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起初,在那位少女突然來到營地之時,愚人眾的下屬們紛紛心中暗道,完了。
按照散兵大人的性格來看,那女孩多半是討不到好的。
如此突然地闖入了他們的駐扎地,而且不明身份背景,就仿佛是從天而降地出現在了散兵大人的身邊——他平日可是最厭惡與人接觸的,平時作為執行官被迫社交,與之前的九條家主握完手以后,散兵大人都得洗手半小時。
再加上散兵大人這些天一直都在低氣壓,仿佛天然的人工制冷器,站在他身邊十余米開外都會覺得寒冷。
完了,完了,這下散兵大人終于要展現出一直以來壓制著的真實性格了么?要對那位看著很無辜的少女發泄怒火了么?
附近愚人眾的下屬們抖抖抖。
結果只眼睜睜地看著那邊金色長發的女孩蹦起來抱了散兵大人一下。
口里仿佛還喊著:“媽媽好感動哦——”
……眼見此前此景,他們險些把眼睛都給瞪出來,總覺得看到了某些不該看到的東西。
果不其然,散兵大人的眼刀雖然沒有落在面前少女的身上,卻無差別地掃射到了他們的身上,眸光銳利無比。
絕大部分下屬們反應過來了到底是什么意思,趕緊開口:“哎呀,這邊生活用品似乎不太夠了,我去采買一些來。”
“我,我去打水!”
其中有情商不是很高的愣頭兵,呆滯問道:“可是生活用品和水都是夠的啊,反倒是那邊有人驚擾了散兵大人,沒關系嗎?我們真不用把那個女人給押走——”
他話音剛落,屁股就挨了一腳,腦袋也挨了一爆栗,旁邊的人為了保住他的小命,一手一個將他拖走,恨不得將自己縮成鵪鶉,飛速離開了散兵的視野范圍,順帶在口里喊道:“笨蛋!多少看看空氣啊!”
按照散兵大人的那種性格,真的可以接受別人冒昧近身嗎?他真的無法忍受肯定會自己出手,怎么可能會留給他們來當狗腿的機會呢?
真相只有一個!
那就是那名年紀不大的女孩和散兵大人多少有一腿!
……
愚人眾的下屬們稀里嘩啦做鳥獸散,給他們留下來了充足的獨處空間。
而散兵在這時,也實在懶得去和那些笨蛋去計較了。
他本以為在那件事情之后,在意識到了自己并非特殊以后,就會重新將腦袋放的清明一些,與她劃清界限。
可這一切卻在五條凜落在了他的面前時戛然而止。
原來人偶的身體也是會下意識發燙的,倘若他擁有心臟的話,此刻他的心跳怕是已經震碎胸腔了吧。
她的一蹙一笑都是那樣的靈動而活潑,她近在自己的眼前,并非隔著不可觸及的屏幕,她正非常自來熟地環住了他的脖頸,開口之時喊出的話語更加讓他面紅耳赤:“散寶誒嘿~我就知道你不會生我的氣的,不會生媽媽的氣。”
散兵從喉嚨里,好生勉強地擠出了一句:“……別這么喊我。”
也別去這么自稱,你的實際年齡肯定沒我大吧。
也許他的心中原本是想這么說的,可一想到自己初見時望著她冒出來的那句幾乎脫口而出的稱謂,就忽然將那一切都沉進了心底。
他的內心,忽然萌生出了一點奇怪的情緒,大概可以概括成……實在有那么點羞恥。
原本在心中醞釀好的一切話語,譬如“既然神里家家主與達達利亞那個頭腦很簡單,四肢也不發達的都已經歸納到你的朋友范疇了,我便不多叨擾了”,那一切的一切,在此刻已然蕩然無存。
什么陰陽怪氣,什么指桑罵槐,根本就不會出現,他這會兒只想她能繼續貼在他的身邊嘿嘿傻笑,他只希望她能將犯傻駐足的時間更久一些。
“不過……”五條凜忽然回過神,她將臉頰收了回來,沒再繼續得寸進尺地蹭下去:“這里是哪里來著?”
按照之前的游戲時間線算一算,這會兒應該在阿散的造神期,硬要說的話,他應該是已經退出愚人眾,拿著神之心,去了須彌加入了造神計劃才對。
可是從方才的那些下屬們來看,阿散應該還沒退愚人眾,也還沒開啟他的開機甲計劃?
“……稻妻。”散兵愣了愣:“怎么了?”
五條凜表面搖頭,實際想的很多。
她在想是不是一方面是因為她的原因,阿散和博士的關系已經提前惡化了很多,達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另一方面則是大賢者提前被她拆了,所以阿散的機甲就暫時被蝴蝶掉了?
這究竟是好事情還是壞事情呢……
見她原地發呆,散兵上前了一步——人偶的體溫比常人更低一些,微涼的指尖輕輕觸及了她的臉頰,將她垂落的鬢發往后撥了一角。
“你……”他斟酌著言語,如此問道:“是特意來見我的?”
五條凜:一定要說實話的話,啊哈哈,其實是個意外呢。
但是看著散寶近在咫尺的面龐,甚至稍顯局促不安的表情,五條凜的心這會兒就算是一塊石頭做的也被軟了很多了,她便轉換了個話題說道:“嗯……看到你給我發了很多的消息,我怕你真生氣了。”
散兵抬手一揮,換出那道只有他們倆看的見的透明框框,五條凜一抬眼,迎面她和綾人哥那張cg再度映入眼簾,月櫻唯美,沖擊力也是空前絕后的強。
散兵話中有話:“最開始看到的時候,確實很驚訝,但是轉念一想,凜每一天都過的很充實,能擁有很多的好朋友,倒也正常?”
五條凜:“……”
雖然這會兒的少年笑吟吟的,就連紫水晶一般的瞳孔都彎了起來,但她怎么就若有似無地察覺到了億點殺意呢。
雖然不是針對她的,但是她的心虛不是假的。
“那個,那個那個!”五條凜結結巴巴道:“其實這張照片是一件意外。”
回應她的是散兵從鼻子里發出的一聲“嗯”。
她心中一動,點開了面前從未點開過的cg功能,特意一手攬住少年的脖頸,在他愣神時,將腦袋湊近,笑得超絕甜美,定格了一張照片:“你看!”
她將這張cg發送了過去,并且義正言辭道:“你看,現在我們也有了呀,而且絕對是獨一無二的這種。”
“……”見她說的如此正義凌然,散兵一時之間有些啞然。
可這張“照片”即便是她為了讓自己開心起來刻意去拍攝的,但也的確和她說的一般,足夠獨一無二。
他的氣可能已經消了大半,像從未生過氣一般。
最開始內心萌生的念頭,譬如他要保持自己的節奏,再去與她闡明一切之類的想法……此刻已然是蕩然無存。
他的眸光閃躲,而就在這時,有一位下屬不合時宜的聲音響了起來:“散兵大人,您今天是否要和之前一樣,例行去邪眼工廠視察一番?”
五條凜耳朵一動,表情很警惕:“邪眼?”
邪眼可實在不是什么好東西,對擁有神之眼的人來說,每使用一次,都是在提前透支自己的力量,會陷入虛弱乃至受傷的狀態,參考達達利亞的魔王武裝,打完架以后自己也得養傷。而對于并不擁有神之眼的普通人來說,這更是壽命催化劑。
迪盧克的父親,還有游戲原作里稻妻的一些反叛軍將士們,便是因為邪眼的緣故,才……
“大人?”見散兵并未回應,那缺根筋的下屬又催促道:“再過幾日便也要正式落地開始生產了,散兵大人,還是需要您提前驗收一下啊。”
五條凜就差把耳朵豎起來聽了。
大概是因為她提前來稻妻改變了這邊歷史進程的緣由吧?聽起來,邪眼工廠還暫時未竣工的樣子?
散兵對周邊人的情緒,觀察的異常敏銳,他自是察覺到了凜的反感。
少女的舉手投足都可謂是牽動著他的情緒,因此他的手中雷光乍現,相當隱忍著擠出了一句:“……你下去。”
即使是再遲鈍的下屬,這會兒也終于能察覺到散兵大人的情緒了,他趕緊渾身一縮,忙不迭地退了下去。
在五條凜開口之前,散兵便像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般望著她,他向來是不希望讓她看到自己的這一面的,從初見時到現在依然如此。
面前的少女內心單純,腦子從來都不會想太多復雜的事情,看她的神情變化,大概率是猜測到了邪眼的用處,并且對其異常介意的……
“凜。”散兵如此認真問道:“你討厭邪眼?”
在他的眼中,邪眼可以予以人們一次擁有力量的機會,只不過獲得力量的同時,都需要付出代價,他并沒有俗世的價值觀。
可他無限在意面前的少女,她的情緒牽動著他的情緒,自從發現了他們之間可以通過別樣的方式保持著聯系,他可以透過屏幕觀測到她世界的一角開始,他便越發覺得,名為五條凜的少女,仿佛已經成為了自己的一部分。
即使沒有類似的記憶,他卻能察覺到他們仿佛曾經彼此相伴,當他停留在她的身邊時,內心便會無限地萌生出喜悅之情,而這種情感,他幾乎已經接近百年未能體驗過了。
她在她的世界,最開始的時候,步步為營,舉步維艱。
她的上級想要她的性命,她的族人想要她的眼睛,她的親生父親也恨不得她快些死掉,而她擁有的,不過是一副病痛殘破的軀體,與初見她那時明媚陽光的模樣截然不同,她留在她的那個世界,那個身體里,最初之時,甚至無法健康正常地行走。
他的情緒在那時時時被她牽絆著,注意著,最開始時并沒有太弄懂那種模式,可等到真正理解到了那一切都是她正在經歷的事情時……他發自內心地為了她的處境,心生無限大的憐惜。
也正應如此,他想除掉一切阻礙,讓她的心情好轉一些的決定,愈發堅定。
在沒辦法避開這個話題的前提之下,五條凜還是習慣實話實話的,她答道:“某種意義上來說,多托雷曾經用邪眼,讓我一位朋友的父親失去了生命。”
“哦我忘記說了,其實上次多托雷還想拿我做實驗來著,我還差點被他喂到龍嘴里,就是我們在璃月碰頭的那次。”
總之,她先借著這個機會先把狀告完了。
切片犯錯,博士連坐,多托雷你自求多福吧啊哈哈。
果然,散兵的神色瞬間就沉了許多,其實不必她多去怎么煽風點火,阿散這邊對多托雷的好感度已然是降低到了負值——只是他之前去興師問罪時,只撈到了切片,沒撈到本體罷了。
“我明白了,凜不喜歡。”散兵笑著用只有他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如此地說道:“如果是凜不喜歡的事情……”
——
最近稻妻舉辦了一場廟會,不止有煙花看,還有各路攤販搭建起來的夜市,吃喝玩樂都包含在了其中,非常熱鬧。
散兵在一開始,只會覺得這種人多的場合,實在是吵鬧。
可是,在五條凜忽然來到他的身邊時,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他不希望她那么快便離開,于是便主動提出,要帶她一起去廟會看看。
五條凜本來在琢磨要不要先回去,可是轉念一想,現在另一邊也是晚上,她逛個廟會再回去躺平也一樣的。
當然,她沒忘記給帝君抽空發了郵件,想咨詢她穿越回了古璃月的事情——沒詳細說,只約了時間,她有點怕帝君真以為她是什么被天理抹去存在痕跡的故人之一,突然升輩分。
于是她便欣然答應了散兵的邀約。
……
稻妻的這種小市集很熱鬧,一應俱全,就連類似珍珠奶茶的飲品都給做了出來,而她的目光落在什么位置的時候,有時候只是好奇,其實沒多少意愿的時候,身側少年都會毫不猶豫地取出摩拉去買單,這讓五條凜有點受寵若驚。
她去完射箭的游戲,彈無虛發,老板欲哭無淚。
她去撈金魚,可謂是快準狠,一撈一個準,最后提了一兜金魚,滿載而歸。
在她沉浸于撈金魚的時候,沒注意散兵離開了一段時間,少年來去如風,很快便又回來了,看到她手里動作不停,旁邊的金魚攤老板表情都快徹底崩掉。
可她的身后不遠處多了個人。
身著白衣正裝的男人,唇角有一顆顯眼的痣,面容俊朗,笑容儒雅隨和。
稻妻這樣小的地方,熱鬧的場合,三奉行之一的家主會出面來主持場合,倒也正常。
可即便如此,也足夠扎眼。
于是,他刻意無視了那道身影,悄無聲息地站在了沉浸在這簡單小游戲的女孩身后。
散兵抬起一邊手臂,只稍微猶豫了那么一瞬,便遵循本心,很自然的環住了她空著的那邊手臂。
十足的示威舉措。
背后的那道視線仿佛凝滯了一瞬間。
“吶,凜。”
剛剛來去如風地處理完了應該做的事情,散兵的語氣此刻確實難掩疲憊,他用上了半撒嬌式的語氣,清朗的少年聲線今日帶著幾分黏稠溫順,像牛乳茶里黏牙的糯米球:“還沒有結束嗎?我有些累了,我們先找一處視野好的高處,等會一起去看煙花吧。”
“好呀好呀!”五條凜回過頭看他,她一手捏著紙網,一手提著袋子,眉眼彎彎地說:“不過阿散,我們去找個地方,把金魚放掉吧。”
旁邊眼淚都快落下來的金魚攤老板:……我謝謝你啊。
“好啊。”散兵很快接納了五條凜的奇思妙想,點了點頭。
如若凜是堅持要將這些觀賞魚放在魚缸里養著的話,早晚會翻肚皮。
她喜歡讓小動物獲得自由,他便遂她這個簡單的心愿。
尤其是,等到他再回首時,發現人已經不見了的時候,心情便變得更好了一些。
于是,他們一起去往了稍微偏離了一些廟會的地方,沒費很大力氣,找到了一處不深的潭水,清澈見底,也能見到幾條魚影。
五條凜一面將金魚輕輕往下倒,一面隨口問了一句:“說起來,我剛剛好像遠遠聽到了放煙花的聲音,比較短,煙火大會的時間好像還沒有到吧?”
“誰知道呢,可能稻妻會有這種試燃放的做法吧?”
散兵當然清楚,剛才炸的并非煙花,而是邪眼工廠。
只需要提前找理由撤離了下屬,再讓機器熔爐卡頓發生點意外,這個事情其實進行的很容易,很順理成章,也很難抓住他的錯處。
哦,不過他迫真地留下來了一些刻意的把柄就是了。
他已經不再想繼續在執行官內部停留下去了,他早早便發現了博士與公雞他們對于自己的利用。
曾經他覺得那不過是雙向利用,可是現在,他卻不是很想繼續停留在那里了。
他也沒有必要讓凜知道,其實是他做了這件事情,他并不想要她清楚,他是在刻意地為了她而去做了某些事情——與其說是為了她,不如說是因為她,他提前堅定做出了一些決議。
曾經他確有想過,借著這次的機會,獲得那個女的的神之心,之后再叛逃,他的身體起初就是為了成為可以容納巴爾澤布的神明載體而設定的,所以也一定擁有著可以承載神之心的能力。
可他的思想卻改變了很多。
尤其在看著凜在她的世界一步一個腳印,走的很堅定的時候。
——她從雙腿幾乎癱瘓到能夠行走期間,即使有神之眼持有者的治愈,其實也花費了極大的時間精力,才能自由活動。
這其中能讓她堅持下來的,純粹都是她自身的毅力。
散兵忽然就不是那樣追求神之心的力量了。
——當今的巴爾澤布都沒帶著神之心,那為何被創造出來的他不能全靠自己的力量呢。
凜已經做到了,從那樣虛弱的狀態,到力量站在頂峰,改變了自己的處境,也改變了旁人的處境。
看著她如此一步一步走來的自己,也早已經被改變了。
袋子里的水見底了,還有一條小金魚很難倒出來,五條凜害怕讓它們受傷,所以動作小心翼翼,現在也不好直接抖抖袋子,便空余了一只手去捧起金魚,往潭水里放。
結果魚兒入水,咚地一聲,濺起水花,落在了她的腿上。
完成人魚形態切換的她瞬間失去平衡,“嗷”地叫了一聲便往水潭里跌去,散兵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她的手然后……被一起帶進了水里。
五條凜瞬間淋成了一個很透徹的落湯雞。
水花四濺,魚兒也被嚇到落荒而逃。
但是她的第一反應不是暗道倒霉,而是噗噗噗地望著身側濕漉漉地從水底探出腦袋,頭發黏著在面龐上,神情還怔愣著的少年,笑了起來。
“……”散兵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羞惱,他忍耐著問道:“怎么了?”
“感覺……”五條凜說出來了她的第一想法:“像落水小貓。”
可這話更讓他炸毛了些:“別用這種形容。”
他特意退遠了一些,沒去繼續理她了。
表面是在因為這句言語生氣,實則在此刻,心亂如麻,不知是否應該正視她的眼睛。
生悶氣的同時,他又察覺到了她的魚尾尾尖,正在討好似地蹭了蹭他的后腰。
人偶有觸感嗎。
當然有,就像人偶在被做實驗的時候,也是會痛的。
所以他察覺到腰間傳來的癢意以后,險些跌進了潭水深處。
散兵忍無可忍抬頭看她,此刻的心情,其實雜亂比氣惱更多一些:“凜——”
可郁氣在接觸到她笑嘻嘻的目光之時,剎那間全散了。
“……怎么了?”他半路剎車,如此問道。
“抱抱我吧。”此時此刻,月光下的少女,美的像黑色童謠里所描繪的,專程去迷惑人心的塞壬海妖。
她的眼睛閃閃發光,她的頭發被水淋濕了一部分,貼在脊背上,脖頸上,她的浴衣也逐漸被潭水浸透了……散兵收回了視線,沒有繼續去看,雖然心里此刻更想詢問的是,為什么發出這種奇怪的要求,但他已經上前一步,重新靠近她,依言環抱她的同時,將她濕漉漉的腦袋摁在了自己的肩頭。
“砰,砰砰。”
遠方傳來了煙火燃起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只可惜這里地勢很低,視野并不算太好,并不能夠像在高處時,能將這一切都盡收眼底。
五條凜仰頭去看煙火,唇角洋溢笑意,但身側的人偶少年卻只在靜靜地看她。
身為人偶的自己予以不了她太多溫度,察覺到她體溫的流逝與顫抖時,尤其是發覺她的魚尾重新又變了回去時,他才雙手托著她上岸。
結果前腳剛剛來到岸邊穩下腳步,后腳五條凜的身上就多了一件還帶著體溫,足矣罩住她的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
欸?
五條凜驚訝瞪大眼睛,望著近在咫尺,身著襯衫的神里綾人——她完全沒意識到他來了。
青年笑的溫和:“凜小姐,天冷風寒,當心著涼。”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呢。
也恰好在此時,五條凜忽然覺得身側的散兵環著腰間的手,收緊了一些。
第62章
“真是的……”五條凜癱在床上,呆滯地仰望著天花板,順帶抬手捂住面龐,蜷縮成一團,口中喃喃道:“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今天。”
……
煙花很美,提瓦特的星空很動人,月色之下,她的面前站著神里家的家主,他溫柔入水地看著自己,喊她凜小姐,她的背后是愚人眾的第六席執行官。可能是因為距離的原因,五條凜甚至可以清晰地聽見散兵在已經的身后咬緊牙關時的聲響。
身上覆蓋著的衣服,布料華麗厚重,還帶著部分余溫,很完美地阻隔掉了冷空氣對身體的侵蝕,可此時此刻的五條凜,還是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這位……駐守稻妻的愚人眾執行官先生,是么?”神里綾人緩緩開口:“稻妻野外的一處山洞發生了爆炸呢,等到天領奉行這邊的人趕去之時,發現似乎是屬于愚人眾在那里制辦的產業起了火。”
五條凜:山洞,還有愚人眾的產業?話說愚人眾能有什么產業,不都是最多弄個邪眼工廠嗎?等等……
她忽然瞪大了眼睛,什么?邪眼工廠爆炸燒掉了?這不是還沒被驗收嗎?
“同時還發現了你的下屬在那里竭力救火,很可惜的是……愚人眾在那邊悄悄辦理的產業已經被燒到面目全非,看不出多少全貌了。”
“哦。”
聽到這個消息的散兵并沒有多大的反應,只是五條凜覺得他在后面扣住自己腰側的手又緊了緊,多用了點力氣,害她跟著一起抖了抖。
“那就多謝神里家家主特意前來來告知了我這個消息。”少年的聲音在她身后帶著笑意傳開:“嘛,雖然都是些完全與你無關的東西吧。”
“社奉行的家主大人,您還真是如同傳聞中一般,非常熱心呢。”
出現了,是非常經典的阿散式陰陽怪氣。
神來綾人的笑容也是在此刻變得更深了一些:“不必客氣。”
“雖說如今的稻妻,并未與之前一般,執著與愚人眾外交了,但這也倒是我的分內之事。”
“此次的夏日廟會本就是社奉行一手置辦,只是沒想到來這里巡查成果時,會遇到愚人眾的執行官,以及我認識的這位朋友,實為意料之外。”
原本還在呆滯,且努力地嘗試著讀懂二人的話外之意的五條凜,這會兒聞言以后,下意識地抖了那么一抖:啊?誰?我,我嗎?
“哦?”散兵低笑一聲:“我也很意外呢,在與我的朋友單獨夜游廟會的過程中,會突然之間有人來打攪。”
——哦天吶好直白!
不可以哦阿散,不可以和綾人哥打架哦,你們都是媽媽的好崽,至少在有她在場的情況下,就絕對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燃起火藥味。
在有那么億點窒息的空氣之中,五條凜深吸了一口氣。
最終還是她勇敢地開口,打破了此刻無比僵硬的氣氛:“那,那個——”
煙花聲忽然大了起來,一浪高過一浪,她似乎在緊張之余,順帶察覺到了這會兒的自己,身上覆蓋的衣服正透著淡淡的櫻花香氣,所以現在的稻妻,是還在櫻花的季節嗎?
那時的五條凜覺得,自己并不該無視掉綾人遞過來的手,也不應該將散兵晾在身后。
于是,她最終采取了一個相對折中的做法。
她站定在原地,深吸一口氣,先是握住了綾人伸過來為她接力的那只手,隨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散兵他的心情改變之前,一把握住了他方才方才放在自己腰側的那只手腕。
她能察覺到兩個人就瞬間僵住了,方才的那輪無聲的交鋒也挺及時地收束住了,沒繼續打下去。
五條凜超級大聲的說道:“那個,是這樣的!我剛剛看到山頂的神社那邊,看櫻花的角度肯定特別棒,走走走,我帶你們過去!”
緊接著,不留給他們任何出言拒絕的機會,她便物理意義上地實現了腳下生風——指咻咻咻地使用了無下限,很猛地躥上了山頂。
綾人日常打理的很好的淺藍色長發,經過這風馳電掣,與瞬移沒區別的超高速移動以后,也稍微凌亂了一番。
至于散兵那邊,他的頭發也幾乎被這一路而來的風給完全吹干了,且帶著些許的反翹,往四面八方支楞了起來。
站定在山頂以后,他正在用空余出來的那只手,收拾自己的頭發,面龐隱忍,沒去對五條凜多說半句重話,而是低聲道:“這也太快了……”
“是的是的,我在我們那邊有一個還有稱號,叫做銀色閃光。”五條凜像貓貓抖水一般甩了甩頭發,嘿嘿一笑,自豪開口:“誒嘿,不過在這邊,可以直接喊我金色閃光。”
她的大號小號,在外表這邊唯一的區別可能就在于發色了。
散兵還想說些什么,卻察覺到自己的手掌被更緊地扣住了,身邊的少女開心地說道:“看,我就說在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很漂亮的煙花嘛!”
果然,站的高看的遠,可以非常完美地將煙火大會的煙火,還有月光之下海天一色的盛景盡收眼底。
挺好的,剛剛那會兒火藥味十足的氣憤,可算在她的努力之下緩了過來,五條凜對此表示十分驕傲。
不過最后怎么就變成三個人一起看煙花了呢?
五條凜還沒來得及細想這件事情是不是有那么點不對勁,她便察覺到自己鼻尖微癢,隨后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大噴嚏。
這個噴嚏將已經醞釀好話語的散兵給擋了回去,因為煙火的景色而心生萬千情緒的神里綾人也閉上了嘴巴。
站在二人中間的五條凜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實我的運氣……在大多數時候都不算好。”
尤其體現在前世的時候,手握一堆爛牌,哥哥的一手好牌最后也變得面目全非。
“但我很幸運哦。”
她的眼里盛著漫天星火,煙花被揉成碎碎的沙礫,均勻鋪撒在她晶藍的眼眸里。
“我很幸運,我的身邊能有很多很多那樣重要的朋友。”
足矣改變她一生的,重要的朋友。
此刻的綾人和散兵:“……”
所以,被一視同仁地稱作朋友了呢。
……
切回大號以后,五條凜感冒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在提瓦特那邊的小號模式和現在在咒術界的大號的身體會有所關聯,還是因為昨天回來以后精疲力盡地躺倒在了床上忘記蓋被子的原因。
總之,一覺醒來以后,她因為風寒而榮幸感冒了。
“凜~今天要哥哥陪你一起去上學嗎?我開車帶你去高專哦?”
“沒記錯的話,在這個年紀,即使拿到了駕照也不能上馬路吧。”即使臉頰發燙,喉嚨很疼,五條凜也要聲音沙啞地表達出對自己親哥的吐槽。
然后五條悟站在門口就開始發出尖銳的爆鳴:“凜!你的聲音怎么了!難道是像童話里面的小人魚那樣,為了能永遠留在哥哥的身邊,被邪惡的巫婆換走了動聽的嗓音嗎!”
五條凜:“……”
“錯了,錯了。”五條凜輕輕咳嗽兩聲:“童話里面的小人魚,是為了留在王子的身邊才犧牲了自己的嗓子的。”
此時此刻,她仿佛清晰地聽到了親哥心碎的聲音。
隨后五條悟猛地俯沖上前,且用手覆在了她滾燙的額頭上,悟的手掌這會兒對她來說,都有點冷了。
“好燙。”他的表情難得沉靜下來,從五條凜這個角度來看像個深沉的冰山帥哥:“我去給你準備藥。”
大概是因為妹妹的身體現在被調養的越來越好了,他居然忘掉了她曾經為了健康有多艱難。
五條凜回答地有氣無力:“好……”
“剛好白術先生搭配的藥物還留下來了一些。”
五條凜:“……”
“這樣吧,我有一個好辦法。”五條凜提議道:“就比如說,可以直接把白術先生請過來給我治療——”
“那就做兩手準備,看病的大夫要有,剛好讓白大夫給你多開點藥。”
五條凜:“……”
哥,你是我親哥,我謝謝你啊。
五條悟如是說道:“今天家族的一切事物還有咒高那邊的一切,暫且先放一放吧,我來為你解決一切就好。”
悟總會在她需要他的時候,變得相當可靠起來,或者說,之前他一直在順著她,留給她大展身手的空間,而不是一味地為她鋪平道路,擺平一切。
哥哥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除去更加黏著她以外,并沒有改變多少。
五條凜在被子里發出了一聲“嗯”,表現地很乖。
“還有一件事。”五條悟如此開口:“你和杰之間,出什么事情了嗎?”
就仿佛,悟的身上會自帶一個敏銳的心靈探測雷達,會對她的狀態實時勘探測量似的。
仿佛回想到了什么東西,五條凜的面龐微不可查地紅了一下,不過因為這會兒在發燒,所以并不明顯,她老實答道:“等哥哥像我這個年紀的時候就能懂了。”
五條悟:這孩子在這跟我倒反天罡呢。
“好吧,好吧。”他笑得無奈且包容,抬手捏了捏凜的面龐:“好好休息,我去準備一下,等到白術有時間的時候,再喊他來吧。”
五條凜輕輕嗯了一聲,心道她才不會喊白術來嘞,到時候給她準備一堆苦到要命的璃月草藥。
不過還有很大一方面,是害怕白術為了給她治療,會勉強自己吧。
她不太確信她之前給白術準備的加料的茶水可以維持多久,是需要及時補充的還是永久性的,但是仔細回想一下,白先生的身體確實不以前好很多了,若陀那邊也一直沒出毛病。
真奇怪,明明身為人魚的她能有這么厲害的功能,可為什么單單對她自己不太起作用呢?
發燒的時候視野會變得有些模糊,五條凜不再去細想這些問題,她瞇起眼眸看向面前滴滴答答的彈窗。
大家好像都知道她現在生病了,她的病重buff可能會在另一邊的游戲界面很直觀地表現出來,她甚至已經隱約看到,白術已經很是貼心地備好了藥,并且給她塞在了郵件里……
這種事情不要啊。
不過,在首頁的帝君給她寄的那封郵件,鐘離先生明確地表達了對此刻她的身體的擔憂,以及想要抽空與她詳細聊一聊,她提及的事情。
她才看到一半呢,卻忽然察覺到了熟悉的鏈接以及共鳴感,還未完全反應過來時,鐘離先生便已經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五條凜:嘶,這么突然嗎!她這會兒還沒點擊召喚鍵呢。
還是說,現在已經不止她能擁有來去自如的能力了?
總不太可能是鐘離先生把自己塞在郵件里給她寄過來了吧,她覺得目前為止,只有達達利亞會干得出來這種事情。
“咳咳……先生。”
她這會兒的聲音細的像小貓,不論平日平時呈現地多么堅強,多么雷厲風行,等到躺在床上的時候,都會展現出最虛弱的模樣。
鐘離俯身,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
隨后并不言語,為她套了一層金黃色屏障,她被圓柱形的玉障護盾籠罩在其中,察覺到巖元素力跟這道屏障共鳴的同時,她身上的血液卻在不斷地回溫,因為感冒的手腳發冷癥狀也改善了不少。
等到護盾消失時,五條凜才驚訝地發現,自己這會兒已經完全退燒了。
鐘離先生,您還點亮了治療的技能點啊。
哦哦,仔細想想,六命時候的帝君的確可以加血的,雖然是在敵人的攻擊下才能做到,但是鐘離先生似乎用巖元素力的共鳴去解決了這一點。
鐘離先生,您也太全能了一點吧。
她翻身一骨碌做起,剛準備土下座感謝一下,忽然記起來璃月不興這個傳統,于是改成了撲上去予以一個大大擁抱:“爸……鐘離先生!”
“身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鐘離斂眸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然后輕聲問道。
五條凜結結巴巴:“啊,這個,那個……可能是因為我睡覺的時候踢了被子?”
鐘離:“……”
“我記得,你告訴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問我。”他的神色耐心:“如今的璃月算是風平浪靜,還有若陀與諸位仙君駐守,于是我便自行前來了。”
“所以……我推測已經到達了需要我們當面交流的程度。”鐘離坐在榻榻米上,不知為何,五條凜覺得帝君大人他坐在這里,整個房間都在閃閃發光,他溫和發問:“是什么事情呢?”
而也就是在此刻,門口響起了咚咚咚的腳步聲,只聽嘩啦一聲,木門被猛地拉開,五條悟咆哮道:“我好像遠程感受到了有陌生男人出現在了凜的房間里混賬不要讓我知道是誰否則絕對要宰了——”
下一秒,在看清楚了此刻室內的究竟是誰以后,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然后換成了弱弱的一句:“鐘離先生,打,打擾……”
“不。”鐘離的情緒實在是穩定到可怕,相當淡定地回復道:“倒是我突然拜訪,多有打擾了。”
五條悟欲言又止:“呃,我去給您倒茶。”
怒氣沖沖的來了,又用著敬語蔫蔫地走了。
五條凜笑得嘎嘎嘎:“哈哈哈哈!”
還記得,她哥陪著她一起勇闖古璃月的時候,五條悟天不怕地不怕,遇到魔獸魔神時都未退縮半分,唯獨鐘離能將魯莽行事的他馴的很服帖。
五條家這對兄妹,對于這位巖王帝君,自帶天然的敬意,雖不是長輩卻勝似長輩。
不過,被這么一打岔,五條凜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應該從何開始說起了,她在那里呃呃醞釀了半天,鐘離見她這般難以開口的樣子,他倒是先說了自己想說的話:“若陀那邊,我一早便知道是你做的。”
五條凜:什么!
“還有巴巴托斯那邊……身為多年的舊友,我一眼便能察覺出他的變化。”
五條凜:什么!溫迪他現在居然還保持著魔神戰爭全盛時期的狀態嗎!
她那次拜腦花所賜,病到腦袋都模糊的領域展開什么時候這么厲害了,她居然一點都不清楚。
鐘離定定地看著完全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且在左顧右盼著的少女,微微地嘆了口氣。
“……凜,懷璧其罪。”
她從最開始的時候,因為鬧的動靜比較大,便被提瓦特大陸那邊的不可言說出手驅逐,甚至有無法交流的天理維系者主動前來“清除”她。
其實從最開始之時,他便從未懷疑過自己的想法,她或許是被天理強制抹去存在的,自己曾經的某位故交之一……又或者,遠遠不止于此。
“此番前來,我想要告訴你的其實是,如若你因為這份力量被盯上的話……”
“鐘離先生。”五條凜打斷了他的話語,她的目光堅定,輕輕搖了搖頭:“如果有一天,有一道聲音告訴您,璃月在最后會變得面目全非,分崩離析,您所在意的人都不會擁有一個很好的結局……而這是注定的結局,您會安靜地等待這場結局的降臨嗎?”
“鐘離先生,我們相處很久啦,您知道我的,我性格倔到了八頭巖龍蜥都拉不回來的程度呢。”她嘿嘿一笑:“所以,即使是面對這種看似注定的結局之時,我都絕對沒任何可能坐以待斃。”
五條凜想,這或許也是她能在以為自己死去之時,來到了提瓦特大陸,最后又能回到了自己的世界,有機會能將一切都重新開始的真正原因?
“其實,我應該已經引起來那道力量的注意了。”五條凜直白道:“之前沒有直接去告訴您,也是怕讓您擔心……”
“但是如果,我嘗試去救下我身邊重要的人的做法,嘗試改變那個爛透了的結局的做法,就已經是懷璧其罪,引起了它們的注意的話,那就管它的吧!我肯定會繼續去做的!”
她才不想要哥哥和杰死掉。
——曾經的結局簡直爛透了,她想要改變這一切。
五條凜的回復,很明顯在鐘離的意料之中,他的眸光停頓了一瞬,隨后輕輕笑了笑。
“我想,這才是那份力量抉擇你的原因吧。”
五條凜的眼神呆滯:“……力量?”
“提瓦特大陸曾經存在著相當多的神明,在七種元素之外,還有著很多的神明。”
“不可言說嘗試抹去他們的存在,即使記憶已經不存在了,世界樹也被改寫了,可同為神明的記憶之中,多少會留下痕跡。”
“也曾有魔神在隕落之前,不甘讓力量就這樣化作元素粒子,消散于塵世之間,隕落于大地之上,從而將那份力量從身體徹底剝離,破開時空縫隙,去往其余世界,去尋找能夠承載它的存在……”
鐘離的指尖懸停在五條凜的眼睛上:“很明顯,在這個世界,凜擁有著能夠承載它們的能力。”
五條凜:“欸?”
確實,擁有著六眼的她,似乎同樣肩負著能成為“世界最強”的潛能,硬要說的話,她也好,哥哥也好,可能就是屬于命定之子的范疇里。
“所以……”五條凜恍然大悟:“硬要說的話,是源自提瓦特的某位魔神的力量,選擇了我?”
那樣的話,一切都仿佛能夠說的明白了。
五條凜開始回憶自己上一次面臨死亡之前是不是被加了個buff,畢竟動畫都是這么演的,在生命最后一刻繼承了前輩的意志balabala……
很好,除了兩面宿儺把惠惠徹底扭曲掉的臉,還有哥哥的吶喊以外,完全回憶不起來什么,小說動漫誤我。
“依據我的推測,這是最大的可能性。”鐘離輕聲回答:“不過,因為它的存在已經被抹去的緣由,就連我與巴巴托斯也無法去求證這一點了。”
五條凜:“我明白了。”
“嗯?”
在鐘離還沒反應過來她明白了些什么的時候,五條凜便抬手握住鐘離雙手,和領導見鄉親一般一個姿勢,目光炯炯,如此說道:“鐘離先生,我明白了。”
“我會運用我的那份力量,陪您一起去改變那個世界,讓提瓦特大陸變得更加美好。”
此刻她的背后仿佛出現了浪濤滾滾的特效,她在此刻豪情萬丈地說道。
完全沒有跟上五條凜此刻節奏的鐘離:“……嗯?”
“不可以!哥哥絕對不允許!”五條悟再一次猛地拉開了推門,雖然沒聽明白大概,但他的搞事雷達在此刻動了,此刻,兄妹倆的靈魂無聲地共鳴完畢,他們仿佛又回憶起了之前一起打魔神戰爭時期副本的時光,五條悟在此刻義正言辭道:“這太危險了。”
“除非帶我一起!”
鐘離:“……啊?”
第63章
今日悟和凜的位置都空著。
聽夜蛾老師說,凜又病了,于是合情合理地請假了。
“可是老師,悟怎么也沒來?”歌姬舉手,十分不服氣地問道:“那家伙不是在翹文化課吧。”
“不是。”夜蛾正道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悟那家伙,給自己請假時的原話是,在凜完全病好以前,無論如何也需要讓妹妹呆在他的視野范圍里,否則他會瘋掉的。”
原本就沒幾人的教室,此刻瞬間就安靜了。
教室里的幾人此刻的想法全都不約合同:哦,是妹控呢。
但是夏油杰在得知凜病了的消息以后,卻再也無心聽講。
手機響了,教會那邊一位很內卷的下屬給他發了個消息,問:“教主大人,請問今日您對教會的任務安排是什么呢?是繼續在有錢有勢的人群里發展有潛力的信徒呢,還是繼續去尋找被排斥的擁有咒力潛能的孩子們的痕跡呢。”
心煩意亂的夏油杰回了句:別煩我,自己想。
結果手機消息很快就滴滴又響了,只見那位教徒說了句:好嘞教主大人我這就滾,準備還給他錄了一個在教會門口咕嚕咕嚕翻出去的視頻,聽聲音是菜菜子給他錄的,還有美美子在一旁評價道:“不標準,杰大人不會滿意的,再來一遍好了。”
兩個孩子這回是剛出生時就被他想辦法從那偏僻的小山村里抱回來的,畢竟他們的父母在那種環境下,等到她們顯現能力以后,也根本給姐妹倆提供不了必要的保護。
而從他一開始便完成了布局的盤星教,對于她們而言是最安全的庇護所,也足矣給她們留下完美的成長空間,咒力于她們而言,是“賜福”而非“詛咒”,諸多原因作用之下,姐妹倆的性格相較之前,倒是沒那么陰郁了。
也有可能是被間歇性出沒的悟給帶壞了,誰能說得準呢。
看到視頻以后的夏油杰:“……”
總覺得這輩子的盤星教畫風都和之前有那么億點不同了。
可凜病了的這個事情仍然讓他非常在意。
明明她這輩子比此前要健康許多,再也沒再三天兩頭不斷往醫院跑了,可他仍然擔憂。
他擔憂再次看到凜毫無血色地躺在床上的模樣,他怕折磨了她那樣長久時候的詛咒仍然如影隨形地伴隨著她,這一瞬間,他忽然就不著急去得到之前執著過的答案了。
只要她幸福和健康的話……
即使是一直保持著最開始的相處模式,也完全沒問題。
沒心思地聽完課以后,他便匆匆地去了五條家——如今的五條家,他被奉為少主和少爺最尊貴的客人,且來去自如,不似此前,還需要稍稍注意那些長老團的眼色,甚至無需通報,僅僅倚靠刷臉就能暢通無阻。
他直奔凜的院落。
與此同時所回憶起的,全是她蒼白而又痛苦的模樣。
大踏步地跨入了院門,結果,映入眼簾的情形是——
“可惡的喜久福怪人!我絕對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
此刻的五條凜,哪有半點疾病纏身的痛苦模樣,此刻的她簡直健步如飛,咻地一下便從推拉門里面躥了出來,準備還抬起左右手反方向旋轉了一圈,簡直一腳將杰印象里病殃殃的那個模樣直接踹飛了:“絕對不可能讓你對我下毒成功的!”
夏油杰:“……?”下,下毒?悟怎么可能會對凜做這種事情?絕對是有哪里搞錯了吧。
她看到還站在門口的夏油杰,眸光一亮,噠噠噠便跑到了杰的身后,牽著他的衣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對五條悟做起鬼臉:“哈哈哈放棄你的邪惡計劃吧,喜久福怪人!一抹劉海俠現在也會站在我這邊阻擋你的邪惡計劃的!”
一抹劉海俠夏油杰:“……”
他覺得這個綽號和喜久福怪人比起來簡直是不相上下程度的難聽。
五條悟板著臉,一臉正義凜然地朝著夏油杰解釋道:“不是下毒,是白術那邊開的藥,我給她煎好的璃月草藥,干凈衛生且健康。”
五條凜心道不好,剛想腳底生風地躥走,結果肩膀一左一右地,被夏油杰抬起的雙手緊緊攥住了,此刻她居然無處可逃:“……”
她的眼睛在此刻變成了兩顆淚汪汪的香煎荷包蛋,并企圖用深情呼喚喚醒杰心中的同伴情誼:“杰……”
看著我的眼睛呀,杰,你忍心這么做嗎!
“不可以逃避喝藥哦,凜。”夏油杰的眼睛笑瞇瞇的:“一抹劉海俠會平等地捉住每一個不愿意好好喝藥的壞小孩。”
“桀桀桀,沒錯,就是這樣,好好摁住她。”五條悟抬手試了試海碗側邊的溫度,確認無誤以后,便一臉反派壞笑地上前,他身形高大,毫不費力便將瑟瑟發抖的銀發小姑娘的身軀完全籠罩其中。
“乖乖喝藥吧,凜,現在喜久福怪人和什么劉海俠已經聯手去對付你了。”
五條凜發出了尖銳的爆鳴:“咿呀——!救命——”
院落外,幾個孩子早已經見怪不怪。
虎杖悠仁:“凜姐姐在求救呢。”
伏黑惠一臉了然:“多半是不愿意喝藥,然后在被她哥哥軟硬兼施吧。”
乙骨憂太嘆了口氣:“好可憐呢,凜姐姐,等會我和里香一起從食堂那邊給她打包一份甜品,然后好好安慰她一下吧。”
察覺到周邊投來的幾道視線以后,天然黑的少年歪了歪頭,笑吟吟地問道:“怎么了?”
少年少女們紛紛移開了視線。
但是他們的心中不約而同地想道,原來如此,還可以這么做,學到了。
可能面上沒怎么體現吧,但是五條凜已經是于他們而言,非常非常重要的人了。
……
“我真傻,真的。”
五條凜目光放空,碎碎念道:“早知道感冒需要喝藥的話,病好了這個合情合理的理由也不管用的話,我就應該和帝君一起回璃月,回璃月的話就不會被兩只大魔王摁住灌藥……”
還以為杰肯定會站在她這邊嘞,沒想到最后變成了自投羅網。
當然,期間杰有提出要將那顆屏蔽味覺的玉珠借她,自然被五條凜義正言辭拒絕了——原因很簡單,喝點藥和空口吞咒靈比起來啥也不是,很明顯,還是杰更需要它一些。
可不知道為什么,被她拒絕以后的杰的表情落寞了那么一瞬間。
隨后摁著她的動作比剛才更用力了。
五條凜:“???”
……實在是個不是非常美好的回憶呢。
碎碎念著抨擊完了兩只大魔王,且接受了幾個孩子的親切關懷和慰藉以后,她一一摸頭,并且笑著婉拒了大家遞給她的甜品,糖水,紅豆羹等等,只接受了憂太和里香帶來的,口味比較重的炸雞肉小丸子。
沒錯,這是因為重活一世,終于對美食能有點抉擇和追求的她,在大多數情況下,會選擇咸辣口而非甜口的東西,啊哈!
伏黑惠和禪院真希一并幽怨地望向了笑吟吟地看著正一臉幸福地吧唧吧唧嚼嚼嚼的五條凜的的乙骨憂太:“……”
可惡,憂太,這也在你的預判之中嗎!
和孩子們貼完了以后,身為成熟的大人的五條凜揉了揉自己吃的飽飽的肚子,她不急回提瓦特大陸,因為鐘離先生很明顯的,被她的大膽提案驚到了。
方才,鐘離很嚴肅地告知她,這是相當危險的決定,讓她日后暫時不要再提。
不過,鐘離先生只嚴肅了那一瞬,卻在之后予以了她一種百感交集的眼神:“你說,你們去了一趟魔神戰爭時候的璃月?并且……還加入了五位夜叉都還在時候的戰爭?”
“是的!”五條凜誠實地舉手回答:“還有一件事,魔神戰爭時候的帝君也很帥,比七天神像上雕出來的還帥!”
不管是爆衣了的的還是穿上衣版本的神裝都很帥。
她心無雜念地如是暗自夸贊了一句,心道那還得是帝君的身材,璃月第一好。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難得又看到鐘離先生的表情又凝滯了一瞬,他以手抵唇,輕輕咳嗽了一聲。
“凜。”
“是!”五條凜正襟危坐,乖巧回答。
“在那個時候,我失去了太多并肩作戰過的友人,讓整個大陸平息戰亂的過程,遍布著鮮血與戰火。”
“在那時,我竟自顧無暇,讓你們上了戰場……”
五條凜誠實仰頭:“那個那個,其實是我想去的!”
因為她也實在看不下去那樣生靈涂炭的場景,每一位仙君都盡全力去挽救生命,她和哥哥根本就做不到只是在營地呆著然后什么都不做,肯定是想辦法避開帝君的視線往戰場跑……久而久之,仙君們便也拿他們沒辦法,無奈同意了。
“……無論如何,在此之后,以巖神摩拉克斯的名義起誓,絕無可能讓你再度陷入絕境。”
青年劍眉星目,明明是一張容貌足夠年輕的臉,卻能夠予以她源源不斷的安心感:“自此之后,如若你在自己的世界,與提瓦特大陸那邊遭遇危機的話,及時喚我便可。”
“這并非是身為神明向你立下的契約。”
他抬起手臂,輕輕觸及少女的頭頂,眸光漸深。
神明的巖元素力在此刻與她完成共鳴,五條凜感覺自己的眉心發燙了一瞬,下一刻,一陣霸道而陌生的力量,溫和地融進了她的這副脆皮身體,就像是一陣源源不斷的暖流,不斷涌入其中。
身體些微的疼痛徹底停滯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她與面前神明的共鳴。
“這是我與你之間的契約,凜。”他神色溫和:“契約已成,食言者,當受食巖之罰。”
五條凜忽然覺得鼻尖微酸。
她一直覺得自己的運氣很差勁,因為她擁有著一個極品的父親,只會見風使舵,曾經諂媚地強求她跪在長老們的面前,又在悟離開她時通風報信,那個男人冷血而又無情,迫不及待地要將兄妹二人都當作能提升身份地位的物品。
這一世,在發覺她變得強大了些,擁有了更多的價值時,何等諷刺呀……他毫不猶豫地,就展現出了這輩子從未給過她的關愛,沒有一點感情,全是讓人作嘔的算計。
她早已經不奢望能夠獲得所謂的“父親”的關懷了。
可她何德何能。
何德何能,可以遇到像鐘離先生這樣的一位長輩呢。
此刻她才終于明白,為什么那么多璃月認識的小伙伴與仙君們,都會如此地敬仰他,追隨他了,他明明擁有著那樣強大的力量,明明讓人不敢直視,仿佛多看一眼都會是褻瀆神明,可他卻同時擁有著一顆無限包容的心,會毫不猶豫地接納身側的子民,仿徨的孩童,走錯路的幼崽……包括她一起。
“鐘離先生。”
那時五條凜凝望著鐘離,深吸了一口氣,她將眼淚噙在眼角,心中蓬勃的感情凝聚出咒力,無處安放的咒力在此刻幾乎完全爆發而出,而她換了一種方式將其展現出來:“領域展開——”
悟的領域展開叫無量空處,就是把敵人拉到領域里,強行往大腦里面灌注無限多的信息,致使敵人在這過載的信息中逐漸走向死亡。
按理來說,她擁有與哥哥一樣的六眼,便應該具備與他差不多的力量,同樣的反轉術式,同樣都能開出無下限。
可她的領域展開,她在那日與溫迪同時面對腦花的領域時,她便發現了與兄長本質上的區別。
哥哥可以往敵人的大腦里“灌注無限”。
可她卻能在任何一個人的身體上實現“無限”,就譬如,無限讓他們回歸到他們全盛時期的狀態,一切因為時間流逝而造就的對神力的磨損的規則,在此時此刻,被她霸道地打破了。
她給自己的領域展開起了一個超級牛波的名字,忍了這么久,可算能當場說出來了。
“領域展開——超級無敵強化buff之術!”
光芒散去,五條凜卻聽到鐘離幽幽地嘆了口氣:“凜。”
“欸?”
“招式一定要喊出來的嗎?”
“是的,這是我們這個世界的規則,用喊出來的,效果會更強一些。”
“不如,我幫你換一個名字吧。”鐘離幽幽嘆了口氣。
五條凜聞言有點委屈,在心中暗道難道自己的這個思路還不夠好嘛,可等到看清楚近在咫尺的穿著神裝的鐘離先生以后,她便徹底失去了拒絕的能力,呆呆地就開口同意了,眨巴眨巴眼睛:“那那那,那好吧……”
于是她擁有了一個很有璃月風格的領域展開名,叫物換星移。
好吧,聽起來好像確實比她最開始取的要好那么一些。
五條凜老實了。
但是一想到這個名字可是鐘離先生幫她取的,她便一掃剛才那一喵喵的不愉快,肉眼可見的開心了起來。
鐘離在道別之前,還仔細檢查了一輪她的身體是否因為咒力的使用而受到了影響,活了這么久的時間,他自然熟知應該怎么隱藏力量,在絕大數時刻不被察覺,可他仍然擔心面前懷璧其罪的少女。
明明方才他剛才千叮嚀萬囑咐她,莫要直白呈現出那份力量,卻和他養過的孩子們一般,相當叛逆,直接就用在他身上了。
……罷了,罷了。
恢復全勝時期的力量,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也多了一份守護的能力。
倘若他們都在無從察覺的期間默默選擇站在少女的身邊,想必那“不可言說”,也會在嘗試對她出手時,多多思量一番。
……
滿腦子都是鐘離先生穿神裝好帥的五條凜,雖然剛剛掏了大部分咒力去做重要的事情,可她還是沒有停下內卷的腳步,預備繼續將這邊世界落下的事情處理一番。
首先,是名為天內理子的,可能再過段時間就要被送去給天元大人同化的星漿體少女。
五條凜一點都不想給高層留下繼續為難她的機會,也根本不想讓她面臨未來被暗殺的困擾,即使現在這個點的盤星教已經被杰一鍋端了,且早早就變成杰的忠犬了,她還是不大放心。
于是她稍加操作,再與理子的監護人小姐暗中聯系了一番,在今日將她送上了去往另一個國家的飛機——那是她上輩子和大家約過要一起去旅行的,璃月原型的國度,也是咒術界全世界最為安全與正規的國度,總之在那里,絕無可能出現詛咒師,或是高層背后的詛咒師,用術式的力量亂害人的行為。
在咒術界這邊的高層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天內理子估計都已經落地有一段時間了,五條凜還收到了她監護人發過來的消息,這孩子已經吃上灌湯小籠包和蔥油拌面了。
五條凜開心了,這下子咒術高層們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去叫一個女孩子犧牲自己去換世界平安了。
高層們瘋球了,因為整個咒術界一旦沒了天元大人的結界,肯定會立馬崩潰,距離天元大人的進化根本就沒多少時間了,這會兒偷摸把他們的星漿體轉移走了,五條凜這個女人是想上天嗎?
她上天就上天,別連累整個咒術界啊。
于是,高層們忍無可忍,倒也不敢叫她來質問,而是經過多方面討論之下,給剛剛結束了海外任務歸來的九十九由基,下達了對五條凜的暗殺任務。
——五條凜這個女人,早已經是無法無天了,把她家族的長老都流放去喂咒靈或者種田也就算了,還對加茂家的家主出了手。
現在整個御三家究竟像什么樣子,那個禪院家的少主禪院直哉,以前桀驁不馴比柴犬還犟種,現在就差張口來一句我是凜小姐忠誠的狗。
咒術界的六眼只有一個倒也夠了。
五條家的第一位女性家主橫空出世,五條家的女人的轉變帶動了整個咒術界的改變,也動蕩了人心,如今整個御三家的女人都沒有以往乖順聽話了,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不過,高層們倒也沒敢把這任務放在明面上,他們心里門兒清,一放出來,估計大半的咒術界頂頭人才,都得站她這邊。
他們對九十九由基形容道,五條凜此女人,性格陰暗,無惡不作,手刃親族,殺戮家主,以下犯上,擾亂人心,總而言之,此女斷不可留。
同為女性的九十九由基聽到這里,不著痕跡地微微皺了皺眉。
說實話,這就是她寧可在海外跑來跑去也不愿意與這些老東西對上眼的真正原因吧。
能叫高層們這般恨到透頂的小姑娘……一定會是個有趣的人。
于是九十九由基壓根就沒接高層們話茬的意思,她饒有興致地獲取了五條凜的大多數出沒地點以后,準備去跟她認識認識。
她想看看被老橘子們描述的“心如蛇蝎”,“殺人不過頭點地”的女孩,到底長什么樣子。
結果看到五條凜的時候,她正在和一群孩子玩鬼抓人的游戲。
“好啦——我現在要往后數一百下,大家要快點藏好哦~”
銀色長發的少女,聲音元氣滿滿,根本就沒半點兒高層口中大魔王的意味。
她身邊那群孩子們一哄而散,而九十九由基意識到,雖然年歲不大,這都是一群天賦極佳的孩子,也就沒天分的人看不出來了。
五條凜:“一百,九十九,九十,五十……”
九十九由基:“……”
不是,正常情況下要喊道五十了再悄悄漏幾個吧,這孩子怎么漏的這么正大光明呢?旁邊那幾個小孩完完全全就聽得見吧,尤其是那個海膽頭少年,顯露了一副“啊啊習慣了果然是這樣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呢!到底是誰在陪誰一起做游戲啊,咒術界暗處的大魔王五條凜小姐!
“三二一!”五條凜光速數完數,回過頭去,卻只見到了一位身材超絕的金發御姐站在她身后,她抬手揚起長發,勾起嘴唇。
“五條凜,是嗎?”九十九由基開始了她的習慣開場白:“你喜歡什么類型的女人?”
五條凜一臉驚恐雙手環胸,耿直回答:“不不不,我是直的,我不喜歡女人!姐姐謝謝你,你是個好人!”
伏黑惠等人:不愧是你,凜姐姐!
九十九由基:“……”
壞了,未曾設想過的角度。
第64章
高層們原本的目的,可能只是想要不惜一切代價,將五條凜這個咒術界的毒瘤扼殺在搖籃當中。
九十九由基這個女人,雖被稱作現役最強,卻是個相對難辦的刺頭,是個不好支配的女人。
他們起初抱著讓一個刺頭去對付毒瘤的想法,希望將損失縮減到最小化,他們往九十九由基頭上委派暗殺五條凜的任務,原本是打著兩個里面有一個被抹除了某種程度上都是他們獲利的算盤……
天知道九十九由基與五條凜,在碰面以后……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就差當場結拜了。
“哈哈哈哈哈!凜,你可真是個有趣的女孩子呢。”這會兒的九十九由基,正抬著手,大咧咧地揉著面前女孩的腦袋,眼里滿滿都是欣賞,她笑瞇瞇地,似乎是意識到了逗這只小妹妹,等她生氣炸毛時會可有意思,便故意開起玩笑:“你都快害我愛上你了。”
五條凜:“……”
忽然回想起來了初遇時的烏龍,她這會兒在九十九由基面前心虛異常,她抬手,一邊用竹簽狠狠戳著面前的章魚小丸子,一邊氣呼呼地鼓起了臉頰。
“高層這是想要我的命啊。”
咒術界的高層們這么沉不住氣么?因為知道了她將天內理子送走的消息?還是說,這只是一件導火索而已?他們實際上……是在看不慣她這個人。
“大概不止是因為我幫忙放走了星漿體吧。”五條凜笑了笑:“不如再想想五條家的那些女人,一旦女人脫離了他們所認為的掌控,且無法被利用的話,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了吧,她們也是,我也是。”
“哦喲,說的很有道理嘛,凜。”九十九由基在此刻,一仰頭給自己灌了一杯清酒,順便捏了捏面前女孩的臉頰,她的表情看著不在意,實際上內心早已經百味雜陳。
簡直一語就道破了她一路走到今天時所面臨的處境呢,凜。
這件事如果被哥哥或者杰聽到,那些老東西就必定撈不著好。
嗯……如今雖然被她知道了,可在一般情況下來說,她的為人處事,多少會溫和一點。
五條凜先將九十九由基差點落在她臉蛋上的手先移開了,她低聲呢喃道:“算了,留他們這么久……也該留夠了。”
“欸?”九十九由基見面前的少女一改方才和小孩子玩游戲時都得耍賴兩下的模樣,居然如此語出驚人,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隨后噗的一聲笑了,不開玩笑地試探道:“怎么了怎么了,凜醬?一副要把那些老東西全部宰掉更迭換代的語氣呢?”
“怎么會呢由基姐姐,你聽錯啦。”五條凜回應以明媚又陽光的微笑,將手中的果汁端起,跟九十九由基碰了個杯:“我可是未來即將繼任五條家的家主呀,我對咒術界向來是忠心耿耿,只希望它能夠繁榮昌盛,發展的愈來愈好,怎么可能會前輩們有著這樣那樣的想法呢。”
九十九由基斂眸噗噗一笑:“好吧好吧。”
只希望咒術界發展的繁榮昌盛,越來越好,那更應該將某些爛到根的老頑固給提前拔掉了。
哈哈,沒想到五條家的小妹妹還挺有意思的,還會這種很高情商的,話里有話的做法。
應該支持她嗎?
九十九由基望著自己面前,盛著透明酒液的杯壁外凝結的水珠,豪爽將酒杯舉起,仰頭一飲而盡,末了,又替自己滿上了一杯。
“那么,凜。”正經事情聊完了,她忽然對面前這位傳奇的少女的實際性格更加好奇,她抬起手臂支著自己的下巴,垂落著纖長的眼睫,彎起紅唇,壓低聲音,沙啞地詢問道:“那么,你喜歡什么類型的男生呢?”
方才一臉白切黑流心芝麻湯圓模樣的五條凜,此刻聞言噗地一口將杯子里面的果汁給噴了出來,原地咳嗽了老半天。
方才,在九十九由基道明身份以后,五條凜就毫不猶豫地先讓幾個孩子回去了,她來負責當那個談判的。
雖然能發現面前這位名義上的現役最強沒有惡意,可她還是對她稍微有些不放心。
嗯……尤其是在她語出驚人的時候。
沒想到呀沒想到,這大姐姐現在變聰明了,知道換一種方式去動搖她的內心防線了。
“咳,咳咳咳……”五條凜好不容易才緩過勁來,她扯出紙巾擦了擦自己的下頜,面色微紅地只憋了一句:“其實我覺得,我現在還小,不是很會考慮這個。”
好吧,其實她心理年紀已經不小了。
可她好像在目前為止,無論如何,也根本沒辦法將思緒放在那一方面上,沒錯,她五條凜……似乎生來就是那種超絕搞事業的大女主人設。
“是嗎是嗎?可按理說,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身在青春期,多少會心懷某些少女心事的呢。”九十九由基揶揄地笑:“凜的話會喜歡怎樣的類型的男生呢?是性格溫柔一點?貴公子人設,或者年下有少年感的弟弟?還是說,強勢一點?還是聰慧一些?”
五條凜搖了搖頭,盡量不在她說出這些話語的時候展開無端聯想,全盤否認道:“沒有,我完全沒有考慮過這些啦——”
此刻的她實在是有些面紅耳赤,抬手就將九十九由基為她滿上的一杯“果汁”猛地端起,一仰脖子,也將其一飲而盡。
也就是在這時,九十九由基察覺到,在居酒屋的門口咚咚落地了兩人,氣勢挺足,咒力也很遠便感受到了。
“嗯……凜妹妹。”九十九由基彎起唇角:“看起來,你的哥哥還有認識的朋友來接你了呢。”
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更快一些呢。
嘛,聽到五條凜在與自己這個現役最強相處的時候,在意她的人肯定會比較緊張吧。
尤其那位五條悟,在此刻簡直毫不掩飾自己針對她的殺意,年輕人,比較沉不住氣呢,只是那磅礴的咒力,簡直讓她都有些額角滲出冷汗。
而那邊長劉海的男生,目光凝滯在她的身上,他的殺意不在表象,而全部都斂在眼中,眼神顯得有些可怕。
哦,不過只看一眼,九十九由基便斷定了,那邊留著劉海的男生,擁有咒靈操術天賦的男生……很在意凜呢。
欸?大概是她沒猜錯的那種在意呢。
“好了好了,你們倆個,不用擔心她哦。”九十九由基遠遠朝他們哈哈一笑,語氣輕松:“我并沒有想要去傷害凜的意思,我也并不是那些老東西的走狗,被他們派過來不干好事的,恰恰相反,我和凜妹妹她一見如故,很是喜愛她。”
末了,九十九由基停頓了下來,特意留了個空檔,安靜等待著身邊的五條凜開口幫她一起為這兩位青少年解釋清楚。
結果她只聽到了五條悟將牙齒咬到咯咯作響的聲音:“喂,這就是你說的,沒有對凜她做些什么嗎?”
九十九由基一臉懵。
小伙子脾氣這么大做什么,雖然老橘子那邊下了命令,可她全部都當成了耳旁風,又沒真的對他的妹妹做些什么。
恰恰相反,她還帶她來了居酒屋,請她一起吃了點炸雞燒鳥串小零食,一起坐著吃吃喝喝聊聊天之類的,怎么回事,這倆小子,對著她發這么大火?
九十九由基正詫異呢,剛才半點沒聲音的五條凜這會兒突然動了,只見她搖搖晃晃從座位上爬起,然后險些跌落在地上,還好九十九由基給她借了一把力,只是撞翻了椅子,五條凜本人則是并未摔跤。
“小心一點呀,凜妹妹……”九十九由基察覺到幾乎瞬間沖刺到她身側的五條悟,頗有些無奈:“你的哥哥還有同伴都很擔心你呢,可千萬不要因為我受傷……”
握著她的雙臂借了一把力的五條凜,在此刻緩緩抬起頭,她的面龐泛著不大自然的潮紅,一雙璀璨的大眼睛此刻也完全沒對焦。
五條凜望著九十九由基看了一會兒,然后將腦袋往近在咫尺的姐姐寬廣的胸懷里一埋,且張口就是一句:“誒嘿,姐姐,你好香。”
九十九由基:“……”
不是,這孩子好像見面的時候就跟她強調了她沒這方面意思吧?
“冷靜點,悟,凜好像不是被精神控制影響了。”察覺到了實際情況,夏油杰打斷了五條悟險些無差別發動攻擊的做法,他一語道破:“她現在看起來和你喝醉的時候有點相似。”
五條悟:“……”
不,他喝醉了以后可不會主動去埋大姐姐的胸膛,這是凜這丫頭做出來的事情。
“喂,你給她喝酒了?”五條悟此刻,看在九十九由基并不是有意,且凜似乎挺喜歡她的份上,隱忍著沒去發火,深吸一口氣,開口問道。
“啊……”方才五條凜被飲料嗆到的時候,確實將杯子隨手往她這邊推了一下,她便也順手給她加了點酒精濃度不算高的,她還挺喜歡的酒,整套動作過于自然,并不刻意,所以兩人都沒在意,九十九由基確認道:“確實給她倒了點。”
“你怎么可以!”五條悟此刻有些生氣了,因為天知道凜的身體這樣脆皮,酒精會不會也對她造成影響:“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有什么后果,你這樣做——”
下一刻,埋在九十九由基懷里蹭蹭蹭的五條凜嗖地抬起頭來,她非常靈動地眨巴著雙眼,被酒精作用到的大腦在此刻完全放飛了自我,且鎖定到了下一個迫害對象,嘴里高喊了一聲:“歐尼醬——”
便咻地一下子飛撲了過去,她倚靠在悟的身上,一邊誒嘿嘿地笑,一邊蹭蹭,貼貼:“哥哥。”
“我好喜歡你哦,喜歡你,哥哥。”
“凜和哥哥,天下第一最最好——”
天知道她的這張臉,這會兒配上她打的直球究竟多有殺傷力。
五條悟方才準備抨擊九十九由基的話語半路拐了一道彎,他完全壓不住瘋狂上揚的嘴唇,當場變成了:“九十九小姐,你干的好啊!你做的實在是太棒了!”
九十九由基:變得好快的嘴臉。
夏油杰:……來管管這個人吧,他就快笑得滿臉剩下牙了。
“什么啊,怎么了,這可是凜親口跟我承認的,她和歐尼醬天下第一最最好!”五條悟激動叉腰,滿臉驕傲:“我等這句話實在是等太久了,稍等,我來拿手機錄下這一刻,不然等會她醒酒了以后就鐵定該不承認了。”
九十九由基默默站起身,她忽然對咒術界的未來有些迷茫,聲音微弱地來了一句:“那,那我就先告辭了?等凜妹妹她醒酒以后再來聯系?”
“姐姐,姐姐你別走!”方才還貼著五條悟的五條凜回過頭,抬起手在空中亂抓,口里迷迷糊糊地說道:“姐姐,你留步,其實我們可以幸福快樂的在一起——”
夏油杰:“……”
她這種既要又要的毛病,怎么喝多了以后表現的這么明顯呢。
“來,凜醬,乖乖看哥哥的鏡頭,我們先別去管什么姐姐了,因為大家都是壞人,只有你的歐尼醬可以跟你最好哦。”五條悟這會兒一邊發出了壞人專屬的桀桀怪笑,一邊舉起手機準備記錄下妹妹醉酒以后暈暈乎乎承認的一切,且等她清醒以后再循環播放:“告訴哥哥,凜和誰天下第一最最好呀?”
五條凜揉了揉眼睛,只感覺視線聚不上焦,困,頭疼,頭暈。
她轉著頭,眼睛咕嚕嚕四處亂看,最后無視掉面前貼近的親哥大帥臉,很嫌棄地一巴掌拍遠了他都快湊自己臉上的手機,視線定格在了五條悟身側的青年身上。
五條凜超級大聲地宣布:“我和杰天下第一最最好!”
旁邊本來還在用無奈且包容的目光望著正在“胡鬧”的凜的夏油杰,聞言當場瞪大了眼睛,怔住了。
五條悟:“……”
“凜!你在說什么啊凜!別管那邊的劉海怪了,是哥哥啊,你看吶,是哥哥哦!”他摘下墨鏡擠眉弄眼,嘗試放電,無果。
其實五條凜本來還只是抱著杰的手臂在晃蕩晃蕩,在清楚五條悟以后,“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并且咻咻地爬到了夏油杰的背上,張口就是一句天雷轟隆劈到了五條悟身上:“你,你是喜久福怪人!”
五條悟:“……”
就靜靜地聽,他心碎的聲音。
“我收回前言吧。”夏油杰愉悅地勾起唇角:“凜可比你喝醉酒以后討人喜歡多了。”
“你閉嘴。”
——
很明顯,因為五條家的血脈在起作用的緣故,酒可不是那么好醒的。
五條悟還特意路過藥店買了醒酒藥,結果,在看到藥包的一瞬間,原本乖順地呆在夏油杰背上的凜忽然炸毛,隨后整個人都彈了起來,簡直比過年時的年豬還難摁,兩個人的反應速度都沒來得及抓住她。
“我不要吃藥!”她就近爬上了電線桿,眼神混沌地開啟了無差別攻擊,手舞足蹈:“你,你們是壞人!”
咚,五條悟的身上扎了一箭。
凜醬,你不是上一秒還在說要跟歐尼醬天下第一最最好嗎!
“凜,聽話。”夏油杰斂起眼眸,循循善誘:“喝完了藥病才能好哦。”
五條凜呆在電線桿上瞇著眼睛看著底下兩個又拍巴掌又招手,嘗試把她騙下來的青年,沉默一會,她忽然開了口:“騙人。”
“……杰已經不在了。”
“杰根本沒有來見我最后一面,我好久好久都沒有見過杰了。”
“杰還答應我的,要帶我去看看他改變的那個世界,要和我證明什么,我很努力地堅持了下來,治療很痛,手術很痛,可是,可是……”
“杰是騙子,是笨蛋,是壞人。”她的眼淚順著臉頰滴滴噠地流淌了下來:“為什么要從一開始就決定要一個人去做啊!笨蛋!”
這是她前世從未對他說過的言語。
即使是如今,在意識到他也“回來”了以后,五條凜也從未對他講過半句重話,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還是與之前大差不差。
可是今日,夏油杰卻從某種意義上,聽到了……凜的真心話。
確實,凜的確應該痛罵他一頓。
可此刻的她,保持著抱住電線桿的姿勢,哭地一邊打哭嗝,一邊打酒嗝,嘴里只會不停地喊“笨蛋”,“笨蛋”,最后眼淚都像斷線的珍珠一般順著臉頰墜落了下來,千言萬語只在口中凝聚成了一句話語。
“……我很想你。”
我在哪里?
五條凜的眼神一片混沌,在酒精的作用之下,一些過去的,算不上好的回憶,也在此刻開始了慢慢浮現。
“我……應該去見杰了嗎?”
好冷,好安靜,什么也聽不見……
“凜!”夏油杰此刻已經喚出了咒靈,焦急地讓咒靈馱著自己站在了她身邊,他實在沒預料到自己此刻會因為她的無心之語而心如刀絞,他向面前的少女伸出手,眸光堅定:“那一切都沒有發生,那只是一場噩夢,凜。”
是的,他們一定只是在同樣的年歲做了一場漫長的噩夢而已,夢境之中的一切,都不可能成為現實。
“凜,我們帶你回家,聽話。”五條悟此刻已經幾乎要碰到妹妹的指尖了,可她咻地一下又退遠了,踩在了路燈頂上,直勾勾地望著二人。
“……騙人。”
銀色長發的美麗少女,不開口的時候相當擁有欺騙性,尤其是她一雙凝著憂郁的眼睛,帶著十足的破碎感,她靜靜地看著二人,緩緩開口,說出來的話語讓他們心如刀絞。
“凜,已經死掉了。”
五條悟的神情凝滯,夏油杰唇角的微笑徹底消失。
即使夏油杰從未經歷過那一切,他卻能夠設想起那時的場面,他望著那邊面上還有淚痕的五條凜,開了口,卻說不出任何應該回應的話來。
“現在站在你們面前的——”五條凜咳嗽了兩聲:“是重生歸來的復仇女王凜大人,啊哈哈哈!”
五條悟:“……”
夏油杰:“……”
五條悟方才攥起的拳頭松開了,夏油杰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額頭上,他們早該想到會是這種發展。
“算了,這些事情之后再說,當務之急是在她繼續做出什么傻事以前抓她回去。”夏油杰無奈嘆息。
“附議。”五條悟活動了一下肩膀和手腕:“這傻丫頭,希望她酒醒以后能什么都不記得了,別跟我一樣……”
夏油杰警覺:“什么?你酒醒以后居然是記得事情的?你之前不是每次都有理由說斷片了什么都記不住的嗎?”
這是不可抗力,所以這家伙酒品那么差,當時所有同僚也能勉強原諒他了。
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的五條悟拍了拍嘴巴。
夏油杰決定這個賬之后再算上,現在最大的重點應該是會四處亂竄的凜……給他等會。
只見這小丫頭抬手就化出來了一道天空裂縫門,和奇O博士一般水靈靈地鉆了進去,還不忘朝他們比一個帥氣的手勢,口里喊了聲“加納~”,便咻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五條悟俯沖上前,卻只抓了道空:“……”
——凜!!!
……
五條凜來到了哪里,其實她自己都沒什么印象。
事實上,她來到了最初離開提瓦特時呆過的地方,打翻大賢者的時候所待過的須彌,這會兒的凈善宮似乎已經重新修繕了起來。
五條凜則是完全沒有這個意識,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酒醉的她現在是一個沒攜帶大腦的快樂小傻瓜。
如果她現在帶了腦子,可能還會反應過來,原來她的兩邊身體確實是互相關聯的,受涼感冒會影響,醉酒會影響,變健康了也會影響。
不過她現在根本沒這個思考能力吧。
她先是站在原地四處環顧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看到了堆積如山的文件,還有埋首在辦公桌里面,正在處理公文的某個人。
那人似乎一早便注意到了她。
不過他的情緒很穩定,根本就沒往她這邊去看,可能只給了一個眼神,隨后還是將注意力放在了工作上。
再過十分鐘便是下班時間。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的事情可以阻擋艾爾海森及時下班。
而五條凜沒多少猶豫,邁著飄飄然的步伐,滴溜溜地走上前去,站定在了艾爾海森的面前。
“海哥。”五條凜這一聲喊的氣宇軒昂,底氣十足,方才還垂著眸的艾爾海森聞言:“嗯?”了一聲,勉強再給了她一個眼神。
下一刻,他察覺到一只冰涼的小手貼在了自己胸口一側。
那少女說的義正言辭:“海哥,好有實力,讓我摸摸!”
艾爾海森:“……?”
第65章
本來工作量蠻多便有夠心煩。
因此,即使那個曾經在須彌掀起了不小波瀾的少女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時,艾爾海森也沒將思緒多去分心在她身上。
沒成想,她居然如此自來熟,挺不客氣地走到了現任代理大賢者的辦公桌前,且抬手就覆在了……他的心臟正中心處。
他有些詫異地蹙起眉,抬眼時,對上了一對混沌的眼睛。
看起來腦袋不算很靈光的模樣。
可,并不那樣讓人討厭。
那道光幕大概是在幾個月前時不打一聲招呼地闖進他的世界的,且以一種微妙地方式建立起了他與這名少女的鏈接。
因為用現今的知識理論暫時尋不到方式去解釋,因此,那時的五條凜也引起了他一段時間的注意,不過,也僅僅是注意而已了。
艾爾海森是個足夠聰明和理性的人,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他原本是不大相信,自己會在沒有任何相處基礎的情況下,對任何一個其他獨立的個體生起天然的好感的——此處的好感,當然不僅僅是在指普遍意義上的男女好感,而是會定義更復雜一些。
親情?友情?信任?羈絆?
在祖母逝世以后,艾爾海森已經很久未對任何一個獨立個體產生這種發自內心的溫暖情緒,這種心情在此刻仿佛并不受他本人控制的行為,換作普遍情況定然會讓他感到不適的。
可他卻并沒有。
也沒有在此刻動用文弱學術分子在圖書館練就的身手,不帶半點客氣地將這個醉酒的傻瓜從身邊推開。
而五條凜此時此刻則是將蹬鼻子上臉詮釋到了極致,她的小手不太老實地摁了兩下,掌心的觸感堅硬之中還帶著柔軟的回彈,老實說有那么點解壓,她這會兒不大聰明的大腦只驚訝地想道:哇,太逼真了吧,這個觸感。
艾爾海森抬手握住了她不算老實的小手手腕,稍微花了些力氣才終于將其從自己的胸口移開。
挺好的,公文還沒完全處理完畢,但是現在已經到達了下班時間了。
按照他方才的進度和效率,原本其實是足夠將其萬無一失地處理完畢的。
“這需要拜某人所賜。”他的聲音不冷不熱,也聽不出來生氣,平靜地闡述出了一件事實:“完完全全,打亂了我的計劃。”
下一秒,他的另一邊胸口被她空余出來的指尖輕輕戳了戳,她笑得像個清澈愚蠢的小傻瓜。
艾爾海森:“……”
居然在嘗試和醉鬼講道理,他剛剛當真是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可即使是現在,他的內心也翻滾不出多少形似憤怒的情緒。
那么,這究竟是為什么呢?他對面前這個少女,在沒有任何相關記憶,相處基礎的前提下,所自帶的好感,究竟是因為什么?
硬要用科學一些的角度解釋,從生物學的角度上來看的話,那只可能她與自己有些許的血緣關系了。
五條凜被他摁住了兩只手,但是她很快將面前的艾爾海森看作了一堵可以爬的人墻,因為體型差距挺大的緣故,她沒費多少力氣,便吭哧吭哧地挪到了他的后背上,一覽眾山小。
艾爾海森的此刻平靜的可怕,即使是被這樣對待,居然也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
可能是意識到了生氣完全解決不了問題,和她講道理也講不通,而且他已經一眼看出了二者之間的實力差距,發覺了如果反抗的話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可能是會激怒她然后釀造出某些后果……
那便暫時隨她去吧。
且與此同時,絕對理性的艾爾海森開始思考自己的父親在與自己母親在一起以后,有沒有機會在外留情的可能性。
他是被祖母養大的,對自己早早離世的父母都說不上熟悉,這會兒許是被五條凜蹬鼻子上臉太過份了,所以才開始下意識地回憶自己的父母了,他嘗試尋找自己是不是有個流落在外的妹妹的可能性,否則這根本沒辦法解釋他對這少女的天然好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與此同時,一雙胳膊耷拉了下來,恰好垂落在他肩膀兩側,她非常習慣地環住了艾爾海森的脖頸,像是終于鬧夠了,穩定了下來,趴在了他背上,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罷了,家就在工作單位附近,她的這副不穩定模樣,無論如何也是不能讓教令院的那幫人瞅見的,他可從未小看過那些寫不出來論文畢不了業閑的要命的學者們傳遞八卦的能力。
針對他的流言雖從不會波及影響到他,可身后這位是女性,無論在哪個時代,哪個國度,流言針對這個性別,都會變得格外尖銳刺耳一些。
——
艾爾海森如今在,和同樣已經從教令院畢業的一位同期同住。
從教令院畢業之后,每個人擇取的未來都不大一致,就譬如他的這位前同期吧,想在死域上建房子,目前身為一位相當有才華的須彌優秀建筑設計師,已經淪落到交不起房租的境地了,還是自己出面,留他免費住在家中。
只是他的這位同期卡維,在上學時兩人便不算對付,如今當他的室友也幾乎會經常和他斗嘴,兩人的腦電波時常不在一個水平面上。
就譬如現在,那位金發的漂亮青年原本安靜地呆在家里堆他的沙盤——聽到開門的聲音,他的眼睛睜開,給過去了一個眼神,只是沒去起身迎接,只是往自己在餐廳餐桌上留的飯上看了一眼,如今在他人屋檐下,這樣至少他的心里過得去一些。
他的前同期性格固然與他不對付,毒舌自大還高高在上,卻愿意收留這種處境的他且能幫他保守秘密,這就說明艾爾海森那家伙至少算個別扭的好人,等他日后東山再起了也肯定會報答……給他等會,艾爾海森這家伙,是背了個什么回來?!
卡維的眼睛刷地一下,瞬間就瞪大了,他猛地站了起來,險些碰倒了身后的凳子,他顫顫巍巍地抬手,指向了艾爾海森,顫抖道:“你你你你!你背上這個!”
女孩子!
而且,是一張在教令院時從來沒見過的陌生面孔,因為她有著一頭異常顯眼的,在夜晚相對昏暗的燈光下都會閃閃發光的金發,他幾乎瞬間可以確定,在教令院并沒有過這號人物,因為他可沒見過這頭讓人見之不忘的金發。
“艾爾海森你,你簡直無可救藥!”卡維的聲調在看清楚五條凜閉著眼睛的面龐時都提高了八個度,他尖聲喊道:“她看起來才多大啊!”
是的,五條凜因為和五條悟有著同款基因,因此兄妹倆都長著二十多歲和十幾歲時差不多的臉,她在提瓦特大陸這邊的身體與原生身體唯一的區別只是發色,臉仍舊是那張臉,更別提她的身材十分嬌小,個頭也不算高,也難怪會讓卡維此刻反應這樣激烈。
因為他險些就覺得自己的前同期現在在當著自己的面犯罪了。
“聲音小一些。”艾爾海森的表情雖然沒改變,臉上此刻卻無一例外透漏著嫌棄,他將頭往后偏了一些,盡量言簡意賅:“她喝醉了。”
言外之意,她喝醉了,現在很勉強才進入了一個休眠狀態,你吼那么大聲,如若把她吵醒了,迎接我們的后果不用想都能知道,會很可怕呢。
可他省略的話語實在是太多了,面對卡維這個腦子也實在是不想花什么口舌去解釋,因此卡維此刻根本就沒有平靜下來,而是在此刻越想越偏了,覺得自己的現今室友險些就要走歪路了。
“什么——?!”卡維又提高了聲調:“你還帶她喝酒了?”
艾爾海森:“……”
卡維簡直不敢想象,倘若他今日不在家的話,艾爾海森這家伙會釀出怎么樣嚴重的后果,他噼里啪啦就是一頓訓誡:“她才多大,你怎么可以帶她去酒吧呢艾爾海森?如果當上代理大賢者以后嫌工作太煩想喝酒解悶,那就喊上提納里和賽諾,我們一起去啊!”
艾爾海森察覺到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緩緩動了動。
身后少女的體重很輕很輕,輕的像一片羽毛,幾乎影響不到他,可她又足夠柔軟,她貼著自己脊背的身體緩緩動了動,綿長的呼吸聲也停滯了下來。
“挺好的,風紀委員先生。”艾爾海森難得陰陽怪氣:“現在你把她吵醒了,需要我給你頒發一件獎狀嗎?”
卡維:嚯!我還沒有生氣呢,艾爾海森這個家伙,到底在跟他生氣些什么!
直到他看到艾爾海森背后的那名少女,抬手扒拉起了艾爾海森頭頂的呆毛,還把它握住往上拽了拽。
而艾爾海森居然就這樣隱忍著,讓她在自己頭頂肆意妄為,情緒穩定地堪比他在楓丹海岸線上見到過的挨打了也不會還手的海豹。
卡維:“……”
這看起來根本不像艾爾海森,看起來像被人奪舍了啊。
“你還記得前些日子我們面前出現的那道光幕么?”
卡維:“就是那個,呃,終端強行叫我們下載的一款沉浸式養成小游戲么?卸載也卸載不了,再加上那個時候我在搞設計方案,很麻煩,有時候會有彈窗郵件很吵,關上以后我再也沒打開過。”
艾爾海森的神情在此刻顯得有幾分似笑非笑。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的神情木然:“那并非什么終端強制我們下載的養成小游戲呢?”
五條凜終于從艾爾海森的身上順暢地滑了下來,暫時放過了他。
她輕盈落地,眼神清澈,懵懂,愚蠢,像新生的傻狍子,直勾勾地盯向了還呆呆站在原地沒意識到大事不妙的卡維。
“哈?”卡維撓了撓頭:“艾爾海森你這家伙,在當什么謎語人打什么啞謎?什么叫不是來自終端的,如果不是來自終端,她還能是憑空出現的不成……你等……”
下一秒,他被飛過來的五條凜,咚地一聲就撲到了地上,這丫頭的力氣那叫一個出奇的大,根本不給人半點反抗的機會。
還好,身后鋪著厚重的很貴的地毯,摔倒在了地上后背也不怎么痛,可最讓卡維驚恐的是,他從小到大活了這么多年也從未如此和一個異性如此近的接觸過。
讀書的時候,同期的女生也確實有過看他相貌清秀前來與他搭話的,可那時的他,時常害羞,一旦女生靠近,會羞怯內斂地遁走,只會一心沉浸于自己的設計和學術研究里,也不擅長接觸其他的世界。
因此現在,這樣冷不防被俯沖過來的五條凜摁倒在地,他的第一反應是耳廓全紅,且朝向艾爾海森發出求救信號:“喂!艾爾海森!你不來管一管她嗎?她不是你帶回來的嗎?”
“哦,可是她看起來,挺想和你友好相處的樣子吧。”艾爾海森依舊是那副,活著也好,死了也行的淡然語氣,氣死他不償命地開口回答道。
……想跟我友好相處?
卡維渾身僵硬地抬起頭來,恰好對上了一雙晶藍色的璀璨眼眸,就這樣懵懂地盯著他瞧,輕輕地眨了眨,還歪了歪頭。
她的面龐很白,也因此,在此時更能襯托出紅撲撲的臉頰,泛著紅暈的面龐,她的眼里仿佛盛著水霧,五官也實在過于精致,她仿佛看出來了面前的青年想手腳并用的溜走,所以抬起一只手,咚地一聲便摁在了他的頸側,動作也霸道無比。
卡維:“!”
艾爾海森,你為什么就在那邊看著啊艾爾海森,你多少來管管啊,現在的發展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不太對勁吧!
他側著腦袋回避著近在咫尺的少女的眼神,可在這一刻,他幾乎覺得自己的心臟咚咚咚地狂跳了起來。
“卡……維?”
即使不去看她的眼睛,卻依舊能聽到她正在輕輕地呼喚著他的名字,仿佛貼著他的耳畔響起,還帶著些溫熱的吐息,噴灑在頸窩處,留下了些微的癢意。
她,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卡維在此刻僵硬的簡直像一塊木頭,被限制了行動的他恨不得把自己鑲嵌到地板里,好讓他有空間,去躲避與他上方的女孩有任何的身體接觸。
她喝醉了,她的頭腦并不清醒,他此時此刻才更不應該乘人之危,只是她那只手臂,還有抵在他腿側的膝蓋完完全全限制住了她的逃跑路線,他也根本不好抬起手去用力將少女推開……單看她這小小只的身材就根本下不了手。
所以他現在簡直紅地像一只熟透了的蝦,被禁錮在五條凜的身下,完完全全,動彈不得。
“卡維!”
就像是發現了什么極其有趣的事情似的,面前的少女又十分歡喜地又喚了一句他的名字,而卡維也跟條件反應一般地身體一顫,他想抬手捂臉都沒有空間,只能任由她的聲音酥酥麻麻地闖進耳蝸里。
……她不止很漂亮,她的聲音也很好聽。
……女孩子的身體都是這樣柔軟的嗎?他不當心觸碰到一下她的手臂都感覺全身發燙。
在這一刻,如果好感度能夠具現化的話,可能卡維針對五條凜,起始的那十級好感,現在已經突破桎梏一路飆升了吧?
“卡維,卡維卡維……”她還在暈暈乎乎地喚他的名字,直喊地此刻的卡維耳廓紅地快要滴出血來。
他方才正義凜然高昂的聲音,此刻小的像蚊子在哼哼,他壓低聲音說道:“求,求你別喊了……”
他前面二十多來年都只和建筑美學打過交道,他是真的沒見過如今這樣的光景。
可,剛剛只發現了少女的頭發很好看,近距離看的時候,才發現她的唇形好看,鼻梁挺拔,睫毛很長,整體美麗到像無可挑剔的雕塑。
眼睛,尤其是那雙眼睛,他多望一眼仿佛就能從中窺見自己已經丟盔棄甲的倒影,順便得到一部分的建筑靈感。
此刻的卡維動彈不得,恨不得將自己蜷縮成一小團去央求她快些離開才好,可五條凜不依不饒,她的視線逐漸向下,輕輕眨了眨眼睛,仿佛再度發現了好玩的事情。
卡維這時才發覺少女懟在他脖頸側邊的那只手臂不見了,起初他松了口氣,剛準備借著這個機會順勢溜走時,卻被胸口的觸感給驚呆,當場石化了。
這,這是——!
須彌的氣溫常年都很熱,畢竟就算在城池里都毗鄰沙漠,這里的紫外線光照也會很強,他這個搞建筑的,還需要一年到頭都往外跑,所以肯定會在穿著上,契合本國服裝風格的同時,盡可能地清涼一點,透風一點。
所以他的衣服在胸口正中央開了一道不小的菱形空窗,可以用來散熱。
本來他可沒覺得這穿著風格有什么,畢竟看看艾爾海森啊,他幾乎一年到頭都只是坐辦公室,表面看起來穿的嚴嚴實實的,但是實際上里面那層衣服薄的只剩一層紗……
可是現在,現在距離自己超近的這個女孩子,居然,一點都不客氣地將手順著他的胸口空窗探了進去!
卡維:“……你!”
偏偏她這會兒的眼神還清澈無邪,沒有半點雜念,就仿佛在此刻內心多想了的人,其實是他,而不是她似的。
“卡維。”她喊出了他的名字,然后理直氣壯,還很有邏輯地回答道:“真是的,讓我摸摸怎么啦。”
卡維炸毛:哈?什么叫摸摸怎么了!這個東西是可以隨便亂摸的嗎?
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擒住了面前少女的手,面色此刻比喝醉酒了的她還紅,頭頂就差有蒸汽冒出來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凜,五條凜。”
“好吧,凜。”卡維深吸一口氣:“你是個女孩子啊,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這么,這么——”
他“這么”了半天,也沒有太“這么”出一句名堂來,可能是在對上了那雙眼睛以后便卡了殼,然后很難繼續說出一句重話了吧。
被制止了舉動的少女,此刻仍然氣鼓鼓地盯著他瞧,就仿佛此刻無限擁有底氣的,應該是她而不是他似的。
卡維:“……”
天地良心啊,這合理嗎?
還好,那邊那個似乎一直在看熱鬧的家伙終于良心發現,從身后出現,抬手提溜起來了五條凜的后脖頸的衣服,將她提了起來。
下一刻,卡維沒帶一絲的猶豫,連滾帶爬從她的身邊咻咻離開,退到墻角以后,還不忘記抬起雙手把衣服給合攏,心有余悸地望著那廂的五條凜。
女孩子,好可怕。
雖然沒有揍他,也沒有用元素力和他對戰,可他險些就以為,自己在剛剛要心臟停跳而死掉了。
而那邊的五條凜在空中掙扎了一下,便落在了地上,這傻孩子很快忘記了剛剛的糾結,她的思維現在轉的很快,看著近在咫尺的艾爾海森,超級自然地抬起雙手撲了過去,口里喊道:“海哥!”
“啊?”卡維愣愣問:“艾爾海森,她是你妹妹?”
艾爾海森沒動手將粘在她身上的女孩扒拉走,一副放棄抵抗的模樣:“……動動你的大腦,這很明顯是不大可能的事情吧。”
雖然他一開始也進行過這樣的推論,最后還是在心里推翻了這道可能。
“……”卡維很快反應過來,惱怒道:“那你剛才干什么,還一直在看我的熱鬧,都不出手來幫個忙啊喂!”
“因為想讓你身體力行地體驗一下,明白我并不是你口中那個帶無知少女回來的無可救藥之人。”艾爾海森想與往常一樣保持一個雙手環胸的姿勢,可身側的少女已經像靠在他的胸口幸福地暫停住了,他一時無言了一順,條件反射所做的動作居然是拍了拍她那顆毛絨絨的后腦勺。
他居然會在她陷入安靜的時候,間歇性地萌生出“她就保持這樣的性格倒也不錯”的詭異想法。
那廂的卡維此刻還是一副氣到不行的模樣:“沒有半點說服力吧!只能證明她喝醉了吧!喝醉了的女生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但是這沒辦法澄清不是你把她灌醉的啊!”
艾爾海森從鼻腔里發出一道似笑非笑的氣音:“挺好的,都已經會給她找理由了。”
看來他預料的沒有錯,五條凜似乎確實擁有著一種會讓一些特定人群對她自帶好感濾鏡的神奇光環,很顯然,他還有他的笨蛋室友都被囊括在了這個行列中。
即使她稍顯冒犯,帶點進攻性,甚至都不會太排斥和厭惡她的接近——在不含任何相處基礎的前途下能夠保持這樣,幾乎是不大可能的。
卡維:“……”
他總覺得艾爾海森這家伙正在言語里夾槍帶棒地鄙視他,并且他有著絕對的證據。
“等她清醒過來以后,大概就可以交流了。”艾爾海森如是說道:“然后在這期間,你也可以打開一下虛空終端強行給你下載的養成小游戲廣告,也許能從這上面得到一些有趣的發現也說不準呢。”
卡維:“……”
“好了,夠了,我知道了!”卡維的額頭蹦起青筋:“那個與虛空終端無關,還多半不是游戲!”
而是與這個憑空出現的女孩子有關的事情,這家伙用得著這么陰陽怪氣他么。
他轉身憤憤不平往臥室走去。
艾爾海森:“要睡了?晚安,接下來就是私人時間了。”
“睡個頭啊!”卡維現在都感覺自己耳朵的發燙還沒緩過來,咆哮道:“你家里沒有第三張床了,我把床鋪整理一下,總不能讓女孩子去睡沙發啊!今天晚上我躺沙發,她住我那邊啊!”
艾爾海森不可置否。
“還有,你家里有沒有用來醒酒的東西?”卡維沒好氣地問道。
“我沒有碰酒精的習慣。”艾爾海森覺得有必要要澄清一下自己。
“哦行吧,那用水果榨汁也能解酒。”卡維的動作不停,很快就給五條凜收拾出來了今天晚上的住處,還把晚飯重新熱了一遍,順便給她榨了杯新鮮的果汁。
壞消息是,少女現在還是一副置身夢里的模樣,站在餐桌前都沒有坐下去,而是呆呆愣愣地原地罰站。
“五條……凜。”卡維喊她最后的名字時,總覺得黏在嘴里有點燙嘴,要花大力氣才能吐出來,他將五條凜摁在了座位上,自己坐在她身側,用湯勺挖了一勺飯往她嘴里塞,嘴里還喃喃念叨:“不論如何也不能不吃晚飯啊。”
長的這么小只,還很瘦,也不知道今年到底多大了,剛剛他被她地咚的時候都隱約聽到了她的肚子在咕嘰嘰地叫,就算是個醉鬼也要給他好好吃飯。
五條凜的嘴巴被塞地鼓鼓囊囊,她開口:“唔唔……”
卡維媽媽停下了喂飯的動作:“好吧好吧你先咽下去,還記得要怎么嚼嗎?”
他的手里還攥著湯勺呢,結果面前的少女,臉龐鼓鼓囊囊像倉鼠,她一邊抬起兩只手握住了卡維捏著湯勺的手,一邊含糊不清地感嘆道:“卡維。”
“卡維,我的一款溫柔老婆。”這是當年她在卡維正式上線卡池之前時常會發出的感慨,尤其是在知道他是四星而非五星,相對很好抽,不吃她小保底以后。
五條凜做出總結,盯著卡維開心地喊:“老婆!”
“……啊?”
第66章
事實證明,酒精對五條家的人影響真的很大。
九十九由基那個時候,給她滿上的,又應該是濃度很夠的酒。
她在此前,明明只是略沾一些酒精都能變成那個模樣,更別提今日,完全被打了降智光環的狀態了。
即使是被塞在了床上,也沒有半分消停,她在艾爾海森家中側臥富麗堂皇的大床上來回翻滾著,華美厚實帶花紋的毛毯蓋在她身上沒兩秒,她就能蹬著腳給嗖嗖嗖地踢飛掉。
卡維的額角蹦出井字符號,不過他并未對一個醉酒了的呆瓜講重話,他隱忍道:“你,你給我好好睡覺。”
五條凜這會兒的小號穿著的衣服,還是上次在稻妻的煙花大會上穿著的一件,是淺色系的浴衣,袖擺帶著點碎星似的櫻花圖案,她很自然地就將半截腿從浴衣開叉的地方伸了出來去散熱,白得晃眼。
卡維扯起毛毯,用力給她重新裹成粽子,將五條凜摁在床上,炸毛道:“好好睡覺!不許踢被子,聽到沒有!”
門口正倚靠著門框的艾爾海森,手里捧著一本書,余光注視著此刻的一幕,幽幽來了一句:“不錯,你確實有成為優秀母親的潛力。”
卡維:“……”
真的謝謝了,他一點都不想收到這種夸獎。
五條凜滴溜溜地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卡維,很明顯,他的話一點都沒有傳到她的大腦里經過思考,五條凜抬起手,握住了卡維正在幫她掖被子的手,貼在臉頰處習慣性地蹭了蹭。
愿意親近和照顧她的人不多,五條悟算是一個。
這是她習慣性的,給予親近之人的撒嬌方式。
后者聞言,嗖地一下收回手,幾乎跳了起來,幾乎是用逃地跑出了房間,走之前還不忘記給她熄燈,口里只丟下一句:“那……那你趕緊好好睡覺,有什么事情等你清醒了再說!”
此處的清醒不止指的是字面意義上的清醒,更有等她醒酒,能夠交流。
客廳的最后一絲光線被掩上的房門逐漸吞沒,五條凜置身于了一片黑暗之中。
不過,還要得益于她的這雙眼睛,她并沒有沒花費多大的力氣,便成功習慣了這樣的黑暗,能將周圍的環境都盡收眼底。
這是一個整體裝修很奢華的房間,頗有著須彌這個國度的風格,畢竟這里就連冒險家協會都會裝修更張揚一些,而恰好艾爾海森是不會在多余的事情上多耗費工夫的人,他當時想也只會是選擇了最簡單的裝修方式,隨了大流,并未上心。
只不過,這會兒的五條凜沒有腦子去思考這些事情。
她很順暢地將毛毯踢到一邊,因為現在渾身上下都熱的可怕,她赤著腳下了床,踩在毛絨絨的地毯上,眼神迷離地環顧四周。
桌面上有個很精致的微雕建筑模型,即使她現在沒帶腦子,卻也謹記旁人的東西未經允許不能隨意亂動的道理,好奇地環顧了一圈,卻并未抬手觸碰。
除此之外,倒也沒有看到什么足夠讓她感興趣的東西。
好熱。
桌上放著一杯備好的水,她用雙手捧起來喝了一口,然后一臉嫌棄地皺起眉,不是冰的,是溫水,只要喝一口,就感覺身體和心都更加燥熱了。
于是她放下了杯子,循著一絲涼意湊到了窗前,然后打開了窗戶。
此時此刻,夜風撲面而來,總算驅散了一些她此刻的燥熱,也阻止了些她想把浴衣扔下來,只帶著內搭的薄衫自由奔跑的念頭。
她貪婪地呼吸著夜風,幾乎將整個腦袋都探出去了窗外,星空很美,月亮很圓,街景帶著星星點點的光芒,很好看。
可下一秒,她就如同貓兒在空氣中捕捉到了什么信息素一般,微微皺了皺鼻翼。
她察覺到了,一陣讓她相當不喜的氣息。
而拜這道氣息所賜,她的頭腦總算清醒了幾分,眸光低沉了一瞬,下一刻,她毫不猶豫地抬腳跨上窗臺,往樓下縱身一躍,與此同時,整個人的身影,都隱沒在了須彌的夜色之中。
房間外的卡維此刻正坐在沙發上,在大體了解了五條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以后,他除了因為之前忙工作廢寢忘食沒注意到這一點而反思那么一下下之外,同時又像十萬個為什么一般,從腦袋里蹦出來了諸多的問題。
“所以,為什么偏偏是我們能夠跟她有聯系?”
“如果那個不是因為虛空終端的話,那么它到底是什么呢?”
“怎么聽起來那么像養成游戲的模式啊……”
“其實,我在見到她的第一眼時就感到很親切,我真的不認識她嗎?”他喃喃道。
卡維在這樣碎碎念著的同時,發覺自己的室友正在用一種看起來有點鄙夷的眼神盯著他,他瞬間炸毛:“喂!到底怎么了!我又不是對她有什么奇怪的想法,我只是,只是……”
他忽然感覺胸口被觸碰過的地方有點燥得慌,用右手攥緊了那處的領口,將胸口的開口嚴絲合縫地握緊,卡維喃喃地,也不知道這句話是否在說給自己聽:“我只是……覺得跟她有些,一見如故?”
艾爾海森聞聽此言,微微瞇起眼睛回以犀利的吐槽:“居然能和一個完全喝醉了且無法交流的女孩一見如故,看來,我需要重新考量一下你的人品了。”
“啊喂!這才不是什么為了方便日后的搭訕所做的鋪墊啊!我只是在闡述我內心的想法而已!”
卡維在那里努力辯白,臉頰漲地紅了些,竭力忽略掉自己的心臟傳來的無規律加速和亂跳,忽然他想起來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是不是忘記鎖上窗戶了?
慌忙跑去敲房門,沒有得到回應,鼓起勇氣,猛地推開時,只看到兩扇窗戶大開著,月亮投下的光芒灑滿了房間,而房間內此刻空無一人,唯有窗簾被夜風吹到呼呼作響。
卡維一臉頹然:“不,不見了……”
他隨后又相當緊張,開始了擔憂:“她現在的狀態獨自一人跑出去,不會遇到什么危險吧!”
無人回應他的話語,他的好室友甚至此刻只是掉過頭去,這行為讓此刻的卡維更加不齒了,他怒道:“啊喂!你就不擔心一下嗎?人也是你帶回來的,居然這么冷漠嗎!”
回應他的,是長刀出鞘的聲音,自稱文弱學術分子的當今代理大賢者,從墻壁上取下了一柄散發著瑩綠色光芒的長刀,他的神色淡定且漠然的回過頭:“我不擅長用言語去關心旁人。”
“走吧,出去找她。”艾爾海森將刀架在了背后,整套動作嫻熟而又自然,不由得讓卡維對他自稱學術分子的行為又開始了腹誹。
啊,不對啊。
卡維呆滯地想,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從來不會關心人的教令院頂尖冰山會主動去找人確認安危了?
……
散兵在那一夜之后,便離開了稻妻。
他雖沒有帶走神之心,神之心如今還好端端地握在雷電將軍的手里,可他也并沒有避諱是自己出手毀掉了邪眼工廠的事實,因此……
無論如何,“叛逃”這個名號,是板上釘釘地叩在腦袋上了。
他原本其實是想去一趟璃月的,畢竟那是他所在意的五條凜,曾經常住且相當喜愛的地方,也是當今七國之中最為安定,最不敢讓人冒犯惹事的國家之一。
可他最后還是將自己的路途改變了一下,選擇去了須彌。
須彌是他字面意義上,與凜初見的地方。
那里也是曾經大賢者想辦法給他遞消息聯絡,滿懷心機和算計,誠邀他一同參與“造神計劃”的地方。
可他的重點不再放在造神計劃之上。
被禁錮的小吉祥草王布耶爾,拜某位活蹦亂跳的少女所賜,前些日子她一己之力率著兩位神明將她一手解救,如今已經重獲了自由。
坊間傳聞是兩位神明,并未直言是什么神明,這個話題也并沒有得到大肆宣揚與報道,散兵卻能夠猜測出大概來。
而又有一件傳言,須彌的神明手中掌握的,還有有關著一切真相的世界樹。
他此番來到須彌,目的早已經并非是尋求力量,而是來探尋真相。
他的真相,她的真相,還有他與她之間關聯的真相。
也正因如此,他才要去一趟須彌,尋找到世界樹,一探究竟。
至于愚人眾那邊有沒有針對已經叛逃的他而下達某些追殺命令,他才懶得管。
當年他從踏鞴砂離開,流浪各國之后,原以為至冬是想要予以他一件容身之處,可并非如此。
多托雷帶他去往了陰森冰冷的實驗室,人偶的身體確實比正常人類的身體要堅強許多,否則他一定會死在那些慘烈的實驗里,而并非是能得到力量,堅強地活下去。
多托雷夸贊他,他說,你是我見過最完美,也最能忍耐的試驗品。
公雞利用著他,那家伙的性格犀利而又尖銳,老謀深算,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所渴求著的東西,也非常擅長去驅使他做一些事情。
至于至冬的那位女王大人……
她予以了他姓名,可最終給他的任務,卻只是讓他在稻妻掀起動亂與浪潮。
愚人眾對于他而言,從來沒有半點歸屬感。
并沒有所謂的“被需要”,從頭到尾,幾乎全都是對他的這份力量的利用。
一張白紙在數百年的時間以來,早已經被世俗的污漬所浸透,染上污濁的黑墨,如今他唯一所在意的,只剩下了凜吧。
在第一眼見到她時,便仿佛回到了踏鞴砂沙灘上,還是“傾奇者”的往昔,仿佛回到了還是一張白紙的過去。
名為五條凜的少女的名字,在他的身上打下了最深的烙印。
她確實討人歡喜,幾乎人人都喜愛她,身為愚人眾的自己在意著她,就連璃月的仙人,乃至提瓦特大陸的神明都會加以偏愛著她。
離開了愚人眾之后的散兵,暫時失去了目標。
可他不想繼續這樣迷茫下去,他迫切地想要自己的前路更加清晰一些,也多少……想去換一種視角,去直面自己的過去。
順帶,其實他也聽聞了一些風聲,一些關乎多托雷的本體而非切片最近在這里蠢蠢欲動,目標是小草神神之心的風聲。
說來也巧。
來到須彌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他恰好在距離城區稍遠的碼頭處,遇到了正在與鬼鬼祟祟的一位流浪漢交流著的多托雷。
原以為那是一位流浪漢,定睛一看,原來是渾身臟污看不清楚原貌的大賢者……看起來須彌這邊對犯人的管轄還是不算嚴格啊,他們居然能很有人權地完成越獄,到處亂跑。
散兵冷哼了一聲,他雖咽不下這口氣,可倒也自知自己與多托雷真實實力的差距,因此只是安靜埋伏在了角落之中,暗中看這二人究竟是在打什么鬼點子,順便琢磨一下這個博士究竟是本體還是切片。
可就是在此刻,散兵聽到了遠處傳來平地一聲炸雷般的怒喝。
聲音可太熟悉了,他一耳朵便能輕松辨認出來。
“——你!”她從空中從天而降,不算太穩地站定在地面,整個人搖搖晃晃地趔趄了一下,然后抬起細瘦手臂,朝向多托雷的方向,凌空一指,嘴里喊道:“壞人!我要代表月亮——消滅你!”
散兵:“……”
凜!你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他在此刻大驚。
他對凜的實力當然是很信任的,初見時,被她的外表迷惑了一下,后知后覺才反應過來那切片的基地大概率都是她炸成灰的,不僅沒心生被戲弄過的羞惱,反而還很慶幸她至少有些自保的能力,那弱不禁風的身體,在外才不會那么容易被欺負。
可眼下這只多托雷,還真不一定就是切片。
而凜的狀態很不對勁,此前她在有些時候雖然會有些迷糊,可她卻不曾表現出今日這副模樣。
因此,在那邊還沒能反應過來的多托雷與大賢者還在愣神之時,他毫不猶豫地從暗處露面,護在了傻丫頭面前。
“……這里危險。”他壓低聲音:“你,還是先別輕舉妄動,站在我的身后。”
話剛說出口,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因為他的腰從后面被人黏糊糊地抱住了!她的動作非常親昵,沒半點的客氣,嘴里還在哎嘿嘿地喊道:“阿散,散寶,你好可愛呀。”
“……”
根本沒空去看面前那二人的眼神,因為他的大腦已經在此時此刻原地炸飛成了煙花。
可,可愛……?
除去她以外,可能在沒有人敢這般膽大包天去形容過他了吧,可他的內心偏偏升不起半分被冒犯的感覺,而是……有一些陰暗的喜悅。
那晚的煙火大會是難得的獨處機會,卻被掃興的人打斷了,還聽到她說,“能和大家成為朋友實在是太好了”之類的言語。
可今日,背后的一趟擁抱就足矣沖淡他那時不滿的情緒……說實話的,散兵其實是個相當好哄的性格。
可他后一秒又覺得不對,因為從她的身上嗅到了一陣酒氣。
她喝醉了?她喝酒了,誰帶她喝的酒?那些話也是趁著醉意才說出來的,她如今并不清醒,是么?
蓬頭垢面的大賢者仍然保持著驚弓之鳥的警惕,他道:“是那個丫頭……”
那個讓他曾經跌落云端,被打上了禁錮神明罪行的丫頭。
他的一切身份地位,在那一日全部都蕩然無存,銷毀殆盡,可他明明是在為了這個須彌著想,才……
那丫頭是來做什么的?來把他重新送回牢獄里的?
“多托雷大人,你可千萬小心。”大賢者的眼神深邃,眸光警惕,如此提醒道:“那丫頭……實力并不簡單。”
背后的依仗也似乎很足。
而他身側的多托雷,不僅并未呈現出警惕,反倒是在看清楚五條凜的一瞬間,眼里便充斥起了一陣詭異的光彩。
“凜小姐……人魚小姐。”他壓低嗓音,忍住了差點從喉嚨里透出的笑聲,化作紳士一笑:“這可真是……許久未見啊。”
“實在是讓人想念呢,我這般珍貴的實驗資源,可愛的凜小姐,就這樣自然地,重新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這就是所謂的,得來全不費工夫吧。
還未等散兵怒目而視回去,他便察覺到了身后的五條凜蠕動了一下,沒有松開環著他的后腰的手,只探出了一顆腦袋,眼睛滴溜溜地望向了多托雷。
開口時,聲音脆生生的,直接就銳評道:“人模狗樣。”
多托雷堪稱完美的紳士笑容,在此刻驟然崩塌了一瞬。
不過他的神色緩和地很快,低低一笑:“凜小姐還是沒有改變呢。”
……還是和此前一樣,那般具有活力。
“多托雷,接下來要清算的,應該是你我之間的舊賬。”散兵上前一步,將剛才探出腦袋的五條凜,重新又摁了回去,他冷聲道:“收起你不應該有的一切想法。”
“哦?這不是斯卡拉姆齊么?”多托雷這才如夢初醒一般望向了散兵,見少年一臉的厭憎,他才喃喃道:“你所謂的我之間的舊賬……是指,踏鞴砂那時的事情?”
……踏鞴砂?
散兵起初所指的,自然是指他曾經將自己作為試驗品加以利用的事情,可是突然從這個男人口中蹦出了這道數百年前他異常熟悉的地名之后,他的腦袋才終于嗡嗡作響,在潛意識中覺得大事不妙了起來。
瞥見散兵的神色變化以后,多托雷才勾出了一抹笑意:“原來如此,那就是并不知道了。”
“喂,快把話給我說清楚。”散兵上前一步,眸光隱忍:“當年在踏鞴砂,究竟發生了什么?”
“——你這家伙,究竟做了些什么?”
難道在那時起,便從頭至尾,全都是這個混賬的算計么?
他根本不敢細想這一點,也許真相已經足夠鮮血淋漓,甚至到了讓他心生恐懼。
“大人,您不必與這兩個小鬼繼續爭辯!”前大賢者焦急地對多托雷說道:“也別再浪費時間了大人,如今最重要的,應該是大人與我們之間的計劃……”
他將最后那句話聲音壓的很低,只可惜在場三人聽覺一個賽一個靈敏。
五條凜沒等散兵制止呢,躥出去一腳就蹬在了這貨身上。
嘰里咕嚕說些什么呢,她聽著就覺得這貨好煩,和家里面那幫子老東西一樣,讓人心生討厭。
她一腳就把前大賢者蹬到了碼頭下面,他在水里狼狽地撲騰了幾下,甚至不敢大聲罵出聲,生怕這每一步都讓人看不明白的丫頭,把他拎出來邦邦摁在地上打,只好敢怒不敢言,只好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此刻的博士大人身上……
只見博士大人他……
也被五條凜那丫頭,一把就扯住了衣領,拽到了面前。
大賢者:“……?”
多托雷此刻一副并不想反抗的模樣,只笑吟吟地望著一臉憤怒的五條凜,眼神十分包容,像人類包容可愛的小動物一般,在面對珍貴的試驗品時,他總會分外有耐心。
他意識到她的眼神,在此刻似乎有點不太聰明的樣子,是因為……酒精?
明明已經百毒不侵,血肉也如同傳聞中的人魚一樣可以醫死人肉白骨了,卻還有酒精這一個弱點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在五條凜作勢用咒力將他痛打一頓之前,多托雷忽然詭異一笑。
下一刻,方才還揪著她的少女,軟綿綿地癱倒了下來,被他順手卡進了懷里,像拖著一只毛絨玩具娃娃。
而下一刻,雷聲乍響,是斯卡拉姆齊催化邪眼,朝他發動攻擊的聲音。
那人偶的反應極大,在此刻表現地相當憤怒,甚至一掌便擊潰了他豎起的保護屏障,他周身彌散的雷電,甚至將水里的前大賢者都波及到了,翻著白眼,像一條死魚似的浮了上來,翻起了肚皮。
“有趣。”多托雷勾起唇角:“斯卡拉姆齊,你居然……是想保護她么?”
原本以為那不過是一時的新鮮感,類似于上位者對小動物的保護欲,不可隨意當真,可如今的現況,卻實在讓他心生譏誚。
“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身為人偶的你,如今居然也在逐步學習人類的情感,是想向人類靠攏么?”
“明明沒有一顆屬于人類的心,卻又在竭力效仿人類的行為。”他的言語尖銳而又刺耳:“呵,只可惜,仿造永遠也只是仿造,你永遠也不可能成為真正的人類,在旁人的眼里,你不過是一個怪物而已。”
這句話當然沒觸動散兵的防線。
但足矣讓他內心另一層封存的記憶就此動搖。
因為這段話,他記得相當清晰,是數百年前,他還身在踏鞴砂時,一位來自楓丹的工匠,在他傷痕累累地從雷電將軍的天守閣門口,絕望歸來以后,轉達給他的,他心中認可的人類友人丹羽臨走時說過的話。
那工匠聲稱,散兵單方面認為的朋友拋棄了他,在他為了整個踏鞴砂的人民而努力時,帶著家人一起當了逃兵,并且還辱罵他為無心的怪物,相處的時刻,見他偽裝人類的模樣,實在覺得作嘔。
那時的散兵還是稻妻的傾奇者。
他信了工匠的那番說法,可是即使瀕臨崩潰,還是幫忙解決了踏鞴砂那時的危機,落得十指盡數燒毀的地步。
可,多托雷究竟是怎樣知道那個工匠轉達給他的話語的?
真相在這一刻昭然欲揭。
“你!”散兵瞪大了眼睛,他的邪眼在這一刻催動出了過量的雷系元素力:“你就是那個工匠?!”
難道那一切,從頭到尾都確實是他鋪墊已久的算計?他被利用與欺騙了這樣長久的時間?
尖銳的真相刺痛了他的內心,尤其是此刻的多托雷避開了他的攻擊,還在掐住面前少女的臉頰,用端詳物品的態度打量時,他從未如此失控:“多托雷!!”
絕對要殺了你!
雷電凝成長刃,直指那混賬的咽喉,可就在只剩下幾厘米左右的距離之時,身上懸掛的邪眼在那一刻陡然破碎,雷光在這一刻開始了反噬,幾乎一道也沒停頓地全部籠罩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少年倒在了地上,面色慘白,他頭頂,響起來了一道居高臨下的冰冷聲音:“別忘記了,當時,究竟是誰予以你的這份力量。”
他既然能通過慘無人道的實驗予以他這份能力,也自然可以隨時收回。
“造神計劃自然要繼續進行,只不過,相較你這件殘次品,我尋找到了更加有趣的對象。”
多托雷拖著面前不省人事的少女,勾起唇角,如此示意道。
散兵目眥欲裂,可他的身體被邪眼反噬,劇烈的傷害與疼痛讓他動彈不得,而也恰在這一刻,他的內心竭力萌生出了希望保護旁人的意愿,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強烈。
他抬起手,猛地握住了降臨在面前的神之眼。
而另一側,多托雷側身躲過了兩道草元素力的襲擊,側著眸,看向后方朝他發動攻擊的,來者不善的兩個須彌土著。
剛準備冷漠地回擊,他忽然察覺,到懷中的五條凜動了。
下一刻,一道上勾拳猛地打破了桎梏,帶著十成十的咒力,一道防不勝防的黑閃砸在了他的面具上。
五條凜口中罵道:“你跟誰倆呢!給你臉了!”
第67章
剛剛那一擊明明有觸碰到的實感,身側的男人卻在她認為一擊即中的剎那化作了幻影。
多托雷看起來,與她之前遇到的任意一只切片都截然不同,他似乎更加游刃有余,更加深不可測,這也就是說明……
這次的博士,并非切片,大概率是真貨。
五條凜這時的大腦仍然虛虛地疼痛著,并非是因為宿醉造就的疼痛,想來也是剛剛稱她意識模糊之時,又被趁機做了些什么手腳。
她暫且無瑕顧及這一點,恢復意識清明以后的第一想法,自然是趕緊趁他病要他命,她站定在地面,視線掃視整個碼頭。看到那邊的大賢者已經飄在了海面上,被電到失去意識,有些心虛地略過了趕來尋找她的卡維與艾爾海森二人,又稍顯擔憂地看向身側的散兵……
可只一眼,她便放棄了繼續對博士緊追不舍的念頭,而選擇先看看散兵的身體狀況——剛剛,他是為了自己,才遭到博士的暗算的。
邪眼破潰,在這一刻,對少年的身體造成了強烈的反噬,可剛剛那一霎那,凜似乎看到他抬手往自己的胸口攥緊了些什么,凌亂的氣息也變得穩定了許多。
“阿散。”五條凜俯身向下,先將半跪在地面的散兵扶起,眼中只剩下了擔憂:“你沒事吧?”
少年手中緊握著方才獲得的神之眼,風元素力灌注到他破潰的身體中,才勉強讓他沒有直接因為邪眼的反噬而暈厥,他借了一把五條凜的力氣勉強站穩,將咬緊齒縫滲出的血液悉數咽了回去,盡可能不讓自己此刻的聲音聽起來那樣顫抖:“……我沒事。”
當務之急,是揪住多托雷那個混賬,將他的所作所為問出一清二楚,讓他付出代價。
至于他的身體,散兵此刻根本無暇顧及。
“凜!”卡維的聲音隨之響起,有些咋咋呼呼:“凜!剛剛那個家伙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可以在睡覺的時候到處亂跑呢?不是跟你說好了要乖乖聽話,躺在床上……”
卡維夾雜著擔憂的數落聲到半路忽然就卡了殼,許是因為散兵此刻望著他的眼神,說是敵意吧,可是又帶著一縷意味深長。
散兵擦到唇角溢出的血,忽得笑了笑,笑得燦爛,詢問五條凜:“嗯?又交到了新朋友?”
五條凜:“……”
怎么回事,感覺散寶這會兒的情緒不大對勁啊。
五條凜抬指對著戳戳,支支吾吾,小聲回答:“那個,其實是一不小心喝醉了,然后遇到了好心人?”
她這會實在不敢仔細去回憶,自己醉酒當途到底都干了些什么蠢事情,也因為非常心虛,不敢直視此刻的卡維和他旁邊的艾爾海森,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裝傻,將此事蒙混過關過去,嗯嗯。
“哇!那不是前任的大賢者嗎!”卡維發出一聲驚呼:“他怎么泡在海里啊。”
五條凜:這個事情說來話長,就要從阿散剛剛的無差別攻擊開始說起了。
“所以,你現在已經清醒了嗎?可以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了嗎?”卡維又望向了五條凜。
五條凜:“……”
那個,怎,怎么說呢。
她這個時候是應該承認還是應該繼續裝傻呢。
要不要參照之前哥哥發完酒瘋的方式,倒頭就睡呢,剛好倒阿散懷里免掉一場危機?
“對了對了,話又說回來,剛剛那個在找你麻煩的男人,他到底是……”卡維這會兒終于找到了重點。
五條凜驀然回神:“嗷嗷,對哦,多托雷。”
剛剛沒打中博士,他不知道究竟去哪里了,但是按照那家伙的尿性,絕對不可能就這樣簡單地善罷甘休。
她可是他非常非常在意的“試驗品”。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是通過什么方式操作的,但是多托雷那家伙,很明顯就能夠和他切片的記憶完成連接,所以才會用一種讓她起雞皮疙瘩的,碰到了老熟人的語氣,去同她講話。
他已經知道了她的體質,還繼承了他的切片們對她做過的一些分析研究的記憶,那么肯定不會輕易地對她這件珍貴的試驗品善罷甘休。
可……
散兵的身體所受的影響,看起來實在是很嚴重。
他雖沒有表現出來異常,可五條凜一眼便能夠覺察到,這孩子肯定受了內傷。
即使人偶的身體會比普通人更加堅強一些,可他還是會疼的啊。
“我先帶你去見納西妲。”五條凜開口便替散兵做了決定。
“不必。”后者蹙起眉頭拒絕了她的提議,神色堅決:“我要先去和那家伙清算……”
“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態嗎?”五條凜反問道:“直接去對上多托雷那個有無數條后路底牌,活的比你還久的陰險狡詐的家伙?”
散兵沉默了。
而卡維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湊過去對艾爾海森道:“她……她清醒以后居然是這種性格的嗎?”
沒有想象中的那么不正經欸?意外的很有抉擇力,還給了那么一點安全感,和醉酒以后亂來的狀態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可是這道小小的耳語還是被五條凜給聽到了,這讓她怪不好意思的。
艾爾海森沒有回話,他只是不著痕跡地將自己的腳步往旁邊撤離了一下:“需要見草神的話,我可以以現任代理大賢者的名義直接帶你們過去。”
“欸?真的嗎?”五條凜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直接郵件聯絡呢,聽到這里她趕緊道謝:“謝謝你,海哥!”
“不必感謝,雖然這些都是不必要的加班時間,可面對聯絡上任大賢者對須彌蓄意不軌的愚人眾,這也是分內之事。”
五條凜:其實重點還是害他加班了吧,打工人的怨念已經飄了過來了。
“以及,你半夜亂跑,害某人擔憂,增加了我們全城尋找你的工作量的這件事情——”艾爾海森勾起唇角,但一點不像在笑:“也希望凜小姐日后能予以一個合理的解釋吧。”
五條凜:“……”
她趕緊低頭認錯:“抱歉,剛剛害你們擔心了,還有謝謝你們即使出手相助,剛剛那個其實是我的第二人格,總之先帶阿散去療傷修養吧,我之后再和你們正式自我介紹……”
卡維恍然大悟:“什么,這就是傳說中的第二人格嗎?”
艾爾海森用一種:不要逗傻子吧因為他可能真的會相信的眼神,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
五條凜:私密馬賽。
卡維興高采烈:“我就知道嘛,凜恢復正常的時候看起來挺好相處的,不像醉酒的時候會干過份事情的樣子。”
散兵的目光幽幽瞥了過去:“過份的事情?”
五條凜抬手蓋住臉。
原本是打算先往草神居所的方向走的,可途中五條凜忽然又發現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面前的面板呀,又又又打不開了。
她便先入為主,覺得它可能是先下線去更新了,就跟上次一樣,重新出現以后又嘰里咕嚕地扔給她一些全新功能。
可是腦袋的脹痛感還是很明顯。
去往凈善宮的道路中,內心的不安感也更加明顯了一些,直到五條凜察覺到了空氣中傳來危險的氣息。
她暫時松開了一直緊張地攙扶著的散兵的胳膊,沒去與他們解釋,直奔凈善宮的大門,一腳將門踹開。
果不其然,此刻的納西妲正被困在一道半透明的圓形球體中,與她作為神明時遭遇過的那道束縛,稍有異曲同工之處,而站在納西妲面前的,赫然又是多托雷那個混賬。
新仇舊恨該一把算。
沒等所有人反應過來,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有別于元素力的咒術攻擊點亮了整個須彌城的天空,也吵醒了部分沉睡著的子民。
他們一臉懵逼地拉開窗簾:怎么個事?深淵又打過來了?
“多托雷!”一擊落空,五條凜的怒氣也被點燃到了最高峰:“你找死!”
納西妲某種意義上算是初生的神明,身為智慧之神的她,想來也沒有她認知中的神明那樣強悍的武力值,因此才會在守衛不牢的情況下,被這家伙趁虛而入了。
“何等讓人驚嘆的力量。”男人意味深長地發出了感慨,他面具下的眼神里此刻滿是癡狂:“比起上一次見面時,你又強大了不少,凜小姐。”
下一擊的術式反轉沒那么容易躲避掉,他的身影像幽靈一般隱沒在了那道紅色光芒之中,隨即又以詭異的方式,完好無損地閃現在了她的身后:“別著急啊,接下來的我們,有十足的時間去敘舊。”
五條凜回首一掏,作勢用拳頭掄他眼睛,此刻激戰已經到了半空中,她忽然察覺自己后頸部位一痛,連帶著整個大腦都開始了刺痛。
“你到底又做了什么……手腳……”
她的身影搖晃了一瞬,倔強地強撐著沒讓意識墜下。
“要怪就怪剛剛的凜小姐,放松了一絲警惕吧,予以了我可乘之機吧。”多托雷詭異一笑:“才能讓我有機會,給你投入了足量的禁忌知識。”
它是源自深淵之底的存在,就連上一任的大慈樹王都不能將它完全理解,至今無人能夠將其掌握。
當尋常人接觸到它時,最終都會變得癲狂,就連神明也會被它污染,可她卻和沒事人一樣,只是從醉酒狀態清醒了過來,原本他都要覺得,它對這女孩,并不能起到半點作用了。
看來,剛剛只不過是缺少了一些時間的催化。
——起初,在“五條凜”這道存在被那枚切片發覺到之時,他還在認為那不過是只還未能發現的人魚一族生物。
后來,通過幾番實驗,才發現不止于此。
她像提瓦特大陸的生靈,又像源自世界之外,她的血肉中隱藏著萬千的秘密,甚至可以療愈好斷肢再生的人類,被魔神殘渣污染的人類,事間奇毒也奈何不了她。
原本受他控制的那枚切片,起了自己的私心,切斷了與他之間的聯系,還一度產生了,想要私吞試驗品的念頭。
因為他從她的身上讀到了,足矣顛覆這個世界的可能性。
“五條凜”,這是一道曾經出現在被污染的世界樹上的名字,只可惜后續的信息已經被污濁到了面目全非,根本無法細看,可那時世界樹上少女的面貌,蒼藍色的眼眸,早已經烙印在了多托雷堪稱數據庫的大腦中,在見到少女睜眼的一瞬間,便重新記起。
將禁忌知識投入到了五條凜的身上之后,多托雷心想,倘若她會因此被污染,變成面目全非的癲狂模樣,這便說明這道試驗品也不過如此。
但是,倘若她當真能做到連神明都無法做出的事情,當真能將禁忌知識通透理解的話,這就說明“造神計劃”進行地超乎想象的成功,他發掘到了神明之外的存在。
只不過,她的力量抑制不住,鋪天蓋地,迎面朝向自己而來時,多托雷游刃有余的笑容也維持不住了。
他險險避開了很明顯正針對著他的一擊,這次即使運用了籌備好的能力去閃躲,還是不可避免肩膀被削去了一塊,痛感只讓多托雷此刻的笑容越發深邃了一些。
順帶,此刻他還察覺到了,五條凜的變化已經引起了須彌之外的幾位神明的關注——看來現今的幾位神明,有不少正將少女放在心上,迫真地擔憂著。
“罷了。”他后退幾步,雖沒將五條凜之外的那些攻擊放在眼里,可也深知過猶不及的道理:“凜小姐太過熱情,讓我有些招架不住,我們來日再會。”
散兵停下了,沒繼續追上去補刀,他此刻已經盡快地適應了他的神之眼,起身抱住了搖搖欲墜的五條凜,拖著她的腰帶著她落地,而五條凜的眼神迷離,她看到了納西妲的面龐在下一秒出現在了她的面前,納西妲焦急地喊道:“是禁忌知識!”
“多托雷給她使用了禁忌知識——!”
禁忌知識……在游戲原作里的設定,是什么來著?
她察覺到自己的劉海被一縷風掀起,她在昏迷之前聞到了塞西莉亞花的香氣,恢復了全盛時期的風神其實是最早趕來站在她身側的那個,他抬起手,輕輕觸碰了一下她的面龐。
她動了動嘴唇,卻發覺自己無法好好地喚出溫迪的名字。
也許是因為上一次死亡的記憶很清晰吧,人在死去之前,最先消失的是觸覺,不會再疼了,然后是視覺,漸漸周圍都會變成漆黑一片。
最后才是聽覺。
她聽到了鐘離先生的聲音,急切地喊她的名字:“凜!”
“凜,保持清醒!”巖神在她眉心留下的烙印嗡嗡作響,卻無法制止她墜入黑暗的進程。
她聽到了溫迪在再度為她奏響天空之琴,這一次,純粹是為了替她驅散污染,讓她的內心保持清明。
多托雷……等我醒了以后……絕對要你好看——!
她抱著這個想法,咬牙切齒的閉上了眼睛。
她似乎墜入了一片極其深邃的海,海水灌注到了她的口鼻,浸透了她的四肢百骸,她在浪潮中被吞沒,逐漸地沉溺。
再睜開眼時,她再度看到了熒,可她身著一襲純黑漸變的長裙,熒望著她,眼里滿是憂郁,然后熒拽住了五條凜的手,在她還沒有搞清楚現況之前,帶著她一同跑了起來。
“坎瑞亞已經無力回天了。”熒的面龐上是悲哀的微笑:“我現在所能做的,也只有接納深淵……”
“謝謝你能夠一直陪伴在我的身邊,凜。”熒的眼淚滲出了眼角,對她強行斂出一道微笑:“回去吧,你的哥哥還在等你呢。”
什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熒要選擇接納深淵?為什么她會回到坎瑞亞覆滅的時候?
“我已經等不回來哥哥了。”熒這樣對她說道:“抱歉,凜。”
五條凜被女孩抬起的雙手用力往外一推,她自己隨著潰散的下陷的城堡一起,在剎那間被吞噬埋沒。
五條凜又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在不受她控制地大喊道:“熒!再等我一次,下一次,下一次一定會救下你的!”
……下一次?
畫面流轉,這一次,她來到了稻妻,她坐在榻榻米上,她的面前坐著一只身著白袍的散兵,眼神清澈見底地像白紙,他歪了歪頭:“姐姐?”
即使處在大腦混沌的狀態,五條凜還是因為這道目光,連心都被快融化掉了。
“姐姐,丹羽說,幫了我們大忙的工匠大人就在外面。”散兵笑得甜甜:“我們要一起去見一見他,然后感謝一下他嗎?”
五條凜很被動地被散兵牽起手,跌跌撞撞地走向門外,不過門口的中年小胡子工匠,只一眼就讓五條凜渾身炸毛警惕,她的身體此刻和她的思維對上了序號,一拳就照著他的臉掄了過去:“呔!多托雷!你以為換張臉我就認不出來你了嗎!”
畫面一轉,少年散兵面色蒼白,正手握裝置,神色悲哀地站在踏鞴砂的爐心前,可他回過頭時,卻看到了正高聲呼喚著他的名字的丹羽,還有正攙扶著傷痕累累的丹羽的五條凜。
她成功了嗎?能夠獲得一次不錯的結局了么?
在身為傾奇者的少年哭著撲進丹羽的懷中時,五條凜的內心還未來得及有半分欣慰,卻見一道驚雷劈向大地,她抬手將二人推開,自己遍體凌傷的倒在地面上,她迷茫地睜開眼睛,看到了眼熟的那位“天理維系者”,她像是設置好的程序一般,朝向她的方向伸出手,口里喃喃道:“清……除……”
在被那道光芒接觸到之前,畫面再度逆轉,她回到了魔神戰爭將將結束的璃月。
此刻,觥籌交錯,將士們正在把酒言歡,慶祝璃月大地并沒有遭遇多少損失,便重新回歸了往昔的和平。
這是慶祝魔神戰爭結束了的慶功宴。
五條凜環顧四周,看到了正在與歌塵浪市真君笑瞇瞇聊著天的塵之魔神歸終,還看到了移宵導天真君的身影,原本應該隕落在魔神戰爭時期的幾位魔神仙君,此刻正完好無損地坐在這里。
幾位夜叉忽然推著一位少年,往她的方向慫恿了幾步,為首的浮舍口里喊道:“金鵬,你不是有些話想對凜說嗎?”
魈被這么一推,險些直接撞在了五條凜的身上,幸而他直接剎住了車,整個宴席都安靜了下來,仿佛在等待著魈上仙對這會兒的五條凜說出什么金句。
他的耳畔憋的通紅,眸光閃躲,最后只緩緩吐露出來了一句:“……一直以來,謝,謝謝你。”
五條凜下意識地回了一句:“嗯……不客氣,為璃月服務?”
下一刻,整個宴席的將士仙君們,都不約而同地發出了“噓”的遺憾聲音。
“凜。”在首位的鐘離,緩步走向她的方向,他的目光包容,如此問道:“可否,有想要實現的愿望?”
五條凜:“……希望世界和平?”
她的此番話語落下,又是引起了場上一片嘻嘻哈哈的笑聲。
可她自己卻一面苦笑著,一面心臟開始了抽搐的鈍痛:“希望……希望璃月可以一直這樣下去,不要再屈從于命運……”
巖神摩拉克斯的手掌落在了她的頭頂,輕輕撫摸。
“帝君。”
再抬眼時,方才溫馨的場景此刻已經蕩然無存,化作泡影,目所能及的全都是尸橫遍野。
塵之魔神歸終已將身軀凝做塵土,以身殉國,移宵導天真君化作山巒,五位夜叉的身影已經看不清晰,傷痕累累的魈正喘息站在她的面前,他的翅膀張開,將她嚴嚴實實地遮避在她的身后,為她投下了一片陰影。
“凜,快逃。”
所有人都在對她說,凜,快逃。
帝君的身影化作金龍,正在與天空之上看不真切的敵人纏斗,五條凜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她將全身上下的力氣全部都用在了加速上,她將苦澀的眼淚咽進口中,與之同時,她在告訴自己,下一次吧,再給她下一次的機會,她定能——
諸如此類的幻境,她見到了成百上千種類型。
有時候,她的身份平凡,譬如,她那次只是一名教令院的學生,長年累月被論文困擾到了痛不欲生,幸運的是,她年少時被一位慈祥的阿婆收養了,她還多了一位腦袋很聰明的異父異母的哥哥,叫艾爾海森,她能纏著這位哥哥,幫她寫論文。
可有時候,她的地位又舉足輕重,譬如說,她是被稻妻的兩位雙子神明放在心上的存在,她救下了他們許多同伴的性命,甚至雷電影根本坳不過她的要求,用坎瑞亞的材料給她捏出來了一位弟弟,當作自己的繼任者,取名雷電國崩,五條凜便在那時的稻妻,過著吃飯睡覺看輕小說,養國崩弟弟的瀟灑生活。
又有時候,她獲得了一場天崩開局,開局便被撿到了到了至冬國的壁爐之家,身份是未來要為愚人眾賣命之人。她當然不會坐著等洗腦,趁著深夜逃進了至冬的永夜,在徹底迷失在雪原之前,被一位笑得傻乎乎的少年撿回了家中,那時的少年還不叫達達利亞,叫阿賈克斯,他拍了拍五條凜呆呆愣愣的腦袋:“以后,我就是你的大哥了!”
每次的身份不同,地位不同,可結果卻無論如何也意外的相同,那就是,不論她如何努力,去改變已知的一切,結局都會在最后一刻變得分崩離析,面目全非。還有一道聲音追著她喊道,這是應有的命運,這便是反抗命運的代價。
她的腦海中出現了太多曾不存在的回憶,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相處著的往昔,在這一剎那,她的大腦幾乎被填滿,疼到要裂開,最后一刻她所見的場景是整個提瓦特大陸都全面淪陷,七神只余三神在苦苦支撐。
她的耳畔響起了哥哥的聲音:“凜,凜——”
五條凜睜開眼,全息眼鏡被五條悟摘走,她如同大夢初醒般神吸了一口氣,眼淚從干澀的眼角中滑落了一滴下來。
五條悟抬手替她擦去了眼淚,他問道:“怎么了?是游戲玩的太久,眼睛不舒服嗎?”
游戲?
五條凜愣愣地看著自己面前的游戲面板,一水的滿命滿精角色卡池,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持有者多么歐氣滿滿呢。
是啊……游戲。
每一次進入游戲時,她便面臨一次在游戲中體驗人生的機會,也正因為是游戲,她才能擁有一次又一次地重新來過,直到打出最好結局的機會。
而每一次從be中抽離之時,她也只會覺得自己只是體驗過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游戲罷了,那些全身心投入的記憶,會在她回歸現實的那一刻,全部蕩然無存。
“只是游戲而已嗎?”
五條凜抬手輕輕觸摸面前的屏幕,像是在詢問自己,也像是在詢問界面另一端的存在。
“禁忌的知識”是不屬于提瓦特大陸的存在,可卻歪打正著,將她的腦袋里封存起來的一切全部回憶了起來。
原來如此。
她喃喃道,她終于明白了。
她終于在這一刻,成功地接納到了源自游戲之魔神的全部權柄,從懸溺著的深海中睜開眼,回到了此時此刻的真實。
第68章
如果人生也能夠和游戲一樣,可以一遍又一遍地重新來過,直至達成最完美的結局,也可以以各式各樣不同的方式去進行這場“游戲”,可以在無數次重來之時改變未來足夠壞的結局,該有多好呀。
這是五條凜曾經,手捧著哥哥交給她的全息游戲機時,蠻認真地進行過的幻想。
可她從未設想過,那一切的幻想居然能夠成為現實。
世界在她的眼里,當真變成了一場可以無限制重新來過的游戲,她在那時唯一的受制,可能便是會一次又一次地,在從“游戲”之中回歸現實時,再重復地忘記吧。
那如同一場綺麗而又漫長的幻夢,她的大腦最終歸于沉靜,然后,安靜地接納了從最初時至今的一切。
她有時出現在璃月,有時出現在須彌,有時會是在古戰場所向披靡的存在,有時又會因為身份受制而不得不隱忍一時,有時候會是神明身邊的寵兒,有時候又不過是最普通的一位大陸原住民。
原來,大家之所以對她擁有著好感值的基礎,是因為她早已經提前在“游戲”里,奠定了足夠的羈絆基礎。
那是因為她確實早已經認識了大家,她在那場漫長的,曾經貫徹了她的一生的那場游戲里,早已經認識了大家,她與大家,曾一起出生入死,經歷過危機與歡笑過。所以相遇之時產生的“共鳴”感,也并非是憑空出現。
杰尋找到的那件咒具,其實算是一件楔子,足矣將五條凜的靈魂真正指引到提瓦特大陸的楔子,讓她真正意義上地去往“新世紀”,而并非繼續以游戲的方式持續下去。
她看到了相當多的,曾經讓她所迷茫的真相。
譬如,她的這份曾經無法解釋的力量,其實來自于提瓦特大陸的一位游戲魔神。
游戲魔神誕生于提瓦特大陸,他擁有著人魚的血脈,也是整個大陸唯一的人魚——提瓦特大陸擁有著各式各樣的異人族,有時沒有同類族群,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似乎世間萬物都能以自己的方式憑空誕生出來。
他的力量實在不夠強大,在魔神戰爭之時,在開始之前便隨著宿命的浪潮一起崩裂潰散,但它并沒有甘心于直接消失在提瓦特虛假的星空之下,神格與權柄尋到了機會,尋找機會潛入了一個全新世界。
他尋找到了一個相對糟糕的世界,在那里,游戲魔神意識到,他的力量能夠化為概念神的力量,譬如,他可以將整個提瓦特大陸都擬定成為一場游戲,以游戲魔神的力量,去尋找到一位繼承者,去影響整個游戲世界,便比曾經嘗試在浪潮里卷起水花的行為,要簡單了很多。
它自然不甘如此覆滅,而說來也足夠湊巧,它所抉擇的世界,實際的結局也足夠糟糕,也許在未來,它所抉擇的眷屬,也能利用它的權柄與力量,去做到某些改變呢。
神明在徹底消散之前,確認了這個世界原本的“天命之人”,說是天命之人,未來的世界最強,卻被整個世界愚弄,仿佛實際上,正有一雙無形的透明推手在其后推波助瀾那般,予以了那位名為五條悟的少年,一個最差的結局。
其實,游戲魔神原本想將五條悟作為它向往的眷屬,可是它臨門一腳卻改變了主意,依照五條悟的力量,用那雙世界上原本“獨一無二”的眼睛,用游戲的概念去設置了一個全新的,獨一無二的少女,是隸屬于命定之人五條悟的,他同父同母的妹妹。
于是,五條凜就這樣出生了。
她本不應該出生于咒術的世界,咒術界的世界可從來不需要第二雙六眼,因為她的出生本就是一件正在改變命運的軌跡的事情,所以她的誕生才會遭受無法解釋的詛咒,她才會飽受痛苦,艱難地活著。
因為她正在被那個世界排斥,她成為了不確定的因素,誘發了整個世界化身免疫系統,想要不遺余力地清除掉她這枚“毒瘤”。
可她的兄長將她保護的足夠好,她在這份庇護之下勉強長大,而又在某個契機之下……
接觸到了游戲魔神鋪墊已久的那件游戲。
原本按照道理來說,以那時的科技力量和水平,想要創造出一件全息游戲,其實是足夠困難的事情,可卻從未有過任何人去質疑過這件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挺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的太多的困惑,都在這一刻得到了完整的解答。
這也是為什么她到達了提瓦特之后,身體便會以另一種形式降臨的緣由——因為她說是神明眷屬,卻在某種程度上,融入了部分那位隕落之神的神格與神柄,她的身軀會呈現出部分那位的狀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為什么她看到大家會這樣親切呢,為什么大家看到她的時候也會那樣親切,想要接觸,甚至不曾多說一句重話呢?
曾經的她可能會將一切全都歸因于,這是因為游戲嘛。
現在的她也會恍然大悟地感慨著,嗯,是因為“游戲”呀,原來如此。
她在這一刻,從遍布了意識的無盡海域中掙扎懸浮,并未陷入禁忌知識造就的癲狂中,仿佛有一陣空靈的音樂,為她努力指引著前行的方向,她的手臂掙脫了險些將她吞沒的浪潮,她下意識地抬起手,而有人在這一刻及時握住了她的手,她睜開眼,像渴水的魚一般深深呼吸了幾次,淚水順著眼角緩緩滑落。
五條凜聽清楚了自己的嗓音,在此刻顯得略微有些干澀,她望著面前的鐘離先生,忽然想起來有一次的結局中,他犧牲了自己,以殘軀庇護著整個璃月大地,她努力隱忍著內心的酸澀之意,輕聲地對面前的神明說道:“我……我回來了。”
天空之琴的聲音停了下來,還有一人先于鐘離先生,在旁邊一聲不響地恰住了她的面龐。
五條凜口齒不清,欸了一聲:“溫……溫迪?”
“凜,我說你啊……”溫迪很快就從面無表情的模樣,恢復了往日的姿態,嘿嘿一笑:“美酒雖好,可不要貪杯哦,因為醉酒可是會誤很多事情的。”
一旁的鐘離無聲地投來了:“全世界只有你最沒有資格對她講這件事情”的表情。
五條凜張了張嘴巴,方才回憶起來的那些仍然歷歷在目,可她卻不知應該從何開始說起。
是詢問一下,大家還記得我嗎?
還是肉麻地感慨一句,能遇到你們真好?
關于那位,某種意義上的,她的創造者神明,五條凜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是厭惡么?畢竟沒有征詢她的意見,便懷揣著那樣大的希望,將一切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讓本不應該出生的她降臨于世,還經歷了如此多莫須有的痛苦。
還是感激呢?如若不是他的話,她無法出現,無法認識哥哥與杰,無法見到提瓦特大陸的一切,也無法有任何機會去改變所有人的結局。
五條凜的心中百感交集,可她不擅長往深了去思考,只得出了一個挺簡單的結論。
我不喜歡世界,可是我喜歡大家。
所以,身為五條凜的她要守護自己所珍視的一切,這樣就足夠了。
當然,她在這個時候還不忘記半開玩笑地告狀道:“咳咳,那個,那個欺負了我的壞人叫多托雷,是愚人眾的執行官……”
“啊沒錯沒錯,還是之前洗腦了特瓦林有他一份力的幕后黑手。”
“其實我最開始來這里的時候就差點被他拉去做實驗,這回也一樣……”
總之先把多托雷的帳向自己的家長告完了!指指點點道,溫迪還有鐘離先生你們快看呀,這就是那個欺負過我的人。
果不其然,屋子里的風巖元素力瞬間就躁動了起來,很明顯的,專程來見她的兩位家長,這會兒很生氣,后果很嚴重。
五條凜將之前“游戲”里太多太多和多托雷有關的帳合計了一下,默默心想,這一次,你小子最好就自求多福吧……
——
她還想起來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酒精誤事,她鬧出了不小的一通烏龍,她得好好去和大家道歉才是。
見她如此深深鞠躬,艾爾海森眼皮子沒帶抬一下,卡維倒是被嚇到受寵若驚,一蹦三尺高:“啊不用不用,你快起來!”
“原本按照我那邊的傳統,其實是應該土下座謝罪的,但是我現在,稍微折中一下好了。”五條凜滿臉歉意:“對不起呢二位,我不該在腦袋不清醒的時候把手往不該放的地方放……”
草神納西妲這邊出了事情,須彌能用的人不多,幾乎都趕了過來,這其中就包括提納里和賽諾,在確認了納西妲的情況以后,見到此情此景,賽諾便小聲道:“到底,什么是不該放的地方?”
提納里的耳朵尖都翻紅了些:“呃……這個嘛……”
賽諾冷著臉,一本正經:“我明白了,也許……是須彌的政治立場吧。”
提納里:“……”
夠了,好冷,在這個時候就不要講冷笑話了。
“通過這件事情,我還明白了一件道理。”五條凜還在那邊言之鑿鑿。
卡維揉著有些發疼的太陽穴問道:“什么道理呀。”
“就是不應該把小手往沒有布料保護的地方亂放,這是很冒犯的舉措……”
“啊啊啊啊好了!你不要繼續道歉了!”這到底是道歉呢,還是害他回憶起來那些事情反反復復鞭尸呢,卡維的聲音此刻大的像被踩住腳的大鵝:“好了可以了,我太接受你的道歉了,凜,相對的,就麻煩你不要再往下說了!”
這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道歉全程呢。
散兵跌跌撞撞地從凈善宮出來——他最終還是無奈接受了一些來自草神的幫助,而巧之又巧的是,與他剛剛獲得的神之眼對應的那位神明也在這里,所以他的身體被修復的很快,被邪眼反噬的傷害差不多愈合,這會兒已經可以自由行動了。
結果他迎面就見到了這樣一副場景。
說實話的,沖擊略微有些大。
可他這回沒有環抱雙臂給個眼神叫五條凜自己去理解,他徑直走上前,直截了當地握住了五條凜的手腕。
“凜。”他輕聲呼喚著五條凜的名字,少年的聲音清澈明朗。
“嗯?”五條凜回眸微笑:“怎么啦,阿散?”
于是她眼睜睜地看著少年當著所有人的面,微微俯著身,將面龐貼在了她的手背上,喃喃道:“我與其他人不一樣,凜。”
少年的睫毛很長很長,人偶的面龐,觸感柔軟而又冰涼。
“無論你做什么事情,對我而言,都不會冒犯。”
五條凜將這一幕與回憶中的某個場面重回,她下意識樂呵呵地回:“因為把我當成姐姐啦?”
全場皆靜。
散兵:“……才不是!”
——
既然已經獲得了一切游戲魔神的能力與權柄,她的所作所為便不再受制于面前的透明面板而進行。
將兩個世界都以站在兩邊世界觀的“游戲”的形式鏈接,從而兩邊影響,這也是她至今為止擁有的能力之一。
她看提瓦特這邊的大家是游戲面板,提瓦特這邊認識的大家看她也會有一個游戲面。
不過,此刻的她所能做到的,顯然已經不至于此。
她也不可能當真完完全全繼任這份力量來源者的遺愿,為了那位魔神去做些什么,那便不像她了。
她只會為了自己和所在意的人去完成某些事情。
譬如整個咒術界,曾經想要自己的哥哥與杰去死,那她便一點點鋪路,去顛覆整個咒術界。
譬如那邊的世界覺得五條悟和夏油杰的的死亡是既定的命運結局,那就去他的整個世界。
如若說,提瓦特大陸最終的結局也會是覆滅的話……
她也絕無可能承認這個結局。
這不是那位魔神的思想,而是她生為五條凜的真實想法。
不過還有一點其實挺讓凜好奇的,遇水能便人魚她可以理解,這是體質上的緣由,可她為什么要通過與旁人的接觸才能恢復原型呢?
對這一點還挺好奇的她,從自己腦內龐大的信息量里面扒拉了一下,最后才勉勉強強扒拉出來了這樣的一件事情。
——那位魔神在完全隕落以前,其實依靠著一縷殘存的意識稍微研究了一下五條凜的世界所屬的游戲,被那龐大的信息和類型震驚到。
而與此同時,他還發現了,對于人類而言,似乎一種名為“攻略”類型的游戲會更受歡迎一些。
他便幫他的眷屬加了點類似的設定。
簡而言之,之所以會有好感度這個概念面板,也全是被攻略游戲的概念所啟發到了——只是五條凜純粹口嗨,口里喊著紙片人男神,心無旁騖養崽成長流,經歷了那么多輪“游戲”,即使沒留存記憶,最后的結果也無一例外是鐵血兄弟情收尾。
終于讀到了這一點的五條凜:“摔!”
她迅速將自己如何變人變魚的概念給切換取締掉了,心中默念了好一通清靜經,臉頰泛紅——蒼天可鑒,游戲魔神您不要被我原本的世界觀給影響到了,她可一點都沒打算將這一切當成攻略游戲玩。
她,對自己在提瓦特大陸認識的每個人,在之前留存的記憶里,含辛茹苦養大的每只崽,都是一視同仁的——
五條凜的眼里,此刻忽然追憶起了一系列的記憶,一幕又一幕。
有她在戰場上和魈背對背一起,將脊背托付給對方,一心正面迎敵的場景。
還有她喝醉酒以后超級大膽地趴在帝君的背上,口里還喊著摩拉克斯先生您快長兩只龍角出來給她捏一捏的畫面。
她和蒙德的赤發少年一起在夜晚尋找螢火蟲,她曾與稻妻純白的人偶少年一起躺在屋檐上數星星,她甚至在茫茫雪原,趴俯在至冬國青年的懷抱里,凍出來的眼淚凝結成冰碴,她將臉頰放在他的身上擦干凈,和他一起凝望著一望無垠的凜冬和蔓延至世界每一個角落的雪。
似乎以上的每一幕場景,都美好的宛如一副畫卷。
而且,還遠遠不止如此。
五條凜:所以,那位游戲魔神,曾經想要我玩一個攻略游戲嗎?是我理解錯誤了嗎?
她有那么億點大驚失色,在驚訝和懷疑世界觀的同時,唯一慶幸又遺憾的點可能就在于……如今,只有她還記得那一切了吧。
大家保留了對于她的熟悉感與情感,對她無條件的信任,能在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便保持情切,卻無人還記得那一切。
似乎,唯有她一人還記得。
五條凜很樂觀地去想道,嘛,就姑且先當它并不是一件壞事好了。
五條凜似乎并未發現,在她闊別之前,鐘離還有溫迪看向她的視線,都逐漸顯得有些意味深長了些。
是否,有些變化,還是先從神明的身上開始起源的呢?
……
想明白的五條凜先回了趟五條家。
講道理,她一開始還真的有點抖起來,想用更加中二一點的方式出場,比如在老橘子們面前說“顫抖吧人類現在的我可是來自于新世界的神明”啊之類的。
哦,對了,他們想要自己的命的這件事情,她似乎還未來得及算賬呢。
只能說,她哥這邊的基因實在是太強大了,五條凜只是沾了一點酒就干出這么多事情,可謂酒品超級差。
她一臉心虛地回了家,她知道,悟這會兒再心急,也只會幫她看好當今的家族,然后在家族里好好等待著她的回來。
就譬如說現在吧,只需一瞬,他便察覺到了凜的存在。
五條凜原以為自己所面臨的可能會是些責備,比如說怪她亂跑,兇她為什么要沒有絲毫沒有自知之明地去碰酒,問她知不知道讓自己多擔心,可……
可悟只是把她摁在懷里抱住了,然后反過來去跟她道歉。
“凜,我不是個合格的哥哥,抱歉。”
“瞎說什么呢!”五條凜急眼了:“才沒有呢!悟是全天下最棒的哥哥!”
即使她哥的性格,在某些時候,實在讓人無法預判吧。
可唯獨這一點想法,她從最初到現在為止也從未改變過。
換作以往的五條悟一定會把她這句話掐頭去尾地錄下來然后反復去聽吧,可是他此刻的語氣卻異常沮喪:“我……沒有保護好你。”
他似乎覺得,往昔的死亡陰影在凜的頭上落下了深邃的陰霾,此刻的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去改變過去,即使這輩子如何偏激地守護他,做好一些她所希望的事情,可無法……
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
“……可是,如果我要說,凜從一開始就是不應該存在的呢?”五條凜埋在兄長的懷抱里,悶悶地問:“從一開始,這個世界上就不應該有第二雙六眼,悟才是那個獨一無二的人,是那個尊貴的神子,我只是一個多余的附庸,一個復制品,冒牌貨……”
她的嘴巴被用力捂住了。
“不要胡思亂想。”她哥難得用這樣正經的語氣去訓她:“也不許胡亂講出這種話。”
“胡思亂想的是悟才對啦……”
五條凜這時還倔強地試圖從他的指縫里面唔唔地吐出只言片語來,又被五條悟反手摁了回去。
“如果沒有凜的話……”他笑了笑:“我還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模樣呢。”
“如果這個世界不意義承認凜的存在的話,那我就替你一起,把它揍到愿意承認為止。”
“噗。”
明明是一句好中二的話語啊,可是能把它說的這樣帥氣的人,天上地下也唯有悟一個人足矣做到了吧。
“不許說自己是復制品。”五條悟出言糾正道:“凜對于我而言,是獨一無二的。”
“如果世人都愿意喊我是神子的話——”
他抬手揉了揉面前毛絨絨的腦袋,喃喃開口:“凜……”
“我的妹妹,對于我而言,稱作救贖我的神明也不為過。”
“凜是屬于哥哥的神明啊。”
第69章
“凜已經睡著了?”
掩上大門以后,五條悟瞅見了正雙手環胸,半倚著墻壁,用很標準化的少年漫男主姿勢,等在外面的夏油杰。
“睡著了,剛剛還在說夢話呢。”五條悟回憶著妹妹方才迷糊的小模樣,墨鏡下的神色里,在此刻閃過一絲包容與依戀,這份柔軟,與他平日里吊兒郎當或是目中無人的模樣截然不同。
這是他唯獨會予以五條凜的溫柔。
——無論凜的身份背景是何,她都是自己喜愛著的妹妹,這樣獨斷的溫柔。
夏油杰斂起眼眸:“既然凜睡著了,那么今夜,就將一切都辦完吧。”
“啊。”五條悟了然地點了點頭,語調還算輕快地回答道:“之前鋪墊了這么久,也是時候應該完全收網了。”
那就在她一場好夢醒來之后,悄無聲息地解決一切吧。
凜的手段并沒有他們那般的凌厲果決,她不似將自己墜入淤泥中又無聲回歸的夏油杰,更不像目睹過了至親與摯友死亡的五條悟。
她的眼淚在那時沉重地墜落在了他們的心上,也強行地點醒了他,讓他回憶起來了曾經的一切的一切。
杰的死,凜的死,甚至包括他的死亡,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早有鋪墊的。
他并不應該因為有過重來一次的機會,就在如今的幸福中將一切棱角消磨殆盡,那般簡單地忘掉自己親手弒殺摯友,手刃愛徒,懷抱著妹妹,看著她血液流逝,身體也不斷寒冷的那份光景。
“其實我在好早之前就意識到了……是凜予以了我們這次重新來過的機會吧。”
“既然如此,那就為了凜……”
夏油杰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而這段對話,在這之后,也只有他們兩個能夠聽清。
這一夜,對于咒術界來說,是不算寧靜的夜晚,夜風吹散了血腥的氣味,月色被隱藏在了層層疊疊的云層中,黑暗吞沒了一切的陰霾,似乎無人能夠察覺,這場用來清理蛀蟲的“大掃除”。
“居然是你們,居然是你們,而不是五條凜!”
有高層這般嘶聲力竭地慘叫著:“我早先就說那女孩是個徹頭徹尾的禍害!都是因為她,才害得我們手下最得力的術師與我們離心!”
“全都是因為那個女人,因為五條凜那個女人!”
一只腳抬起踩住了他的腦袋,將他壓倒式地碾到了地上,迫使他發不出聲音。
五條悟的眼里,此時此刻,幾乎完全看不出什么神情變化,畢竟有些事情,實在是一回生二回熟。
原本他們如若聰慧一些,是能夠活的更加長久的,只可惜……
只可惜,運用了最愚鈍的方式,嘗試對凜出手。
“悟少爺,那邊的也全部都處理干凈了。”
五條悟聽到了畢恭畢敬的稟報聲音,是五條家那群使用咒具,能力綽約的女性術師們,她們身著利落的短打與長褲,純黑色的服飾足矣完美無缺地隱入夜色之中,在五條凜本人其實完全沒有多少預料的時候,她們早已經成為了她們的凜小姐一往無前的,最為衷心的利刃。
即使是在這種可謂“大逆不道”,“翻天覆地”的場合,她們也會愿意為了她而鏟除障礙。
因為曾經有這樣一位女子,在她們時時刻刻都活得需要低人一頭時,心驚膽戰地活著,將跪禮和遭受的一切來自男人的壓迫和訓誡都當成了理所當然之時,像一束光芒一樣照耀進了她們的世界。
是凜小姐讓她們明白了,原來女子也可以在成年以后繼續學習技術,而不是做好為誕下后代的母親的準備。
是凜小姐,還有她身邊的一眾伙伴,譬如凝光小姐,迪希雅小姐,優菈小姐……讓她們意識到了,原來女性可以活成任何自己所希望的模樣。
原來女性是不必時刻被男人壓人一頭的,原來女性是可以在這樣的家族被當成人類,還非物品的。
她們發自內心誠摯地感激著她們的凜小姐,可如今,咒術高層的內部居然膽敢頒布針對凜小姐的暗殺任務,這讓她們無論如何,也無法再繼續忍耐。
今夜,就是她們能為她們的凜小姐,做些什么的時刻。
“辛苦了辛苦了。”五條悟回答道:“幫上大忙了,畢竟光讓我們來的話,還總歸有一些雜魚沒辦法完全處理掉……”
為首的那位是曾經照顧過五條悟和五條凜的某位侍女,年紀看著年長一些,已經過了咒術學習的黃金時期,可她的咒具長槍早已經在申鶴與魈的指導下,揮的可以企及一級術師的程度了。
她恭敬地回答道:“悟少爺,這些都是我們應該做的,誰讓您是凜小姐的哥哥呢?”
五條悟:“……”
聽上去好像有那么億點不對勁啊,話里話外好像都在說他是沾上了點妹妹的光啊。
不過……嘛,算了。
他聳了聳肩,轉頭看上院外,喃喃道:“也不知道杰那邊,處理的怎么樣了。”
正如五條悟所說的,即使他再怎么用心,也是不可避免的,會有幾條小老鼠小蟲子逃走,高層們可謂是狡兔三窟,不可能只給自己留下一條退路。
其中就有人,極其僥幸地避開了這場發生于深夜的清算,且坐在了轎車上,囑咐私家司機快馬加鞭地開。
然后,方向盤一打,在拐彎處砰地一聲巨響,撞上了另一輛更加結實的打車,那幾個高層瞬間被彈起的安全氣囊卡在了座位上。
等到頭破血流地從窗戶里爬出來地時候,他們才目眥欲裂地發現,淦!居然是那幫盤星教的人!
盤星教曾經明明只是個通過某些骯臟手段,打著天元大人的名義,用信仰這種方式從普通人的世界斂財方式的一個教會,畢竟有利所圖,高層們一直沒去管。
等到后知后覺發現這教會已經換了教主,往其他方向發展,脫離了他們的桎梏時,已經晚了一步了。
這些年以來,盤星教一直是他們想吞并取締的教會,可信仰這教會的,也不乏在表世界的一些家世不錯的人,也不好輕易得罪,便也只好一直擱置,對他們偶爾的使絆子加以隱忍。
“教主大人!”
盤星教的那些信眾恭恭敬敬退下,隨后一位青年在一聲又一聲類似恭維的“教主大人”聲響中,面無表情,緩步上前。
在今日親眼見到這所教會的教主之后,高層們堪稱目眥欲裂,渾身顫抖。
“夏……夏油杰……”
是那位咒靈操術的天才少年,也是早年就被五條凜控制在身邊的人,可惡,他究竟是什么時候,將這所教會掌握在手里的,還在今夜忽然出現,而且一起反將了他們一軍?!
原來如此,這也是五條凜你的計謀之一么?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他們早就應該,先去提前解決了五條凜身邊的一切隱藏禍害……
“早知道你早早就是五條凜身邊的人,幫她掌控教會的話……我早該提議,把你,把你……”
夏油杰無聲地站在了那高層面前,他忽然笑了,笑起來如同春風拂面,滿臉和煦,就連此刻眼睛都彎成了兩朵月牙。
“錯了,并不是在幫她掌控教會,而是在為了她去掌控教會。”夏油杰的聲音明明平鋪直述,卻無端讓此刻的高層心生一抹涼意。
少年睜開眼,眸色的瞳孔里充滿厭憎之意,高層察覺到他的身后傳來了野獸一般的粗重鼻戲,他驚恐地顫著眼眸回首看過去,只對上了在這一刻險些將他的腦袋都塞進去的,如同七鰓鰻的口器一般的,一人多高的咒靈尖牙。
夏油杰輕輕拭去了面前飛濺上的血液,眼里滿是嘲弄:“愚蠢。”
“如果不是凜的話,我們又怎么會留你們到今日?”
她的骨子里其實就沒有十分極端,因此也予以了他們一些自我改正的機會,想要看他們退讓。
就譬如五條家,她實在是忍無可忍了之后才當場不演了,去掀翻的桌子。
她難道在早先時,并不具備掀桌子的能力么?
愚蠢的,得寸進尺的,狂妄自大的應當是那些混賬才對。
“不過……”夏油杰笑地溫和:“從此以后,你終于可以一夜好眠了,凜。”
上一世,這一世,關乎到我們死亡真相的所有人,都在今日……
——
有高層許是比較激靈,天生帶著很優秀的逃跑技能,及時察覺到了危機,躲避到了隔壁市去靜候這場咒術界變天的危機快些過去。
可他們哪里又能意識到,曾經的天與暴君,被譽為術師殺手的那個男人,擁有著多么優秀的偵查直覺,即使挖地三尺,也會將他們一個不剩地揪出來。
順便提早切斷了信號,制止了他們往外面的咒術界去求援的一切機會。
“禪院甚爾,你這個蠢人!”這其中自然有甚爾的“老相識”,眼見大勢已去,開口就罵:“跟在五條凜的身邊,當給她賣命的一條狗,又能討到什么好?”
伏黑甚爾抬手摳了摳耳朵:“我得到了很多錢。”
他手中的特級咒具游云在空中劈出了一道賞心悅目的弧線,他咧齒笑道:“大小姐給的。”
“哦,還有。”伏黑甚爾將軍了他們:“她說過,未來肯定會保我的兒子上東大。”
其實壓根沒機會在禪院家接受正式教育,四舍五入身為半個文盲的伏黑甚爾,在提及到親兒子小惠未來可以考得起重點大學時,原本就直的腰又接著挺了挺,可以看出此刻的他,實在是非常驕傲。
“你一個有咒術師天分的兒子考個屁的東大!”那方才發話的高層簡直都被氣懵了,他怒道:“硬要說的話應該叫他繼承禪院家的家主之位才對吧!”
“你懂什么?當什么家主,禪院家的家主狗都不當,他未來當然應該做大學生!”伏黑甚爾一游云下去將人劈到了翻白眼:“自己不念書就算了,別把老頑固的思想往孩子頭上加!”
他那一身反骨的兒子可太熱愛學習了,優秀的讓他非常欣慰,大可以咒術學習一把抓,他才不會強求未來惠去走什么像他一樣的路。
幾只高層抱團縮在了一起,竭力降低存在感,伏黑甚爾在一旁磨著游云哼著歌,等著悟少爺給他發每個的處理結果,應該怎么個定責,怎么處理,是干脆利落地給個痛快呢,還是……
那場景,像極了屠夫面對一群待宰的豬。
也就是在這時,上空忽然響起了直升飛機的聲音。
有高層忍不住罵道:“那混賬,當真自己用這種麻瓜手段逃了,都不帶上我們!”
“罷了罷了……”有人低聲回道:“等他成功逃走了,倒也有機會聯系到國外的咒術界求援了……”
伏黑甚爾卻對此并不在意的模樣,講道理他現在拿著一桿標槍透支出去,也是有機會將直升機扎個對穿的。
果不其然,飛機引擎的聲音忽然停了下來,機翼開始了滑稽的卡頓,在夜空之上,一只巨大的咒靈,一爪就將其牢牢攥在了手中。
而直升機的正下方,乙骨憂太凝望著上空,他的視力超凡脫俗,很輕松地便看到了老熟人的面孔。
上輩子也是這人打擾了凜姐姐的安眠,且叫囂著,這些家伙的命加起來也比不過他們一個咒術界舉足輕重的高層們重要。
“里香。”
“嗯?”少女歪著頭,如果仔細看的話,就能發現此刻的咒靈與她的影子是鏈接在一起的,她蹙著眉說:“怎么了,憂太?我很不喜歡那個人。”
“我也討厭那些混賬,總而言之,那就處理掉吧。”乙骨憂太彎著眼:“不可以讓他們繼續打擾凜姐姐了。”
“好——”
尖叫聲還未來得及響起,火光便四處飛濺。
可今日的夜仍舊黑地濃稠如墨,足矣吞沒掉一切的嘈雜與混亂,直至一切都從混亂中轉為寧靜,直至破曉時分,陽光重新潑灑至大地。
“凜姐姐……”他闔上眼。
“這一次,這一次,絕對不會把你一個人留在那里了。”
那里太黑了,也太冷了,他在葬禮之后守在那里枯坐了三日,日日撫摸著冰冷的碑文,將上面印刻著的名字,逐字逐句,烙進了自己的心里。
“晚安,做個好夢,凜姐姐。”
“明天,一定會是更好的一天。”
“這一次,一定不會再留下你一個人。”
這一次,我們每個人都會站在你的身邊。
——
五條凜從床上彈射起步,一個翻身便坐了起來,她氣沉丹田,中氣十足地大喝一聲:“什么!我睡著了!”
窗外檐廊上剛剛落下的鳥兒嘰嘰喳喳,被她的叫聲嚇得拍拍翅膀飛走。
五條悟抬手堵了自己的一邊耳朵,然后將剛剛被驚掉的墨鏡往上推了推,他在心里感嘆了一句凜這丫頭真是越看越健康了,一天到晚使不上的牛勁:“沒關系,凜啊,能吃能睡是福。”
“哥啊,你就別打著濾鏡看我了,能吃能睡是豬。”五條悟一臉沉痛地抬手擋了回去,示意親哥如今也不要瞎給她找借口了。
她昨天怎么就那么困得慌呢?最后都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是因為一時間接受的信息量太大了嗎?還是因為接受了神明的權柄以后需要一定的消化時間呢?
算了算了,睡都睡了,她就不自我反思了,出生在世,自我內耗可是大忌。
五條凜制止了五條悟將她摁住,像給給小貓擦臉一般擦她的動作,仰著頭避開了悟的毛巾,揪過來自己給自己擦——大小伙子下手沒輕沒重的。
她含糊不清道:“哥,我怎么覺得外面這么多人呢?”
五條悟掰手指數:“嗯……基本上是家族的人,還有杰,外加你有意想帶的一些小屁孩,還有你花錢養的那個大白臉……”
最后的那句大白臉肯定特指伏黑甚爾。
五條凜倒吸一口涼氣:“我的天,咱家什么時候起,原來已經變得這么熱鬧了嗎,哥啊。”
不過,人多歸人多吧,反正都是自己人嘛,五條凜此刻豪情萬丈,活動活動了自己的胳膊肘,摩拳擦掌,嘿嘿一笑道:“既然大家今天都在,我也差不多決定好了,該去和高層那邊算個總賬……”
她都可以腦補出來,到時候她人仗神勢的勁頭多帥了。
不好意思啊她現在也算是半個神了,她后知后覺才反應過來。
總而言之,高層我忍你們很久了,居然敢背地里給兢兢業業忙著改變咒術界的她叩下毒瘤的黑鍋,她多冤枉啊!
為了減少咒靈出現的頻率,提升國民幸福感,她在當家主這期間跟在凝光后面屁顛屁顛學了這么多,把五條家的產業做大做強,進行了不少投資,大大提升了表世界那邊家族產業下,員工職員的待遇,她好好的一個咒術師都快成一心為人民企業家了,這也是為什么她越管家越頭大的實際原因吧。
不止如此,她還大力支持心理學這一行,培養了很多心理醫師呢。
咒靈是從人的負面情緒里誕生的,那就給普通人少些負面情緒嘛,至于黃啊賭啊之類的東西,知道她親自操刀端掉了多少類似的產業嗎!甚爾先生對黑市這塊可太熟了,甚爾先生一句“sir this way。”帶著她指哪打哪,估計成型和半成型的mafia都端掉了不少。
五條凜她容易嗎。
她容易嗎——
這些傻杯高層,不給她頒個勞模牛馬獎就算了,還一心覺得她一個女人其心可誅,圖謀不軌,看來是想坐坐高層的位置了。
那她今天就是想坐坐高層的那個位置了,怎么了!
要不是他們向九十九由基派發給了暗殺她的命令,九十九由基她會帶自己去喝酒嗎?
她要是沒喝酒,那她至于在提瓦特那邊,落下個“請你不要到處摸摸”的美名嗎!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怎么想都是高層這群老東西把她的好心當成驢肝肺,自作聰明造成的結果。
五條凜一拍大腿:“哥!我不演了!”
五條悟豪情萬丈地回:“好嘞!”
五條凜說:“我現在,就要明面上,當那個站在咒術界巔峰的道德制高點,指指點點的,那個女人!”
五條悟在旁邊抬起手噼噼啪啪鼓掌:“好!真不愧是我的妹妹,很有精神!”
“但是,是這樣的,其實還有一件事,凜親愛的歐尼醬還沒來得及跟你講。”五條悟咳嗽兩聲,支支吾吾。
五條凜聞言,歪了歪頭:“欸?是什么呀?”
“是這樣的,咒術界高層在昨天晚上已經宣告解散了。”五條悟還特意往后強調了一句:“是自愿的,保證完全自愿。”
五條凜:“……”
啊?這么突然?
她還沒有當著老橘子的面威脅要接開自己右手繃帶下神之力的封印呢,還沒來得及爽一下呢,他們就這么預判到她五條凜要來找他們麻煩了?
“是啊。”五條悟用五條凜的毛巾順手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他們有一部分呢,對天元大人非常衷心,所以無論如何也一定要去地宮下面照顧天元大人,和天元大人去同吃同住呢。”
五條凜:“……”
講道理,她還沒來得及幫天元大人領域展開一下,幫個忙把天元定格成無限不變異的模樣,那些長老們下去真的不是去給即將突變成不可名狀不可控的天元大人送菜的嗎?
五條凜:“呃,還有一部分呢?”
五條悟:“啊,那個啊,我也說不準啊,可能就跟你打完了丘丘人和深淵法師以后一樣,掉了一點材料然后化身元素粒子消散在世間的吧?”
五條凜:“……”
哥不愧是你,把高層好像暴斃了講的這么詩情畫意的。
“所以,昨天晚上……”五條凜弱弱地問道:“你們,到底做了些什么?”
她的親哥笑得意味深長,眼里閃爍微光,笑而不語:“凜,現在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們就能擁你為這個咒術界的新的頭領。”
“請盡情吩咐我們吧,boss!”
五條凜:“……!”
我太謝謝了,哥啊,我真不想繼續當牛馬了!
第70章
本國的咒術界變天了。
如果要用一夜之間所有的高層全部都看淡世間冷暖,剃了頭發去出家這個理由去糊弄五條凜的話,她肯定是一點都不帶信的。
五條凜總覺得所有人都在瞞著她,進行了一場大動作,可是蛛絲馬跡都被清掃地很干凈,她根本看不出來昨夜的咒術界究竟掀起了怎么樣的一場風暴。
在聽到親哥半開玩笑地對她說,只要她一聲令下,大家立即會擁她上位以后,五條凜自然是十動然拒——開玩笑,她現在管理一個家族就有夠無暇抽身了,更別提后面還有禪院家那邊的投誠了,她還年輕。
雖然俗話說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但五條凜選擇:“歐尼醬,這個艱巨的任務就先交給你頭上吧。”
這句話也仿佛早就在五條悟的預料當中,后者聳了聳肩,笑得包容:“嘛,如果凜這么信任哥哥的話……”
五條凜聽完這話,開始腦補了一下全靠她老哥管轄的咒術界會變成什么模樣。
……說不定會干出一些給全體成員發年終仙臺喜久福特產大禮包的事情呢,還是算了,哥哥機靈古怪的腦子還真不適合去做這種角色,硬要說的話,嗯。
“算了算了,我還是推薦杰吧。”
她的額頭被輕輕彈了一下,五條悟一臉委屈地問道:“欸?什么什么?凜醬,歐尼醬我啊,是輸在了什么地方嗎?在凜的心里,杰比我更加重要嗎——”
五條凜木著臉堵住自己的耳朵,手動屏蔽掉了自己哥哥大呼小叫的抗議聲。
當然,其實說起真正負責統籌協調咒術界這層事情,夏油杰與五條悟所共同擁有著足夠強大的實力與威懾力,也同時擁有著用人之道還有決策力,只是真正作為高層去對上表世界的話,以青少年的面孔似乎總歸缺了些東西。
更何況,他們倆都不是什么能在高臺上老實坐著的性子。
而九十九由基是必不可能閑的住的性格,天元大人雖說沒站在高層的老玩意那邊,又需要穩固整個咒術界的結界根基,基本上是不愿意摻合年輕人的事情的。
于是最后兩位一拍即合,將原以為自己的升職之路最多也就是從班主任到校長的現役咒術高專班主任夜蛾正道,一句推上了咒術界領頭決策人的位置。
原本想再最多在學校里上個十五二十年的班,就提早退休在家里捏捏毛絨玩具帶帶小孩結果莫名其妙被兩個孽徒卷成了真.咒術界幕后頭頭的夜蛾正道:“……?”
當然,這些也已經都是后話了。
五條凜推開了窗戶,大口呼吸著晨間的新鮮空氣,只覺得五臟六腑今日今時都相當暢快,此刻的窗外,也早早便有人侯著,在同她問好。
“早啊,凜。”夏油杰問候她的神色看不出端倪,只是比往昔時的語氣更加親切了一些。
“早安,杰。”
他們彼此心照不宣,都不約而同地并未提及她那日醉酒以后說出口的某些事情。
今日又是晴朗的一天。
但五條凜接下來開口道出的言語卻宛如一顆石頭,墜入了波瀾不驚的潭水,激起來了一陣漣漪。
“其實咒術界很缺人手吧。”五條凜問道。
“是吧?”五條悟在后面應了一句,他順便將后面緊跟著的“今日以后大概率就會更缺人手”的,比較地獄的那句話語給咽了回去。
“那……”五條凜又問道:“咒術師一定要保守好身份秘密的這件事情,是曾經的高層那邊,歷代繼承的觀念么?”
“是這樣。”夏油杰微微頷首,附和了五條凜的詢問:“硬要說的話,其實是千年前的平安時代延續至今的傳統,只不過那個時候,詛咒師與咒靈的作祟比現在嚴重太多,咒靈的存在在普通百姓的眼里,也并不能算是秘密,只是那時平民相較貴族人微言輕,勉強傳遞下來的信息也化作了坊間傳說罷了……”
“那就對了。”五條凜說道:“我們這邊的咒術界,素來有御三家,以前的,在這些個家庭出生的,稍微有那么點咒力天賦的男性,都會從小接受訓練,鋪設下成為優秀咒術師的可能性,而沒有天賦的呢,也都會被提供拿咒具訓練,體力打架的機會。”
“高層長老們內部的家族也同理。”
“御三家這么做,這是因為他們很偉大么?”五條凜聳了聳肩,似乎是被她問出口的這個問題給逗樂了,隨后噗了一聲:“不,當然不是。”
“更多的,還是為了壟斷這份力量。”
因此呢,出生在咒術世家的孩子更容易在未來成長成為咒術師,他們打小就會有一個黃金鍛煉期,而平民里面的孩子,鮮少才能夠展現出咒術的天賦,運氣好可以被輔助監督那邊發現并且招攬到高專精細培養,運氣不好,出生在足夠愚昧的小山村里,被拋棄,被當成妖怪關起來打死都有可能。
哦,招攬進咒術高專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咒術界曾經的那些高層恨不得將沒成年的孩子們當老牛使,任務一個接著一個,也不可能說會有足夠精細的系統化培訓,御三家那邊一般都是家族小組,從小互相照應,有組織有紀律地完成家族任務……
這可能就是高專時期的這些年輕咒術師,消耗相對較大的真正原因。
“壟斷……”夏油杰細細咀嚼著這句詞語,口里喃喃說道:“是這樣么?原來如此……么?”
“是。”五條凜說道:“如果我不打算將咒術師和咒靈的存在當作秘密,而是要打破這層壟斷的制約,直接把它公布出來呢?”
“嗯,也許會掀起一陣時間的騷亂吧。”夏油杰微微斂起眼眸,仰頭搓了搓下巴:“不過,大概率不會很離譜,咒力有時候就像普通人這輩子都無法接觸到的熱武器一般,即使知道了它確實存在,有些想要拿它生事的人,也許并未來得及擁有它,而有些擁有它的人,要么是已經生過事,上了通緝榜發展成了詛咒師,要么已經被輔助監督注意到并且招攬,要么是還隱藏著這份力量未被發現。”
咒術界的眼線不可能和監控那么全方位無死角,所以第三種可能性占比應該是最大的,在“普通人”的人群里,大概率不乏擁有咒力天賦者。
“那,在掀起騷亂的以后呢?”五條凜問道:“有沒有辦法開舍一些咒術小學,從黃金時期就開始抓起呢?有沒有辦法將御三家曾經固守自封的一些教育模式,綿延至全世界呢?”
這也是夏油杰默默在運用現在的教會所作的事情,可一座教會的影響力終歸不會特別廣。
他確實沒有辦法除掉所有會產生咒靈的人類,也沒辦法把全人類都去變成不產咒靈的咒術師,可如果真的像凜這樣,將這曾經遮遮掩掩的一切,直白地呈現出來呢?
那是否,世界的重擔就不必落在少數幾個年輕的肩頭身上了。
“我可能并未考慮過。”夏油杰以手抵唇,喃喃道:“畢竟在我眼里,一些猴子……”
五條悟咳嗽了一聲:“注意措辭!”
“抱歉抱歉。”夏油杰收斂方才眼里的那瞬陰霾,抬手揉了揉五條凜的腦袋,又及時避開了五條悟拍開他的手,撤了回去,如是夸贊道:“我覺得凜醬的這個想法,真的真的很好哦。”
并非是為了順著她的想法去思考問題,而是如此一看,覺得她說的當真非常有道理。
下一刻,夏油杰又眼見少女雀躍地蹦了起來,同時在口中喃喃道:“如果有些人擁有著能成為咒術師的覺悟但是沒有咒力的話怎么辦呢,專程將重心放在咒具上嗎?還是說……”她停頓了一下,小聲嘀咕:“神之眼……?”
夏油杰:神,神之眼?
雖然早先就知道了凜與“那個世界”間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系,可聽到這個名詞以后,他還是不當心趔趄了一下。
——神之眼這個設定是有辦法落在這邊的嗎!
但是如果可以的話,那倒也不是不行呢?抬手可以發動元素力量的這個設定在萬千影視動畫作品里面向來都是很讓人憧憬的一個設定啊,風火雷電之類的……
嗯……如果他真的能擁有神之眼的話,會是怎樣的元素呢?
好吧,一不小心好像又順著凜的節奏去想了。
——
五條凜當然不打算將有關提瓦特大陸的那些結局,全部隱藏在心中。
她現在和幾位神明可都太熟悉了,有什么好去遮遮掩掩的,直接提出來便是。
如果可以的話,她不想自己所見的那一切,真實發生。
如果可以的話……
五條凜想,她想將自己曾經所經歷過的一切,改變過的一切,所有最好的結局凝成現實。
鐘離先生身邊此刻剩下的仙人朋友早已不多,夜叉一族也僅僅剩下一位獨苗苗,他時常只能獨自一人喃喃念著欲買桂花同載酒;還有溫迪與他的友人,他每次照鏡子時都會倒映出烙印在記憶深處的那張面孔,還有大慈樹王……
包括影姐姐與散兵,明明凜已經在某一條“支線”里,從最初的時候便呆在了兩位雷神的身側,雷電真逝于戰役的事情并未發生,還央求影姐姐捏出了一只國崩弟弟給她養,她還連帶阿散一起成功地揍跑了偽裝成楓丹工匠的多托雷,他們從未有過那樣的隔閡……
有好多好多的遺憾,都曾被她在那重復的游戲中逆轉成為了不錯的結局,只可惜,那些記憶的盡頭,每每都是坍塌,陷落,天空赤紅,大地崩裂,直至最后……
“凜?凜——”
溫迪朝著五條凜的方向伸出手,輕輕揮了揮,企圖讓聊天聊到半中途又神游九天的女孩回神:“怎么了?在想什么心事嗎?會不會是……這個年紀也該有中意的男孩子了?”
他的這句話自然是讓五條凜當場彈起,猛然回神,她將腦袋搖地像撥浪鼓,面龐一剎那間紅透了,趕緊回答道:“沒有沒有,完全沒有!”
不怪她反應這么大呢,她實在有些心虛,蒼天在上,她從來沒有將這一切當攻略游戲玩的意思。
如果換成以前的她,肯定會眼都不帶眨一下地張開手臂:“什么中意的男孩子啊,不管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我的紙片人男神女神們,大家都是我的翅膀!”
這五條式的海王發言,可輪不到現在的她拿來用了,因為她在整活,她怕真有人拿來當真啊。
五條凜:我再也不玩抽象了.jpg,我原本只是想整個活活躍一下氣氛而已,結果還真的有人在以為我在把他們當魚塘。
“欸——”溫迪拉長了尾音,他這會兒也終于放過了這會兒臉頰都變得紅撲撲的凜,笑嘻嘻地回去坐好了,還擺板正了自己的手腳,因為他收到了身側老朋友的眼刀:“其實……我們剛剛聊到了。”
溫迪的眼眸深邃了一些:“那位給凜下了禁忌知識的愚人眾執行官。”
“嗷嗷,他啊。”五條凜說道:“其實只是小事情,我現在不是沒什么事情,也沒有真的被污染嘛。”
“并不是什么小事情。”納西妲開口:“有時候,就連神明也完全無法接受禁忌知識,譬如……”
她隱藏了譬如之后的話語,輕聲道:“我想,這有一部分是因為,凜不完全屬于這個世界,才沒有被世界之外的禁忌知識影響太多吧,否則。”
納西妲的言語止住了。
可大家似乎都能猜想出來那句否則以后究竟接著些什么。
“真的沒什么啦。”五條凜擺了擺手:“其實真要說對我的話,就這個人設來說,他做的也不算過份了,最多只是給我下了很多毒,想給我切開做實驗,順便差點把我喂到了特瓦林嘴里,還有前兩天這個禁忌知識罷了……倒也沒有很多。”
嘛,切片干的壞事,那就本體連坐吧。
五條凜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她這會兒,每掰手指數落一句多托雷的罪名,身邊靜坐著的神明們的眼神,就緊跟著晦暗一分。
尤其是雷電影,最后刀都收不下去了,險些當場胸口拔刀。
“他干過的事情可太多了,我想納西妲之前的囚禁也多少有這人的推波助瀾在里面,他換過很多的身份,潛伏在各國,甚至拿孤兒院的孩子們和蘭納羅做了試驗……”
回憶到了這里,五條凜都差點憋不住火氣了,曾經她在用游戲視角看這一切的時候,可能真沒有太直觀的想法,可當這一切具現為現實的時候,她才反應了過來。
多托雷,你是真的不干人事啊。
“還有,阿散。”五條凜說道:“他對阿散做的事情……尤其過份一些。”
她仰起頭,并沒有回避雷電影的目光,也沒有避諱二人之間的聯系:“阿散是影姐姐曾經創造的第一位人偶,在降臨之初被你放在了借景之館里,又在醒來以后,四處流浪。”
她站在看待游戲的第三視角,當然知道太多太多的,就連當事人可能都沒有梳理清楚的過去。
更別提她還沉浸式地體驗過了那么多次提瓦特大陸,每一次都各有各的精彩刺激,堪稱一句游戲人生都不為過……最大一點不好可能就是她五條凜每次好日子都沒有過很久,造成的改變越多,要么世界崩塌,要么她被掃出了“游戲”,下一次再進去時,就得被迫“重新開始”。
“其實,那個……我好像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就認識大家啦。”五條凜小小聲地說了一句:“原本,我還以為,我可能會一直忘記,可是前幾日,我又因為禁忌知識,全部都想了起來。”
“……”
可是聯想到現在的提瓦特大陸,大家都保持著只留了好感卻沒記憶的狀態,五條凜頭頂的反翹都耷拉了下來,她蔫蔫地開口道:“不過,這個……還是當我在說傻話……”
即使曾經發生了那樣多的事情,最后卻被一律當做了游戲結束,需要重新來過,她真的得感謝自己強悍的大腦,沒將那一切與現實混淆,讓她徹底迷失在之前讓人瘋狂的禁忌知識里。
“抱歉,凜。”風神的聲音溫和地傳來:“也許,我已經暫時不記得那些過去了。”
“可我仍然記得你。”見少女此刻更蔫的小表情以后,他笑了:“即使我忘記了那一切,我卻還記得你。”
“從重新看到你的第一眼起,便意識到,這孩子,我曾經一定見過的。”溫迪此刻蠻認真地點頭:“我可是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覺的哦。”
事實證明,他的直覺也確實沒有搞錯吧。
五條凜有些感動地吸了吸鼻子。
“對了,凜。”溫迪起身拍了拍衣服下擺:“就不在你的世界繼續多留了。”
不止溫迪起身,四神都紛紛起了身朝她告別。
五條凜有點依依不舍,抬手牽住了鐘離的衣擺,因為他這會兒距離自己最近,她問:“不再繼續坐一會兒嗎?”
她現在好不容易實力飄了,可以一次搖很多神來現世打一桌麻將了,也不會感覺這能力讓自己乏力了。
“只忽然想起,略有些公務,需要處理一下。”鐘離如此對身側的小姑娘解釋道。
五條凜:“呃……鐘離先生您還需要處理公務的嗎?”
溫迪在旁邊發出了沒掩飾的爆笑聲。
“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其實是,帝君大人曾經日理萬機,如今也到了塵世閑游,應該清閑些的日子了。”五條凜撓了撓腦殼:“會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呢?重要到璃月的仙人甚至若陀先生都沒辦法幫您完成呢?”
她的這個問題并未得到答案。
只是在大家與她道別以后,五條凜出于好奇,還是心念一動,打開了好久沒開過的現場轉播功能,定位在影姐姐那邊。
結果視野一對上,就看到她正在追殺博士。
五條凜與影姐姐略略提及了幾句阿散這件事情,她常年宅在一心凈土內,不問世事許多年,想來也是會有心之后自己去探查一番真相的。
當年踏鞴砂的真相,關于她創造的那位少年的遭遇……
結果,她根本就沒看到影姐姐在探查,反而迎面就看到她在追殺博士某切片。
嗯,那什么,真的一眼就看出來是切片了,長的實在是有一點潦草。
這個世間真的沒多少人能接住雷電將軍的無想一刀,而五條凜之前也沒多少次有看到影拔刀的經歷。
這次,只見天地風云驟變,可謂地動山搖,雷電將軍一刀下去,整道山脈都裂開來了一刀。
五條凜表情呆滯地切了幾個直播間去看。
結果就發現了每一位神明都在自己的國土里面翻出沒扒拉干凈的切片,其中以璃月最顯著,就差讓諸位仙人們一起,將整個地皮都翻過來了。
五條凜:所以當時大家跟她,嗯,說有些事情需要處理,最后急匆匆地回去了,主要目的是要去處理博士嗎?
怎么辦,突然感覺多托雷有點慘,能夠榮獲被四神針對的待遇的人,古往今來可都不算多。
可她實在是有點幸災樂禍,同時又升起來了一點,嗯,被無條件保護的小小竊喜。
也許,會被神明這般誠摯,區別對待的存在,古往今來也只有這樣一個吧。
不過,其實五條凜這會兒的心中,還有一層巨石沒除——那就是,她直到今天也沒太弄懂,在她那次把灰原雄遇難的土地廟掀了以后,忽然墜入魔神戰爭時期璃月的是怎么回事,在她的恢復的記憶里面,也絲毫沒有翻找出任何的解釋。
她曾經將這件事當作了“通副本”,可是無論從哪個角度來想,她和她哥被一起丟進去這件事情怎么想都不大簡單。
這不可控感,隱隱在她心中埋下了一層陰霾,就如同頭頂懸掛的一柄達摩克斯之劍,隨時可能墜落下來。
一柄,名為命運的達摩克斯之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