會你和孩子留下來陪我小舅母,我?guī)叶䦆饚讉到另一間病房看我娘!瘪樦t追上她,沉吟片刻,又說,“我哥我嫂子昨晚凍了一夜,我估計他們不愿意留下來,要跟我二嬸幾個一起走。到時候我找人伺候她,你不用去伺候她,她好了,我就送她回駱家村!
李謠也不是不知好賴的人,見他處處為自己著想,給他一個笑臉。
駱謙無奈的笑了笑。
一家七口和四人匯合,駱謙注意到四人手里多了營養(yǎng)品,他沒有說什么,帶他們到他小舅爺?shù)牟》俊?br />
“二四,你小舅爺剛剛跟我們說呢,他夢到了電燈、電視機,還有你說的水泥地板,他回家學給你大舅爺聽,你大舅爺?shù)诙炀湍芟碌刈呗妨恕!瘪R小淑笑著說。
杜滿金身體還很虛,但沒有昨天那么嚇人了:“我總覺得這個夢是真的。你大舅爺肯定等我,等我學話給他聽!
“好,醫(yī)生允許你出院,我就帶你到我家看電燈、電視機、水泥地板,送你回家見我大舅爺!瘪樦t開心說。
杜滿金點頭,叫馬小淑搬凳子給他們坐,他注意到抓住他小外甥手的三個小娃娃,他喊三個小娃娃過來,掏錢給三個小娃娃。
四人沒坐,跟馬小淑說了一會兒話,問杜滿金昨晚沒有出現(xiàn)什么狀況吧,馬小淑回答沒有。四人觀察杜滿金,發(fā)現(xiàn)杜滿金精神還不錯,四人留下營養(yǎng)品,喊駱謙跟他們過去看杜梅。
駱謙攥了攥李謠的手,他撒開,跟隨四人離開。
第077章
一行人下樓, 剛到二樓的樓梯口,就聽見周秀秀尖叫喊罵:
“啐, 昨天上午通知你倆, 你倆現(xiàn)在才帶野男人、野孩子爬過來,怎么不等你娘死了再來。滾——!惡心人的賤貨,缺男人就活不了的賤人, 你娘給你尋摸對象, 你帶小賤人迫不及待跟兩個窮的沒紙糊屁股的野鬼跑了,臟死了,趕緊滾,你聽見沒有, 我讓你們滾。有我在,我不許你見你娘,就算你娘死了,我也不允許你靠近你娘, 我讓你們姐妹倆一輩子良心不安!
周秀秀氣毀了。當年她剛跟婆婆漏口風, 希望駱美珍嫁到她娘家跟她弟弟過日子,姐妹倆連夜收拾衣服跟踩高蹺的兩個窮鬼跑了, 才有了后來她打憨子的主意,以至于駱謙跟他們關系鬧的這么僵。
杜梅還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叫駱美珍, 比駱謙大一歲三個月,小女兒叫駱麗珍, 比駱謙小兩歲。
駱謙二嫂柳慶梅幫腔:“你倆做了不要臉的事, 不敢回駱家村, 就托人帶信告訴公婆你倆住哪里, 咋滴, 想讓公婆去看你倆,給你倆撐面子。你倆精,咱們也不傻,死也不去看你倆,咱丟不起這個人!
“趕緊走,咱不認你們這門親!瘪樦t三嫂方愛徳哄他們,“別以為過年你倆稍一點不值錢的東西給公婆,你哥就認你們,哪有這樣的好事!
駱言木、駱二林、駱三森昨晚挨凍挨餓又沒地方睡,早晨他仨站起來活動身體,被駱謙揍的地方骨頭鉆心的疼。他仨早就想揍駱美珍、駱麗珍,恨不得打死姐妹倆,姐妹倆現(xiàn)在站到他仨面前,他仨倒是想揍,卻有心無力,只能吸涼氣附和他們媳婦。
以前她有可心的四兒子,杜梅想一年到頭見不到姐妹倆就見不著吧,她四兒子并不比閨女差。現(xiàn)在四兒子被憨子帶壞了,她都快不行了,四兒子不守著她,杜梅難過極了,恨不得現(xiàn)在就死。
姐妹倆出現(xiàn),杜梅恨姐妹倆不要臉,怨姐妹倆慢慢吞吞來看她,還帶來了臟她眼的野男人和野孩子,杜梅不想承認他們,想讓兩個閨女拋棄他們跟她回家,她在駱家村附近給姐妹倆找對象,反正附近有很多光棍,他們一定不會在意姐妹倆不堪的曾經(jīng)。
杜梅是這樣打算的,姐妹倆聽她話嫁到同一個村子,她們種菜,對,她可以幫她們種菜,她倆有了孩子,她可以幫忙帶孩子。
“美珍、麗珍——”杜梅嘶啞喊,眼淚爭先恐后打在藍白條紋的被面上。
駱美珍、駱麗珍怯懦地低頭任由三個嫂子推攘,她倆的丈夫?qū)O篤志、李朋遠護著孩子往后退。時隔七年,姐妹倆聽到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埋怨和苦澀被風吹散,她倆抓住嫂子的手腕,把她們推到旁邊,跑到病房看她們的母親。
周秀秀尖叫著拽姐妹倆的頭發(fā),這時,駱謙、駱清亮等人來到病房門口,駱謙眼睛沒有任何溫度打量周秀秀,周秀秀打冷戰(zhàn)收回手。
駱美珍、駱麗珍、杜梅抱在一起哭作一團。
“我娘哭的很有勁,我看我娘沒啥大問題!瘪樦t輕笑道。
四人放下營養(yǎng)品,跟駱謙說他們回去了。
駱言木翻營養(yǎng)品,只要能吃,他瘋狂的往嘴里塞:“老二、二弟妹,我們先回去了,你倆留下來。你放心,我們會照顧好你家的孩子!
五人見狀搶營養(yǎng)品往嘴里塞,邊吃邊指派人照顧杜梅。
他們心里明白瘋子駱二四不可能聽杜梅的話,假使杜梅求瘋子借給他們一輛拖拉機,出錢給他們搭大棚,手把手教他們種一季菜,瘋子絕對以為他們慫恿杜梅,盡管他們確實這樣做了,他們的命十有八(/)九交待在這里。
他們當即決定坐駱清亮的拖拉機回家。
就算他們不在,杜梅知道瘋子靠不住,百分百問瘋子要東西給他們,畢竟杜梅還指望他們給她養(yǎng)老。
駱清亮等人往外走,駱言木幾個兜著燕麥片、梨、橘子味的夾心餅干追駱清亮,迅速爬到拖拉機車斗里。
駱謙忍了又忍,他松開攥緊的拳頭,跟駱清川說:“二伯,今天鎮(zhèn)上逢集,你應該能碰到杜老郢的人,你讓他們帶話給我娘娘家親戚,就說我小舅爺昨天做了手術,情況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了,讓他們瞞著我大舅爺!
“行。”駱清川打定主意自己跑一趟。
“還好趕上了!崩钪{推嬰兒車跑過來,從嬰兒車底下的車籃子里掏出兩罐強化牌上海麥乳精、兩包蜜三刀、兩包雞蛋糕、四罐黃桃罐頭、兩把香蕉,“二伯,給我公公和大舅爺?shù)摹!?br />
她和駱謙知道大舅爺生病,就算他倆暫時沒法回去看望大舅爺,也得托人稍一些東西給大舅爺。她都給大舅爺東西,不給摔了一跤的公公東西,說不過去,所有李謠買了兩份禮品。
“行!瘪樓宕ò褨|西放進車斗里,自己也爬進車斗里。
駱清亮開拖拉機離開。
駱謙從李謠手里接過嬰兒車,他推嬰兒車進醫(yī)院,問:“三孩子呢?”
“在小舅母那里。”李謠挽住駱謙。
“……美珍、麗珍回來了!瘪樦t說。
駱謙以為他會忘記,卻還清晰的記得他喊過美珍幾年姐,后來他和美珍一般高,他開始喊美珍,他比美珍高的時候,纏著美珍喊他哥。
后來……
后來他們長大了,他娘上午透露給美珍尋摸對象,下午美珍找他做生意,美珍說以后他和謠妹結(jié)婚生孩子,她回來伺候謠妹坐月子,不過她結(jié)婚,他要給她一身新衣服,兩根紅頭繩。麗珍也來湊熱鬧,說她不嫁遠,方便就近幫謠妹一把,條件是她結(jié)婚,他送她一組衣柜,是那種鎮(zhèn)上女孩子結(jié)婚娘家陪嫁的衣柜。
他當時一口答應下來,一整個下午,他的心情非常好,夜里,美珍、麗珍沒有回家。
“她倆帶回來她倆的對象和孩子!瘪樦t扣緊李謠的手,“我?guī)氵^去見見他們!
李謠拿起兩人扣在一起的手揣進駱謙的軍大衣口袋里,期待見駱美珍、駱麗珍,上輩子駱謙哥嫂不允許姐妹倆踏進駱家村送公婆最后一程,姐妹倆不吃不喝在村口跪了好幾天,駱謙哥嫂倒是允許駱謙送公婆,卻也不比姐妹倆好到哪里去。
駱美珍丈夫?qū)O篤志、駱麗珍丈夫李朋遠蹲在走廊里,他倆的孩子趴在病房門口瞧他們母親和據(jù)說是他們外婆的老奶奶。
孫篤志、李朋遠看到駱謙,兩人慌忙站起來,局促張嘴,緩緩地合上嘴唇,朝駱謙笑。
“你們是昨天傍晚到鎮(zhèn)上的吧,沒坐上到縣里的公交車,你們晚上睡哪里的?”駱謙知道姐妹倆嫁到哪里,那個地方可窮可遠了,不通車,路還不好走。他推斷他們上午坐牛車到鎮(zhèn)上,應該傍晚才能到,如果他們步行,那得下半夜才能到鎮(zhèn)上。
孫篤志、李朋遠愣了一瞬。
“我們到醫(yī)院窗戶問娘在哪個病房,護士說娘轉(zhuǎn)到縣醫(yī)院,她聽我們說我們從大老遠的地方趕過來,沒法回去,給我們騰了兩個長凳子!睂O篤志笑了笑。
李謠紅著臉要掙開駱謙的手,駱謙攥緊不松手,風輕云淡和孫篤志、李朋遠閑聊,他寧愿硬找話題和兩個拐走美珍、麗珍的混蛋聊天,也不想進去看他娘,駱謙嗤笑出聲。
李謠拿他沒有辦法,右手伸進左邊口袋掏糖,她張開手。
四個孩子背靠墻,睜著葡萄大的眼睛看五彩的糖果,他們想吃,卻把手塞進背后。
杜梅剛跟兩個閨女說她住院李謠沒來看她,李謠就出現(xiàn)了,還給四個野孩子糖果,李謠干嘛呢,不給老大、老二、老三家的孩子糖果,卻給四個野孩子,她在打誰的臉呢。
駱美珍、駱麗珍被哥嫂說的面上難看,她倆沒臉面對弟媳婦/嫂子,也不知道合不合適開口讓孩子收下糖果。
“小舅爺就在樓上,你們?nèi)ゲ蝗タ葱【藸?”駱謙問。
“小舅爺怎么了?”姐妹倆錯愕問。
駱謙盯著他娘的眼睛說:“就20分鐘,晚20分鐘,哪怕把小舅爺送到市里醫(yī)院,人家醫(yī)生也沒有辦法救活小舅爺!
“去!苯忝脗z往外走。
杜梅喊:“別去,娘想仔細看看我的閨女,娘怕閉上眼睛,就再也睜不開眼睛,見不著你們姐妹倆!
說著,杜梅又哭了。
“娘,我和姐姐上去看一眼小舅爺,看完就回來!瘪橕愓渎牪坏盟锟,她娘一哭,她也跟著流眼淚。
杜梅死死地拽住姐妹倆,死活不讓姐妹倆離開病房一步。
駱謙抓了糖放到孫篤志、李朋遠手里,說:“你倆帶上孩子跟我上樓。”
兩人和各自媳婦交代一聲,抱起兩個孩子,緊跟駱謙。他倆清楚杜梅不喜歡他們和孩子,繼續(xù)待在走廊里,他倆也尷尬,也心疼不受外婆待見的孩子。
駱謙搬嬰兒車蹬蹬蹬爬樓梯,李謠小跑追他,孫篤志、李朋遠哼哧哼哧追駱謙。
“小舅姥爺,你來我家,我請你放摔炮!瘪橌扌藓罋馀男厍按罂诖,他如今是有錢人了,請得起小舅姥爺放摔炮。
駱謙推門,駱筠修把茶缸放到桌子上,快速滑下椅子,踮腳尖拉被角:“小舅姥爺,你要聽話呀,不能把手露到外邊,會凍感冒的,這樣咳咳咳——”
駱謙瞥茶缸里的麥乳精,再瞅屁股對著他的駱筠修,他揉眉心,笑出聲音。
駱筠修呼的松了一口氣,他抱起茶缸,自己喝了兩口,叫小舅姥爺、小舅姥姥、小表叔、他哥、他妹喝,比春日里的小蜜蜂還要忙碌。
杜滿金心情甚好。
駱謙喊孫篤志、李朋遠進來,叫兩人自己介紹自己。孫篤志、李朋遠邊觀察杜滿金、馬小淑的臉色邊介紹自己,杜滿金問了他倆一些問題,他倆認認真真回答。
杜滿金要休息了,兩人掏錢塞給杜滿金,抱起孩子離開,馬小淑追了出來:“咱們做長輩的第一回 見到孩子,興給孩子紅包,你倆不許不要。”
馬小淑把錢塞到孩子衣服里,便回病房。
李謠喊杜多思跟他們回家,杜多思搖頭。
馬小淑進來給他一巴掌:“跟你表哥表嫂回家,晚上再過來跟娘一起守夜!
“……哦!倍哦嗨嘉嬷竽X勺委屈說。
駱謙、李謠和孩子們,哦,加上杜多思在樓梯口撞見孫篤志、李朋遠。
孫篤志、李朋遠一個胳膊抱一個孩子,四個孩子不得其法剝糖紙,看到駱謙、李謠,四個孩子抿唇把手背在后面,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駱謙、李謠。
四個孩子隨美珍、麗珍,又不隨美珍、麗珍,他們母親小時候又野又狠,他們又弱又膽小。
駱謙在心里嘆了一口氣,面上卻沒有過多的表情:“你們先到大門口等我,我上去看我娘她打算怎么安排。”
駱謙搬嬰兒車下樓,李謠帶領大家到大門口,駱謙呼呼跑到樓上。
駱謙發(fā)現(xiàn)病房里氣氛凝重,他斂眸,一股暗潮在黑瞳里翻滾,他抬起眼皮,眼睛平靜而冷漠,說:“娘,醫(yī)生交代你需要多休息,你該休息的時間不休息,病會越來越重!
“娘,你不困也要閉上眼睛瞇一會兒,你別說話了,讓嗓子休息一會兒,我和麗珍先出去,不耽誤你休息,等中午了,我倆再來伺候你!瘪樏勒洳桓铱此赣H,拉麗珍離開,關上病房的門。
駱麗珍沉默地垂下腦袋。
“走吧。”駱謙說。
“麗珍,你跟小弟走,我到樓上和小舅母說一會兒話。”駱美珍推駱麗珍。她娘剛輸完液,上廁所上的勤,她不能走太遠,得時不時過來看一眼,她不伺候她娘,難道叫麗珍或者小弟媳婦伺候她娘?
駱麗珍抬起頭看她姐的背影。她知道她姐一直自責帶她離開,把她推進貧窮的窩窩里爬不出來,可是當年她若不跟她姐離開,她過得會比現(xiàn)在好嗎?駱麗珍捏緊拳頭,母女抱頭痛哭的畫面就是一場笑話,她不會過的比現(xiàn)在好。
“虎了吧唧的,走了!笨刹换,他得知姐妹倆的下落,偷摸去看她倆,麗珍正拿刀跟人干架,男的、女的喊她姑奶奶,求她放下刀。
駱麗珍眸子一怔,駱謙走過長長的走廊下樓,駱麗珍抬起手,兇狠地擦了一下眼睛,小跑追駱謙。
駱麗珍的一兒一女扒著嬰兒車看里面的小表弟、小表妹,看到他們母親,笑著跑過去抱住他們母親。
駱美珍的一兒一女四處看,沒有看到他們母親,他倆急得放聲大哭。他們媽媽沒了,不要他們了。
“你媽媽在樓上照顧外婆,下午小姨照顧你們外婆,你媽媽回來照顧你們。”駱麗珍給兩個孩子擦眼淚和鼻涕。
“真、真的嗎?小姨!眱蓚孩子打著哭嗝問。
“嗯,下午你們就能看到你們媽媽。”駱麗珍笑著說。
駱麗珍安撫好兩個孩子,駱謙帶他們走回家。
李謠掏鑰匙打開大鐵門,又打開后門,帶大家到后院。
駱筠文、駱筠修拉四個愛哭的小朋友到堂屋看電視。
駱韻瑩拿焦米棍塞給姑姑家的小屁孩,噠噠噠跑到鍋屋拿一個五寸大的搪瓷盆裝柿子餅、炒熟的花生瓜子、花生牛軋?zhí)恰㈤僮犹枪,她端搪瓷盆到堂屋:“姐姐請你們吃的!彼八蟾缃优,指揮她大哥把盆放到桌子上,她使出吃奶勁爬到椅子上,往四個小屁孩身邊湊,“你們聽姐姐話,下午姐姐請客,請你們玩摔炮!
“駱韻瑩!”李謠喊。
駱韻瑩扭頭:“干嘛。”
“媽媽重復一遍,你叫大姑姑家的小魚叫大表哥,叫文靜叫小表姐,叫小姑姑家的小貝叫大表姐,叫舟橋叫二表哥。”李謠按住額頭跳起來的青筋,“你是妹妹,他們是哥哥姐姐!
駱韻瑩噘嘴:哼,媽媽搞錯了,她就是姐姐。
李謠系圍裙帶子,特意從堂屋門口經(jīng)過,見駱韻瑩小妮子聯(lián)合兩個小表姐跟她哥拍桌子,李謠:“……”
晚上小哥倆鉆進被窩里拽小妮子的沒腳脖子的腿,把小妮子拖到床尾,她絕對不幫忙。
李謠進鍋屋做飯,駱麗珍見狀進來幫忙。
駱麗珍一直盯著她看,李謠抬頭看她,駱麗珍笑著坐到灶臺下燒火。
“我和我姐過得還不錯。”
駱麗珍突然出聲,李謠手一抖,舀多了豬油,就這么著了,李謠把豬油放進鍋里,豬油化了,她放佐料和菜。
“日子就是這樣,只要兩口子肯努力,一定會越過越好。”駱麗珍下定了決心,她一定和李朋遠往一處使力氣,雖然不可能跟他哥他嫂子一樣蓋這么多房間,不可能買電視機,但她堅信她的孩子能吃飽飯,能穿暖,有錢上學。
李謠思忖片刻,問:“你家里只種糧食嗎?”
“嗯,但是今年下半年姐夫和李朋遠拉架車四處收糧食,拉到鎮(zhèn)上賣給糧站,掙了一點錢!瘪橕愓湔f。從他們村到鎮(zhèn)上,早晨四點出發(fā)要走到天黑才能到鎮(zhèn)上,拉架車走的時間就更長了。家家戶戶有余糧,沒那個精力拉到鎮(zhèn)上賣,她姐夫、李朋遠就這樣一車一車拉到鎮(zhèn)上賣,腳磨的血淋淋的,肩膀也磨的爛呼呼。
駱麗珍雙眼被火焰照的通亮,她笑說:“咱們村雞蛋四分錢一個,鎮(zhèn)上雞蛋六分錢一個,過完年我想想辦法,收雞蛋到鎮(zhèn)上賣。”
李謠覺得挺好的,人只要勤快,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
她倆在鍋屋聊天,駱謙、孫篤志、李朋遠在店門口聊天。
第078章
駱謙把暴脾氣給了他哥他嫂子, 把淡漠給了他娘,對于孫篤志、李朋遠, 駱謙給了他倆心平氣和。為啥, 他害怕自己長時間被不好的情緒控制,他會早死,還有, 這兩小子對美珍、麗珍還湊合, 至少讓娘幾個穿上了新衣服。
來之前,孫篤志、李朋遠做好了被姐妹倆的兄弟暴揍一頓的準備,他倆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倆可以和姐妹倆的兄弟心平氣和說話,怪不真實的。
不真實的就像一場美夢。
冬日里, 太陽灑在身上,沒有一絲一毫暖意,棉襖、棉褲里結(jié)成硬塊的棉花不能保暖,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被風刮的生疼, 春日里, 生疼的皮膚變成了爛肉,讓人恨不得拿刀剜掉。
唯有疼, 唯有苦,孫篤志、李朋遠才會感到踏實。
現(xiàn)在,他倆不安, 強烈的不安,懼怕他倆睜開眼睛面對比疼和苦更可怕的事。
“小駱, 家里來親戚了!”
駱謙回頭, 就看見余占賢穿了一身半新不舊的中山裝, 四個口袋鼓鼓囊囊的, 駱謙依據(jù)被撐起來的口袋輪廓可以斷定余占賢裝了四包煙, 他雙肩上還搭了一件軍大衣,駱謙:“……”
駱謙笑的十分歡快把孫篤志、李朋遠介紹給余占賢認識。
余占賢停頓了一瞬,又一次克制住拆煙的沖動,四包未拆封的煙完好地躺在他的口袋里。
“不孬,精神,好小伙!庇嗾假t手插褲袋點頭離開。
駱謙笑的嘴角酸軟說:“他是余郢村支書,喜歡研究吃的東西,你倆下回見到他,叫他占賢叔!
孫篤志、李朋遠忍不住笑出聲點頭。
余占賢回到家拿盤子裝了十個南瓜餅,大步流星走過來:“自家做的南瓜餅,南瓜蒸熟了搗碎,加糯米粉活成面團,紅糖和紅豆做餡。拿著,最好放到鍋里炕一下再吃。”
余占賢把盤子擩到孫篤志懷里,手背到后面,慢悠悠地遛達回家。
孫篤志不知所措看駱謙。
駱謙也被余占賢整的一愣:“沒事,拿著吧,下午叫文子把碟子送回去!
孫篤志:“……”
越來越像是一場甜夢。
駱謙帶兩人到后院,他把南瓜餅拿到鍋屋,李謠從駱謙口中得知南瓜餅的來歷,她當即刷鍋炕南瓜餅。
飯桌上有白米飯,咸肉,綠色的蔬菜,黃橙橙的南瓜餅,大白菜粉絲湯。
這桌飯菜對于駱謙一家來說是日常飯菜,對于孫篤志、李朋遠兩家來說比過年還要豐盛。
盡量縮小存在感的杜多思也被豐盛的飯菜震撼到了,他不好意思夾菜,埋頭扒米飯,就是只吃米飯,他也美的飄起來了。
“小李,來消息了,有人在紡織廠后門賣澡票,你去不去買澡票?”謝白云沒有買到第一批澡票,懊惱死了,她時時刻刻觀察紡織廠、肉聯(lián)廠后門,今天可算被她逮到紡織廠員工在后門賣澡票。
現(xiàn)在還沒有私人開澡堂,只有廠里內(nèi)部有澡堂,各個廠的澡堂不對外開放。每到冬季,各個廠給員工發(fā)澡票,員工拿到不要錢的澡票,留夠了自家用的澡票,把用不著的澡票拿到外邊賣。
“去!崩钪{也沒有買到第一批澡票,那么冷的天在家洗澡,擎等著凍成冰棍吧,所以自從下過雪,她就沒洗過澡,李謠嫌棄死自己了。
李謠放下碗筷拉駱麗珍出門:“小謝,我小姑子,你叫她麗珍。”
“麗珍,你別害羞,等會咱仨使勁往人群里擠,看到穿藍色工作服的人舉澡票,蹦起來搶澡票!敝x白云舉起拳頭說。賣澡票的人不把澡票拿出來,非得人多了再拿澡票,澡票就那么十幾份,上百號人搶澡票,你不豁出去臉皮,你這個冬天就別想洗澡了。
李謠、謝白云挽著駱麗珍,駱麗珍被兩人夾在中間,她有點懵,同時,她的笑容是那么的輕松。
三人急急哄哄趕往紡織廠后門。
一群人堵住紡織廠后門。
三個穿藍色工作服的婦女頭上裹著大紅色圍巾,她仨踩在板凳上觀察來了多少人,扭頭說幾句話,慢悠悠扶墻跳到地上,坐在板凳上喘幾口氣,又湊在一起,嘴巴貼著同事的耳朵說澡票的事。
大家伙等急了催她仨快點,其中一個員工站起來喊:
“你們別嫌我們慢,你們不知道,我們剛剛站在板凳上看來了這么多人,我們手里只有16份澡票,這么多人買不到澡票,我們也替你們著急,我們湊在一起商量了又商量,決定掏自家的澡票給你們多湊了兩份。你們看,你們多等幾分鐘,是不是非常值得!
三人手里各有六份澡票,她仨同時掏出六份澡票,高高舉起手臂,想站在板凳上,被人按住,胳膊被人抱住。
好,澡票沒了。
她仨問幸運兒們要錢:“一個人只能拿一份澡票,拿到澡票的人過來付錢。澡堂有我仨的親戚,沒付錢的人拿澡票到澡堂洗澡,肯定被認出來,你們自己掂量一下后果!
李謠、謝白云剛沖到中間就結(jié)束了,她倆:“……!”
駱麗珍擠出來,啪啪的把兩份澡票拍到李謠、謝白云掌心。
李謠、謝白云:“-O-”
“還有兩個人沒付錢,是哪兩個?”長得不善的員工喊。
“這里。”李謠、謝白云跳起來舉手。
她倆擠到最前面付錢,完了,她倆挽著駱麗珍開開心心回家。
駱麗珍沒跟她倆一起進家門,她到醫(yī)院替換駱美珍,姐妹倆在茶水間說了好一會兒話,駱麗珍的背上好似馱著千斤巨石,她走進病房,駱美珍離開醫(yī)院。
“媽。”
駱美珍徒然抬頭,孫魚、孫文靜撒開他們爸爸的手,奔向他們的母親,死死地抱住他們母親的腿。
駱美珍牽著兩個孩子走向?qū)O篤志:“我覺得我娘不會有大問題,我和麗珍商量決定我自己留下來照顧我娘,你們先回家,等我娘出院了,我讓小弟開拖拉機送我回家。”
孫篤志蹲下來抱孩子,低頭,把眼淚憋回去,他抱起兩個孩子抬頭笑:“我能夠照顧好兩個孩子,你安心照顧老人家!
“我不在家,你做飯別舍不得放糧食,十分飽不現(xiàn)實,你至少讓自己六(/)七分飽!彼腥藢ψ约禾珦噶,不舍得在自己身上花一分錢,那次,她讓妹夫背著他買一瓶紅霉素藥水,她沾藥水涂到他腳上和肩膀上,他抱著她哭,不停地說對不起她,他多吃一粒糧食,他能愧疚一年,在他心里,他多吃了一粒糧食,她和孩子就會餓肚子,餓肚子就會死人。
駱美珍擔心他,放不下他,反復叮囑他。孫篤志笑著說好,駱美珍卻不相信他,她打算交待她妹妹看著點他,別等她回家,他瘦的皮脫相。
一家四口到了幸福家居廠門口。
“小魚,文靜,快來!瘪橌扌拚驹诖罄鹊紫潞。
孫篤志把兩個孩子放到地上:“想去嗎?想去就去!
孫魚、孫文靜點頭,兄妹倆手拉手跑過去。
駱美珍走進店里,又走進后院,她翹起嘴角環(huán)視四周,替她小弟開心。
李朋遠、杜多思在棚子里看駱謙打家具,李謠也在,駱美珍走進來,蹲下來看了一會兒,笑說:“家里離不開人,他們明天回家,我留下來照顧娘。”
“你們來一趟縣里不容易,明天你們帶孩子到縣里逛一天,后天我讓和平開拖拉機送你們回家!瘪樦t說,“我和謠妹商量好了,既然那三家不照顧娘,你倆也別照顧,我找人照顧娘,費用我們四兄弟平攤。”
“小表弟,你刨兩下我看看。”駱謙撂給他一個工具。
杜多思瞅一眼欲言又止的大表姐,他撓腦袋拿了工具刨木頭,駱謙聲音柔和指點他。
駱美珍心事重重出去,李謠跟了出去。
“美珍姐!崩钪{喊。
駱美珍朝她笑了笑,見孫篤志站在她身后,駱美珍推他進棚子里。
李謠朝她招手,帶她到店里。
李謠拍拍身邊的板凳,示意她過來烤火。
駱美珍全程咧嘴笑,只存在在小弟嘴里的姑娘活生生站在她面前,駱美珍怎么看怎么覺得這姑娘長得讓人開心。
打死李謠,李謠也不相信杜梅不在駱美珍面前說她壞話,駱美珍聽了那些話,還對她善意微笑,李謠認為駱美珍可結(jié)交。
“媽,小貝掉進冰坑里了!瘪橌尬摹Ⅰ橌扌扌「鐐z拉駱麗珍女兒李小貝進來。
小姑娘棉褲濕了一截,棉鞋全濕了,哭的太兇了,臉都被憋青了。
駱美珍撈起李小貝,李謠帶兩人進臥室,她關上門窗,和駱美珍一起脫孩子的鞋和棉褲、襯褲,把孩子塞進被里。
李謠打開衣柜,翻出小哥倆還未來得及穿的新襯褲,又找出小哥倆穿小了的線褲和棉褲。李小貝比小哥倆矮半個頭,襯褲對小姑娘來說大了點,但是小姑娘穿線褲和棉褲應該剛剛好。
李謠把襯褲、線褲、棉褲圈在爐壁上烤了一會兒,她拿過來讓駱美珍給小姑娘穿上。
駱美珍給小姑娘穿好了衣服。李謠拿一雙襪子和棉鞋過來,蹲下來給小姑娘穿襪子和棉鞋:“呀,剛剛好。”
“來,大姨抱小貝下來,小貝走兩步給舅母看看,是不是剛剛好!瘪樏勒浔」媚锵聛。
小姑娘閉上眼睛哭著走兩步,她睜開眼睛低頭看棉褲和棉鞋,雙腳并在一起蹦,咧嘴笑。
“看把她美的!瘪樏勒湫χc她的腦袋。
李謠打開門,扭頭說:“我們長得本來就美,是不是,小貝?”
小姑娘使勁點頭,而后害羞地躲到駱美珍身后,小聲說:“謝謝舅母!
李謠笑著說:“不用謝呀!
李朋遠確認女兒沒事,他默默返回棚子里。
孩子們?nèi)墼谠鹤永,把小姑娘圍在中間,簇擁小姑娘到堂屋,安排小姑娘坐在爐子邊烤火,駱筠修開電視,駱韻瑩拿好吃的過來。
隔一個小時,李謠進屋摸小姑娘額頭,跟小姑娘說一句話,見小姑娘沒有起熱,聲音不沙啞,也不咳嗽,她才放心。
駱美珍把李謠的一舉一動收歸眼底,她眼中的笑容越來越濃。
太陽快要落山,駱美珍跟李謠說:“謠妹,我到醫(yī)院替換麗珍!
“小表弟說想小舅爺了,我送他回醫(yī)院,我們一起走!瘪樦t拍身上的木屑說。
“……好。”駱美珍停頓片刻說。
三人離開。駱謙拉著駱美珍把杜多思送進病房,兩人跟杜滿金、馬小淑說了一會兒話,兩人離開。
在樓梯口,駱謙喊住駱美珍。
“爹娘送四個兒子學手藝,沒有送你和麗珍學裁縫,你和麗珍照顧娘一天足夠了,剩下的讓她四個兒子接手。”駱謙率先下樓。
他到醫(yī)院一樓咨詢處詢問老資歷護士怎么能找到照顧病人的嬸子,護士帶駱謙到側(cè)后門,給駱謙介紹了四個四十來歲的婦女。駱謙和她們聊了幾句,選了一個回話能噎死人的嬸子,這位嬸子讓駱謙叫她買紅嬸。
護士:“……”
她拉買紅嬸過來充數(shù)的,只要買紅嬸往這里一站,另外三個立刻變得搶手起來。
駱謙給護士兩塊錢中介費,讓買紅嬸收拾東西跟他上樓。
“誒,你等等——不是——”護士沒有攔住駱謙,她拼命朝買紅嬸使眼色。
買紅嬸撇嘴,老娘在冷風中站一天,你只給老娘一毛錢,這小伙子一天給老娘一塊錢,傻子才不跟小伙子跑呢。
買紅嬸背著化肥口袋,蹬蹬蹬追駱謙。
駱謙推門進入病房,杜梅正在跟駱美珍、駱麗珍賭氣不愿意吃飯,她不明白別人家的閨女挨打挨罵挨餓,她們出嫁了心系娘家,她們娘說什么,她們都聽都信,她不打女兒,不罵女兒,她捫心自問沒有讓女兒受凍挨餓,她的女兒不聽她的話,不信她說的話。
她是她們的娘,她能做害她們的事嗎?
她把道理掰碎了跟姐妹倆說,野男人,不,他倆是拐子,拐走她女兒的拐子。
拐子所在的村子太遠太偏僻太窮了,姐妹倆跟拐子只會受窮受苦。
她女兒比憨子強吧,憑什么憨子能過上少奶奶生活,她女兒卻過的連下人都不如。
杜梅反復勸姐妹倆不要孩子,跟兩個拐子一刀兩斷,她倆未來肯定比憨子過得好,男人寵她倆,她倆生的孩子比憨子生的孩子強百倍千倍。
駱美珍、駱麗珍看到駱謙,兩人集體松了一口氣,杜梅看到她四兒子卻窩火。
“娘,我猜到你見到美珍、麗珍影響你的心情,這不,我給你找了個陪護。還沒有一個農(nóng)村老太太有你這個待遇,你就美美的享受她伺候你,回村學給大家伙聽!瘪樦t笑著接過駱麗珍手中的餛飩,交給買紅嬸。
買紅嬸放下化肥口袋,接過餛飩:“大姐,嘖,老話說得好,心眼壞爛眼睛,嘴壞爛嘴吖子,你咋眼睛和嘴吖子都爛了,真齊活。來,長嘴,大妹子喂你!
買紅嬸把勺子遞到杜梅嘴邊,杜梅撇頭,張嘴就流下淚眼:“我做了啥,我做的哪一件事不是替你們著想,我有為過我自己嗎?你們找了這么個玩……”
“大姐,我收了你兒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子的錢,我肯定不會偷吃的,你放心,我保證是你的,全進你肚子,”買紅嬸又往杜梅嘴里塞一勺子餛飩,“誒,真棒,大姐,你已經(jīng)吃了兩勺餛飩,繼續(xù)說話,你說累了,餛飩也就吃完了。”
杜梅氣的哭出聲音,買紅嬸趁機又喂了她一勺餛飩。
“娘,我們回了!瘪樦t離開。
駱麗珍、駱美珍猶豫片刻,捏緊衣擺低頭追上駱謙。她們生活的地方全都是父母生病了,做女兒的要回去服侍父母,你不回去,你就不孝,不管父母對你怎樣,你能活著出嫁,你都不該怨恨父母,他們把你養(yǎng)大了,你就該孝順他們。
第079章
姐妹倆不斷的反問自己她倆是不是對母親沒有耐心, 她倆是不是太不孝了?
她倆的腰不僅沒有直起來,反而愈發(fā)的彎曲。
“阿謙!
駱美珍、駱麗珍沒有意識到有人喊駱謙, 直到兩人發(fā)現(xiàn)駱謙跟她倆走的不是一個方向, 正朝著一個手臂上打石膏的年輕男人走去,姐妹倆才后知后覺意識到阿謙是她小弟/四哥。
她倆站到路邊等駱謙。
駱謙擰眉打量慘兮兮的許仁民。許仁民淺淺笑了笑,聲音溫柔又干凈, 說出來的話卻是苦澀的:“被你說對了, 他們讓我替許仁信頂罪。我想了想,我不是不會反抗,是我的道德底線在作祟,我拒絕或者冷漠對待他們, 我的良心受到譴責!
許仁民非常痛苦,白天他情緒低落到極致,每呼吸一口空氣,帶來的卻是窒息、缺氧, 晚上他入睡, 他總是莫名的抽搐干嘔。
他要離開這里,他那么念舊, 能去哪里?
念舊,字面上的解釋是懷念舊事或舊物,許仁民對它的解釋是他只能生活在熟悉的環(huán)境里, 一旦他到了陌生壞境,他無法生活下去, 他害怕和陌生人打交道, 恐懼呆在陌生的環(huán)境里。
許仁民縮回抬起來的手, 臉白了一瞬, 他笑了笑, 把未受傷的手插進口袋里,輕松說:“再見!
駱謙冷不丁爆出一句臟話,許仁民聞言錯愕看他,駱謙給他胸口一拳。
“你傷的是右手,我估計你以后拿不了手術刀了,”駱謙根據(jù)他上面說的話推斷出的結(jié)論,這小子話里話外都在為自己替許仁信頂罪找借口,這小子肯定遭遇到了毀滅性打擊,才會悲觀的做出這種決定,“你學了那么多年的醫(yī)學知識,上不了手術臺是不是很可惜。我要是你,我就去學校當老師,教孩子們醫(yī)理知識,什么生男生女靠愛克斯、娃誒決定,用科學告訴老少爺們,你媳婦生不了兒子,是你撒的種不行,帶他們走進科學。我告訴小娃娃們?nèi)魏问挛锒际怯猩,他們由細胞組成!
駱謙說不來英語,耳尖都紅了,他為了找回場子說了一段俄語。
駱謙不自在嘿笑幾聲:“我都是從報紙上看到的科學、細胞,說的可能牛頭不對馬嘴,你忘了吧。”
駱謙火速轉(zhuǎn)身往回走。
許仁民蹙眉,半合眼睛思索什么東西。
駱謙臉上沒了窘狀,喊駱美珍、駱麗珍回家。
到了幸福家具廠門口,駱謙心情兒倍爽喊:“誰想吃烤紅薯,100聲內(nèi)到我面前排好隊,我領你們到縣里烤紅薯攤位,你們自己挑烤紅薯!
駱謙大聲數(shù)數(shù)。
“爸爸,我們第一、第二、第三。”駱韻瑩一只手拉著一個小表姐沖過來。
駱筠文、駱筠修小哥倆拉著小表哥、小表弟追她們,快要追到她們,小哥倆啊——嚇唬她們,三個小女孩嗚哩哇啦尖叫蹬蹬蹬加快速度,小哥倆拉小魚、舟橋減速,再次加速追上她們,嗷嗚嚇唬她們……
李謠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似,當她看到鍋蓋、虎妹撒歡兒跟在孩子們后面跑,她腦袋里出現(xiàn)鍋蓋逗駱清海的畫面。
不能說似曾相似,只能說一模一樣。
駱美珍、駱麗珍正要喊她們的孩子回來,李謠說:“就算他們不去,駱謙也會買他們那份帶回來,還不如不攔著孩子們,讓他們自己挑,自己挑的總是最香的。”
駱美珍、駱麗珍把話吞進肚子里。
孩子們排成一個長長的隊,駱謙讓鍋蓋到前面帶隊,又讓虎妹走在外側(cè)邊,他在最后面,發(fā)號指令起步走,嘴里喊著121的口號。
李謠笑出聲:“以前哪有人賣烤紅薯,哪有人有精力陪孩子玩耍,說到底還是日子越過越好。賣烤紅薯的白天在電影院門口賣烤紅薯,晚上在醫(yī)院門口賣烤紅薯,他們在外邊受凍不假,但是他們一天至少賺3塊錢,這只是其中一個小商販,還有其他商販子,說不定賺的比賣烤紅薯的商販子多!
李謠左手挽駱美珍,右手挽駱麗珍:“姐,麗珍,你們明天逛縣城,可以數(shù)一數(shù)縣里出現(xiàn)了哪些商販子!
駱美珍、駱麗珍若有所思點頭。
李謠拽她們進屋,墨跡了半天,小聲說:“澡堂里面的澡池凌晨四點換清水,你們?nèi)ゲ蝗ハ?去吧,小孩子不要澡票。我們四點出發(fā),一人一個淋浴!
要是李謠和駱韻瑩兩個人洗澡,李謠一個人能夠搞定,但是李謠還想帶兩個奶娃子洗澡,她一個人搞不定,就紅著臉慫恿姐妹倆去洗澡。
姐妹倆得知李謠的打算,都推對方去洗澡,李謠拍板決定大家一起去。
姐妹倆無奈看彼此,這就是她娘口中的周扒皮?一門心思挑撥小弟/四哥跟他們不和的壞女人?她娘還問李謠讓沒讓她們和她們的丈夫替她管理菜地,她倆說沒有,她娘就讓她倆拋棄孩子,話里話外都在說她倆之所以拋棄孩子賴李謠,以后孩子們長大了,她倆想認回孩子,就跟孩子們說她倆被李謠逼得拋棄他們。
姐妹倆牙齒打冷戰(zhàn)。她倆想起了7年前,大嫂找她娘商量換親的事,當時大嫂一口氣生了兩個兒子,跟她娘說如果她娘不答應換親,她帶兩個兒子回娘家,給兩個兒子改姓,跟她娘家姓,她娘當時怎么說的,讓大嫂保證大嫂娘家爹娘把她當親閨女,如果大嫂爹娘食言了,她娘跟大嫂爹娘拼命……
駱謙帶孩子們回來,孩子們在人群里穿梭,讓大人們咬一口紅薯,大人們咬一口紅薯,他們可開心了,手中自己挑選的紅薯格外甜。
李謠也開心,當駱謙舉起手,手上掛了一個網(wǎng)兜,往兜里有汽水、香蕉,李謠更加開心。
李謠美滋滋想搓澡搓累了,喝一口汽水,吃一根香蕉,不要太爽哦。
凌晨四點,李謠把兩個奶娃子放進嬰兒車里,她給駱韻瑩穿上衣服,背起裝的滿滿當當?shù)谋澈t,她開門,單手抱睡的昏天暗地的駱韻瑩,另一只手推嬰兒車出門。
這時,兩個小女孩從門縫里鉆出來,駱美珍、駱麗珍閃出來小心翼翼合上門。
駱韻瑩揉眼睛:“媽,我下來走!
李謠放她下來,駱韻瑩咧嘴牽兩個小姐姐的手。
駱美珍接過李謠身上的背簍背在身上,駱麗珍打手電筒,李謠推嬰兒車,一行人偷偷摸摸離開。
駱謙坐在床上抵著額頭嘆氣,他拍醒小哥倆,叫小哥倆自己穿衣服,他到外邊敲門,喊孫篤志父子倆、李朋遠父子倆起床,他回屋收拾東西:“還剩7瓶汽水,7根香蕉,你哥倆說你媽咋意識不到咱爺們也要洗澡! 他特意拿了三個老絲瓜瓤,“老絲瓜瓤好呀,比搓澡巾好使,文子、修子,你倆說是不是?”他拿了四套小孩子襯衣襯褲,給自己拿了一套換洗衣服,又挑了兩套他穿小了的衣服,拿了三張澡票,又到浴室扛了兩個盆。
小哥倆站在院子里打哈欠,孫篤志、李朋遠牽孩子出門。
駱謙帶他們到紡織廠澡堂。
李謠交了三張澡票,得意自己拽駱美珍、駱麗珍來洗澡,要不然她得怕死,黑燈瞎火的,風嗚嗚的吹,別提多嚇人了。她嘴角上揚掀布簾進去,余光瞥見一個酷似駱謙的男人扛著澡盆進來,駱謙朝她笑,駱筠文、駱筠修牽著小魚、舟橋跑進來,李謠把嬰兒車交給駱麗珍,她放下布簾,跑過去舉手托著澡盆。
駱謙把澡盆遞給她,李謠端著澡盆,用后背抵開布簾進去。
駱謙:“……”
他抹一把臉,交了三張澡票,帶他們進男澡堂。
李謠在女澡堂可安逸了,淋浴對準澡盆,嘩嘩嘩灑在三個小姐妹身上,兩個小奶娃在另外一個澡盆玩水玩的可快活了,三個大人輪換看著兩個小奶娃,搓澡、喝汽水、吃香蕉,不要太快活哦。
李謠一行人出來,天已經(jīng)亮了,駱謙一行人在外邊等她們老長時間。
駱謙走過去,把手里的臟衣服放到澡盆里,又叫駱美珍把背簍放到澡盆里,他把澡盆扛到肩膀上,跟李謠說:“你帶他們到羊肉湯館,我把東西放回家里,騎車過去!
李謠點頭,駱美珍、駱麗珍、孫篤志、李朋遠推脫,被李謠無視,她組織孩子們排成一排,指派駱筠文喊口號,向羊肉湯館出發(fā)。
兩對夫妻只好跟上。
李謠慶幸她們在澡堂里把頭發(fā)弄半干才出來,要不然頭發(fā)濕漉漉的,多凍頭皮。
一行人到了羊肉湯館,李謠叫老板上羊肉湯。
老板剛上羊肉湯,駱謙就停好洋車,掀開布簾進來,他坐到李謠旁邊,端起碗就開吃。
兩對夫妻不好意思,吃的速度特別慢,李謠、駱謙吃好飯,就帶孩子們離開,走之前,駱謙囑咐他們好好逛逛縣城,一定要用心逛。
駱謙把三個孩子放到二八杠上,推洋車走,李謠推嬰兒車走在他身邊。
現(xiàn)在正是上班的高峰期,好多人手插進袖子里,站在寒風中買饅頭或者包子,他們接過油紙包的早飯,捂一會兒手,他們打開油紙,邊啃饅頭或者包子,邊低頭走路趕去上班。
第080章
到了家門口, 駱謙把三個孩子放到地上,漫不經(jīng)心說:“豬肚湯, 嘖, 比羊肉湯還好喝,喝了豬肚湯,長得又高又壯, 小孩子下年秋天就能上學。誒, 會計叔叔家今天宰豬,爸爸只要了六根帶肉的排骨,忘了要豬肚子。”
吃飽喝足、哈欠連連的兄妹仨徒然睜大眼睛:“爸爸,你等著, 我們跟會計叔叔買豬肚子。”
李謠聽得大腦打結(jié),不明白他整啥事呢。
李謠腳勾著燙呼呼的鹽水瓶,把另一個鹽水瓶撈進懷里,扭成了毛毛蟲在被窩里打滾。她身體猛地僵硬, 臉燙的不像話, 她哼哧哼哧的伸直身體,把頭探出被窩。
爽是爽了, 就是腰酸,腿打擺。
李謠:“|TOT|”
她眼皮上好像墜了千斤重的石頭,她努力掀起眼皮, 結(jié)果眼皮子合的死死的。
“爸,你過來, 我悄悄告訴你一個秘密。噓, 你蹲下來, 我趴到你耳朵上說。爸, 小魚說他們村的人都說大姑姑家挨著鎮(zhèn)上, 被鬼迷了心看上窮鄉(xiāng)僻壤的大姑父,大姑姑總有一天會清醒過來,到那天,大姑姑恨大姑父,不要小魚和文靜,大姑姑重新嫁人生兒子。爸,我們拉勾上吊,你不可以告訴別人哦,要不然小魚知道我騙了他,他會生我氣的。”
“……爸爸保證不跟任何人說!
“那——爸爸,在老家我給你一分錢讓你保管,你能還給我嗎?”
“嗷——!!爸,你干嘛打人家屁股。”
李謠嘚楞一下坐起來,她懵了幾秒,連續(xù)打了幾個冷戰(zhàn),她快速套上衣服,打開門,就看見駱筠修雙手護住屁股怒瞪他爸。
駱謙維持蹲著的姿勢,掏出一分錢攤在掌心上,駱筠修笑著爬到駱謙大腿上坐下來,把一分錢揣進兜里,撲到駱謙懷里,小嘴啪啪說爸爸好。
李謠:“……”
“媽,爸爸把排骨卸下來了,”駱筠修從駱謙腿上滑下來,拉李謠到鍋屋,抬頭指屋檐下六根大排骨,“爸爸說今天不吃它,”他拉李謠進鍋屋,“這是爸爸洗好的豬肚子,爸爸說下午煒豬肚湯,把豬肚湯放在爐子上不管它,咱找占賢伯伯學炸豬肉條,吸溜,粉蒸肉,包全是肉肉的餃子!
駱筠修來不及吞咽口水,口水順著嘴吖子流下來。
駱筠文、駱韻瑩關上電視機,沖進來拉著李謠的手蹦跳。
小魚、舟橋說他們感覺像做夢,駱筠文也有這種感覺。
李謠盯著一大盆五花肉,她吞咽分泌出來的口水,擼起袖子做飯。
吃完午飯,她一刻都沒有耽擱帶兄妹仨到余占賢家學做肉干和粉蒸肉。
有不少人到余占賢家學做肉干和粉蒸肉。
李謠學了兩個小時,她帶孩子們回來,鉆進廚房忙活。
駱謙到醫(yī)院跟買紅嬸了解他娘的情況。買紅嬸站得筆直,衣服沒有褶子,面無表情瞅他:“老太太不好伺候,還是你錢沒有給到位。你一天給老太太幾塊錢,你看看老太太把不把你當成爹!
駱謙:“……”
“老太太一頓飯一碗餛飩,兩個包子,上一次廁所就要到樓上跟人說她只吃兩口餛飩,我要是偷吃她的餛飩,我倒掛在電線上竄稀!辟I紅嬸高冷撇頭。
駱謙相信自己眼睛,買紅嬸不是那種占便宜的人:“我信你!
買紅嬸用眼尾偷偷看他,見他一點也不摻假信她,她抿了抿唇,仰著下巴離開。
駱謙:“咳咳——”
他借咳嗽掩飾笑聲。
駱謙到樓上看望杜滿金,杜滿金、馬小淑沒有提買紅嬸‘偷吃’的事,也沒有勸他和他娘和解,更沒有明說或者暗示李謠不好,駱謙坐下來笑著和他們說了一會兒話,走的時候,他帶走了杜多思。
醫(yī)生說他爹沒事,再留院觀察四天,就可以出院,杜多思蹦了一路。
駱謙帶杜多思進棚子里,丟給他一堆廢木料,只允許他按照自己教他的手法糟蹋廢木料,他便干活。
干了一會兒,駱謙的肚子就:“咕嚕嚕!
不是餓的,是被鍋屋飄出來的香味饞的。
杜多思不僅耳尖子紅了,連脖子都紅了,他發(fā)現(xiàn)四表哥肚子也叫了,他安慰自己他不丑,沒人笑話他。
李謠剛做好麻辣肉干、五香肉干、粉蒸肉,喊駱謙、杜多思過來嘗嘗味道,四個孩子跑進來。
“文子、修子、瑩子,是梨哦,可以煮冰糖雪梨喝,超級好喝!彼膫孩子開心地舉起大大的梨。
“哇。”兄妹仨跑過來,把鼻子挨到梨上嗅了嗅,“噴香!
駱韻瑩跑到鍋屋,啪一下抱住李謠的腿,仰頭瞇眼說:“媽,今天喝豬肚湯,明天喝冰糖雪梨!
李謠計劃放枸杞和紅棗,她笑說:“好,你喊表哥表姐進來洗手。”
駱韻瑩推四個小朋友進來,四個小朋友把梨放到案板上,手插進熱水里洗手。
李謠到堂屋,把三個印著大紅色牡丹花的搪瓷碟子放到桌子上,倒肉干和粉蒸肉進去。
孩子們涌進堂屋,李謠出來,裝一搪瓷盆肉干和粉蒸肉放到院子里的板凳上。
駱美珍夫妻、駱麗珍夫妻、杜多思吃了兩根肉干就不好意思再吃了,駱謙嘴就沒有停過,李謠也只吃了一點就不吃了,她不是不好意思吃,她留著肚子吃餃子喝豬肚湯呢。
駱謙到堂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他出來坐到木墩子上,他試了一下溫度,手可以捧著茶缸,他把茶缸遞給李謠。李謠捧著茶缸,啜一口茶,眉眼彎彎說:“姐、麗珍,縣里商販子多不多?”
“多!瘪樏勒湔f。她真的非常震驚,縣里的商販子不僅多,而且他們賣的東西五花八門,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們不賣的。
“我和姐想賣炒板栗。”駱麗珍跟她姐、她姐夫、李朋遠商量好長時間,她們沒有本錢,干其他生意要大量的本錢,他們做不了,唯有賣板栗可行,“我們那疙瘩什么都缺,就不缺板栗,你只要給他們一點錢,他們就給你一麻袋板栗。我們逛了三圈,沒有看到有人賣板栗,不知道是賣不出去,還是沒有人想起來賣板栗。”
“這一片沒有板栗樹!崩钪{思索道。
“市里有人賣糖炒板栗,還挺受歡迎的!瘪樦t說。
“那,那我們就賣糖炒板栗。”駱麗珍抓住她姐蹦跳,笑著喊姐,不停地喊。
駱美珍陪著她一起笑。
孫篤志、李朋遠不錯眼含笑看他們的妻子。
李謠把不暖的茶缸擩到駱謙掌心,駱謙仰頭幾口喝完茶,李謠拽他到鍋屋,安排他剁肉餡。
駱美珍、駱麗珍手拉手進來,推駱謙出門,她倆一個剁肉餡,一個洗蔥蒜。
李謠哼哧哼哧揉面,把揉好的面團放到一旁醒面,她把煮好的豬肚子切成絲,又切了蔥蒜放到一旁待用。
三人圍著爐子包餃子。
晚上七點多,李謠下餃子,駱謙把豬肚絲放到煮豬肚的湯汁里,燜了三分鐘,他盛豬肚湯,在每個碗里灑胡椒粉、蔥蒜末。
盛餃子的碗和盛豬肚湯的碗是分開的。
一群人看著電視,吃著餃子,喝著豬肚湯。
每個人:“嗝!
駱謙留杜多思睡在家里,第二天,他派杜多思送李謠特意留的豬肚湯和餃子到醫(yī)院,叮囑他快去快回。
駱美珍、孫篤志兩人乘坐大巴車到市里學習炒糖炒板栗。
余和平開拖拉機送駱麗珍、李朋遠回村收板栗。
駱謙弄了一個空的鐵皮油桶回來,他折騰了一上午,把鐵皮油桶弄成了燒鍋的灶膛,在上面放一個大鐵鍋就可以做飯了。
李謠在店里探頭看了一眼,她嘀嘀咕咕回去烤火,手暖和起來,她接著織毛衣。
“小李,忙呢!庇嗾假t說。
李謠抬頭:“是啊,占賢叔!
余占賢走進后院。李謠撓臉,村支書今兒怎么不穿中山裝,四個兜里不揣四包煙,不披軍大衣了?改穿大厚棉襖了?
余占賢蹲在墻根上,呆滯盯著鐵皮油桶:“怎么就辭職了呢?”
“啥?”駱謙從棚子里探頭問。
余占賢憋的難受,他實在憋不住了,跟駱謙吐苦水:“我兒子,我閨女在煤礦工會工作,昨晚,這兩個小王八蛋攜家?guī)Э诨貋砹耍貏e光棍跟我說他倆說服他倆的對象,他們要創(chuàng)業(yè)。四個小王八蛋辭職了,把孩子往我這里一扔,還拉我跟他們一起創(chuàng)業(yè),他們要開大飯店!
“這都叫什么事兒。”余占賢被腦袋被驢踢的小王八蛋氣死了。女婿、兒媳婦的腦袋被小王八蛋踢了,跟他倆一起胡鬧。
余本順臉拉的老長,背塑料袋裝的粉絲進來:“我給三個小王八蛋送粉絲,三個小王八蛋跟我一起回來了!
“一定是我家那兩個小王八蛋干的好事!庇嗾假t嚯一下站起來,氣沖沖跑回家。他和余本順一起找關系把他們的兒女弄進煤礦,五個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孩子進了同一個地方,在里面混的如魚得水,尤其是他家的小王八蛋,剛進去的時候,沒少給他惹麻煩。
余本順背著粉絲離開,在路邊撿起一個棍子呼呼的跑回家,他要把三個王八蛋抽回娘胎里。
村子一下子熱鬧起來。
余占賢、余本順扛著糞舀子追他們的兒女,從下午一點鐘追到晚上七點鐘。
他們的兒女死活不認錯,笑嘻嘻在村里吆喝:“爸~爸~(第三聲)我聘你當總經(jīng)理!
余占賢、余本順險些絆到自己的腳后跟,摔個狗吃屎。他倆氣的臉漲成了豬肝色,齊吼:“小王八蛋,看老子不打死你!
駱美珍、孫篤志坐最后一班車回來,他倆到了幸福家具廠門口,已經(jīng)晚上八點半,五個矯健的身影從他倆身邊竄過去,余本順、余占賢跑三步喘五口氣追他們。
駱美珍、孫篤志:“……”
余和平、駱麗珍、李朋遠晚上十一點多一點回來的。
此時,余占賢、余本順裹著軍大衣坐在自家門口,手插袖里,低頭打呼嚕,他們的兒女悄悄的從他們腿上跨過去,火速竄進屋里關門。
翌日。
駱美珍夫妻、駱麗珍夫妻早早起床喂雞鴨鵝,做飯,打掃院子,然后他們把拖拉機上的板栗運到墻角,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們坐到小山前在板栗上劃一道口子。
杜多思起床鉆進草棚子里糟蹋廢木料,一直重復一個動作。
駱謙和李謠起床,駱謙給孩子們穿衣服,李謠到店里開大鐵門。
“嗷,爸!爸。ǖ谒穆暎┠闱疲@里開一家家具廠,為什么你的兒啊不能辦服裝廠。”一個穿皮夾克的小伙子摘掉墨鏡,咬緊牙根拼命跑。
余本順用力一拋,棍子差點砸到小伙子的腦袋瓜子,他撿起棍子繼續(xù)追。
李謠:“。。
余本順的兒子說話舌頭怎么捋不直,余本順的兒子應該去過南邊沿海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