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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雷神的棺材板

    “鬼?”

    維克特哆嗦了下, 低下頭,地面上是被月光映出來的人影。

    “啊啊啊啊有鬼啊!”

    維克特魂不附體,撒腿就跑,距離他最近的高個兒和瘦子也被嚇到了, 一邊尖叫一邊跟著他跑。

    林恩和希澤下意識松了手, 石棺太重, 塔西和燕戮沒抬住, 棺材蓋像是安了吸鐵石, 直直地墜落下去, 又嚴絲合縫的蓋上了。

    多虧白濋的反應快, 將洛斯按了下去, 兩人這才沒有被砸破腦袋。

    “長官,長官,你們沒事吧?”燕戮拍著棺材, 又急又氣,“我艸,你們兩個有病吧, 謀殺?”

    希澤和林恩自知理虧, 沒作聲。

    石棺厚重,聽不見里面的動靜, 也不知道白濋和洛斯有沒有受傷, 燕戮陰沉著臉, 吼道:“你們還愣著干嘛, 還不趕緊過來幫忙!”

    希澤不服氣, 小聲嘀咕:“嚷嚷什么, 有本事自己抬唄。”

    “行了。”林恩拉了拉他的袖子, “本來就是我們的不對, 萬一白濋和洛斯受傷了……”

    “不是我說,你們就不關心那個鬼嗎?”高個兒弱弱地問道。

    燕戮罵罵咧咧:“鬼也不能攔著我救長官,再說根本就沒有鬼,都是維克特自己嚇自己罷了。”

    這家伙神經太敏感,一路走來被嚇到了好幾次,每次都嚷嚷著有鬼,他已經免疫了。

    躲在不遠處的維克特聞言站起身,警惕地看著剛才站的地方:“這次可不是我嚇自己,是小隊長說的有鬼。”

    燕戮沉默下來,確實是洛斯說的,他剛才也聽到了,可是他第一時間就朝維克特的方向看了過去,并沒有發現所謂的鬼。

    “可能是洛斯看錯了。”塔西比燕戮反應快,也沒有看到鬼。

    “不,不可能。”維克特抿了抿唇,連連搖頭,“我真的看到了,我發誓不會出錯的。”

    “你看到什么了?鬼?”

    “不,是影子,鬼的影子,舉著胳膊,就站在我身后……”

    合著只是影子,根本沒有親眼看到鬼,燕戮翻了個白眼:“好了,打住,我可沒聽說哪家的鬼有影子。”

    在傳說里,鬼是人死后的產物,鬼魂脫離了肉/體,不會產生影子。

    維克特噎住,怔怔道:“難道那不是鬼,是人?”

    “你睜大眼睛看看清楚,這附近根本就沒有其他人。”燕戮滿心煩躁,“長官和隊長還被困在棺材里,你能不能趕緊整理好心情,別添亂了。”

    維克特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默默攥緊了通訊器。

    今夜的月亮被烏云遮住了一大半,只露出下半部分的彎,好似一張微笑著的嘴。

    塔西三人就位,燕戮抓住棺材蓋:“一、二、三!抬!”

    為了避免上次的事情再發生,棺材一打開,四人立馬將棺材蓋扔了出去。

    洛斯拍著胸口,心有余悸:“剛才嚇死我了,通訊器被壓壞了,聯系不上你們,外面沒出什么事吧?”

    白濋也坐起來,揉了揉肩膀,帶著洛斯躺下的時候沒注意,正好躺在通訊器上,通訊器裂了,硌得他骨頭疼。

    “對了,維克特呢,你們解決那個……嘶,桑云云!”

    “什么?”桑云云一頭霧水,維克特突然沖過來,“看你身后啊!真的有鬼!!”

    桑云云抬起頭,面前是一道漆黑的人影,高舉著雙手,如果不是維克特將她推開,她現在恐怕就被抓住了。

    “臥槽!鬼啊,真的是鬼!”

    “救命!有鬼啊!!”

    洛斯從棺材里跳出來,腳一軟,差點跪在地上:“嘶,我腿麻了。”

    在他身后,白濋正在活動胳膊:“好巧,我的胳膊也麻了。”

    你那條胳膊一直被我枕著,不麻才怪。

    洛斯默默腹誹,推了推發呆的燕戮:“愣著干嘛,快去幫忙啊。”

    塔西等人都過去幫忙了,鬼放棄了桑云云,現在在追維克特,維克特快嚇破膽了,尖叫聲一直沒有停下。

    洛斯捂了下耳朵:“趕緊把這鬼解決掉,我的耳朵要聾了。”

    燕戮恍然回神,沖向維克特:“維克特,這邊!把他引過來,我來收拾他。”

    “怎么自己不動手?”白濋走過來。

    洛斯理直氣壯:“我的腿麻了,跑不動,就不去添亂了。”

    白濋嗤了聲,明顯不信:“哦,原來如此。”

    洛斯:“……”

    棺材雖然厚重,但也不是一點聲音都透不進來,燕戮站在棺材旁邊,仔細聽還是能聽清他說了什么話的。

    洛斯小聲道:“減少隊友間的摩擦,避免產生隔閡,你好歹也是大長官,會不明白這個?”

    “我明白,只是有件事我很疑惑。”白濋掰過他的頭,讓他看沖著鬼跑過去的燕戮,“那是鬼,戰斗力不詳,你確定燕戮能解決掉?”

    洛斯:“……”

    洛斯:“燕戮快跑!”

    燕戮已經剎不住車了,正好和鬼影撞了個滿懷,一股陰冷的氣息瞬間席卷他的身體,他像是掉進了冰窖中,牙齒打顫:“艸,什么鬼東西?!”

    那可不就是鬼嘛!

    維克特渾身發抖,不敢靠近,撿起一塊石頭扔過去:“喂,你他媽趕緊放開他!”

    “你瞄準點再扔,都扔到我身上了!”燕戮疼得齜牙咧嘴,“維克特,你是不是在報復我,我說錯話了,不該懷疑你,我跟你道歉行了吧。”

    維克特大呼冤枉:“我才沒你那么小心眼,我都是對準鬼扔的。”

    鬼影高大,比正常人還要高上幾分,燕戮就像是被他整個包裹起來只有腦袋露在外面,脖子及以下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高個兒顫顫巍巍道:“他該不會是被鬼吃了吧?”

    “胡說什么呢。”洛斯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腰不酸了腿不麻了,跑起來像一陣風,擦著高個兒的肩沖過去,“燕戮別怕,要是真吃了,我一定讓他把你吐出來。”

    燕戮:“……謝謝隊長。”

    他快感動死了。

    白濋慢悠悠地跟在洛斯后面,看到被扔到一旁的棺材蓋時,腳步一拐,走過去:“這玩意兒竟然還沒碎。”

    棺材打開的時候,他記得棺材蓋是被扔出去的,四周都是荒地,遍布著石頭,從物理學的角度來看,以棺材蓋的材質,磕在石頭上不可能完好無損。

    塔西走過來:“你的隊員被鬼纏上了,你怎么一點都不著急?”

    “著急有什么用,總得先找到解決辦法。”白濋敲了敲棺材蓋,聲音清脆,不像是石頭會發出來的聲音,“你們剛才是四個人才把這東西搬起來的?”

    塔西在他身邊蹲下:“沒錯,怎么了?”

    白濋雙手握住棺材板,舉起來,他沉默了兩秒,松開了一只手,轉頭看向呆住的塔西:“你們真的是四個人才抬起來的?”

    塔西:“……”

    說是的話,好像會很丟臉。

    白濋像拿一塊泡沫板一樣,拎著棺材蓋往回走,塔西跟在他后面,一臉恍惚:“這玩意兒是不是被掉包了?”

    明明他和燕戮兩個人都抬不動,得四個人才能搬起來。

    “喏,你試試。”白濋將棺材蓋遞過去。

    塔西深吸一口氣,握住棺材蓋,用力,再用力……沒拿起來,棺材蓋就像是焊在地上了:“這玩意有毒吧?!”

    比力氣,他是S級異變者,從來沒有輸給過誰。

    塔西將林恩和希澤都招呼過來,三個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棺材蓋還是紋絲不動。

    白濋伸出一只手,輕飄飄地拿起了棺材蓋:“看來你們還需要再練練。”

    塔西、林恩、希澤:“……”

    這他媽是雷神的棺材板,認主了吧?!

    白濋將棺材蓋拿回了棺材旁邊,轉身看向不遠處,洛斯正圍著燕戮較勁:“燕戮你感覺怎么樣了?能不能動?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那道鬼影好似黏在了燕戮身上,抓不著碰不到,根本扯不下來。

    “感覺還好,就是有點冷,能動,沒什么……小隊長,我的腳好像動不了了,剛剛還沒問題的,現在好像被凍在地上了,抬不起來。”

    洛斯眉心緊蹙,蹲下身,將手伸向他的腳,只摸到了空蕩蕩的一片。

    他不信邪,伸著胳膊來回摸索了兩下,還是空蕩蕩的,黑色的鬼影沒有實體,入手是比周圍要涼一些的空氣。

    洛斯心里一沉,將手抬高了幾分,“啪”一下打在實處。

    “隊長,你打到我的腿了。”

    燕戮的聲音仿佛帶著涼氣,令洛斯遍體生寒,他木著臉,對一旁的維克特使了個眼色,平靜道:“是嗎,對不起,我一不小心打到了,很疼嗎?”

    燕戮冷得要命,連聲音都在發抖:“不是很疼,幾乎感覺不出來。”

    “他是不是沒知覺了?”維克特哭喪著臉,“都怪我,要不是為了救我……”

    洛斯的手一直停在打到燕戮的位置,說話的工夫,他又揮了揮,燕戮的腿已經變成了冷冰冰的空氣:“問題有點大,大長官,你怎么……誒?白濋呢?”

    維克特環視四周,語氣里滿是不敢置信:“白長官他跳進棺材里了。”

    洛斯愣住:“啊哈?”

    維克特:“他把棺材蓋合上了。”

    洛斯:“?!”

    維克特:“他又把棺材蓋拉開了。”

    洛斯人都傻了,轉過頭,正好和坐在棺材里沖他招手的白濋對上視線:“我艸?”

    這又是在抽什么風?

    “快點過來,我們該回家休息了。”

    “……家?”

    你管棺材叫家?

    洛斯想撬開白濋的腦袋,看看里面是不是空空如也。

    白濋喊道:“想不想救燕戮了,想的話就趕緊回來。”

    洛斯愣了下,突然想到什么:“不會吧……”

    維克特又急又怕,腦子轉不過來:“隊長,怎么了?”

    “沒事,你看好燕戮。”洛斯丟下一句話,拿過他懷里的通訊器,轉身就往棺材跑。

    “慢點慢點,別摔了。”白濋端坐在棺材里,伸出手,將洛斯拉進來,“終于在外面野夠了?知道回家了?”

    洛斯跑得太急,上氣不接下氣:“你還有心情開玩笑,燕戮都快變成鬼了,怎樣才能救他?”

    “完成99%了,只差最后一步。”

    洛斯不明所以:“哪一步。”

    白濋將他的頭往懷里一按,另一只手拉住棺材蓋:“蓋棺定論的前兩個字,躺好,我要關上房間門了。”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砰”的一聲,棺材蓋合攏。

    黑漆漆的棺材里,洛斯眨巴著眼睛:“這就行了?”

    “好像還差一點。”白濋推開棺材蓋,沖目瞪口呆的塔西等人招了招手,“嗨,能幫忙關個門嗎?需要四名有力氣的壯漢把門抬起來,再關上。”

    塔西、林恩、希澤:“……”

    他好像在內涵我們。

    白濋看向洛斯,有些不好意思:“我以為我們的家是滑蓋門,結果是柵欄門,委屈你了。”

    他停頓了一下,在四名壯漢的目光下,深情款款道:“以后我一定給你換個滑蓋的骨灰盒。”

    洛斯:“……”

    我日你個仙人板板!

    第112章 冥婚

    “你自己留著用吧。”

    “別客氣, 咱倆誰跟誰。”

    洛斯磨了磨后槽牙,獰笑一聲:“不跟你客氣,那你也別跟我客氣,我友情送你一程, 怎么樣?”

    “當著外人的面, 你別表現得太愛我。”白濋沖塔西等人笑了笑, “見笑了, 他就是這么愛我, 愛到要和我同歸于盡。”

    二隊的四人臉上是如出一轍的復雜, 為防聽到白濋說更多不要臉的話, 四人手一松, 將棺材蓋直接扣上了。

    棺材里唰的一下黑了起來。

    白濋語氣幽幽:“他們的服務態度太差了,給差評。”

    洛斯翻了個白眼:“閉嘴吧你!”

    維克特的通訊器在塔西手里,燕戮的通訊器之前給了維克特, 現在又被洛斯拿來了。

    洛斯拿著通訊器呼叫塔西,好不容易連上信號,仔細詢問了一番, 確認鬼影消失, 燕戮也恢復正常了后,他才松了口氣。

    “我都說了不會有事, 你還這么緊張做什么?”白濋拿過通訊器, “好好休息一下吧, 今晚是出不去了, 看看明天能不能去外面透口氣。”

    “你怎么知道我們回了棺材里, 鬼就會消失?”

    “隨便猜的。”

    洛斯不信:“還有棺材蓋, 為什么需要別人來蓋上。”

    白濋:“因為自己蓋沒有用。”

    洛斯:“……你這話說了和沒說有什么區別?”

    白濋語氣無辜:“怎么沒區別, 我說的都是實話, 你畢竟是我唯一喜歡的人,我可以勉為其難給你解釋一下其中的區別,你說我們現在是什么身份?”

    躺在棺材里還會是什么身份?

    洛斯無力吐槽他的喜歡,回答道:“尸體?”

    “對也不對,尸體是死的,不能詐尸。”白濋認真道,“我們這種能詐尸的,能跑能跳,還有意識的,叫僵尸,還是高等智慧的僵尸。”

    “我們是僵尸,然后呢?”

    “然后你看過一部名叫《僵尸新娘》的電影嗎?”

    洛斯遲疑道:“沒有,怎么了?”

    白濋摸了摸他的頭,語氣慈愛:“沒有就好,那玩意還挺嚇人的。”

    “……所以呢?”

    “沒有所以了。”

    洛斯深吸一口氣,罵罵咧咧:“合著你他娘的是在驢我?!”

    他肯定是腦子進水了,才會信白濋的鬼話。

    白濋低低地笑了聲,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洛斯這樣生動活潑的樣子了,與其看著洛斯憂心忡忡,他還是更希望看到洛斯像以前一樣沒心沒肺。

    人生若只如初見。

    他原本覺得這句話太過矯情,但親身經歷過才發現,這是發自內心的美好祈愿,如果可以重新來過,他在聽到亞斯蘭的時候,或許不會去招惹洛斯。

    洛斯越想越生氣,越生氣越覺得和白濋躺在同一個棺材里不舒服,心里直冒火:“白濋你又發哪門子瘋?!”

    他快氣死了,想抓著白濋的胳膊再咬幾口。

    “好了好了,就是開個玩笑,現在說正經的。”白濋安撫地給他順毛,“一個人躺在棺材里很正常,這是死之后必定會經歷的事情,兩個人躺在棺材里,這就有講究了。”

    洛斯沒好氣道:“什么講究?”

    在民俗故事方面,他不如白濋了解的多,霍倦書教導有方,白濋小時候可謂是博覽群書。

    “你聽說過冥婚嗎?”

    給死人拉姻緣,結桃花。

    白濋解釋道:“我曾經在書上看到過,古時候的大戶人家,會給早死的子孫配冥婚,選取生辰八字合適的姑娘,與死人一起入葬,結成鬼夫妻。”

    洛斯愣了下:“活人入葬?”

    “沒錯。”白濋拍拍他的肩膀,像是在說不要怕,“有的會毒死新娘,有的會將其釘進棺材里,活活憋死。”

    許是躺在棺材里的緣故,洛斯根據他的話腦補出了畫面,后背發毛:“可活人怎么會愿意與死人成親,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代哪里有姑娘家自己做主的,價錢合適的話,賣個人算什么。”白濋停頓了一下,鄭重解釋道,“這些話只是客觀描述,不代表我的想法,你可別遷怒到我身上。”

    洛斯清了清嗓子:“……我像是那樣的人嗎?”

    白濋默默舉起胳膊:“你都開始掐我了,看來很可能成為那樣的人,我得提前預防著。”

    洛斯訕訕地松開手:“最近沒有剪指甲,不小心掐到你了,等通關后,我一定好好剪剪指甲。你還沒說完,配冥婚和我們現在有什么關系?”

    “沒什么大的關系。”趕在他發飆之前,白濋連忙道,“我就是覺得這和我們現在的情況有點相似。”

    “哪里相似了,我們都是活人,冥婚不是要一死一活嗎?”

    “忘了說,冥婚雙方也可能都是死人。”

    “……死人?”

    白濋一本正經道:“難道你忘了,我們現在不算活人?”

    洛斯陷入了沉默,白濋說的挺像那么回事的,但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我們是死人,我們配了冥婚,所以我們兩個成了鬼夫妻?”

    白濋糾正道:“是鬼夫夫。”

    你對性別認知還真嚴謹。

    洛斯默默腹誹:“可這和救燕戮又有什么關系,為什么我們兩個躺進棺材里了,那鬼就不纏著燕戮了?”

    “不知道。”白濋嘆了口氣,“拜托,我又不是百科全書,哪里能什么都知道,小隊長自己也動腦筋想一想,不要總是依賴別人。”

    洛斯沉默了一會兒,偏過頭,面朝墻壁:“哦,我知道了。”

    他確實太過依賴白濋了,習慣是可怕的東西,平日里不覺得,當仔細思索的時候就發現,深刻的習慣如附骨之疽,無法消除。

    洛斯情緒不高,閉著眼睛思考永生軌的事,從深海孤兒院到黎明小鎮,一切發生的太快,他還沒有完全轉變過來。

    再加上白濋突然360°急轉的態度,都讓他措手不及。

    棺材隔絕了外界的聲音,在密閉的空間里,想著想著,洛斯就睡著了。

    發現洛斯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穩后,白濋抬起手,隔著一段距離,輕輕摩挲著他的五官,從眉眼到鼻梁,再到嘴唇。

    白濋的夜視能力不錯,清楚地看著這張臉,將之印在記憶深處。

    “小傻子,平日里那么聰明,怎么一到關鍵時候就現在變遲鈍了?”

    從《僵尸新娘》扯到冥婚,不過是在說,我們成為了一對。

    所以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成親、結婚、做夫妻,無論怎么說都好,是鬼夫夫也好。

    白濋閉了閉眼,胸腔里涌動著復雜的情緒,他的腦海中又被塞進來無數畫面,如同放映電影一樣,畫面在飛快的閃過。

    是熟悉的人,是陌生的事。

    從深海孤兒院,到黎明小鎮,到往后未知的……各種場景。

    他看到了洛斯,看到了燕戮,看到了維克特,看到了塔西和二隊,還有很多很多人,他看到天災降臨,萬物崩陷,看到犧牲與守護。

    和棺材第一次開啟時,他看到的畫面一模一樣。

    進入棺材,惡鬼消失,這一點已經經過驗證了。

    是真實的。

    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嚨,無法呼吸,白濋閉了閉眼,心尖悲慟。

    他看到最后的畫面,是死亡。

    是洛斯的死亡。

    他終于印證了自己的猜想,他從遙遠的未來回來,是為了看一看所愛之人,也是為了尋找拯救的辦法。

    在無人發現的黑暗空間里,洛斯口袋里的貓咪木雕散發著微弱的光-

    洛斯一覺睡到了天亮,醒來的時候他已經不在棺材里了,他躺在被薅禿了的墳頭上,白濋坐在他身邊,正出神地望向遠處,不知在思索什么。

    “我們什么時候出來的?”

    白濋收回目光:“剛出來不久,我和塔西通過話,是在天亮的時候。”

    洛斯點點頭,這一點他已經猜到了:“他們呢?”

    白濋隨手指了指四周的墳:“各回各家了,鑒于他們沒有像你一樣幸運,留下墳頭草的指引,我們暫時還沒辦法找到他們每個人住哪里。”

    洛斯不適應白濋這種玩笑,但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比喻聽起來,比挖墳開棺好聽多了:“我們出棺材有鬼,他們出棺材會不會也有鬼?”

    “你想試試嗎?”白濋看著他。

    洛斯沉吟片刻,誠實道:“主要是除了試一試,這大好的時光不知該干點什么,咱們總不能就這樣坐到天黑吧。”

    白濋小聲咕噥:“也沒什么不可以的。”

    洛斯沒聽清楚:“嗯?你剛剛說什么?”

    “沒什么。”白濋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土,沖洛斯伸出手,“這里的墳沒有一百也有幾十了,我們挖一天也不一定能找到人,比起挖墳,我認為我們該去做一下任務。”

    做任務?

    洛斯握住他的手,站起身:“你已經分析過個人任務了,對團隊任務有什么想法?”

    “重現黎明小鎮的輝煌,重現的第一步,是查清楚這座小鎮曾經的輝煌是什么。”

    “可這荒郊野嶺的,哪里有什么小鎮?”

    白濋意有所指:“怎么沒有,小鎮是由人由房子組成的,我跟你說了那么多次回房,你該不會一次都沒往心里去吧?”

    比起小鎮,這里更像是墳墓群吧。

    洛斯語塞:“我以為你……”

    白濋伸了個懶腰,吊兒郎當地接道:“以為我是在耍流氓,說騷話?小隊長,我在你心目中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形象?”

    白濋很是費解。

    “咳咳,是聰明機智的形象。”洛斯賠著笑,“好了,不是要查小鎮,我們現在從哪里查起?”

    “墓碑就像是鎮史。”

    “所以我們去找找有沒有墓碑?”

    “錯。”白濋抱著胳膊,朝光禿禿的墳地努努嘴,“我們應該先把自己的家研究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了,發紅包~

    第113章 23-2-25

    經過白濋三寸不爛之舌的勸說, 洛斯勉強摁下吐槽的欲望,對他將棺材當成婚房的行為不做表示。

    他懷疑白濋是在棺材里缺氧,憋瘋了。

    從昨晚叨叨叨說騷話開始,就不正常, 很難讓人不懷疑。

    陽光帶來清醒的思考, 睡了一覺養足精神, 洛斯完全冷靜下來了, 針對昨晚的事也覺出不對味了。

    白濋在胡攪蠻纏, 轉移話題。

    白濋到最后都沒有解釋, 為什么進入棺材和惡鬼消失有關。

    比起這二者之間的關系, 還有一點更令洛斯在意, 白濋是怎么發現這件事的。

    洛斯摸了摸下巴,他自問細心程度比白濋不差多少,不存在他毫無所覺, 白濋一擊即中的情況。

    這種感覺讓他幻視高大上中學,白濋早就知道畫作的存在,早就知道宿舍樓藏有秘密, 早就知道高大上中學的秘密背后是老師與學生的糾葛。

    結合白濋的失態, 以及拒絕他的行為,洛斯得出了結論:白濋隱瞞的事情與他有關, 與永生軌有關。

    “你發什么呆, 是被我們新房的豪華程度震撼到了嗎?”白濋拍了拍剛出土的棺材, 蓋子的手感正確, “確認過眼神, 是昨晚躺過的棺材。”

    洛斯心底疑竇叢生, 面上卻不顯, 跳到棺材旁邊:“是挺豪華的, 分開研究吧,你想研究天花板還是墻壁和地板磚?”

    洛斯一副隨你挑的大方樣子,白濋愣了下,接受這么快的嗎?

    “墻壁和地板磚吧,天花板任務輕點,留給你。”

    洛斯聞言看了他一眼,輕笑:“這一塊睡過就是不一樣,大長官都會體貼人了。”

    白濋噎住。

    他原本是想占點嘴上便宜的,沒成想洛斯會順著他的話說,又變本加厲的調戲了回來。

    依照洛斯的靦腆性格,不應當啊。

    白濋掀開棺材蓋,一邊摸索著棺材底,一邊偷偷打量洛斯,越看眉頭皺得越緊,越看越覺得奇怪。

    他都偷看的這么明顯了,洛斯竟然頭也不抬,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

    白濋抱著胳膊,語重心長:“是我年老色馳了嗎?”

    洛斯沒繃住,笑了聲,像渣男一樣擺了擺手,配合他演戲:“婚姻是愛情的墳墓,覺得膩了是正常的,你要早點習慣。”

    白濋一時之間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混上婚姻了,也算是名正言順了。

    但他好像成了獨守空閨的棄夫。

    小隊長竟然不想做個居家好男人,真野。

    白濋嘖嘖出聲:“習慣了之后呢?”

    “之后就該學會大度,接受我的pua。”洛斯檢查完了棺材,才分給他一個眼神,“讓我家里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

    白濋撐著下巴,上半身幾乎趴進了棺材里:“哇,我們洛隊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好渣啊。”

    洛斯眼神冷酷:“注意你和我說話的態度,沒有下次,小白。”

    “……小白?”白濋笑不出來了,“別說你是在叫我。”

    洛斯輕飄飄地往他身下掃了眼,意有所指道:“比起叫你,難道你更希望我這樣稱呼你的兄弟?”

    ……胡說!他兄弟明明是大白!

    不對,什么亂七八糟的,白濋眉心緊蹙:“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這樣子的洛斯,他有點hold不住。

    白濋冷靜的面具要裂開了。

    “是受刺激了,感情只會影響我拔刀的速度。”洛斯一臉冷漠,“有沒有找到線索,沒有就讓開,我來檢查。”

    白濋有種被看低的感覺,他沉默了兩秒,道:“我剛剛摸到棺材里刻著一串數字,天花板上有嗎?”

    “數字?在哪里?”洛斯湊過來看了看,在棺材內側刻著23-2,“天花板上沒有,你見過誰家把門牌號刻在天花板上。”

    23-2-25,一看到這串數字,洛斯就想到了門牌號。

    白濋雙手相扣,放在腦袋后面:“你覺得這是門牌號?”

    “不無可能。”洛斯瞥了他一眼,“你有其他的想法嗎?”

    白濋聳聳肩:“我覺得你的想法很不錯,不過如果讓我來布置婚房,一定會用花體字寫門牌號,這種規規矩矩的字體太丑了,一點都不浪漫。”

    事精,洛斯暗暗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尸體可不懂得什么是浪漫。

    經過檢查,除了這串數字,棺材上沒有其他信息。

    洛斯念叨了幾遍23-2-25,走向旁邊的土包,把周圍的四個墳都挖了,就能看出編號的差異了。

    左邊是個空棺材,編號是23-1-25,后面也是空棺材,編號是23-2-26。

    洛斯向右邊的棺材進發,白濋拍了拍褲子上的土:“已經挖了兩個了,按一個棺材睡一個人,你已經招惹了兩個鬼,還不夠嗎?”

    “再挖出這一個來,就能判斷出編號的規律了。”洛斯撿了根粗壯的樹枝扔給他,“省著點用,你挖一座墳弄斷一把工具,也太浪費了。”

    附近墳頭草很多,樹枝是稀罕的東西,再浪費下去,他們就要用手刨土了。

    那也太不尊敬死去的人了。

    洛斯完全忘了,從決定要挖人家的墳開始,他們的行為何談尊敬,簡直是不做人事。

    “嫌我浪費,那你自己來吧。”指揮的人沒資格吐槽,白濋刨了兩下土,意有所指道,“恕我直言,洛隊,你的任務是鼓勵我,夸獎我,讓我堅持工作,而不是教訓打壓,讓我厭棄工作,失去動力,OK?”

    “我用不用再給你端茶倒水,洗衣拖地,把你供成祖宗?”

    “你要是很想做賢妻良母,也不是不可——”

    “可以你個大頭鬼!”洛斯翻了個白眼,“愛刨刨,不刨就去一邊待著,別在這里拉低我的效率。”

    白濋:“……”

    白濋就算再遲鈍,也看出他的心情不愉快了,最近好像沒有招惹過這位祖宗,除了昨晚的拒絕。

    難道是拒絕的太強硬,傷了洛斯的面子?

    不應該啊,他明明都說了是想繼續追求洛斯。

    白濋百思不得其解,不敢再觸霉頭,只好安安靜靜地刨土挖墳。

    右邊的棺材是24-1-25,和前三個棺材的編號擺在一起,可以代入到坐標軸里去理解。

    在同一橫排的第三個數字相同,比如他們所在的棺材這一排,就是25;同一豎排的第二個數字都相同,比如他們的棺材在2,所以后面的棺材第二個數字也是2。

    洛斯摸著下巴,仔細思索著其中的聯系。

    毫無疑問,第一個數字也和豎排有關,可是23、23、24之間的規律并不明顯,這不是一道簡單的找規律題,他們也不是在考試,每一個信息都必須是準確的,這樣才能確保最后答案的正確性。

    白濋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主動請纓:“這次就別挖前面的了,往右邊再挖兩個吧。”

    洛斯沒有異議:“我們一人挖一個。”

    兩人同時開工,雖然花的時間長一些,但最終的效率客觀。

    右邊兩個棺材的編號分別是24-2-25和25-1-25,規律已經出來了,第一個數字不能單獨看,要和第二個數字聯系在一起,23-1、23-2、24-1、24-2、25-1,可見每兩組是一個組合。

    不過弄懂了數字編號的規律用處也不大,他們還不清楚這個編號是什么用途。

    挖了六座墳,已經到晌午了,太陽高高懸在頭頂,墳頭草被烤得蔫蔫的,莖葉枯黃,像是要奄奄一息了。

    洛斯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我有點餓了,咱們去找點吃的吧。”

    這還是一次在永生軌里要自己找東西吃。

    白濋站起身:“行,你想吃什么?”

    “想吃什么都有?”洛斯環視四周,除了墳還是墳,“這荒郊野嶺的,哪里有吃的,能找到什么就吃什么吧。”

    吃樹皮、啃樹根……洛斯已經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了,他是孤兒院出身,兒時大概是有過吃不飽穿不暖的經歷,并沒有產生太大的排斥心理。

    只不過他的野外生存技能有限,分辨不出來哪些草可以吃。

    “怎么以前沒發現你這么好養,是誰在安全區食堂里吃飯,挑嘴得很?”白濋打趣道。

    洛斯沒好氣道:“你看看四周,我有的挑嗎?難道要挑哪座墳頭的草口味比較好嗎?”

    “噗。”

    有他在,哪里會讓洛斯吃草。

    白濋笑著搖搖頭,推著他的肩膀往前走:“不吃草,你又不是奶牛,吃什么草,再說了,墳頭上的草不知道是吸收什么長出來的,你能吃得下去?”

    腦海中突然閃過白骨架子的畫面,骨架高大,是正常人類的骨骼,骨頭上長著墨綠色的尖刺,尖刺泛著柔軟的光澤,長長到一定程度可以彎曲,就像是藤蔓一樣。

    這是在人類骨骼上生出的奇異存在,像植物一樣可以活動,也屬于生物的范疇。

    生理性的惡心涌上心頭,洛斯下意識就將這玩意兒和墳頭草聯系到一起了,揉了揉眉心:“吃不下去,所以為了不餓死,我們得努力找到其他食物。”

    墳墓群集中在山腰和山腳,白濋帶著洛斯往山頂走,很快就來到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林子里幽靜清涼,空氣清新。

    洛斯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胸腔里的濁氣都排了出去,身心舒暢:“一上午了,怎么都不見維克特聯絡我們?”

    依照維克特和燕戮的話癆程度,不可能這么長時間都不說話。

    “怎么聯系,另一個通訊器在塔西手上。”

    “什么?!”

    白濋聳聳肩:“我們兩個的通訊器壞了,現在維克特他們手里就有一只通訊器,昨天不就給了塔西。”

    洛斯眉頭緊蹙,顯然是對這件事很不滿意:“為什么不拿回去,雖然我們現在和塔西在合作,但確保維克特和燕戮的安全,比合作更重要。”

    有通訊器在,他們起碼可以及時了解彼此的情況。

    “你也知道是合作關系,利益最大化才對,比起維克特,塔西的經驗更豐富,也更加敏銳,他適合做決策,我認為這樣分配通訊器是最合理的。”

    洛斯心里知道他說的沒錯,但是情感上還是不滿意,繃著臉往山頂走,不發一言。

    白濋捻了捻指尖,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晦暗:“你在生氣嗎?”

    “不,你想多了。”洛斯單手插在兜里,神色冷倦,“我只是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如果我的反應速度能再快一點,就可以保住通訊器,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如果他做的更好,就可以保證維克特和燕戮的安全,不會出現這種進退兩難的情況。

    白濋心底忽然涌起一股燥火,他一把拉住洛斯的手腕,將他推到一旁的樹上:“你哪里做的不夠好,進入這里之后,你什么都沒有做過,這也能算是不好嗎?通訊器的事是意外,如果要追根溯源,也是林恩與希澤的問題,你為什么非要往自己身上攬?”

    他當初想讓洛斯當行動小隊的隊長,是因為洛斯能力出眾,從來沒想過這個職位在無形之中給洛斯套上了責任的枷鎖。

    似乎他們三個隊員的安危,都成了洛斯必須要負責的問題。

    這不是白濋的本意:“維克特和燕戮都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你像保護小雞仔一樣保護他們,洛斯,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好到他看不下去,好到屬于未來的畫面在腦海中閃過時,讓他無比后悔自己之前的決定。

    如果洛斯始終不曾軟下心腸,是不是不會落得那樣的結局。

    比起洛斯的性命安危,白濋更希望他可以平平安安的活下去,這個世界和人類的未來,都不應該成為洛斯身上的責任。

    他不希望洛斯去做人人稱贊的大英雄。

    洛斯動了動肩膀,皺眉:“你弄疼我了,松手。”

    他們穿的衣服都不厚,他本身就瘦,肩胛骨撞在粗硬的樹干上,一瞬間涌起的痛感很強烈。

    白濋松開手,仍舊沒有從他面前讓開:“你可以自私一點嗎?”

    洛斯愣了愣,抬起頭:“白濋,你在說什么?”

    白濋還記得在玫瑰之城遇到洛斯的時候,他從玫瑰花叢中探出頭來,一雙淺色的眼瞳干凈澄澈,即使是在面對槍口時,也沒有表現出害怕。

    是一個很特殊的迷失者。

    在漂亮的長相之前,白濋先注意到的是洛斯的特殊,他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一個人像洛斯這樣,干凈又美好。

    所以他起了興致,將人從感染區里帶出來,不著調地開玩笑,想逼出洛斯更多的反應。

    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洛斯成長了很多,但他身上的美好都沒有消失,白濋親眼看著他從冷漠疏離的性子變成重情重義的小隊長,看著他和維克特、燕戮相處甚篤。

    如果是在和平安寧的社會環境中,他會慶幸洛斯的轉變。

    “我希望你可以自私一點,不要把其他人的安全放在自己前面,即使是……”白濋低下頭,抵著他的肩膀,輕聲喃喃,“見死不救也好。”

    只要你活著。

    “好。”

    “……什么?”

    白濋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剛才說什么,再說一遍。”

    “我說好。”洛斯揉了揉肩膀,一臉平靜,仿佛根本看不出他的失態,“我本來就不是什么大公無私的人,我還想不明白,你怎么會把我當成好心人?”

    因為我看到了未來,你因為……

    白濋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洛斯似乎只是隨口一提,并沒有想從他嘴里知道答案:“走吧,去找吃的,我快餓死了。”

    兩人的體力都很好,一鼓作氣上了山,站在山頂上俯瞰,山下的小土包一塊挨著一塊,還真有種房屋林立的感覺。

    洛斯極目遠眺,想找到自己的墳,但由于距離太遠,實在看不清楚:“如果墳墓是黎明小鎮,那些編號就是門牌號,我們現在已經是小鎮居民了。”

    不止他們,還有維克特等人。

    很有可能,昨晚的鬼也是小鎮的居民。

    白濋彎著腰在草叢里尋找,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振興自己的村子,是不是聽起來更勵志一些?”

    “何出此言?”洛斯好奇道。

    “看你身份代入得很容易,該不會真的已經融入這里了,不把自己當活人了吧?”

    “……那還不是因為你?”

    如果不是你張口僵尸,閉口冥婚,他會把棺材當婚房,把自己當成墳墓群里的一員嗎?

    洛斯笑不出來。

    “我的影響力可真大。”白濋咕噥了聲,賠起笑來,“都是我的錯,罰我給你準備午飯,怎么樣?”

    洛斯哼了聲,給了他一個“算你有眼力見”的眼神:“找到吃的了?”

    白濋舉起手:“找到了蘑菇,接下來就缺一只野雞了。”

    “小雞燉蘑菇?”洛斯眼睛一亮,緊接著就反應過來,嘆了口氣,“你真的確定這種鬼地方能打到野雞?”

    “你就說想不想吃。”

    洛斯誠實地點點頭:“想。”

    “那就乖乖等著,我去抓雞。”白濋把采到的蘑菇都給了他,足足有一大捧,“剛才上山的時候,不是看到了一條河嘛,你去把蘑菇洗一洗,找樹枝穿起來。沒有鍋,小雞燉蘑菇別想了,小雞烤蘑菇還能實現。”

    洛斯半信半疑,捧著蘑菇往河流邊走,三步一回頭,好奇白濋要去哪里抓雞。

    一路上山,他就沒見到一個活禽。

    河流是山里的泉水匯聚,水質清澈,清洗蘑菇之前,洛斯先掬了一捧來喝,甘甜清冽。

    即使是安全區里的純凈水,味道也沒有這個好。

    河邊有石板,洛斯踩在上面,將蘑菇掰成小朵,一點點洗干凈。

    樹枝遍地都是,他按照白濋的要求串好蘑菇,放在一邊,然后擼起褲腿來撥弄水,洗掉腿上沾的泥灰。

    陽光刺眼,整條河都是清凌凌的,泡起來不涼,反而很舒服。

    估計白濋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洛斯抹了把臉上的汗,將上衣和外套脫了,下了水。水不深,剛剛到他的膝蓋,洛斯正想彎下腰,撩水洗洗身上,忽然聽到遠處傳來的兩聲槍響。

    這荒無人煙的地方怎么會有槍?

    那槍聲傳來的方向,不就是白濋所在的方向嗎?

    洛斯一下子變了臉色,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動作太急,外套口袋里的貓咪木雕掉進了河里,他連忙去撈,誰知木雕突然散發出一陣微弱的綠光,就連河流都被映綠了,流淌出無數條條段段的數據。

    洛斯渾身一震,突然想起掛滿了水晶棺的樹,數據流出現后,他見到了霍倦書。

    洛斯小心翼翼地撈起木雕,跳上岸,也不急著去找白濋了:“霍伯伯?霍伯伯?”

    叫了兩聲后,洛斯終于意識到這樣很蠢,換了稱呼:“儲備糧?是你嗎儲備糧?”

    霍倦書消失后,儲備糧也變不出來了。

    動畫片里有很多這樣的橋段,由死物變成活物是需要耗費能量的,如果用盡了能量,就無法變身了。

    儲備糧會是這種情況嗎?

    洛斯滿懷期待的等著,可過了半天,什么都沒有發生,就連木雕上的綠光都消失了,變回了正常的樣子。

    河流倒還是數據流的樣子,一眼望去綠油油的一片,像是被下了毒。

    槍聲響過之后,一直沒有其他的動靜傳來,洛斯猶豫了一下,揣起貓咪木雕,拿著處理干凈的蘑菇串往回跑。

    他沒有注意到,那條由數據構成的河流蜿蜒向下,一直流到山腰、山腳下,在河流經過的地方,光禿禿的土包吸收了綠色的能量,開始變形,變成由金屬制成的密閉容器。

    和棺材的大小差不多,上面掛著鎖,鎖頭上刻著xx-x-xx的編號。

    洛斯趕過去的時候,白濋正好將雞串起來,他已經生好了火,用木頭搭出來的架子有上下兩層,可以同時烤雞和蘑菇。

    “白濋,你……”

    “怎么回來這么晚,去玩水了?”白濋將雞放在架子上,上下掃了一眼,目光落在他濕漉漉的褲腿上,“玩水不知道要挽起褲腿,洛隊,你是小孩子嗎?”

    小孩子撓了撓臉:“咳,不小心弄濕的,對了,你有沒有出什么事,我聽到了槍聲。”

    洛斯皺緊了眉頭,打量著白濋,沒有發現外傷,猶豫著要不要扒開衣服檢查一下。

    “沒事,誰能傷得了我。”白濋接過蘑菇,將之放置在烤雞的下方,拍拍手,“一時半會兒烤不熟,我們先去做做任務吧。”

    任務?

    洛斯很快反應過來,他是在說那兩聲槍響:“是不是有人來了?”

    “沒錯,遲到的npc終于出現了。”

    進入第九條永生軌不過才一個晚上,卻好像已經過了很長時間。

    洛斯呼出一口氣,有一搭沒一搭地摳著口袋里的貓咪木雕:“我第一次這樣想念npc,這次的npc帶槍,你跟他交手了嗎?”

    說到這里,洛斯又緊張起來。

    白濋渾不在意道:“交過手,兩個都被我反殺了。”

    “……兩個?!”洛斯一臉呆滯。

    上山的路不止一條,兩名npc死的地方遠離河流,附近是一片樹林,遮擋了視線,看不到山下的墳墓群。

    兩個npc躺在地上,胸口各中了一槍,血洇濕了白色風衣。

    兩聲槍響有了下落,洛斯提起的心徹底放回了肚子里:“你從哪里拿到的槍?”

    永生軌里無法帶進槍來,以前白濋還特地拿這點嘲諷過他。

    “他們的槍。”白濋走進樹林,拎出兩把獵/槍。

    看慣了手/槍,洛斯是第一次見這種老式的獵/槍,頗為驚詫地接過來:“他們是山上的獵戶嗎?”

    “你見過穿成這樣的獵戶嗎?”

    洛斯聞言看向npc,他們穿著西褲襯衫,外面是長至小腿的白色風衣,風衣上什么裝飾都沒有。

    獵戶可不會打扮得這么精致,就算是在安全區里,打扮成這樣的人也不多。

    “他們這裝扮奇奇怪怪的,總覺得有種熟悉感。”洛斯回憶了一下,并沒有見過相同裝扮的人,也不知道這種熟悉感是從何而來。

    白濋用獵/槍挑了挑npc的衣服:“是有點眼熟,你看這風衣像不像白大褂?”

    洛斯猛地一拍手:“我知道了!是研究員!”

    研究所里的人都是襯衫西褲加白大褂,將風衣換成白大褂,就一模一樣了。

    從深海孤兒院里的經歷來看,永生軌會模糊現實中的人和物,白風衣很可能就是在白大褂的基礎上改變的。

    一個念頭突然浮上心頭,洛斯眉心緊蹙:“如果他們是研究員,這條永生軌里發生的事會不會也和現實有關?”

    他看向山下的方向,一串串編號在腦海中閃過,編號為1,編號為2……

    “快聯系一下塔西,問問他的棺材里是什么編號。”

    距離遠了,白濋花了將近十分鐘才聯系上塔西,塔西給出的編號是16-1-22。

    通訊器那邊很安靜,完全沒有昨天維克特和燕戮擠在一起的吵鬧聲,洛斯緊接著問道:“塔西,你是一個人在棺材里嗎?”

    “沒錯。”

    洛斯一拍手:“就是這樣!”

    第二個數字的編號是人數,編號為1,棺材里就是一個人,像塔西這樣;編號為2,棺材里就是兩個人,像他和白濋一樣。

    雖然還沒有問過維克特和燕戮,但洛斯已經基本確定了,他們編號的第二個數字也是2。

    “怎么回事?你們發現什么了?”塔西的反應也很快,“難道除了你們兩個,還有別人也是兩個人在同一個棺材里?”

    二隊的四個人都是單人棺材,他們昨晚對信息的時候完全沒有發現另一種可能,看白濋和洛斯分在一個棺材里,還認為這也是他們特殊身份的一部分。

    “維克特和燕戮也是一個棺材,其他人不清楚。”洛斯解釋了一句,打了個手勢,示意白濋掛掉通訊器。

    白濋從善如流地收起通訊器,玩笑道:“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訴他?”

    洛斯鄭重地點點頭,扛著兩桿獵/槍往回走:“雞和蘑菇應該烤好了,萬一被他知道,肯定會嫉妒我們有口福。”

    白濋:“……哦。”

    烤雞的油滴在蘑菇上,還沒走近就聞到了香味,洛斯餓得肚子咕咕叫,撂下獵/槍就拿起一串蘑菇,遞給白濋:“你快嘗嘗。”

    他眼巴巴地看著,明明餓得不行,卻還是把第一串烤蘑菇給了自己。

    這也太招人疼了吧。

    白濋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感動道:“沒白疼你,都知道對我好了。”

    洛斯看傻子一樣看著他:“你胡說什么呢,我只是想讓你嘗嘗熟沒熟,聽說吃了不熟的菌子的會看到小人,可能還會拉肚子,我可不想遭罪。”

    作者有話要說:

    白濋:我拿你當老婆,你拿我當試毒的。裂開jpg.

    第114章 舉頭三尺有神明

    野雞比家養的肥美, 被火一烤,皮肉都冒出了油,野蘑菇浸入了烤雞的油,鮮香味全都被激發出來。

    白濋惡狠狠地咬下一口蘑菇, 眼神幽怨地盯著洛斯, 好似嚼的不是蘑菇, 而是洛斯的肉:“沒熟, 有毒。”

    洛斯笑瞇瞇地拿下一串烤蘑菇:“終于可以吃了, 餓死我了。”

    白濋:“……”

    吃完模糊, 雞也烤得差不多了, 外皮焦酥, 香氣撲鼻。

    洛斯撕了個雞腿,遞給白濋:“喏,給你, 可別再擺著一張棺材臉了,我可不想睡著棺材,還對著同樣風格的你, 那也太晦氣了。”

    這個雞腿一點都不香了。

    白·棺材臉·濋想罵人, 剛張開嘴,就被塞進了雞腿, 烤雞上沒有撒調料, 是原原本本的味道。

    “咬住, 我松手了。”洛斯囑咐完就去撕另一只雞腿了, 他快餓死了, “好香好好吃, 我從來沒覺得雞肉這么好吃。”

    餓的時間長了, 吃什么都好吃。

    白濋拿著雞腿, 出神地看了洛斯一會兒,低下頭,慢條斯理地吃著雞腿。

    他的動作很優雅,完全看不出是餓了很長時間。

    這好像是小廢物第一次喂他吃東西。

    不對,以前還喂他吃過糖。

    白濋想到他出了車禍后,洛斯奔波勞碌,一夜沒有合眼,最后累得趴在他身旁睡著了。

    明明是不久前發生的事情,卻好像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

    長到他以為自己已經和洛斯度過了漫長的歲月。

    “吃飯的時候也能發呆,看來是不餓。”洛斯丟掉啃干凈的雞骨頭,撕了個雞翅膀叼在嘴里,“大長官,看你吃飯一點都不香,為什么還有那么多的人愿意陪你一起去食堂?”

    白濋晃了下神:“什么?”

    野雞的骨頭都烤酥了,洛斯嚼吧嚼吧都咽了:“剛到安全區的時候,你和一大群人一起去食堂,當時你還讓人把研究員們扔出食堂。”

    洛斯嘖了聲,評價道:“一點都不友善,他們怎么得罪你了?”

    白濋是個記仇怪物,會大費周章的教訓人,肯定是研究員們惹到他了。

    和研究所積怨已久,白濋致力于給他們找茬,洛斯突然問起這件事,他根本記不起來,還是聯想到那天是把洛斯撿回安全區的日子,才有了點印象。

    “天使計劃的受試者逃到了玫瑰之城,他失去了人類意識,為了安全區人民的安危,應當立刻擊斃,我和研究隊的人起了沖突。”

    白濋沒有說透,但洛斯一點就通:“肯定是他們不想讓你殺了受試者,天使計劃是研究所的重要項目,他們不舍得放棄任何一個實驗品。”

    “沒錯,帶隊的研究員想借受試者的手殺了我,結果多次感染的受試者被我逼得逃進了感染區。”

    洛斯沒想到還有這么一檔子事,連雞翅膀都顧不上啃了:“瘋了吧,利用失去人類意識的異變者來殺人,他們和喪心病狂的異變怪物有什么區別?”

    簡直比異變怪物還要惡毒。

    看到他為自己打抱不平,白濋眼底的厭惡散去,盈上淺淡的笑意:“明明是為了解決感染異變而建立的存在,卻開始利用異變者來鏟除敵人,本末倒置了。”

    洛斯想到很多相似的例子。

    科學怪人拼命做實驗,起初是為了造福全人類,但在社會的發展進程中,科學怪人的實驗越來越不被接受,為了使自己能夠繼續研究,科學怪人利用實驗結果來掃清障礙,解決阻止他繼續研究下去的人。

    這和研究所正在做的事一模一樣,屠龍的少年最后成為了惡龍。

    洛斯能夠理解白濋為什么會那樣討厭研究所了,換了他,可能會做的更過分:“依我看,研究所還是該被端了。”

    白濋曾經跟他提過,研究所里的工作人員都是為你拯救世界而加入的,他們的行為或許是錯的,但初心是好的。

    洛斯本來覺得初心是正確的就夠了,但漸漸的他改變了想法,在一件事情中,結果是最重要的,其次是過程。

    至于做這件事時的初衷,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

    “你是在為我打抱不平嗎?”白濋將啃干凈的雞骨頭丟掉,重新揚起笑。

    洛斯斜了他一眼,語氣涼涼的:“不,我只是覺得研究所做的不對,就事論事,如果研究所迫害的是其他人,我也會挺身而出,口誅筆伐的。”

    “是嗎?”

    洛斯毫不動搖:“那當然了,咱倆也就是隊長和隊員的關系,不是你告訴我要自私一點嗎?”

    叫你自私不等于不心疼我。

    白濋懷疑他是故意在和自己作對:“虧我還給你烤雞,做飯,你敷衍我一下會死嗎?”

    “不會,但我這人就是自私。”洛斯吃得滿手都是油,舒服地嘆了口氣,“手藝不錯,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本事,以后可以支個攤子賣小吃了。”

    他以為白濋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只會玩刀殺人,沒想到做起飯來也有兩把刷子,要是放在末世之前的社會,妥妥的居家好男人。

    白濋下意識幻想了一下他描述的畫面:“我支個小攤賣東西,你會來光顧嗎?”

    洛斯狀似認真地思考了兩秒:“如果你潛心請求的話,我可以勉為其難的去吃個霸王餐。”

    ……滾吧。

    友好談話破裂,兩人分食了烤雞和烤蘑菇后,下山回了墳墓群。

    走的是死了npc的路,沿途下山的時候,兩人順便檢查了一下路上的痕跡,最后判斷出來,兩名npc不是剛上山,而是一直住在山上。

    這個發現給黎明小鎮蒙上了一層更深的陰影。

    什么樣的荒山需要一直看守?

    洛斯在心里列出了幾個答案:防護林、疆域線駐守、考察隊……沒有哪一種符合現在的社會背景。

    那兩個人隨身攜帶著槍,是在看守什么?

    放眼望去,這座山上只有一片墳墓了,除此之外別無可能。

    “……洛斯?”

    洛斯回過神,偏頭:“你剛剛說什么?”

    白濋又重復了一遍:“我說,那兩個人是來看著墳墓的,他們的衣著打扮與研究員相似,會不會這些墳墓都和研究所有關。”

    深海孤兒院在前,如今遇到有既視感的場景和事件,他們就忍不住往現實生活上聯系。

    “墳墓又不是實驗品,怎么會和研究所有關?”洛斯皺眉,他和研究所打的交道少,但也知道研究所里的人都是瘋子,只對實驗品有興趣,“難不成棺材里的人都是實驗品,死了的實驗品?”

    山間風聲漸停,兩人面面相覷,均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只是隨口一說……”洛斯訥訥道。

    白濋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有時候就是隨口一說,才能發現真正的問題所在,看來你和永生軌有緣。”

    那可不是,不然也不可能闖到這里,見到你失蹤的爹。

    洛斯默默在心里腹誹,捏了捏鼻梁:“如果墳墓里全都是實驗品的尸體,那這黎明小鎮算什么?研究所處理實驗品的垃圾場嗎?”

    研究需要耗費大量的物力財力,這一點人盡皆知,但實驗品的消耗似乎一直沒有被關注過,普通的實驗品也就罷了,異變感染的實驗品基本上都是人,處理是一個大問題。

    以一座山為載體的偌大墳墓群,需要成千上百的尸骨才能填滿,這里的每一具尸骨,真的都是自愿參加實驗的嗎?

    這座山昭示了人類為解決異變難題付出過多么沉重的代價,又做過多少努力。

    洛斯停在土包前,眉目冷寂,這里面肯定有研究所造下的孽,就像燕戮那樣,被誘導感染,引發異變:“白濋,我有預感,這條永生軌里的故事肯定不是那么美好的。”

    “都出現惡鬼和研究所的瘋子了,怎么可能美好。”白濋抱著胳膊,淡聲道,“不要胡思亂想,順其自然,該是怎樣就怎樣。”

    洛斯笑笑,沒有說什么。

    有了塔西的編號后,洛斯和白濋先按照已知的棺材編號,很快就找到了塔西的位置。

    夜晚挖墳見鬼,白天挖墳會見到什么東西,洛斯有些好奇,躍躍欲試:“我們先挖開看看,到時候你抬著棺材蓋,情況不妙就蓋上。”

    白濋挑挑眉:“你不像是來救人的,倒像是來滿足好奇心的。”

    “兩不耽誤,我是真的很好奇白天會出現什么,據說鬼都怕太陽的。”洛斯眼睛亮亮的,催促道,“趕緊的,到時候聽我的號令,萬一有鬼放手快點,我的命就交在你手上了。”

    “那我的命要交在誰手上?”

    通訊器里傳出塔西幽幽的聲音,洛斯被嚇了個激靈:“嚯,你什么時候打開通訊器的?”

    白濋一臉無辜:“剛剛,你說兩不耽誤的時候。”

    ……

    你可真是我的好隊友啊。

    “放心等著吧,我們很快就救你出來。”洛斯奪過通訊器,一把掛掉,動作一氣呵成,“大長官,賣隊友可不是好習慣。”

    白濋扒拉著土,聞言鄭重道:“胡說,什么叫賣隊友,我這明明是在鍛煉你的反應能力,剛剛應對得不太好,開棺后可能會獲得合作伙伴的大白眼。”

    洛斯磨了磨牙,手癢。

    白濋仍嫌不夠似的,又輕輕笑了兩聲:“你自私,我也不是好東西,和你有點配誒。”

    洛斯:“……”

    他好像知道白濋為什么要做這種事了,合著這是在記仇。

    小心眼!

    洛斯氣呼呼地甩了一把土,將薅下來的墳頭草當成白濋,狠狠地踩了幾腳。

    白濋好笑地看著他:“在心里偷偷罵人的時候要控制表情,你這樣是會被發現的。”

    洛斯又碾了兩腳被踩爛的草,冷笑:“我就是想要被罵的人發現,他要是沒腦子發現不了,那我還得光明正大地罵。”

    白濋:“……”

    小隊長,脾氣好爆啊。

    洛斯把塔西的墳當成白濋,咬牙切齒地刨土,大大提高了效率,沒一會兒就把棺材刨出來了。

    棺材比他們的稍微小一點,這也從側面印證了洛斯的猜測。

    昨晚的棺材是四個壯漢抬的,現在只有兩個人,洛斯和白濋一頭一尾,各扶住棺材的兩個角:“咱倆微微抬起一點,然后就讓塔西自己搬,這薛定諤的棺材蓋在他手里的重量比在我們手里輕多了。”

    白濋昨晚單手拎棺材板,相信塔西今天也能崛起。

    洛斯對他寄予厚望。

    大概是出于對人數的考慮,洛斯的信任并沒有機會展現,兩個人正好能將棺材抬起來:“Hi,好久不見!”

    他對著面無表情的塔西打了個招呼。

    塔西抬起一點身子,眼神警惕:“四周有鬼嗎?”

    這兩個黑心腸的人不顧他的命,只能他自己來顧了。

    “還不知道,你躺在里面可能引不出鬼,要不要坐起來試試?”洛斯給出友情的建議。

    盡管他笑得很真誠,這副表情落在塔西眼中,還是自動翻譯成五個字:試試就逝世。

    塔西看向白濋:“你看看有沒有鬼。”

    白濋眉頭一皺,義正詞嚴:“放心,我們洛隊神通廣大,一定會保佑你的。”

    塔西一臉麻木:“……”

    我呸,我怎么會寄希望于你這個戀愛腦。

    “他說的沒錯,我一定會……”洛斯覺得不對味,斟酌兩秒,道,“會保護你的,放心吧。”

    塔西生無可戀地坐起身:“你們兩個小心點,蓋蓋子的時候注意,不要傷到我。”

    沒人應他,洛斯正忙著四處張望,白濋則一直笑瞇瞇地注視著自家小隊長,眼神里充滿了寵溺。

    塔西:艸。

    遇到這兩個人,我他媽真是命苦。

    等了一會兒也不見鬼出現,洛斯滿臉失望:“看來白天沒有驚喜。”

    白濋點點頭:“那就把棺材蓋放下吧,一直搬著也重。”

    兩人愉快的決定好了一切,塔西試圖插話,沒有成功,只能木著一張臉跳出棺材。

    三個人并排蹲在刨開的墳墓前,百思不得其解。

    洛斯:“為什么白天開棺沒有反應?”

    白濋:“憑什么他的單人棺材只比我們小一點點?”

    塔西:“破鍋和爛蓋是怎么湊到一起去的?”

    洛斯和白濋轉過頭,目光幽幽。

    塔西面無表情:“別懷疑,說的就是你們兩個。”

    洛斯沉默了兩秒,舉起手:“我要做破鍋,只是缺少一部分,起碼沒有滋生腐爛細菌。”

    白濋有不同的看法:“蓋子是在鍋上面的,確定要讓我在你上面?”

    洛斯的小雷達噌的一下就亮了:“胡說八道!明明是我在上面!”

    “那你要做爛蓋?”白濋笑瞇瞇地看著他,“gay如其名哦。”

    諧音梗?

    你們gay都是這樣的嗎?

    塔西神色復雜,一言難盡,破鍋和爛蓋你倆也能爭起來,得有個十幾年的缺心眼和腦血栓吧?!

    充分認識到人與人之間差距的塔西不想被傳染,剛準備站起身,離他們遠一點,就被白濋和洛斯一左一右拉住了,他神色一凜:“怎么了?”

    難道是遲來的驚喜?

    兩人搖搖頭,神秘兮兮地問道:“你覺得我們兩個誰是破鍋,誰是爛蓋?”

    塔西:“……”

    我覺得你倆是傻缺。

    塔西出離憤怒,恨不得再爬回棺材里,起碼棺材里面安靜,沒有人煩他:“有什么事再聯系吧,回頭見。”

    塔西甩開兩人的手,大步往前走。

    白濋慢吞吞地說道:“我們發現了兩個npc。”

    塔西停下腳步,迫不及待地轉過身:“他們在哪里?”

    洛斯眨巴著眼睛,指指白濋:“被他殺了。”

    塔西:“???”

    了解了基本情況后,塔西執意要上山,洛斯和白濋不想再爬上爬下,給他指了方向:“有事隨時聯系。”

    洛斯晃了晃通訊器,希望塔西能好好發揮這東西的作用。

    目送著塔西走遠,白濋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肩膀:“我們也動身吧,趁天還沒有黑。”

    “也是,去數一數這座山究竟有多少座墳。”洛斯收斂了笑意,極目遠眺,眼底盡是悲涼的郁色,“分頭行動,我橫排你豎排。”

    正如二隊沒有和他們共享所有信息一樣,洛斯也不打算主動告知塔西關于研究所的事情,這畢竟關系到他自己的過去。

    深海計劃始終是壓在他心頭上的大石頭,如果不是直接進入了第九條永生軌,他打算去研究所查一查的。

    有了編號,很容易就可以得出墳墓的總數,再根據編號的第二個數字,就能統計出這座山究竟埋了多少死亡的實驗品。

    白濋往山上走,洛斯往河流的方向走,他選橫排也有自己的私心,河流出現了數據流,他想再去看一看。

    一組、兩組、三組……繞著山的墳墓一共有十八組,換言之,一橫排共有18×3,即54具尸體。

    他們的編號是23-2-25,豎排肯定超過了25,粗略估計一下,這座山總共有將近兩千具尸體,一個令人觸目驚心的數字。

    洛斯呼吸發緊,心情越來越沉重,他沿著排列整齊的土包往山上走,每走一步,都好像聽到無數慟哭聲。

    明明是青天白日,卻好似陰兵借道,萬鬼屠城。

    他走了幾步,目光凝住,怔怔地注視著不遠處的墳墓。

    那是……

    通體金屬色,標注著編號,怎么看都像是一個實驗容器。

    洛斯拔腿跑過去,撫摸著棺材大小的金屬柜子,除了編號,他還在上面發現了一個標志:小太陽。

    附近還有幾個這樣的金屬柜子,上面都有相同的太陽標志。

    太陽象征著日出,日出就是黎明。

    和他們之前的猜測相同,黎明小鎮所指代的就是這一座山里的墳,墳墓里埋葬著無數實驗項目的記錄,也許黎明小鎮不是單純的村落名字,而是這些實驗品所參與的計劃,是由他們構成的實驗世界。

    金屬柜子上有鎖,洛斯試著用石頭開鎖,結果并不理想,他思索了一會兒,猛地一拍手,有了!

    這里距離塔西的墳墓不遠,洛斯一路跑過去,正好遇到白濋數完豎排的數目:“豎排一共有三十六排,你跑什么?”

    洛斯來不及解釋,抓著從npc身上順來的獵/槍就往回跑:“快跟我走,那邊有發現。”

    老式獵/槍的威力有限,但打開一把鎖綽綽有余,洛斯提起一口氣,對著幾個金屬柜子都開了一槍。

    這種獵/槍的的后座力很大,幾槍下來,洛斯的手臂都被震麻了,他胡亂丟下槍,連肩膀都顧不上看,一下子撲在金屬柜子上。

    白濋額角青筋直跳:“你是不是瘋了,胳膊不想要了嗎?!”

    洛斯渾不在意,頭也不抬地招呼他:“快過來幫忙打開門,我的手沒有力氣了。”

    “你還知道手沒力氣了,剛剛開槍的時候怎么不長腦子?”

    罵歸罵,白濋還是幫忙打開了金屬柜子,他心里壓著火氣,動作太大,直接將柜子門拽掉了一半。

    洛斯頗為震驚:“你這力氣夠大,早知道就不用槍了,直接讓你開柜子,還省得有暴露的風險。”

    說曹操曹操就到,剛說完暴露的風險,通訊器就響了起來,塔西沉聲道:“是槍響,你們又遇到npc了?”

    剛剛挖塔西墳的時候,獵/槍沒有藏起來,白濋也順勢講了獵/槍的來歷。

    洛斯噎了一下,默默低下頭看金屬柜子,將難題甩給了白濋。

    白濋黑著臉應了聲:“沒有npc,有人作大死,想試試槍的后座力,你那邊看完了的話就過來吧,我們這邊有新發現。”

    掛掉通訊器,洛斯才開口:“為什么突然把研究所的信息透露給他?”

    這金屬柜子一看就是實驗相關,以塔西的敏銳程度,就算當時看不出npc的著裝特點,看到這柜子后也一定會聯想到。

    “有人幫忙查清真相,也好過你一個人亂來。”

    如果剛才那種情況下,塔西在的話,肯定不用洛斯開槍。

    手臂還是酸麻的,洛斯沉默不語,突然有些心虛。

    他剛才好像真的有些沖動了。

    金屬柜子和棺材不同,里面不是空的,放著一具尸體,這具尸體十分真實,面部和皮膚上呈現出不同物種的特征,就算不是醫生也能一眼辨認出來:這是一具異變者的尸體。

    這一點又和之前的實驗推測吻合了。

    尸體的異變程度很重,面部的皮膚皸裂,長出了翼狀和鱗片狀的物質,眼窩的位置鼓鼓囊囊,在薄薄的皮膚下,能夠看到蠕動的圓球形物體,像是卵。

    身上的異變現象基本與頭臉相同,嚴重程度更甚,初步可以判斷,這是一具經過多次感染、寄生感染的異變者尸體。

    值得注意的是,尸體的眉心有一個拇指大小的血洞,穿透了半個腦袋,是致命傷。

    洛斯揉著發麻的胳膊,眼底浮起冷意。

    血洞里沒有子彈,內部呈膨大狀,就像是在腦袋里塞了一個小煙花,煙花炸開后造成的傷口。

    他沒怎么見過異變程度太深的人,唯一能與眼前這具尸體相比擬的,就是當初剛離開實驗塔,在玫瑰之城感染區里遇到的怪物。

    說起那個怪物,他當初還從對方身上留了個證明身份的紀念品。

    塔西很快趕來了,看到尸體后愣了半晌:“這是異變者?!”

    他作為執行隊的隊長,日常任務就是處理解決失去人類意識的異變者,在這方面就連白濋也不如他經驗豐富。

    “永生軌里怎么會有異變者?永生軌里竟然有異變者!”

    塔西整個人都不好了,依靠執行隊的權限,他拿到的關于永生軌的資料比軍區總部總結的還要多,所有信息都表明,永生軌與現實世界無關,不會出現異變者。

    信息是作戰的前提準備,眼下發現他們掌握的信息出了一個大bug,塔西心里一陣后怕,同時又有一種事情越不越不受控制的感覺。

    “別震驚了,趕緊看看他頭上的傷口,你們執行隊經常和研究所一起出任務,應該可以看出傷口是怎么造成的吧。”

    白濋意有所指,塔西微微皺了下眉頭,端詳起尸體眉心的傷口。

    不看不知道,一看,塔西的臉色就變得不好了:“這種傷口很特殊,據我所知,只有一種武器會造成這樣的傷口。”

    “什么武器?”

    塔西看了眼白濋,見他一臉平靜,似乎早就猜出了答案:“研究所的芯片。”

    “研究所會對重要項目的受試者進行芯片移植,起初,這種芯片是用給開放權限的,比如主研究室,里面有權限禁制,只有植入芯片才能夠進入。后來,異變者傷人事件頻發,《異變者管理條例》出臺,為了更好的保護普通民眾,監控受試者的身體變化,研究所開始使用具有殺傷性的芯片,如果受試者失去人類意識,研究員可以引爆芯片,殺死他們。”

    所以眼前這具尸體是某一項重要實驗的受試者,他是因為失去控制被研究所所殺。

    洛斯心里發寒,盡管他已經做了心理準備,真相的殘酷程度還是超乎他的想象。

    塔西握緊了金屬柜子的邊框,眉心緊擰:“據我所知,如今的研究所里,會植入這種芯片的重要項目只有一個——天使計劃。”

    洛斯望向遠處,一個土包連著一個,這座山上有36×54,總共1944具尸體。

    如果說,這只是一個實驗計劃的受試者……

    從輻射爆發到現在,已經有五十多年了,在這些年里,死去的受試者又有多少?

    “以前有什么計劃會植入芯片?這種殺傷性芯片是什么時候研發出來的?”

    塔西回憶了一下:“研究所的研究項目向來是秘密,我知道的也不多,這種芯片應該是十幾年前,不到二十年前研發出來的,最早開始大規模使用,應該是……天使計劃。”

    “初代天使計劃。”

    在初代天使計劃里,研究所研制出了防止感染的藥劑,這是對抗異變以來的里程碑。

    “你的初代天使計劃的了解有多少?”

    塔西有些詫異地看向他,當初將沈禾昀的資料交給白濋時,關于初代天使計劃的事,他就都一并告訴了白濋,白濋對他知道多少心知肚明,會這樣問,是想讓他把所有信息都告訴洛斯。

    他一直以為白濋和洛斯是伴侶和隊友的雙重關系,于信任之上還有所欠缺,而今看來,倒是他看錯了。

    “不多,初代天使計劃是絕密資料,曝光的只有研究成果和研究發起人,發起人有五名,分別是林怡君、鄭曉、沈禾昀……”

    沈禾昀?!

    洛斯指尖發顫,他看著躺在金屬柜子里的異變者,恍然間有種錯覺,躺在里面的不該是這個人,而應該是他。

    他被沈博士帶離了火海,沈博士很可能就是開啟深海計劃的沈禾昀,沈禾昀又是初代天使計劃的五名發起者之一,那他會不會……也參與過初代天使計劃?

    如果他是初代天使計劃的受試者,他的腦袋里會不會也有這樣一枚芯片?

    洛斯渾身發冷,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

    白濋在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他的異樣,眼底閃過一絲疼惜:“初代天使計劃的受試者有公布過嗎?”

    “沒有。”塔西搖搖頭,“不過我覺得,受試者不可能有這座山的墳地那么多。”

    將近兩千的死亡人數太過龐大,很難不被人注意到,更何況,初代天使計劃一直都是備受關注的實驗項目,和如今重啟的天使計劃一樣,研究所的一舉一動都能牽動無數人的注意力。

    “如果,這不只是受試者呢?”

    塔西渾身一震,猛地抬起頭,看向洛斯:“什么意思?”

    洛斯攥緊了拳頭,掌心被刺得發疼:“白濋曾經跟我說起過,有很多人因為信任軍區與研究所,注射了防止感染的藥劑,如果說,這里面還有因為藥劑死亡的人,數目會不會符合?”

    防止感染的藥劑一直是很忌諱的話題,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這種標志著對抗感染異變進入新階段的藥劑就銷聲匿跡了。

    社會上流傳著各種猜測,安全區處在軍區的管控范圍之內,風言風語成不了氣候,但在厄利斯都里,這種防止感染的藥劑和初代天使計劃都被列為笑話。

    他們稱這種藥劑是包裹著糖果外衣的毒藥,不會防止異變,只會要人性命。

    塔西沉默了許久,抹了把臉:“也不是沒有可能。”

    執行隊是軍區精銳中的精銳,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也在懷疑自己多年來的信仰,如果初代天使計劃是失敗的謊言,那么不止研究所,支持實驗的軍區也是幫兇。

    太陽緩緩下落,天空被染成了橘紅色,像是潑了一桶摻了水的血。

    趁著塔西檢查其他尸體的時候,洛斯將白濋拉到了旁邊:“我突然有一種想法,白天的驚喜會不會已經出現過了?”

    白濋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摞在一起的兩把獵/槍。

    洛斯輕聲道:“在這座山里埋藏在初代天使計劃的秘密,為了保守這個秘密,研究所和軍區派人看管著墳墓。”

    “那夜里的鬼呢?”

    夜里的鬼……

    洛斯捻了捻指尖,一想到那冒著寒氣的鬼,就想到金屬柜子里躺著的異變者,緊接著聯想到他自己。

    “鬼一定是惡的嗎?”

    “不一定。”

    “大長官,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白濋垂眸:“駁回。”

    洛斯深沉的心情被打破,有些哭笑不得:“我還沒說我的想法是什么,你好歹聽我說完。”

    “不聽我也知道你的想法是什么,我的回答只有一個,我不同意。”

    見他一臉不服氣,白濋什么也沒解釋,只是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胳膊。

    洛斯的麻痛感還沒過去,當即被捏得“嘶”了聲,五官扭曲。

    這他媽也太酸爽了。

    白濋到底沒舍得,捏完后又拉著他的胳膊揉起來:“你的正常想法已經快嚇死我了,大膽的想法實行了,我可能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洛斯:“……”

    哪有那么夸張。

    洛斯軟磨硬泡,白濋硬是不松口,兩個人一直僵著,就這樣到了日暮時分。

    天一黑,兩人就被傳送到了棺材里。

    漆黑的空間,緊緊依偎在一起的身體,再加上不合時宜的冷戰,時間變得更加難熬。

    洛斯覺得自己等的花兒都謝了,才等到塔西帶著從棺材里出來的兄弟姐妹們,來拜訪他和白濋。

    棺材蓋被抬起來,一整天沒見到他們兩個的維克特和燕戮滿臉動容,泫然欲泣。

    “長官!”

    “小隊長!”

    “我想死你們了!”

    作為雙人棺材的使用者,維克特和燕戮的相看兩厭程度又升級了,恨不得離對方八百里遠。

    怕鬼再冒出來,塔西帶著二隊的三人抬著棺材蓋,不敢輕易放下。

    希澤和林恩站在一起,看著互訴衷情的維克特等人,忍不住皺眉:“為什么我們在這里做苦力,他們卻輕輕松松說著話?”

    棺材里坐的還不是他們隊的人。

    林恩老神在在:“你可以去問問隊長,這都是他的安排。”

    希澤懟天懟地,尊敬的人沒幾個,塔西是其中之一:“算了,隊長一定有他的用意。”

    坐在棺材里也太奇怪了,洛斯渾身不自在,這種感覺在維克特想要拉著他的手哭訴時達到了頂峰:“停,你往后退退。”

    維克特不明所以地往后退:“隊長,怎么了?”

    洛斯活動了一下胳膊,撐著棺材,一下子跳了出來:“你有點擋路,現在沒事了。”

    維克特:“……”

    空氣凝滯,四周陷入了死寂,兩秒之后,爆發出幾道尖叫聲:“啊——”

    “臥槽,你怎么出來了,快進去啊!”

    “快點,不然鬼就要來了。”

    ……

    洛斯渾不在意,四處張望著,他刻意忽略了白濋,想也知道,看到他忤逆自己,大長官會有多生氣。

    不管了,先找鬼要緊,再生氣,白濋也不會對他做什么。

    洛斯對這一點很有信心。

    維克特縮在棺材后:“鬼,鬼來了!”

    洛斯語氣興奮:“在哪里?”

    “三點鐘方向。”

    洛斯立馬朝三點鐘方向看過去,空空蕩蕩,他心里一緊,突然反應過來,剛才那句話并不是維克特說的,而是白濋。

    他飛速轉過身,看向九點鐘方向,正好看到白濋撲向鬼影。

    “白濋!!”

    他的速度和白濋差不多,但隔了一段距離,沖過去的時候白濋已經被鬼影籠罩住了。

    洛斯氣得腦瓜子嗡嗡的疼,第一反應就是使用稱號,原本是他自己的話,搏一搏就好,換成白濋他就不敢冒險了。

    傳說中的別人家孩子稱號發動,洛斯得到了提示:舉頭三尺有神明。

    他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子落回了肚子,擔憂消失,只剩下滿腔怒火:“白濋,你什么意思?”

    鬼影只會限制行動能力,不會影響說話,白濋輕哼了聲:“我說過,你的想法我不同意。”

    “不同意你還以身犯險?!”

    “既然阻止不了你,那我就只能走你的路,讓你無路可走了。”

    好他媽有道理……個鬼!

    洛斯氣得狠狠拍了拍他的胳膊:“不怕死?”

    白濋似乎笑了聲,很輕:“怕死,但是相信你。”

    洛斯沒脾氣了:“放心,我用了稱號,舉頭三尺有神明,我的猜測沒有錯,這不是惡鬼。”

    其他人這才回過神來,紛紛圍過來。

    燕戮哭喪著一張臉:“長官你冷不冷,你會不會消失,隊長你快想想辦法,你和長官現在回棺材里行不行?”

    洛斯隨意地擺擺手:“不用擔心,死不了。”

    燕戮哽住,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繼續酷下去。

    塔西最先反應過來:“這是你們的計劃?”

    洛斯“嗯”了聲:“計劃名稱:請神上身。”

    作者有話要說:

    塔西:服了你們兩個老6。

    第115章 改變

    白濋站在中間, 其他人都圍在他身邊,你一言我一嘴地說著話。

    燕戮的情緒最高昂:“所以這個鬼不是要害人,早知道昨晚別救我就好了,咱們還能早點把事情弄清楚。”

    維克特抱著膝蓋, 還在消化洛斯的話, 即使鬼是好的他也不想接觸, 眼下白濋要變成鬼了, 接下來的時間里他該怎么面對白濋。

    維克特默默戴上痛苦面具。

    今晚沒有烏云, 星星很清晰, 一眼望去漫天都是閃爍的星體, 不知是從多少光年之外趕來, 造就出一場瑰麗的人間奇跡。

    洛斯仰著頭,時不時伸手拍拍白濋的腿,確認請神的進度。

    十次有八次拍的過早, 力氣還重,白濋懷疑他是在故意報復:“你要不直接打死我吧。”

    “說什么胡話呢?”洛斯語重心長道,“你現在半人不鬼, 我打不打你都得死, 何必去費那種力氣。”

    白濋:“……”

    聽起來還不如打死我。

    白天發現了金屬柜子,塔西已經聯想到了研究所和實驗項目, 和二隊的隊員們商量后, 決定再去金屬柜子看一看。

    希澤被留在這里, 觀察情況。

    塔西帶著桑云云和林恩離開后, 周圍一下子空蕩起來, 洛斯百無聊賴, 環視四周, 發現希澤正嚴肅地盯著他。

    S級異變者的夜視能力比尋常人好上幾十倍, 即使夜色昏暗,也能將人臉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洛斯挑了挑眉:“你看著我干嘛?”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希澤那張嘴不說話還好,一說話能噎死人,如果不是S級異變者的身份,恐怕早就死在哪個犄角旮旯里了。

    洛斯不氣也不惱,笑了聲:“你們S級異變者都不會好好說話嗎?”

    和塔西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也是趾高氣揚,雖然后來發現塔西和白濋之間存在秘密的聯系,塔西可能是故意在研究所面前那樣做。

    他本以為希澤會辯解,結果希澤只是抬了抬下巴,神色倨傲:“身為S級異變者,我們有這樣的資本。”

    “……所以身份就是你嘴賤的理由?”洛斯一臉真誠。

    希澤怒了:“你才嘴賤,你不止嘴賤,你還下……”

    話到嘴邊又停住了,希澤瞟了眼一旁的白濋,默默移開視線。

    洛斯已經不是剛從實驗塔里醒來的時候了,自然能聽出希澤的未盡之意,他對謠言中的白濋小嬌妻身份的抵觸不似一開始那么深了,但還是會不爽,希澤這句說了一半的“下賤”正正好好戳在了他的肺管子上。

    洛斯嗤了聲,聲音涼涼的:“這就惱羞成怒了?你跟我們住的地方應該不一樣吧,你住的怕不是糞坑,才能嘴臭成這樣。”

    “洛斯!你不過是個迷失者,依附別人走到這里,你在得意什么?”

    “我當然得意,我……”白濋已經虛化到了胸口的位置,洛斯頭一偏,靠在他還完好的肩膀上,拿腔作調道,“我有能夠依附的人,你想依附別人,別人恐怕都會嫌你嘴巴臭,不讓你抱大腿。”

    希澤瞪大了眼睛:“你還要不要臉了?!”

    洛斯得意洋洋:“我要臉干嘛,我要抱大腿通關所有的永生軌,到時候去你墳頭上蹦迪,讓你做鬼都睡不了好覺。”

    ……

    ……

    好惡毒的心腸!!

    希澤嘴巴賤,平時有S級異變者的身份,鮮少有人和他起矛盾,洛斯是第一個懟他懟得不留情面的人。

    對方要是實力不俗也就罷了,可關鍵洛斯只是一個迷失者,無論多么聰明機敏,能力脫俗,也他媽是迷失者。

    社會存在一條食物鏈,異變者、普通人、迷失者之間存在著互相看不起的關系,但毫無疑問,迷失者是處于食物鏈最底端的存在,普通人覺得迷失者人不人鬼不鬼,異變者認為迷失者是廢物。

    被一個迷失者教訓,是身為異變者的恥辱。

    當初的沃林尚且無法容忍,更何況是身為S級異變者,處于食物鏈最頂端的希澤。

    “以色侍人,靠臉上位,你遲早有一天會被甩了。”白濋已經被鬼影吞噬得只剩頭了,黑影濃重,阻隔了外界的聲音,希澤有恃無恐,“屆時誰都能在你身上踩幾腳,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大可以來試試,看看是你在我身上踩幾腳,還是我把你的腦袋當球踢。”洛斯被白濋刺激出來的一腔火氣都發泄在希澤的身上,嘴上不留情,“不對,我才不踢你的頭,你的頭應該留給異變的屎殼郎去踢!”

    這他媽的,不就是說他的頭是糞球嗎!

    希澤忍不了了,他今天就要好好教訓這個迷失者,讓所有人都看看,迷失者就是扶不起來的爛泥,讓他們隊里的另外三人看看,這個迷失者根本不值得他們注意。

    洛斯早有防范,在希澤沖過來的時候閃身避開:“說不過別人就動手,我呸,莽夫!”

    希澤:“……”

    雖然但是,他現在真的很想像莽夫一樣,喊一聲“呔!納命來!”。

    陌生小隊的瘦子和高個兒是邊緣人物,安安靜靜的縮在一邊,恪守本分,從來不惹事,見他們兩個說打就打,驚訝得張大了嘴。

    不愧是能力出眾的闖關者,脾氣夠大。

    高個兒有些擔心:“我們要不要幫幫洛斯?”

    如果沒有洛斯,他們就死在深海孤兒院的火災里了。

    瘦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幫?沒聽說那人是S級異變者,你能打得過他嗎?”

    高個兒沉默了一會兒,低下頭不吭聲了。

    瘦子和高個兒也是雙人棺材,許是一起住了這么長時間,瘦子的耐心多了很多:“你看看,連他的隊友都不敢上去幫忙,我們去能有什么用。”

    高個兒抬起頭,看到不遠處湊在一起的燕戮和維克特,兩人正在說話,確實都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他抓了把土,為洛斯感到不值。

    燕戮早就發現了洛斯那邊的動靜,想去幫忙,被維克特攔住了,維克特還沒克服恐懼心理,說起話來聲音都在發顫:“你別去摻和,讓小隊長發泄發泄。”

    “發泄?”

    “白長官這事做的有點過,小隊長心里憋著火,剛才那幾巴掌你沒看見嗎,不讓他發泄一下,他早晚憋出病來。”

    維克特停頓了一下,壓低聲音:“再說了,你什么時候見我們隊長有閑心去招惹別人。”

    洛斯不是希澤那種喜歡挑釁的性格,他骨子里比白濋還要冷漠,對沒有價值的人連問候都懶得,主動和希澤搭話,怎么看怎么不對勁。

    燕戮愣了下:“所以小隊長是故意的?”

    維克特點點頭,看了眼黑成一團的鬼影,后背發涼:“手癢,想教訓一下嘴碎的人,是良好的壓力發泄渠道。”

    燕戮還是不太放心,一會兒看看白濋的情況,一會兒看看洛斯和希澤打的怎么樣了,看著看著,表情越來越古怪:“隊長沒有落下風。”

    維克特敷衍地應了聲。

    燕戮強行掰著腦袋,讓他抬起頭:“你看看,隊長的身手是不是比以前好了。”

    “是人就會進步,何況小隊長那么聰明,進步……我,我艸?”

    這何止是進步了,簡直是進步神速,洛斯的身體素質和實戰經驗都遠不及希澤,經過白濋的特殊訓練后,才能和桑云云過幾招,可現在,洛斯和希澤打的有來有回,甚至能看出來他占了上風。

    這不僅僅是經驗可以彌補的,洛斯的身體素質似乎也提高了很多。

    維克特神色嚴肅,滿臉認真,仔細地觀察著洛斯和希澤的交手情況:“我怎么覺得,小隊長現在的身體強度比你和我都要好。”

    他越看心情越復雜,越看越覺得心驚,后背發寒,像有陰風飄過。

    迷失者向來被認為是廢物,可洛斯這個廢物卻能夠吊打他們。

    燕戮看不出那些,只是看到希澤被洛斯逼得節節敗退,興奮不已:“干得漂亮!我早就看希澤不順眼了,小隊長教訓得好!喂,你說我等下要不要去摻和摻和,等隊長將他打趴下了,我就去嘲諷希澤,他一直都拽的要命,肯定會被氣個半死。”

    希澤沒少在背后說白濋的壞話,不趁機落井下石都對不起這么好的機會。

    外人都看出來了,洛斯自己自然也不會毫無感覺。

    他原本是想練練手,打著打著就認真起來了,明顯感覺到身體不一樣了,比以前靈活很多,并且承受能力也有很大的提高。

    毫不夸張的說,希澤想借S級異變者的身體優勢壓制他,是完全討不到好處的。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洛斯滿心疑惑。

    希澤也發現了不對勁,迅速抽身:“你要異變了?”

    洛斯的火氣發泄得差不多了,順勢停下手:“打不過就開始找借口?”

    希澤臉色難看,最終也沒有再出手,默默走到了角落。

    維克特和燕戮在第一時間迎上來,維克特還沒開始問,洛斯就打了個手勢:“通關后再說,先把眼前的事情處理好,白濋呢?”

    “長官他……”燕戮轉過身,白濋站的地方已經沒有人了,四周空空蕩蕩,“臥槽!長官呢?!明明剛才還在這里的,怎么一轉眼就不見了,該不會出什么事了吧?”

    維克特咽了咽口水,艱難道:“應該不會,白長官現在的狀態,人是傷不了他的。”

    不僅傷不了,他還能嚇死人。

    洛斯眉心微蹙,剛打過一架,身上活動開了,即使吹著夜風也不覺得冷:“白濋不會不留下信息,突然不見了只有一個可能,他被請來的神帶走了。”

    “帶走?”

    “我用稱號確定過,鬼不是惡鬼,他帶走白濋,應該是想讓白濋幫他洗刷冤屈,伸張正義。”

    在漫長的歷史中,不乏這種故事,冤魂托夢指認真兇,鬼魂附身報仇雪恨……兩名npc已經被殺死了,要查清黎明小鎮發生的事情,不能放過這只鬼。

    燕戮很信任他,當即放下心來:“那我們現在怎么辦?”

    洛斯掀起眼皮:“等。”

    “等?”

    “沒錯,等白濋回來找我們。”

    與此同時,勻速往山頂飄去的白濋抬起手,摸了摸耳朵。

    耳朵發燙,不知道是誰在念叨他。

    被鬼改造之后,他的身體變得輕飄飄的,像風一樣,他看著自己飄過被挖開的棺材,飄過打得正酣的洛斯和希澤,飄過燕戮和維克特的背后,飄過漫山遍野的墳墓,飄到了被他槍殺的兩名npc身邊。

    他在此時才奪回身體的控制權,落到地上。

    白濋先檢查了一下自己現在的狀態,和他看到過的未來有五分相似,相似的是身體狀態相同,不像的則是對象。

    在他看到的畫面里,變成阿飄的是洛斯。

    他沒有洛斯的記憶,只知道在洛斯變成鬼之后,他們順利通關了黎明小鎮的永生軌。

    地上的尸體和他們離開時的樣子不同,是塔西留下的檢查痕跡,白濋蹲下身,學著畫面里洛斯的動作,碰了碰尸體的手。

    霎時間天旋地轉,周遭的一切都遠去了,如同觸電一般,他置身在混沌的空間,巨大的吸力拉扯著他,想要將他拽進未知的世界。

    白濋不為所動,準備抽身離開。

    在他看到的畫面里,洛斯只是碰了下尸體,沒有停留太長時間,很快就離開了。

    他代替洛斯成為鬼,命運已經發生了改變。

    白濋不想節外生枝,剛準備抽回手,忽然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琉璃色的眸子空洞無神,像是布娃娃的假眼珠子。

    就算是化成灰,他也不會認錯這雙眼睛。

    白濋心神俱震,大腦空白,下意識沖進另一個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晚點。

    第116章 抑郁癥

    白濋踏入房間。

    墻壁上貼著記錄表, 床邊擺放著各種精密的儀器,白濋撲到床邊,看著被束縛帶捆在床上的小孩子,指尖發顫, 不敢伸出手去觸碰。

    淺色的琉璃瞳大睜著, 和他記憶中的小初戀一模一樣。

    是小時候的洛斯, 與白濋在孤兒院里見過的洛斯差不多, 但更加瘦弱, 更加蒼白。

    洛斯望著雪白的天花板, 細白的手臂上扎了兩三根管子, 有透明的和紅色的液體通過管子輸入到他幼小的身體之中。

    白濋伏在床邊, 聲音發緊:“洛斯……”

    他仍然是鬼魂的狀態,床上的人毫無察覺,呆呆地睜著眼睛, 仿佛一株即將走到生命盡頭的植物,失去了所有的生機。

    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畫面?

    火災之后,洛斯被帶到了哪里?

    在未來的記憶里, 是洛斯變成了鬼, 他是不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

    儀器發出“滴滴”的警報聲,白濋心里有無數疑問, 但在看到洛斯因為疼痛而流下眼淚時, 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抱抱他。

    他想抱抱小時候的洛斯, 想把他抱在懷里哄一哄, 讓他不要哭。

    白濋伸出手, 輕輕碰了碰洛斯青紫的手臂, 沒有感覺到皮膚, 他的手從洛斯的手臂上穿過, 變成透明的物質。

    他與床上的小初戀隔著漫長的歲月,隔著現實與虛幻,連觸碰都是奢望,又何談擁抱。

    警報聲響過之后,很快有人趕來。

    來人戴著眼鏡,一身白大褂,胸口上別著銘牌,“沈禾昀”三個字無比清晰,他拿著筆和記錄本,白濋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本子上的字——深海計劃。

    洛斯在深海孤兒院里的火災里看到過,一個自稱姓沈的人接走了他。

    是沈禾昀。

    警報聲響個不停,沈禾昀并沒有急著去處理,他平靜地看著在痛得掙扎起來的洛斯,在本子上記錄下一串串數據。

    “博士……”

    是洛斯的聲音,有著孩童的稚嫩,白濋從沒聽過他這么虛弱的語調,如同氣音一般,好似說出這兩個字已經消耗了他積攢的所有力氣。

    沈禾昀,該死!

    白濋雙眼發紅,死死地盯著埋頭記錄的男人,他發了瘋一般捶打,手卻一次又一次從沈禾昀身上穿過,無法留下任何傷痕。

    他對沈禾昀的印象,最先來自于霍倦書。

    霍倦書與沈禾昀是同一時間失蹤的,經過調查發現,兩人之前就有過聯系,在失蹤之前的聯絡尤為密切。

    白濋下意識將沈禾昀劃入了霍倦書的朋友范疇,對他公開挑戰研究所與軍區權威的行為十分贊賞,在知道沈禾昀是初代天使計劃的發起人之一時,也沒有改變對沈禾昀的欣賞。

    直到他看到了這樣的沈禾昀。

    如果沈禾昀在火災里救下洛斯,就是為了將洛斯當成實驗品,那他和研究所里的其他人又有什么區別?

    白濋看著沈禾昀放下紙筆,拔下插在洛斯身上的管子,語氣嚴厲:“這次堅持的時間比上一次還要短,我希望你可以多忍受一下。”

    或許是有區別的,沈禾昀比那些人更加冷漠。

    白濋想起了伊酒,他和沈禾昀是一類人,為了達成實驗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即使知道會有嚴重的傷亡,仍舊會一意孤行。

    就像上次的轟炸實驗,日暮城至今仍是一片廢墟。

    洛斯還沒有從疼痛中回過神來,怔怔地看著沈禾昀,眼神渙散:“疼……”

    他瘦弱的身體只剩下了疼的意識,聽不進去其他的話,只是哀哀地重復著這個字。

    沈禾昀皺緊了眉頭,長嘆一聲,似乎很是煩悶,他將束縛帶解開,抱著洛斯往外走。

    白濋跟在后面,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無法改變任何事,但還是控制不住憤怒的心情,對著沈禾昀拳打腳踢。

    他實在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沈禾昀這樣對待洛斯。

    這里和研究所的構造不同,白濋炸毀過好幾座研究所,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房間構造。

    從剛才那間屋子里出來后,要經過一條長走廊,走廊兩側是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房間里擺放的各種儀器設備。

    盡頭有一道密碼門,白濋看著沈禾昀用虹膜和指紋打開門,幾不可查地皺了下眉頭。

    在門打開的瞬間,各種叫聲傳進來,有動物的叫聲,有鳥禽的鳴叫,還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白濋跟著穿過密碼門,目光微凝。

    眼前儼然是一座大型的生物園,里面有無數的動植物,他見過的沒見過的應有盡有,全都是正常的、沒有被感染過的生物。

    他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了。

    世界上保存了所有生物樣本的地方只有一個:主研究室。

    這里就是研究所藏起來的秘密基地,常年掛在厄利斯都高價懸賞榜上的主研究室。

    白濋心中驚駭,但轉瞬就平靜下來了。

    沈禾昀是初代天使計劃的發起者之一,是主研究室的人并不是意外的事情。

    能進入主研究室的人身份保密,對外還有其他身份,沈禾昀牽扯眾多,除了研究所在隱瞞,軍區肯定也出了力。

    這也是他和塔西都沒有查到沈禾昀真實身份的原因之一。

    沈禾昀抱著洛斯停在生物樣本的放置空間,他打開植物類生物的門,將洛斯放在草地上,然后關上了門,站在玻璃墻外。

    洛斯還沒有恢復過來,躺在草地上一動不動,被綠瑩瑩的草叢一襯,他的身上顯出病態的白。

    白濋將手貼在玻璃墻上,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一直放在洛斯身上。

    當初告訴洛斯沈禾昀和天使計劃的事情,他并沒有想到會有今天,也沒有想到,洛斯和沈禾昀早就有了交集。

    等了許久也不見洛斯動作,白濋耐不住性子,直接穿墻而過,跪坐在洛斯身邊。

    離得近了看的更明顯,洛斯手臂上的淤青下不僅有針眼,還有劃痕和彎月形狀的痕跡。

    白濋眉心緊蹙,俯下身,又仔細地辨認了一下,確認那些痕跡是真實的,和他印象中的別無二致。

    在他情緒最崩潰的時間里,他的身上也有這樣的痕跡。

    劃痕是用刀片割出來的,一公分左右的彎月痕跡是用指甲掐出來的,這些痕跡指向了一個事實:洛斯在自殘。

    是什么讓一個剛從火災中逃生的孩子選擇傷害自己?

    白濋只能想到他哀哀的呼痛聲。

    若非現實太苦,人間太難,又有誰會選擇死亡。

    白濋閉了閉眼,心好像被一刀刀割著,他的小初戀善良美好,卻沒有被這個世界溫柔對待,反而吃盡了苦頭。

    他看到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在草地上躺了一段時間,洛斯慢慢清醒過來,他爬起來,手貼著玻璃墻,對站在外面的沈禾昀招了招手,像是在打招呼。

    沈禾昀打開門:“休息好了?”

    洛斯點點頭,不舍地看著周圍的植物:“博士,我想在這里再待一會兒。”

    沈禾昀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語氣平靜:“你的身體正在接受源感染,待的時間長了,可能會影響植物的生長。”

    “它們會死嗎?”

    “可能會。”

    小洛斯的臉白了白:“博士,我們離開吧,我……下次不要帶我過來了。”

    他不想害死這里的花花草草。

    “植物能夠有效緩解你的情緒,不想害死它們,你就多堅持堅持。”沈禾昀并沒有去抱他,關上門后就走了,“我還有事情要忙,你不要亂跑,今晚有二次實驗,在那之前記得回房間。”

    洛斯應了聲,看著他離開,轉過身坐在地上,他將頭貼在玻璃墻上,恢復了靈動的眼睛眨巴著,盯著玻璃墻另一側的植物。

    白濋蹲在他身旁,靜靜地看著他,從蒼白的臉看到傷痕累累的胳膊,心里靈動暴虐欲越來越強。

    他的小初戀很喜歡這里的植物,怕影響到它們,眼巴巴地看著,不敢靠近。

    白濋沒心情去看沈禾昀在做什么,他陪著洛斯在植物房門口坐了幾個小時,看著他乖乖地回到房間,被綁起來,進行那該死的源感染。

    這里的時間流速并不正常,日復一日的實驗消磨著人的精力,白濋親眼看著洛斯越來越虛弱,躺在植物房里的時間越來越長。

    慢慢的,植物也無法令洛斯展開笑顏了。

    白濋曾無數次幻想洛斯的過去,是什么樣的生活造就了他溫柔善良的心上人,在這個偶然進入的世界里,他如愿窺見了洛斯的童年。

    病態的、畸形的、痛苦的童年。

    隨著實驗的一天天推進,洛斯的發色越來越淺,最后完全變成了白色。

    和現在的洛斯已經有七八分相似。

    白濋有一種預感,時間要到了。

    洛斯沉睡的時間要到了,他離開的時間也要到了。

    這一天,沈禾昀取下插在洛斯身上的管子,破天荒地露出笑意:“源感染快要完成了,深海計劃即將成功,你是我最完美的實驗成果。”

    洛斯眨了下眼,他的情緒很淡,似乎在流逝的歲月里,變化的不僅僅是發色,還有他的性格。

    白濋從平靜的小初戀身上,看到了長大后的洛斯的影子,比冷淡多了一絲厭世感。

    沈禾昀語氣動容:“你會拯救這個世界。”

    拯救這個被輻射毀掉的世界,讓感染消失,讓這個世界恢復以前的美好。

    “博士,我什么時候可以死?”

    當洛斯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沈禾昀和白濋同時變了臉色,只不過沈禾昀是震驚,白濋是了然中混雜著心疼。

    在這段時間里,他一直陪在洛斯身邊,他看著洛斯在身上制造出無數傷口,看著他一天天消沉下去,看著疼痛將他眼里的光熄滅……

    白濋早就猜到了會有這么一天。

    久病成醫,白濋經歷過相似的事情,他知道洛斯不是故意說這種話,他知道洛斯是……生了病。

    抑郁癥。

    “為了拯救世界而死,我會成為救世主吧,這樣好像也不錯,用我的命換回無數人的命,十分值得。”

    沈禾昀表情難看,一字一句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晦澀復雜:“你不會死。”

    洛斯眨了下眼:“那怎么拯救世界呢?”

    “深海計劃只是為了證明源感染的理論,并非要將你變成治療這個世界的藥。”

    白濋來到這里這么久,頭一次聽見沈禾昀說了句人話。

    可聽到這句人話的洛斯并沒有開心,他抿了抿唇,輕聲道:“可我確實是藥,這個世界有那么多生了病的人,誰會舍得將救命的藥放走。”

    人都是自私的,為了活下去,做出什么事都不罕見。

    災荒年間,尚且有易子而食的事情,在這個社會秩序崩塌,人類道德跌破底線的末日世界里,為了救無數人,殺死一個人不是罪惡,而是一種會被歌頌的偉大。

    “博士,你帶給了無數病人希望。”

    “你只是摧毀了我一個人而已。”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說的話,變故來的很突然,密碼門傳來開啟的聲音,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這是軍靴踏在地上的聲音,從腳步聲判斷,來了起碼兩支隊伍。

    沈禾昀驀地沉下臉,擋在床前,警惕地看著門口的方向。

    腳步聲穿過走廊,停在房間門口,白濋轉過身,在房間門被打開的瞬間,整個人如同失了魂一樣,僵立在原地。

    十幾年了,他終于重新見到了他的父親。

    霍倦書站在最前面,身后是排列整齊的軍人,他的聲音和白濋記憶中的同樣溫柔,卻說著讓白濋渾身發冷的話:“沈博士,把他交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來啦。

    第117章 黎明小鎮的故事

    霍倦書帶走了洛斯和沈禾昀。

    回憶結束。

    白濋維持著原來的姿勢, 茫然地蹲在npc身旁,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將手放到另一個npc身上。

    這一次沒有出現特殊的世界,無數畫面傳入腦海之中, 講述了黎明小鎮的故事。

    黎明小鎮的故事無法引起白濋的關注, 他還沒有完全從洛斯的童年記憶里回過神來, 滿腦子都是霍倦書帶走沈禾昀和洛斯的畫面。

    為什么。

    為什么是霍倦書。

    沒人比白濋更清楚洛斯的血液有多特殊, 毫無疑問, 這就是沈禾昀深海計劃的成果。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洛斯的特殊注定了他會被搶奪。

    在一次次源感染的實驗過程中, 白濋無數次猜測, 誰會是傷害洛斯的人,唯獨沒有想到霍倦書,他的父親。

    從npc身上提取了黎明小鎮的故事, 白濋的行動不再受到限制,他在墳墓間飄蕩,遠遠地看著洛斯和其他人, 不敢靠近。

    平生險境重重, 白濋從未徘徊遲疑,這是第一次, 他不敢面對一個人。

    他不敢面對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孤兒院的火災爆發后, 沈禾昀開始進行深海計劃, 實驗創造出了洛斯獨特的身體狀況, 霍倦書和軍區的人帶走了沈禾昀和洛斯。

    已知的事情脈絡是這樣的。

    沈禾昀失蹤, 到現在依舊下落不明。

    洛斯在玫瑰之城的實驗塔里醒來, 據他所說, 他沉睡了很長時間。

    有沒有可能, 這件事情的背后還有隱情。

    如果洛斯被帶回了軍區,為了彌補初代天使計劃造成的傷害,軍區一定會犧牲洛斯來救其他人。

    可洛斯非但沒有被暗中處理掉,反而去了SSS重度感染區玫瑰之城,那里沒有人敢踏入,會不會也是一種變相的保護?

    或許當年霍倦書并沒有將洛斯和沈禾昀帶回軍區。

    思及此,白濋又振奮起來。

    他從山上飄下去,停在洛斯身邊,手舉起又放下,重復了好幾次,不敢碰到洛斯。

    在那個世界里,他無數次伸出手,無數次都是失望。

    “你在擱那邊演什么瓊瑤劇呢,愛是想觸碰又收回手?”

    白濋渾身僵住:“你能看見我?!”

    洛斯轉過身,一臉費解:“不然呢,你一個大型制冷機杵在我身后,陰風陣陣,我都快凍死了,怎么可能感覺不到。”

    怕凍到他,白濋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

    洛斯挑了挑眉,笑了:“逗你玩呢,大長官怎么這么好騙,我當然能看見你,別忘了咱倆可是同一個棺材里出來的鬼。”

    人的眼睛看不見鬼魂,但他們現在都住在棺材里,算不上是完完本本的人了。

    洛斯偏過頭,喊了維克特和燕戮:“你們兩個能看見他不?”

    維克特臉色慌忙,朝四周張望了兩眼:“誰?是白長官回來了嗎?”

    白濋一臉無語,維克特說的這番話,好像他真死了一樣,特地回來討債。

    “除了他還能有誰,喏,他就在你們身旁,看到了嗎?”

    維克特神色驚慌,走過來的燕戮按著他的腦袋,將他的頭掰向了白濋:“裝什么呢,我都能看見,這么大一個黑影,你看不見?”

    白濋現在的狀態和之前的鬼影差不多,身形更高大一些,總結來說,就是一個遠超一米九的鬼影。

    裝看不見的計劃失敗,維克特抹了把臉,虛弱地笑笑:“白長官,我沒認出來是你。”

    救命,他真的不想和這樣的白濋打招呼。

    白濋也懶得搭理他:“塔西他們呢?”

    燕戮聳聳肩:“看完金屬柜子回來,又走了,估計是希澤那個嘴賤的東西和他們說了隊長的事。”

    洛斯是重中之重,一聽事關洛斯,白濋就慌了:“什么事?”

    “沒什么,他打架沒打過我,一點小事。”洛斯搶先道,“你看到什么了,還不快給我們講講。”

    白濋只好壓下詢問的心思,講述關于黎明小鎮的故事。

    這座荒山原本是一處人類基地,為了抵御外敵,無數人在這里進行訓練,保衛民眾。

    敵人主要是變異生物,動植物都有,大型猛禽較多,戰斗力遠超人類,普通的武器無法傷到它們,是故交戰時敗方常常是人類基地。

    漸漸的,人們開始尋求其他辦法。

    基地里的一部分人主張追根溯源,查清生物變異的原因,再根據這個原因來對癥下藥。

    他們獲得了很多人的支持,在基地里進行實驗。

    實驗是在死去的變異生物身上進行的,經過漫長的研究,基地里發現了生物變異的根源,在于它們受到了污染,這種污染改變了生物的基因,使得它們異化出不同的性征。

    研究結果的發布,給長久以來的陰暗生活帶來了曙光。

    基地里的人民精神振奮,給予了更多支持,幾乎沒有人反對研究,大家開始尋找解決污染的辦法。

    污染源很快就被找到了,基地派人前去,想取下污染源的標本進行研究,但沒想到在靠近的污染源的過程中,這些人開始出現類似生物變異的特征。

    有的人直接死了,有的人失去了意識,像變異生物一樣攻擊其他人,還有的人不僅沒有受到影響,身體素質還加強了。

    就像是科幻電影中的進化。

    基地知道這件事之后,很快就展開了研究,但由于污染源沒有辦法取回來,他們只能通過詢問幸存者來制定下一步的實驗計劃。

    與此同時,身體素質增強的人在對抗變異生物時發揮了強有力的作用,人類基地第一次抵擋住了變異生物的襲擊,且傷亡可以忽略不計。

    下一步的計劃因此誕生。

    他們放棄了原本解決污染源的計劃,將之調整為利用污染源增強體質和戰斗力,抵御變異生物。

    這個計劃進行起來比前一個方便很多,比起難以靠近的污染源,他們有成功的范例,只要根據結果倒推過程就可以了。

    研究需要大量的標本,為了更好的發現污染源造成變異的區別,基地開始進行人體實驗。

    第一批實驗者就是前去尋找污染源標本的人,幸存的人和尸體都不例外。

    最初的實驗是很克制的,人體實驗有違基本的道德,是基地內部所有人經過投票確認要不要進行,也征求了每個幸存者的意見,自愿參加實驗。

    隨著研究成果的逐漸發布,基地里反對的聲音越來越小,實驗的尺度也越來越大。

    在關于污染變異的研究取得進展性成果后,經基地一致研究決定,同意進行人體實驗。

    為了走出黑暗,迎接嶄新的未來,基地中有三分之二的人決定前往污染源。

    說到這里,白濋停頓了一下,他平鋪直是,簡要的說明了他看到的事情:“在開始前往污染源的計劃后,基地就正式更名為【黎明】了,據我猜測,黎明小鎮指的就是基地。”

    洛斯搖搖頭:“應該是開啟黎明計劃后的基地。”

    “二者有什么區別嗎?”燕戮撓了撓頭,“不都是一樣的地方,計劃前計劃后沒有變化。”

    維克特快速看了一眼白濋,小聲道:“怎么可能沒有變化,在黎明計劃之后,基地里只剩下三分之一的人了。”

    “那些去污染源的人又不是不回來了,不是說研究出了成果,能夠成功變……”燕戮的話音停止,他咽了咽口水,“那些人不會是回不來了吧?”

    夜風陣陣,吹過漫山遍野的墳地,奏響了一曲悲愴的挽歌,引得人心神俱震,他們似乎被牽引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看到一群人義無反顧的前往污染源,尋找生存的方法。

    白濋給了他答案:“在靠近污染源的過程中出現了意外,研究結果并不是完全正確的,成功異變的人不足十分之一,但被失去意識的人圍剿,沒有人活下來。這次計劃全軍覆沒,基地里三分之二的人尸骨無存。”

    黎明沒有降臨,基地陷入了更嚴重的黑暗之中。

    燕戮倒吸一口涼氣,頭皮發麻。

    僅僅是一次研究失誤,就害死了基地里三分之二的人,這個數字龐大,像是虛構的故事情節,但又給人一種莫名的真實感。

    “所以說,這座山上埋的都是因為黎明計劃死去的人,我們住在墳里,我們就是那些人。”維克特哭喪著臉,“那些人尸骨無存,要找回遺失的自己,該不會是要讓我們找他們的尸體吧?”

    且不說尸體上會不會再有冤魂鬼怪,這座山這么大,他們要去哪里挖尸骨。

    燕戮深以為然,點點頭:“我覺得是,那我們就要去找污染源了,他們都是在污染源附近死的,尸骨應該在那里。”

    維克特:要去鬼窩窩了。QAQ

    洛斯瞇了瞇眼睛,突然問道:“為什么棺材要分單人雙人?”

    雖然弄清楚了黎明小鎮的背景,但棺材的編號一直困擾著他。

    一道聲音突然插進來:“死了的人是三分之二,活著的人是三分之一,會不會和棺材的分配有關系?”

    說話的是高個兒,他和瘦子也是雙人棺材。

    自從洛斯救了他以后,他就很感謝洛斯,剛剛洛斯和希澤打完架,他第一時間就湊了過來。聊了兩句,洛斯也沒有瞞著,大大方方地說了在這里的發現。

    洛斯一拍手,語氣激動:“對啊!我怎么沒有想到,單人棺材和雙人棺材的數量相同,雙人棺材裝的人正好是單人的兩倍,死的人也正好是基地里活著的人的兩倍。”

    洛斯拍了拍高個兒的胳膊:“多虧你了,不然我們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發現這一點。”

    瘦子心里不服氣,跟他唱反調:“怎么可能是這樣,根本沒有道理,單雙數的棺材背后肯定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沒人搭理他,洛斯好似沒有聽見似的,繼續說道:“如果單人棺材和雙人棺材是為了區分死了的人和活著的人,那我們都是死了的人,二隊都是活著的人,永生軌發布的任務完成標準應該也有區別。”

    在黎明計劃之后,基地遭受重創,活著的人要找回遺失的自己,找回的可能是堅持下去的勇氣;死去的人要找回遺失的自己,則可能是要找到尸骨。

    洛斯迫不及待,拉著白濋去問其他的細節。

    瘦子見自己不受重視,還比不上高個兒,氣得夠嗆,加上之前在洛斯身上吃過虧,對著他的背影罵罵咧咧。

    維克特和燕戮一左一右,像提溜小雞仔一樣提起他:“我們隊長也是你能罵的?”

    “今天必須好好修理你一頓。”

    瘦子掙不開,一個勁兒地喊高個兒:“愣著干什么,你他媽還不快來幫我!”

    高個兒本來還想勸兩句,見他頤指氣使,瞬間扭過頭,開始裝聾作啞。

    寂靜的墳地里響起一陣殺豬般的哭嚎聲。

    聲音傳到洛斯耳邊,他笑得前仰后合:“干得漂亮,我剛才就想收拾那家伙了。”

    白濋靜靜地看著他,鬼影的身體沒有重量,但他的心情卻是從未有過的沉重:“要不要我去殺了他?”

    洛斯一怔,哭笑不得:“不至于,只是看不順眼,不到要他命的地步。”

    白濋不說話了。

    本來是想問一下有沒有污染源的線索,但白濋這副安靜的樣子實在不正常,鬧得洛斯心里也慌慌的,疑惑他是不是又發病了。

    洛斯沉吟片刻,問道:“你變成鬼之后,還發生什么事了嗎?”

    “沒有!”白濋連忙道,“什么都沒有發生。”

    洛斯笑了笑:“沒發生就沒發生,我只是隨口一問,你緊張什么。”

    白濋攥緊了拳頭,腦海中都是霍倦書帶走洛斯和沈禾昀的畫面,他語氣晦澀,半晌才咬出字音:“我有件事想問你。”

    聽起來是很嚴肅的事情。

    該不會是又要表白吧?

    洛斯也緊張起來,屏住了呼吸:“什么事?”

    “你能原諒傷害過你的人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慌,沒有狗血劇情。

    今天有個好消息,文名改回來啦,起因是我想改《末日玫瑰》,末日不讓用,但禁區可以用了,換個新封面慶祝一下。

    第118章 污染源

    洛斯搖搖頭:“不會。”

    他從來就不是圣母心腸, 誰傷害了他,他就要傷害回去,要談原諒也要在他報復完之后再談。

    白濋的心驀地沉了下去:“嗯,我猜也是。”

    “倒也不一定, 得看是什么人, 是什么傷害了。”洛斯拖長了調子, 玩笑道, “如果是大長官一不小心傷到我, 我顧忌著烤雞的面子, 也得原諒不是。”

    白濋笑不出來:“餓了?”

    洛斯摸摸肚子, 仔細感受了一下:“沒有感覺, 可能晚上是鬼,不會餓吧。”

    “鬼也是會餓的,想要吸食人的精氣, 不然民間傳說里怎么那么多以□□人的鬼魅。”白濋停頓了一下,問道,“你有想要吸人精氣的欲望嗎?”

    “我要是說有, 你要主動獻身嗎?”

    “我倒是很愿意主動獻身。”白濋遺憾地嘆了口氣, 連鬼影散發的氣息都更冷了,“但我現在是鬼, 沒辦法讓你吸, 我可以去抓幾個人來讓你吸, 肯定不會餓著你的。”

    ……你怕不是真的瘋了。

    洛斯頭禿, 撓了撓剛長出來的發茬:“你是不是餓了, 想吃人?”

    所以拿我當幌子。

    除了這個原因, 洛斯真的想不到白濋為什么會突然變得這么……體貼, 無事獻殷勤, 非奸即盜。

    鬼影飄遠,白濋的聲音被風吹散,透著一股蒼涼的感覺:“你和塔西商量一下通關的事吧,我去找污染源。”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洛斯摸了摸下巴,決定離開這里后去找一下伊酒,再繼續這樣下去,萬一哪天白濋真的情緒崩潰,那他們所有人就危險了。

    畢竟這個人形殺器兇名在外,手上冤魂不計其數。

    開玩笑,他們的小隊都要好好活下去。

    洛斯利用通訊器聯系了塔西,對于希澤可能說了什么的事,他也有心理準備,但屬實沒想到塔西會問的那么直白:“聽說你的體質比異變者還要強很多,是怎么回事?”

    洛斯平靜道:“我們應該還沒熟到這種地步。”

    塔西沒有生氣:“別誤會,我只是想確認一件事,那件事對我很重要,如果冒犯到你,我很抱歉。”

    “什么事?”洛斯八卦心起,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塔西做小伏低。

    塔西垂眸:“是關于我愛人的事。”

    杜婭女士。

    因為白濋的緣故,洛斯對這位已故的前執行隊隊長觀感不錯,據說她強大、善良、果敢、具有極強的領導能力,是當之無愧的英雄。

    洛斯沉吟片刻,抱著胳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體質突然增強了,不過以前永生軌就說過,我的體質是S級。”

    他原本還以為是永生軌判斷錯了,直到現在也發現,也可能是他的基因里沉睡著S級的體質。

    似乎沒想到他會說出這件事,塔西的身形晃了晃,啞聲道:“謝謝,我會幫你保密的。”

    “好。”洛斯抬頭看了看天色,月光明亮,“白濋發現了關于黎明小鎮的背景故事,我懷疑單人棺材和雙人棺材的任務完成標準不同,你們可以留意一下。”

    桑云云在維克特和燕戮那邊了解情況,就不用他再講一遍故事了。

    該提醒的提醒到,洛斯往存放金屬柜子的方向走去,白天本想再去看看河流的情況,結果有事情耽誤了,也不知道數據流有沒有消失。

    “洛斯!”

    洛斯不解地轉過身,塔西張了張嘴,什么也沒說出來,只是晃了晃手上的通訊器:“有事隨時聯系。”

    奇奇怪怪。

    洛斯擺擺手,走入無邊的黑夜:“回頭見。”

    金屬柜子在河流附近,洛斯繞了一下,去看望了柜子里的重度異變者。

    黎明小鎮的故事給他一股熟悉感,所謂的生物被污染后變異,就像是現實生活中的感染異變,基地對應的是安全區,而主張實驗研究的人對應的就是研究所。

    黎明計劃。

    天使計劃。

    從名字上來看,屬于同一個風格,或許也是對應的。

    洛斯私心里不希望這個對應關系成立,因為黎明計劃死了近兩千人,如果真的對標上,曾經的初代天使計劃造成的傷亡只會更廣。

    尸體好好地躺在金屬柜子里,洛斯想了想,又拿著獵/槍,開了一個編號為雙數的柜子。

    柜子里沒有完整的尸體,都是零散的尸塊骨頭,和他們對于單雙數的猜測情況相同,看來躺在雙人棺材里的人要找尋的就是殘缺的尸骨。

    洛斯背著獵/槍轉過身,迎上撞入一團黑色的霧氣之中,熟悉的冰冷感覺貼在皮膚上,他松了口氣:“你不是去找污染源了嗎?”

    白濋悶聲道:“聽到槍響,怕你出什么事。”

    他看見旁邊被打開的金屬柜子,徹底沒脾氣了:“胳膊疼不疼?”

    白濋不提,他還沒注意到這茬。

    洛斯掄著胳膊搖了兩圈:“一點感覺都沒有,好好的,看來我已經熟練了,能夠抵抗這獵/槍的后座力了。”

    “不可能。”

    技術可以訓練提升,但體質是基本固定的,不存在熟練就能改變的情況。

    白濋語氣發沉:“你的身體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他已經確認了洛斯是深海計劃的實驗者,經過沈禾昀所謂的源感染,洛斯的基因和體質都發生了改變,在回憶里他只看到了洛斯的基因擁有神奇的力量,還沒發現體質方面的差別。

    隨著洛斯的蘇醒,他沉睡多年的身體也會慢慢蘇醒過來,身體上很可能發生細微的變化。

    “沒有,我感覺很好。”洛斯本想查清體質的事再告訴他,但剛才告訴了塔西,只瞞著白濋似乎不太好,“我和希澤打了一架,他打不過我。”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但白濋聽懂了他的意思:“你的身體發生了變化?”

    雖然是疑問句,但他的語氣很篤定。

    洛斯點點頭,往溪流走去:“可能是吧,體質增強,武力值提高,說不定再過一段時間,連你也不是我的對手了。”

    這話不是玩笑,他在希澤身上實驗過了,并沒有發揮出全部的戰斗力。

    白濋也為他高興,現在的洛斯身上似乎已經看不到抑郁癥的影子了:“那以后就得麻煩你保護我了。”

    “好說。”洛斯偏過頭,“你去第一條永生軌找我的時候,不就把我當保鏢嗎?”

    白濋糾正道:“那是你強行要當我的保鏢。”

    他話鋒一轉:“現在想想,我們已經認識了這么長時間,那時候我沒有想過會和你有今天。”

    “我也沒想過,感謝永生軌吧。”

    “更沒想到的是,記憶中那個穿著碎花裙子,被我用兩塊糖騙來的童養夫就是你。”

    “……”

    哪壺不開提哪壺是吧?

    洛斯拿著槍戳了戳白濋,鬼影如同霧氣一般散開,又慢慢聚攏成人形:“白大長官,你是更年期發作了嗎?今兒個怎么這么奇怪?”

    先是莫名其妙的關懷體貼獻殷勤,緊接著又是追憶過去,這精神狀態很難不讓人在意。

    白濋啞口無言,想罵人,滿腦子都是霍倦書將洛斯和沈禾昀帶走的事,父債子償,他沒有臉也沒有資格去兇洛斯。

    他欠洛斯的。

    “完了,你竟然不反駁,該不會真的更年期了吧?”

    “……不是。”

    白濋率先往前飄去:“不鬧了,我感覺到了污染源在前面,趕緊跟上。”

    洛斯看了眼他趕去的方向,表情古怪,心里浮起一個不敢置信念頭,不會吧……

    幾分鐘后,白濋停在河流旁邊:“奇怪,感覺就是在附近。”

    數據流比白天的時候微弱很多,像潑進水里的綠色油漆,轉瞬就消失不見了,只留下一層淡淡的綠光。

    洛斯心情復雜:“你看著這條河,有沒有什么想法?”

    “想法?”白濋看看他,又看看腳下的河流,“沒想法,但如果你認為這條河是污染源的話,我也沒有反對的意見。”

    洛斯蹲下身,掬起一捧水,淡綠色的光蒙在指尖,有股清清涼涼的感覺,十分舒服。

    白濋皺眉:“別亂碰,萬一這條河真的是污染源,可能會對身體造成影響。”

    “要有影響早就有影響了,別忘了我們中午還吃了這條河水洗的蘑菇。”洛斯仰著頭看他,不以為意,“哦對了,我中午還在這條河里洗了澡。”

    白濋:“……所以你的體質發生改變了。”

    也是,這兩者之間可能有點關系。

    洛斯甩了甩手上的水:“污染源是黎明小鎮里的關鍵,我覺得是這條河無疑,這條河滋養了整座山的尸體,金屬柜子是距離這里最近的棺材,單人棺材里的人發生了變異,可見是被河水滋養的。”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這條河里有數據流,根據薔薇莊園的場景推測,會出現數據流的一般都是關鍵道具。

    比如那棵樹。

    洛斯把獵/槍和通訊器扔下,開始脫衣服。

    白濋嚇得維持不住人形,霧氣四散:“你干什么?!”

    “下水撈尸骨,事不宜遲,趕緊完成任務,趕緊離開這里。”洛斯留了一條褲子,“我先撈一撈看看有沒有收獲,如果有收獲你再叫他們過來。”

    “一起撈效率高,你自己一個人得撈到什么時候,我讓他們都過來。”說著白濋就去拿通訊器。

    洛斯連忙道:“不行,不能讓他們過來!”

    “為什么?”

    白濋一副你不給我答案,我就要叫人來的架勢,洛斯沒有辦法,小聲道:“我不想在別人面前裸奔。”

    “……”

    這個理由太充分了,白濋被說服了,他忍不住問道:“那就想在我面前裸奔?”

    洛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現在又不是人。”

    話是這么說,但是……

    “噗通”一聲,洛斯跳下了水,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的后背一片雪白,這段時間養出來一些肉了,不像剛從玫瑰之城里出來時的骨瘦如柴。

    洛斯的肩背線條流暢,肌肉不夸張,極具美感。

    白濋怔怔地看著那片雪色,心里燒起了火,燥得慌,他慌忙低下頭,看到放在岸上的衣服和物品時,氣得變了形。

    他現在怎么就不是人了,雖然沒有實體,但眼睛沒有瞎,看得清清楚楚。

    洛斯一定是故意。

    故意在他面前脫衣服。

    白濋的腦袋像身體一樣混沌成一團,他周身的霧氣流轉,不知怎么的,竟將衣服都掀進了河里,等他意識到的時候,衣服已經濕透了。

    洛斯咬牙切齒的憤怒聲音傳來:“白濋!”

    白濋剛準備解釋,就見河里爆發出一道光,隨即是一聲響亮的貓叫聲。

    “喵!”

    作者有話要說:

    儲備糧:我貓漢三又回來了!

    第119章 萬鬼詐尸

    這一聲喵得中氣十足。

    洛斯愣愣地抱著濕透的衣服, 儲備糧一下子跳到他的頭頂,收了爪鉤的肉墊按在洛斯光禿禿的腦殼上,用力地踩了踩,像是在打招呼。

    “儲備糧, 快點下來。”

    人不能看著洛斯裸奔, 貓也不行, 何況貓爪子那么尖, 一撓就是好幾道血痕。

    黑霧一股腦兒涌過來, 白濋如法炮制, 想將儲備糧卷回河里。

    洛斯回過神來, 連忙護著儲備糧往后退:“臥槽, 你別過來!”

    “我來幫你,我馬上就把它拿下來。”

    “不用!”

    “……”

    白濋一陣無語,洛斯那副緊張的模樣, 就像是他不是去幫忙,而是要去非禮一樣。

    黑霧的溫度又降了幾分,證明白濋不高興了。

    洛斯剛泡了水, 被凍得打了個哆嗦, 又氣又好笑,真是吃力不討好, 儲備糧是霍倦書的分身, 他這可是在幫白濋, 免得大長官背上不孝之子的罵名。

    儲備糧為了救樹上的人, 力挽狂瀾, 失蹤了很長時間。

    洛斯抱著它, 有種失而復得的感覺。

    白濋快氣死了, 他懷疑這條河把洛斯污染了, 腦子都給污染沒了:“你以前可不是這副嘴臉,你可沒有這么寶貝儲備糧,你還說它是破貓。”

    ……當著你爹的面,能不能說我點好話?

    洛斯嘴角抽搐,偷偷給白濋使眼色:“放屁,我以前也很看重儲備糧。”

    就算以前不看重,現在也得看重了,這可是救命恩貓。

    洛斯將濕衣服套在身上,小心翼翼地抱著儲備糧,就跟抱著個祖宗似的。

    “不找尸骨了?”

    “不找了,先看看儲備糧的情況。”

    白濋語塞,他不過在薔薇莊園昏迷了那么短的時間,洛斯就和儲備糧建立了深厚的友誼,男人果然都是善變的。

    他眼前這個最善變。

    上次是放了血,儲備糧變成了霍倦書,洛斯猜測著二者之間會不會存在聯系,他下意識摸了摸身上的匕首,猶豫著要不要往儲備糧身上抹點血。

    如果霍倦書出現了,白濋應該會很高興吧。

    可不等洛斯實施計劃,儲備糧就一下子跳出了他的懷抱,邁著步子往河邊走,它停在岸邊,喝起水來。

    霍倦書不會作出這種粗魯的行為。

    洛斯腦海中浮現出霍倦書的臉,不由得費解,那樣文質彬彬的人怎么會生出白濋這么個混賬任性的瘋兒子。

    “你是不是又在心里罵我?”白濋語氣狐疑。

    “你怎么知道?”洛斯正在想事情,沒反應過來就脫口而出了,他尷尬地笑笑,挑開話題,“對了,大長官,你父親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他見到的霍倦書溫潤儒雅,白濋提到過,霍倦書是搞科研的專家,洛斯自動就將霍倦書對應成了高智商的精英。

    在桑云云的口中,霍倦書是叛逃軍區的通緝犯,深陷重重謎團之中,神秘莫測。

    洛斯突然很好奇,白濋是怎么看待霍倦書的,對這個與他截然不同的父親有什么想法。

    白濋現在變成了鬼影,黑霧沒有臉,因而洛斯看不到他的表情有多么驚慌:“你怎么突然問起我父親了?”

    是不是發現了什么蛛絲馬跡?

    是不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

    白濋不得不承認,即使沒有實體,他還是緊張得要命,有一種心臟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的感覺,要花費很大力氣才能克制自己的聲音不要發抖。

    他怕洛斯知道深海計劃的后續。

    “沒什么,隨便問問,這不是第九條永生軌通關在即,馬上我們就能走到終點了,你也要如愿以償,找到你父親了。”

    “我找到我父親,和你突然好奇我父親是兩碼事,沒有因果關系。”白濋的聲音悶悶的,但由于洛斯自己也心不在焉,并沒有注意到。

    “話是我說的,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我說有就有。”

    “……”

    這是什么胡攪蠻纏的邏輯?

    白濋心情復雜,既有洛斯沒有繼續追問霍倦書的事情而產生的驚慌,也有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的無奈,然而更多的,卻是覺得洛斯強詞奪理的樣子過分可愛。

    白濋想把自己也丟到河流里洗一洗泡一泡,讓戀愛腦污染變質,最好變成冷硬的石頭,這樣他就不用再為不知怎么面對洛斯而頭疼了。

    “好,你說了算。”白濋默默飄到河邊。

    洛斯眼皮一跳,急忙問道:“你要對儲備糧做什么?!”

    他是真的怕白濋背上謀殺親爹的罪名。

    白濋復雜的心緒一下子消失了,鬼影撲向河流,落下的話音中怒意明顯:“我能對它做什么,我他媽過來撈尸骨!”

    鬼影入水蕩起了微小的波紋,瘋狂喝水的儲備糧往后一躲,貓眼溜圓,警惕地望著水面。

    如果讓洛斯形容的話,儲備糧現在應該配上一句話:讓朕看看是哪個刁民想害朕。

    洛斯不客氣地笑了聲,走過去:“儲備糧,你的肚子都撐大了,喝飽了嗎?”

    他的衣服濕透了,貼在身上很不舒服,就像是被觸爪黏稠的異形怪物抱住了,輕飄飄黏糊糊的,給人一股窒息的感覺,洛斯不適地皺了皺眉頭。

    儲備糧喵嗚一聲,許是發現水面沒有動靜,又低下頭喝起水來。

    它并不像是渴了在止咳,喝得很不要命,機械的重復著飲水的動作,像是白濋口中吸人精氣的妖鬼,正在補充能量。

    “儲備糧?儲備糧?”

    洛斯一連叫了好幾聲,儲備糧都沒有反應,好像完全不認識他一樣,如果不是這只黑貓和儲備糧長的一模一樣,洛斯都要懷疑自己認錯貓了。

    難不成是……失憶了?

    洛斯伸出手戳了戳貓屁股:“喂,你會失憶嗎?”

    儲備糧受驚了一般,跳到旁邊,用剛才看著河流的眼神來盯著他:“喵!”

    “你別擔心,我不想害你,就是有些擔心你。”

    這要是失憶了,那豈不是為了救他們造成的,洛斯眉心緊蹙,心底浮起愧疚之意,同時也在疑惑,儲備糧一個勁兒地喝水是不是有其他原因,比如補充能量。

    受到數據流的影響,河水是淡綠色的,看起來和下了毒……不,和網絡游戲里的能量補給藥差不多。

    洛斯摸了摸下巴,盤腿坐在岸邊。

    儲備糧由永生軌里的能量體化成,上次為了救他們,耗費了所有的力量,只能變成木雕,陰差陽錯吸收了數據流的力量,所以又活了過來。

    洛斯覺得這個推理非常完美,并且有一絲的熟悉,和妖怪成精的小說套路如出一轍。

    通訊器突然響起來,洛斯挪遠了些,看著儲備糧放下警惕繼續喝水,才接聽起來:“怎么了?”

    塔西語氣焦急:“你們在哪里,出事了,很多墳詐尸了。”

    “詐尸?”洛斯心里一緊。

    燕戮一把奪過通訊器,甩了甩胳膊,見沒辦法甩掉維克特,只能放棄:“隊長,有很多棺材突然炸開了,好多異變了的人跑出來了!”

    洛斯迅速站起身,河流在山腰附近,地勢高,他往下望去,無數土包自動轟炸開,塵土飛揚,隱隱能聽到隨著風聲傳來的咿咿嗬嗬的聲音。

    異變的人跑出來了,異變的人是……單數編號的棺材!

    所以詐尸的是黎明小鎮里本該活著的三分之一的人。

    自從進入這條永生軌之后,除了白天黑夜的行動限制外,處處都是自由的,永生軌沒有給出一點引導。

    除了那兩個被白濋殺死的npc,這里的一切都是死著的,他們雖然躺進了棺材,但沒有丁點的融入感,好似旁觀者一般冷眼旁觀。

    在聽到單數異變者詐尸后,洛斯不僅沒有感到驚慌,反而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劇情的推進終于來了。

    “白濋!快上來,出事了!”洛斯興高采烈地喊道。

    鬼影瞬間浮出水面,白濋疑惑不解:“什么事讓你高興成這樣?”

    “有人詐尸了!”洛斯興奮地補充道,“是很多人!”

    白濋:“……”

    通訊器對面的眾人:“……”

    希澤怔怔地問道:“他是不是被嚇瘋了?”

    瘦子捂著被燕戮和維克特打腫的臉,嘶嘶哈哈,小聲嘀咕:“瘋了才好。”

    塔西保持了沉穩老大哥的形象:“洛斯,你冷靜點,雖然詐尸了,但他們沒有攻擊的意圖,現在都往同一個方向走去了。”

    洛斯瞬間來了精神:“什么方向?”

    “存放金屬柜子那邊,然后往山上走一段距離。”塔西說完又問道,“對了,你和白濋現在在哪里?”

    白濋瞥了眼激動得手舞足蹈的洛斯,怕他再說出更多荒唐言論刺激到大家,體貼的幫忙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說:“我們在詐尸人群要來的地方。”

    ……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尷尬的氣氛,塔西深吸一口氣,拿過通訊器:“你在開玩笑嗎?”

    白濋很不滿意他的態度:“我不輕易開玩笑,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詐尸的人要來河流這邊,我已經看到他們了,有幾個走的還挺快。”

    這他媽是討論快不快的時候嗎?!

    塔西收起通訊器:“詐尸的都是單數編號的棺材,有將近一千個變異人,他們兩個應付不了,我們趕緊過去。”

    “好,快走吧。”

    “東西都帶好,做好戰斗準備。”

    “我才不去。”瘦子嗤了聲,“他們的能耐可大了,我們好心去幫忙,人家可能還會覺得我們在拖后腿。”

    希澤翻了個白眼:“誰跟你我們了,愛去不去,也沒有讓你去,隊長,我們準備好了,快出發吧。”

    燕戮拋過去一個驚訝的眼神,頭一回發現希澤這張嘴還不錯。

    瘦子被噎得啞口無言,憤怒地踢了踢地上的土,突然發現高個兒正看著他,目光里滿是不贊同,他更加窘迫了,氣沖沖地吼道:“你看什么,你也想跟著他們去送死?!”

    “留在這里才是送死吧。”高個兒還想對他說什么,但最后也沒說,只是嘆了口氣,轉身去追其他人了。

    瘦子氣得臉都黑了,又是狠狠地一腳踹向地上的小石子,石頭飛起,撞到一旁的棺材,發出“咔噠”的聲音。

    那是白濋和洛斯的棺材。

    意識到這一點的瘦子目光幽幽,他轉頭望了眼眾人趕去的方向,眼底閃過一絲陰狠,一步步走向棺材。

    另一邊,塔西等人馬不停蹄地跑向河流,到了后都傻眼了,趕來的詐尸大軍不僅沒有攻擊洛斯和白濋,反而跪了一地,對著河邊的儲備糧不停磕頭。

    “這是……”

    洛斯一臉喜氣洋洋,指著被磕頭的人嚇到炸毛的儲備糧,驕傲地炫耀:“介紹一下,我的救命恩人,你們可以叫它貓大爺。”

    以霍倦書的年紀,當大家的大爺剛剛好。

    維克特一臉玄幻,拽了拽燕戮的衣服:“我是不是在做夢,你快打我一下。”

    頭一回聽見這么荒唐的要求,燕戮獰笑一聲,掄圓了胳膊,在他后背上拍了一巴掌:“不用客氣。”

    “啪”的一聲響徹天際,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維克特覺得自己要被這一巴掌拍吐血了:“我讓你打我一下,不是讓你殺了我!”

    洛斯穿過跪地的人群,走過來:“燕戮,你對維克特有不滿可以說出來,君子動口不動手。”

    燕戮一臉無辜,指指維克特:“隊長你誤會了,是他讓我打他的。”

    洛斯震驚:“真的假的?”

    維克特虛弱地笑笑:“他說的沒錯。”

    洛斯一臉真誠:“你是傻了嗎?”

    維克特不愿再說這件事,扯開話題:“隊長,他們為什么在對儲備糧磕頭?”

    洛斯解釋道:“不是對著儲備糧,是對著這條河,他們在祭奠。”

    “亦或是,朝圣。”

    第120章 我將取代你

    河流是污染源。

    在收到變異人群趕來的消息后, 洛斯就確定了這一點。

    這條河里埋葬著黎明基地三分之二的人,覆滅了基地人民求生的計劃,是摧毀一切的源頭。

    是罪惡伊始,亦是黎明來臨前的死亡眠地。

    洛斯轉過身, 他的衣服仍舊濕著, 被風一吹, 招來刺骨的涼意:“因為黎明計劃而死去的人都是基地的英烈, 逝者已矣, 生者困囿于失敗的陰影之中, 愧疚又絕望。”

    在這一瞬間, 洛斯和跪地叩頭的變異群眾狠狠共情了。從惡魔手中救下他們所有人后, 儲備糧,或許應該稱之為霍倦書,就消失不見了。

    洛斯下意識看向白濋, 當時他也愧疚不已,不知該怎么面對白濋。

    跪地的人沒有鬼樣,維克特的恐懼慢慢降下來了:“這都是第二天晚上了, 他們怎么昨天沒來祭奠, 難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三元鬼節,陰兵借道。

    可他記得進深海孤兒院的時候是月底, 按日子來算, 今天不到月中。

    “可能是因為看守他們的人死了, 他們獲得了自由。”變成鬼影之后, 白濋的聲音也變得蒼涼縹緲, 陰惻惻的, “整座山上只有兩個活人npc, npc還拿著獵/槍, 仔細看這些變異的人,他們的身上都有子彈留下的傷口,兇手是誰可想而知。”

    洛斯想起兩個被殺死的npc,當時他猜測這兩人是研究員的身份,正好能和黎明基地的研究人員對應起來。

    在現實生活中的研究員罔顧人命進行實驗,而參照現實創設的場景自然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黎明計劃失敗后,主張實驗的人成為眾矢之的,雙方矛盾升級,最后研究的人占了上風,擊殺了怪罪他們的活人,用獵/槍里的子彈掩蓋了血和罪惡。

    這是猜測,不一定符合真實情況,但真假與否也沒必要深究,因為這一切都已經是無法挽回的過去了。

    確認變異人群沒有攻擊意圖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塔西看向河流:“這就是污染源嗎?”

    洛斯點點頭,強行將肚子溜圓的儲備糧抱到懷里,再喝下去,這貓大爺就該撐死了:“應該是,你們的任務完成得怎么樣了?”

    “有想法了,現在去試試。”塔西使了個眼色,二隊的另外三人跟上他,走向河邊。

    儲備糧蹬著腿掙扎,被洛斯強行鎮壓,大概是肚子撐的太飽,它鬧騰了一會兒就安靜下來了,鼓著肚子打呼嚕。

    小肚子溜圓,像個吹脹的氣球,洛斯在心里默念著“得罪了”,輕輕揉起儲備糧的肚子。

    你可得好好活下去,關鍵時候召喚出霍伯伯,讓白濋得償所愿。

    燕戮挑了挑眉,好奇道:“他們要去干什么?”

    “慢慢看著就知道了。”維克特打了個呵欠,眼皮不抬,他白天和燕戮擠在棺材里沒有休息好,現在開始犯困了。

    以塔西為首,四個人走到河邊,腳步不停,直接跳了下去,濺起一大片水花。

    重復磕頭的變異人群停下動作,看著浸泡在河里的人,愣了一會兒,一下子撲了過去,“噗通噗通噗通”無數聲,如同下餃子似的往河里跳。

    高個兒嚇了一跳,連忙沖到河邊:“你們沒事吧?”

    林恩嗆了幾口水,一邊吐一邊招招手:“沒事,咳咳,跟我們推測的一樣,挑戰八/九不離十了。”

    話音剛落,他們四個就開始大聲地背誦《金剛經》,超度亡魂。

    擠在河流中的變異人群安靜下來。

    執行隊不會說沒有把握的話,既然說是八/九不離十,那就基本挑戰成功了。

    洛斯正在給儲備糧做馬殺雞,聞言揚揚眉:“看來我們得努力了,落后他們太多就拿不到最高級別的獎勵和稱號了。”

    “我剛剛看過了,河流里沒有尸骨,我們之前的猜測是錯誤的。”白濋瞪著他懷里的儲備糧,“你怎么突然開始伺候祖宗了?”

    洛斯動作一頓,語氣微妙道:“相信我,你總有一天也會伺候祖宗的。”

    大孝子,這可是你的親祖宗。

    祖宗貓大爺“喵”了聲,好似在附和,它被洛斯的手法按摩得很舒服,不怕生了,往洛斯懷里拱了拱,無比愜意。

    白濋看得眼紅,他都沒睡過洛斯的懷抱:“不可能,我這輩子都不會成為貓奴。”

    越是斬釘截鐵,打臉的時候越搞笑,洛斯意有所指道:“你或許不會成為貓奴,但一定會被儲備糧馴服,不信就走著瞧吧。”

    在河里泡了半天,也不見二隊上岸,洛斯懷疑他們得了和儲備糧一樣的虛弱癥,余光瞥到在岸邊來回踱步的高個兒,洛斯環視四周,直到現在才發現少了個人:“你的隊友呢?”

    高個兒搖搖頭:“他不想過來,在你們的墳墓那邊待著。”

    “隊長你就別管那家伙了,他剛剛還內涵你和長官,要不是急著過來,我一定再好好修理他一頓。”燕戮揮了揮拳頭,“把他大卸八塊,剁碎,做宮保雞丁。”

    高個兒:“……”

    作為瘦子的隊友,他現在的表情可以用三個字母來概括:QAQ

    這支隊伍會不會太血腥暴力了一點?!

    白濋語氣冷漠:“那家伙是挺該死的,但也不用浪費時間去教訓,離開這條永生軌,自然就看不見他了。”

    別說瘦子無法通關,就是能通關,他也會找機會弄死瘦子,不為別的,就為這雜碎膽敢對洛斯下手。

    他在未來的畫面中,看到了瘦子暗中做小動作,使洛斯受了重傷。

    不留全尸了,畢竟當初的洛斯傷勢嚴重,是他看了想將罪魁禍首千刀萬剮的程度,一刀刀削下血肉,這樣才算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白濋?”

    白濋回過神,散開的霧氣凝聚起來,面朝洛斯:“你剛剛說什么,我沒聽見。”

    洛斯又重復了一遍:“你是不是生氣了,氣溫又降了,要是我惹到你了,你就告訴我,我好離你遠一點。”

    白濋:“……”

    不應該是我注意,下次不惹到你嗎?

    洛斯抱著儲備糧走到岸邊,河流里站滿了人,像塞滿沙丁魚的罐頭,看不到流動的水跡,河岸邊水潤潤的,踩起來很軟糯,洛斯怕陷下去,連忙往后退了幾步:“你們要跑到什么時候?”

    “天亮吧,我們得超度這些同伴,需要的時間多,心誠則靈。”

    “……”

    超度又不是求神拜佛,心靈不靈有個鬼用。

    洛斯默默腹誹,喊道:“那我們先走了。”

    塔西等人扮演的是幸存者,他們要找回遺失的自己,首先要洗清愧疚,從一切的盡頭——污染源下手是正確的解題思路。

    至于他們的挑戰方向,還需要從長計議。

    洛斯正準備叫白濋等人一起離開,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拉扯力量,從山下傳來的,他頭腦昏沉,無意識地撲向地面。

    “隊長!”

    “洛斯!”

    ……

    像是摔進了河流之中,驚呼聲穿透水面傳入耳中,帶著水流的震蕩感,他說不出話,身體像是被捆縛住,無法動彈。

    慢慢的,慢慢的,河水淹沒口鼻,他失去了意識。

    維克特和燕戮心急如焚,拍了拍洛斯的臉:“好像暈過去了。”

    高個兒小跑過來:“他怎么會突然暈過去?”

    洛斯的身體很好,前不久還和希澤打了一架,占盡上風。

    “燕戮你看,不止是隊長,儲備糧也暈過去了。”

    儲備糧趴在洛斯的懷里,閉著眼睛,也昏睡過去了。

    燕戮環視四周,木著臉,問道:“不止是隊長和儲備糧,你有沒有發現,還有一個人也不見了。”

    維克特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白長官不見了。”

    化作鬼影的白濋沒有實體,被巨大的吸力拉扯著飄向墳墓。

    這種吸力和拉著他去往山頂的力不同,那是一種引導的力度,很溫柔,這是強迫式的拉拽,像是要把他這個孤魂野鬼拖向地獄。

    白濋被拽到了棺材旁邊,他和洛斯的棺材已經被砸碎了,石塊散落滿地,他看到瘦子坐在石塊中間,臉上掛著瘋狂的笑意:“死,都去死……”

    這幅畫面和白濋腦海中的畫面重合,在他所看到的未來里,洛斯渾身是血,遍體鱗傷,躺在石塊中間,瘦子拿著石塊一下一下地砸著洛斯,將他的身體砸得血肉模糊。

    白濋目眥盡裂,放任自己撲向瘦子,他的身體化成扭曲的鬼影,好像一條長長的繩索,在瘦子身上繞了一圈又一圈。

    瘦子捂著脖子,他的手穿過了鬼影,無法阻止白濋,被勒得眼球凸出,臉色發紫。

    終于,瘦子的手滑了下去,緊接著他的身體也軟趴趴地歪倒。

    他被勒死了。

    四散的霧氣彌漫在墳塋上空,使得夜色下的天空越發昏暗,像是死亡來臨前的潮汐,即將吞沒一切。

    白濋飄蕩在墳墓上空,他覺得自己好像被劈成了兩半,一部分失控了,在殺人,一部分在冷眼旁觀著發生的事情。

    瘦子死了后,鬼影散開的霧氣卷成了小型的龍卷風,卷起四周的沙石墳墓,卷著棺材摔成石塊。

    摔成和他們棺材一樣的碎石塊。

    有一些棺材里放置著零散的尸骨,也被卷到了半空中,和棺材一起摔得七零八落。

    不能繼續下去了,會出事的。

    快住手,快停下來……

    白濋不斷地告誡自己,但他怎么也停不下來,他被困在透明的玻璃罩子里,能看到發生的一切,卻無法阻止失控的自己。

    他看到維克特和燕戮跑過來,塔西等人緊隨其后,還有洛斯,他昏迷不醒,被燕戮背在肩上。

    是完好無恙的洛斯,沒有變成畫面中的樣子,沒有血跡,沒有傷口。

    白濋想將他抱進懷里,卻怎么也無法靠近。

    他分成了兩個人,他被困住了。

    “白濋,快停下來!”

    “能不能聽到我們說話,你回答一聲。”

    “你他媽是瘋了嗎?白濋你快住手,你想害死所有人嗎?”

    ……

    風似乎變慢了。

    白濋感覺到自己的意識越來越微弱,他在陷入黑暗之前,看到了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他們像是在面對面照鏡子,他聽到對方用屬于自己的聲音宣告道:“廢物,身體現在歸我了,你就永遠睡下去吧。”

    沒有和伊酒決裂之前,白濋經常收到他的提醒,醫生大概都有職業病,伊酒也不例外,在知道他患有雙相情感障礙后,總是告訴他要盡快就醫,免得有一天病情更嚴重。

    這個嚴重的范疇很廣,包括他可能誘發其他精神類疾病,例如人格分裂。

    白濋覺得他在夸大其詞。

    在失去意識的最后,白濋忽然想起這件事,他大概誤會伊酒了,雖然伊酒做的不是人事,但好像確實沒有夸張。

    他有了另一個人格,現在那個人格取代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大長官:我、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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