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VIP] 紅妝連環(huán)殺人案(4)
晚上趙雷霆帶孟思期和趙語婷吃了好吃的。趙語婷和孟思期說了很多話, 她說,她也想成為像她這樣的警察,可是家里都不希望她讀警校, 所以才去讀了傳媒。
趙語婷還說她想去當一名紀實記者, 以后可以揭露世間不公平的真相。趙雷霆勸說,你還是找個娛樂記者吧,這揭露真相你這樣的體格還不夠。
在兩人“打來罵去”的飯桌氣氛間, 孟思期既感動又好笑。其實她在原世界也想當一名警察,但是父親不允許, 因為父親怕她受到一丁點傷害。語婷的父母, 和她的父親一樣, 因為寵愛著她,所以才做出這樣的選擇。
比起揭露真相的記者, 當刑警更辛苦, 還面臨著生命危險,何況還是一個女孩子, 但孟思期從來沒有后悔過,她很熱愛她現(xiàn)在做的事業(yè)。
不過, 她也會像趙雷霆那樣, 對趙語婷說:“語婷,這次你不是說讓我提點職業(yè)規(guī)劃嗎?”
“思期姐, 我早就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哥哥根本就不考慮我的感受。我就知道思期姐會對我好。”趙語婷鼓了鼓嘴,憧憬地望著她。
趙雷霆和趙語婷坐在一塊兒,坐在孟思期的對面, 他給她使了個眼色,大概的意思是不要讓她去找什么“揭露真相”的工作。
“語婷, 其實每一個行業(yè),只要你熱愛,用心工作,都很好,我不知道怎么做職業(yè)規(guī)劃,但我相信,你找到你熱愛的事業(yè),就是職業(yè)規(guī)劃。”
趙雷霆忙說:“你思期姐的意思呢,你不是喜歡吃零食,喜歡好看的衣服嗎,這些都是你的熱愛……”
趙語婷奚落:“哥,你能不能有點追求,你怎么整天只想到吃。”
趙雷霆討好地笑了笑,微微聳肩,抬手示意投降。
“思期姐,我打算去電視臺,找個新聞編輯這樣的工作,我喜歡寫點小東西,結(jié)合我的專業(yè),可能派得上用場。”
“挺好的呀,”趙雷霆搶先說,“新聞稿,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才,安安靜靜,還能寫一手好字。”
“哥,你能不能讓思期姐說兩句話。”趙語婷瞟了他一眼,趙雷霆閉口了。
見趙雷霆吃了“閉門羹”,孟思期忍俊不禁,笑著說:“喜歡那就去做吧,也許有一天我還能看到你寫的新聞稿在電視上播放呢。”
“好,”趙語婷喜笑顏開,“那我就準備去投簡歷了。”
“來,我們一起干一個吧。”孟思期舉起飲料杯,“祝賀我們的語婷同學馬到成功!”
趙雷霆高高舉起杯子,“來,妹妹,馬到成功!”
*
隨著白面人落網(wǎng),最近一段時間,同住在天瓏小區(qū)的沈巷鳴鮮少打擾孟思期的生活,偶爾在路上碰見,也是笑著打個招呼,也許是因為路鶴警告了他。
實際上,沈巷鳴最近也非常忙,他收集到了與西雅圖俱樂部相關(guān)的線索后,挖到了犯罪同伙,特別省內(nèi)有關(guān)聯(lián)的人,自然就要實施搜查和抓捕。
這些人可能不是西雅圖俱樂部事件的主謀,但是他們是否曾經(jīng)殘殺和虐待過這些年輕女孩和男孩,那需要法律去審判。
沈巷鳴忙完了這邊工作,那天特意到二隊辦公室和她招了招手。孟思期走到門口,他略帶歉意地說:“思期,本來還想把冰箱留給你,結(jié)果呢,被路鶴那小子砸了,可惜了啊。”
“沒事的沈隊。”孟思期笑了笑,對于那場架,她到現(xiàn)在都一些啼笑皆非,也許這是男人間決斗的方式吧。
“房子已經(jīng)退了,我明天就離開今陽市了,下次有機會再來看看你,還有路鶴。那個有時間去省里,我請你吃飯。”
“謝謝沈隊,我還記得你給我燒的肉沫茄子,我特別喜歡,希望以后有機會還能吃到。”
“那沒問題,下次見面,無論如何請你們吃飯。”
“好。”
沈巷鳴簡單寒暄了幾句,應(yīng)該是還有很多事,兩人做告別,沈巷鳴揮了揮手離開了。
孟思期記得,剛才沈巷鳴說“請你們吃飯”,那肯定是指她和路鶴。
也就在這段時間,孟思期也加入了紅妝連環(huán)殺人案的刑偵工作,路鶴給她看了前兩起案子的卷宗,也和她解答了一些細節(jié)問題。
孟思期有一種感覺,紅妝連環(huán)殺人案的兇手作案手法非常精細。
這說明兇手是一名性格非常謹慎甚至說細致入微的人,男性女性都有可能。
作案特征是雨,兩次都在雨夜,死者都是窒息而死,死后形態(tài)非常安靜。
兇手至少花了一個小時左右時間為死者化上精致的妝容,不僅僅是面容,還有身體,而且這兩名死者的原有妝容被卸掉了,兇手重新為她們化上了新妝。
本質(zhì)上來說,如果一個人會化妝,會讓人想到女性,但是實際上很多化妝師都是男性,譬如曾經(jīng)她經(jīng)辦的一起案子,犯罪兇手靳亞明,他的化妝技術(shù)就很精湛,所以這根本無法判斷兇手的性別。
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特征是,兩名死者都沒有遭到性侵犯。
如果遭到性侵犯,那么犯罪動機可能很明了,但是現(xiàn)在根本無法判斷兇手的犯罪動機,他或她到底是為了什么才殺人,才做出這樣詭異的事情?
當然這也并不排除兇手沒有對死者進行性侵犯,路鶴說,猥褻也是一種侵犯,不能排除這種可能,如,他性能力缺失,因此會采用其他方式侵犯。
由于沒有明確指向,所以這件案子已經(jīng)過去大半年了,一直都沒有進展的原因。
孟思期沒想到劉局會把她借調(diào)到這件案子里,也有可能是她在前面幾件案子里有幾次尚可的表現(xiàn),實際上她知道,如果路鶴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線索,她也未必。
但是那天她聽到被借調(diào)到這件案子時,她的心情是很激動的,因為她知道,回到三十年前,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紅妝連環(huán)殺人案。
當然孟思期每天還會去二隊報道,和師父他們一起討論問題,一起去吃飯什么的,也一起處理二隊接到的小案子。
韓隊去省里需要一些時間才回來,這段時間馮少民代理二隊工作,趙雷霆也挺執(zhí)著,只要她在飯點那會兒還在一隊,必定跑一趟,問她跟路鶴一起吃飯,還是和他一起吃飯。
到了大夏天了,孟思期最擔心的一件事也來了,她左手手臂內(nèi)側(cè)有個明顯的紅色胎記,還特別難看,就像是被人用利器劃出來后又愈合的樣子,像是一條條縱橫交錯的紅色肉條,冷不丁一看還挺嚇人的。
關(guān)于這個胎記還有個故事。
當年她出生后,在醫(yī)院被人偷走了。
可能偷走的時候人販子沒發(fā)現(xiàn)這個丑陋的胎記。偷走以后因為女孩子不值錢,又加上她這個大塊胎記不好看,所以沒賣上價格,被人販子丟棄,丟棄的原因應(yīng)該主要是因為這個胎記。
她后來被人遺棄在一個農(nóng)家門口,被那對農(nóng)婦收養(yǎng)了。
然而這個胎記一直跟隨她到現(xiàn)在。
夏天別人穿短袖時,她只能盡量穿長袖,實在熱得沒辦法時,她就會穿一件防汗長袖衫,外面再穿短袖襯衫。
如今又到了大夏天,孟思期只能這樣穿著。
這個年代空調(diào)很精貴,辦公室都是吹風扇,所以每天孟思期都會帶著一身汗回去。
她在洗澡時,就會撫摸這個紅色胎記,她一直不明白這是什么,像是一連串的符合,但是因為都連在一起,模糊不清,完全就像是鬼畫符一般,也難怪當年她嬰兒時沒賣出價格,要不然也不知道賣到哪個犄角旮旯里去了。
夏天還面臨著一個困擾,雨水比較多,這也是孟思期比較煩的事情,下雨上下班,她只能穿著雨衣騎車,非常不方便。
還有一件事就是,雨天,特別是雨夜,她就有一種不好的聯(lián)想,總覺得紅妝案的兇手在蠢蠢欲動,好像正在作案的路上。
*
又是一天大暴雨,趙語婷打扮得漂漂亮亮,身穿藍色連衣裙,藍色是她的幸運色,她出席隆重場合都會穿藍色,有時候還喜歡在眼瞼上涂點淡淡的藍色眼影,但是今天場合比較正式,她只是化了很淡的妝容,裙子也選了款式比較簡潔的海藍色。
下午一點鐘,她趕到了今陽市電視臺,接受了緊張的面試。
面試完,她心里特別沒底,走出電視臺大門時,心情便有些低落,望著天空里傾瀉而下的大雨,面試過后的失落感越發(fā)加重,雨水嘩嘩的聲音如同在心頭澆灌,她的眉頭微微鎖著,在門口呆呆站了一會兒。
她想到了思期姐和她說過的話,“其實每一個行業(yè),只要你熱愛,用心工作,都很好”。
思期姐就是她的榜樣,那天她在學校圖書館門口對別人說,她要去見一個重要的人,對她來說,重要的人就是思期姐。
很早以前,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柔弱的女孩子,只能做那些文文弱弱的工作,但是知道思期姐的故事后,她覺得自己可以做很多事,包括那些充滿挑戰(zhàn)的工作。
她要不斷去努力,她一定要努力,成為像思期姐那樣優(yōu)秀的人。
她的臉龐漸漸染上輕松的笑容,她覺得今天的面試也不是大事兒,如果市電視臺不錄取她,那她就去別的公司試一試,只要是熱愛的事業(yè),在哪兒不都一樣。
她慢慢地撐開雨傘,正要走向臺階,一個人影忽地撞了上來。
連人帶傘撞在她的身上,一時之間濕了她一大片衣服,她正想質(zhì)問對方。
卻看見一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女孩,她跑上臺階,借著屋檐收起傘,衣服上也濕了一片,忙說:“對不起,剛才沒注意。”
趙語婷猜測她應(yīng)該也是來面試的,馬上笑著說:“沒關(guān)系,你也來面試嗎?”面試前心情一定要好,她不能因為這點小事讓對方今天面試失敗。
“對,你也是嗎?”女孩問。
“嗯,我剛面試完,祝你面試成功。”
“謝謝你。”女孩笑容展露,因為雨水,頭發(fā)有些濕,笑臉上也掛著雨珠。
趙語婷也記住了她的長相,很漂亮,頭發(fā)有些微卷,鬢旁還扎著幾束細小的麻花辮,別在耳后。
一看就是為了面試精心打扮過的,一身紅色連衣裙也特別高貴,雨太大,趙語婷沒有細看,道了聲別,往臺階下走去。
她走了幾步,忽然發(fā)現(xiàn)遠處,漂泊的大雨里,站著一個人,那人站在空蕩蕩的街道邊,打著一把黑色大傘。
趙語婷在模糊的雨影里,僅僅看到的是一塊黑色,黑色的傘,黑色的雨衣,黑色的皮靴,再看不清任何信息,對方的五官在雨幕中也模糊不清,她只是覺得奇怪,為什么有人會在這么大的雨水里站立不動?
因為好奇,走了幾步路以后,她又再次朝對方看了一眼,這一眼她更覺奇怪了,對方的臉好像變成了白色。
為什么臉是白色的,就好像戴上了白色面具!
就在剛才短短的時間,對方像是快速變臉了!
她總覺得自己看花眼了,心里緊張了幾分,走快了幾步,想早些搭上回家的公交車,這個天氣根本打不到出租車,因此只能走向更遠的路。
她走著走著,忽然聽見前面有什么拖動的聲音,她一抬頭,發(fā)現(xiàn)是一個身穿黑色雨衣的人,看身形像是一個男人,雨衣帽蓋在頭頂,看不清臉,臉那塊就像一個黑洞,他正拖著一個大手提箱。
這么大的雨為什么還要拖著一個手提箱啊?手提箱里是什么?他又去哪兒?又去做什么?
趙語婷平時因為學習媒體語言,也會涉獵懸疑小說,而且哥哥的關(guān)系,家里經(jīng)常播放懸疑電影,眼前的一幕讓她心里頓時緊張起來。
那雨衣人離她越來越近,她不知道是后退還是走向別的地方,但是車站就在他的后方。
她站在那兒愣住了一會,忽然發(fā)現(xiàn)腳底就像綁住了什么重物,她一步也動不了。
“嚯嚯嚯……”雨衣人的手提箱伴隨著雨水聲,聲音越來越大,漸漸撞擊她的耳膜。
他朝她望過來,黑色的臉緊緊地逼視著她,他越來越近,趙語婷渾身緊繃,終于從雨水的泥沼里拔起一只腳,往后退了一步。
*
下午兩點鐘左右,今陽市的雨仍然下得沒有節(jié)制,天空和大地連成一片霧蒙蒙,視野也不大好。
市電視臺門口走出一個紅色連衣裙女孩,她抬起頭,看向霧蒙蒙的世界,卻露出了一絲微笑。
紅衣女孩對今天的面試充滿了信心,特別是今天面試官問她為什么想成為一名新聞稿編輯時,她給出了令對方看起來很滿意的答案。
她忽然想起面試前在電視臺門口遇見的那個藍衣長發(fā)女孩,也許就是她給她帶來了好運。
如果以后能夠一起進電視臺,她打算好好請她吃一頓飯。
紅衣女孩撐開傘,走進雨幕,她心里想著今天面試的一幕幕,沉浸在那種緊張的氛圍中,臉上也慢慢露出了微笑。
雨水拍打在她穿著高跟鞋的腳踝上時,她絲毫不感覺到不舒適,反而調(diào)皮地踩了幾腳雨水,地面上蕩漾起一朵朵水花,濺在她的裙腳上。
她想早一點趕上公交車,早一點回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爸爸媽媽。
正在她漫想時,忽然背后有一陣急迫的雨響,像是有什么東西緊追她的耳膜,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后背忽地被什么撞了一下,脖子那緊跟著一陣蜇疼,這種感覺像極了被針扎的感覺,她驚魂失色,一邊伸手去摸,一邊回頭查探。
那一瞥之間,只見一團巨大的黑影朝她壓來,在密布的雨幕中,黑影就像地獄的惡魔,她甚至感覺,他是手持鐮刀的黑無常,窒息感撲面而來,將她籠罩入地獄。
“媽媽,救我……嚒……”重重的呼吸聲裹著她,她拼命逃脫,卻不小心跌向地面,雨水的清涼洇滿全身,她連滾帶爬往前跑,忽然間一陣頭暈?zāi)垦#耆植磺鍠|南西北,身子如同抽了骨頭,完全沒有力氣,眼前的所有景色都變成了雨水中的混沌。
她的身體猛地栽了下去。
第152章 [VIP] 紅妝連環(huán)殺人案(5)
第二天早上, 是一個晴天,陽光潑灑在今陽市的大街小巷,路面上, 雨水積出大大小小的水潭, 汽車車輪從路面上輾軋,濺起水花。
水潭映出五顏六色的光芒,大街小巷就像是開出無數(shù)晶瑩剔透的花朵。
三個小男孩踢著足球在一個空曠的街道邊玩耍, 今天學校放假,也許是連日陰雨, 他們早已按耐不住玩耍的心情, 上午九點多就在外面踢起了足球。
三個人你追我趕, 玩得開心極了,孩童歡快的聲音也蕩漾在路邊的一座建筑工地外。
那是正在施工的建筑工地, 外面布滿了綠網(wǎng), 因為連綿的雨水,綠網(wǎng)積著重重的水, 向下墜去。
建筑周圍是用竹木搭建的腳手架,互相穿插, 冷不丁一看張牙舞爪, 腳手架的背后是黑黝黝的世界,那里面就像是與世隔絕的另一個世界。
孩子父母告誡孩子們, 建筑工地千萬不要進去, 那里面說不定就有妖魔鬼怪,其實像這些七八歲的孩子,他們都知道父母是擔心他們的安全。所以他們也不會到里面去玩。
三個人踢球時, 每個人都希望把球踢遠,他們還用工地遺棄的竹子設(shè)置了球框, 誰踢進去就算誰得分。
“轟!”一個胖墩的小男孩用了最大的力氣,球沿著球框飛了過去。
穿過建筑的竹腳手架,飛進了黑魆魆的建筑里。
“邵超,誰叫你把球踢進去的?”一個個子高一點的小男孩有些生氣,質(zhì)問他。
胖墩小男孩滿臉委屈。
瘦一點的孩子說:“踢球嘛,去撿回來就是了。”
高個子小孩說:“家里都說多少次了,建筑工地不要進去,萬一磚頭掉下來,砸了你腦袋。”
瘦個小孩子說:“沒事的,那些工人不也經(jīng)常在里面干活。”
“人家戴著安全帽!”
“我去撿!”叫邵超的胖墩小男孩朝建筑工地走去。
“邵超!”高個子男孩喊了他一聲。
邵超徑直走了進去,他發(fā)現(xiàn)地上全是水泥疙瘩,他笨拙地往里鉆,身體不協(xié)調(diào)碰到了腳手架,頭頂一層雨滴落下,濕了他一后背。
站在外面的兩個小男孩都是驚嚇了一下。
邵超鉆到了里面,里面空蕩蕩的,但是并沒有想象的那么黑,外面的陽光照進來,將里面的一大片地方分割出斑斑駁駁的世界。
他朝四周望了望,終于找到了足球,它就躺在一堆橫七豎八的短竹子邊,他連忙跑過去,彎腰拾起足球。
他想回去告訴同伴這里面哪里像爸爸媽媽說的那樣有什么魔鬼。
站直身子,抬起頭時,他忽然怔住了。
那竹子堆后面躺著一個人。
他猛地向后退去,被地上一根竹子絆倒,滾到了地上,“啊……”邵超嚇得魂飛魄散。
拼命朝外面跑去,他親眼看見,那是一個雪白得像是死了的女人,凸出的瞳孔向上睜著,她的身上好幾處點綴了紅色的妝,烏黑的頭發(fā)散開,她的身下是一片濕漉漉的紅布。
那副樣子讓他想到了電視里的女鬼,邵超連滾帶爬跑了出去,嘶喊著“鬼啊,鬼啊!”
*
“嗚嗚嗚嗚……”三輛警車疾馳奔向市電視臺附近,一個叫光明路的地方。
孟思期正坐在其中一輛警車內(nèi),她有些局促不安,從上車的那一刻,她的心就緊緊地揪著。
上午,她還在二隊辦公室整理筆記,蔡雙璽突然跑了過來,“小孟,出警了,紅妝案,第三起!”
那一刻孟思期手中的筆掉了下去,她整個人都像是懵住了。
她記得去年和今年初發(fā)生了兩起紅妝殺人案,時隔半年,第三起還是發(fā)生了,這一切總是令人猝不及防。
紅妝連環(huán)殺人案兇手極其變態(tài)而且具有強大反偵察能力,到今天連一丁點線索都沒有留下,而且這件案子關(guān)系到路鶴的命運。
孟思期幾乎是心神不寧走進警車的,幸虧路鶴在前面的車里,看不出她的情緒。
很快,車子到達了光明路一個建筑工地旁邊,孟思期推門下車,眼前是是雨后的街景,除了這里正在施工的建筑工地,附近是遠近相隔的樓房,這里并不是市中心,房屋并不密集,但是孟思期能看到遠方的山巒,在雨中,呈現(xiàn)一片涳濛的山色,極其美麗。
如果沒有這起案子,這里會一直寧靜,美好。
警戒線已經(jīng)將這座建筑工地圍了起來,幾個封鎖現(xiàn)場的民警已經(jīng)提前到這里工作,其中還有大程的身影。
這是一座還只有三層樓高的正在進行的施工建筑,四周布滿了綠網(wǎng)和腳手架,里面幾乎看不清,一片黑蒙蒙,尸體應(yīng)該就在里面,兇手找到了極其隱蔽的拋尸地點。
不,這應(yīng)該是兇手犯案所在地,因為最近一直下著雨,兇手必須找一個干燥避雨的地方實施犯罪,這里很合適他,隱蔽、避雨,在雨聲中,他做出任何犯罪行為,周邊的住戶也不會聽到,何況這片地方的房屋稀疏,離居民區(qū)還有一段路。
“思期。”路鶴的聲音忽地打斷了她的思緒,他從前方走過來。
孟思期從觀看建筑的視野里微微轉(zhuǎn)頭,回了一聲:“路隊。”
“我們一起進去看看。”路鶴看著她,他很平靜,應(yīng)該說,他一向都很平靜,他看著她的眼神甚至不帶有任何情緒。
“好。”孟思期應(yīng)答。
路鶴轉(zhuǎn)身往警戒線走去,孟思期跟著他,時不時看向他的背影,有一種淡淡的憂傷,無論如何,這一次,她一定要找出真相,用盡最大的努力找出真兇。
“路隊,小孟。”大程手里拿著一個本子,“我今天正好在附近,第一時間就趕到這里封鎖了現(xiàn)場。”
“辛苦了。”路鶴說。
“是這樣的情況。”大程說,“報警的就是附近居住的一個孩子的爸爸,孩子叫邵超,今年七歲,今天和另外兩個小伙伴在這里踢足球,邵超把球踢進了建筑工地,他是一個人進去撿的球,結(jié)果就發(fā)現(xiàn)了尸體。”
大程舔了下唇,繼續(xù)說:“現(xiàn)場我們都沒有進去,第一時間進行了封鎖。我用手電從外面照了照,從那個角度,”大程特意指向一個地方,大概是房屋東南方向,“可以看見尸體,腳下需要墊點東西看,尸體是裸露的,身上有紅色圖紋,應(yīng)該是紅妝案特征沒錯。目前了解的信息基本是這些,我已經(jīng)讓人通知三個孩子的家長帶著孩子不要外出,在家里等候上門問詢。”
“好,大程辛苦。”路鶴肯定地說。
“沒事,路隊,看還有什么吩咐,隨叫隨到。”
“好。”
路鶴朝四周望了望,今天一隊除了羅肖國休假都在這兒,他吩咐:“嚴春,你帶云峰對三個孩子做一下筆錄,特別是邵超的筆錄,還有,走訪下周圍居民,這兩天有沒有看到可疑的人,異常情況。”
“好,路隊。”兩人應(yīng)答。
“林滔,雙璽,你們到周邊看看,重點看下周邊的路線,模擬下嫌疑人可能經(jīng)過的幾條路線。還有,死者的物品有沒有被丟棄在附近,盡快查探一下。”
“好,路隊。”
孟思期明白,紅妝案兇手是極其心思縝密的,雖然現(xiàn)場很干凈,但也不排除他離開現(xiàn)場會處理證物,例如證明死者身份的身份證、錢包、隨身物品。
如果他果真在附近丟棄了死者的遺物,很可能遺物上就有鎖定兇手身份的指紋等信息。最后,路鶴看向孟思期,“我和思期先進去看看。鞋套呢。”
蔡雙璽把鞋套手套遞了過來,孟思期拿了一份,戴上。
孟思期知道,現(xiàn)在路鶴肯定想第一時間進去看看實情,畢竟現(xiàn)場對于刑警來說至關(guān)重要。
但是因為法醫(yī)和痕檢還沒到,他不能讓所有人都進去,以防破壞刑事現(xiàn)場。大程也是同樣的謹慎,第一時間封鎖現(xiàn)場,本人也沒有進去查看,而是在外面查看。
這幾天下雨,如果兇手進入過現(xiàn)場,那么他的足跡很可能留在里面,這很可能是破案的關(guān)鍵。
現(xiàn)場分工完成,各人去執(zhí)行任務(wù),路鶴抬起警戒線,鉆了進去,又將警戒線抬高了一些,等她進去。
孟思期微微彎著身體,在路鶴的手掌心下,堪堪擦過。
“路隊,兇手會是從這里進去嗎?”站在雜亂交錯的腳手架前,孟思期覺得,兇手當時應(yīng)該是抱著或者背著一個人,他要想將對方拖進腳手架,不會很輕易。
“先進去看看。”
路鶴先邁了一只腳伸進腳手架的口子,然而側(cè)過身子,身體極其協(xié)調(diào),輕松鉆了進去。
孟思期跟上,一只腳先跨進去,然而她也彎著身子試著往里面跳。
那里面都是水泥疙瘩,她剛跳過去,卻發(fā)現(xiàn)腳下都是尖銳棱角。
那一刻,路鶴像是有準備似的,在她躍過去的時候,伸出兩手把她整個人抱了起來,抱住她的雙臂,轉(zhuǎn)了一個百八十度將她放下。
雖然只有手掌接觸,孟思期卻覺得有種肌膚發(fā)麻的感覺,她再次聞到他身上的特殊木質(zhì)味道,這種味道會讓她十分寧靜。她知道,路鶴這時候應(yīng)該就是想幫幫她。
此時此地,是刑事現(xiàn)場,這里容不得有別的情緒,路鶴臉上的表情冷靜、職業(yè),他們也必須很職業(yè)。
路鶴放下她后,慢慢俯身,觀察地面,說:“這里有小孩的足跡,邵超應(yīng)該是從這里面經(jīng)過的。”
孟思期也看清了,水泥地面雖然坑坑洼洼,但是上面鋪滿了灰土,灰塵上有殘缺的腳印,大概20余厘米長度,正是一個七歲孩子的足印,不過這些足印很亂,這說明當時孩子是跑出去的,并且受到了驚嚇。
“思期,我們盡量避開腳印,你跟著我的步子吧。”路鶴走在前面說。
“好。”
路鶴小心翼翼朝前走去,孟思期循著他的腳印往前探步。尸體在竹堆后面,這是提前收到的信息,孟思期剛進來就在探視這里面的情景。
建筑里面比較空蕩,有幾個碩大的水泥柱子,像是承重柱,外面的陽光照進來并不多,因為綠網(wǎng)的原因,里面呈現(xiàn)綠茵茵的色彩,但也不全是綠茵茵,因為外面的綠網(wǎng)是殘缺的,可能和這幾天風雨吹刮破壞有關(guān),因此那竹堆附近,陽光沒有過濾綠網(wǎng),燦爛一些。
孟思期還記得她小時候也喜歡踩著父親的步伐前行,她以為那樣自己就像是長大了,因為大人的步伐總是比較開闊的。
她沒想到有一天會踩著路鶴的步伐,還是在刑事現(xiàn)場。
在她左右觀察時,路鶴已經(jīng)走到了竹堆附近,站定,孟思期也走到了他的身后。
“思期,你來看看。”
孟思期往前挪動了幾步,頓時,尸體的身影落入了她的眼簾。
孟思期曾見過前兩次紅妝案的受害者照片,但是在現(xiàn)場這么近距離觀察,還是讓她瞬間震住了。
這是一個年輕的女孩,雖然皮膚色澤有變化,但仍然能看出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
她躺在一扇木板上,這應(yīng)該是建筑工地上堆放建材的木板,木板大小正好是一個成年人的長度,木板高度大概到人的腰部,只要稍微低頭一看,就能發(fā)現(xiàn)木板下面頂著兩個圓柱形油桶。
油桶?孟思期心里一滯,這個詞對她來說有種不安的感覺。
女孩就躺在木板上,她的身姿非常工整、靜謐,她幾乎是平躺著,身體筆直,雙腿并攏,雙臂彎曲,手掌互相重疊搭在腹部。
她的身下是一片紅布,不,孟思期看得很清晰,那是一條連衣裙,但是被人從身前中間剪開,袖子也被剪開,然后分開搭在木板上,兇手除了剪開連衣裙,還剪開了死者的內(nèi)衣物,這些衣物看起來還有些濕漉,她昨天應(yīng)該淋過雨。
因此在孟思期的眼里,死者身下是分向兩側(cè)的對稱衣物,這樣,就使得死者的整個身軀完全暴露出來。
死者從上到下都非常雪白,或者說是一種蒼白,死后血液沉淀向下,上面的皮膚就會越發(fā)蒼白。
死者頭發(fā)也是濕漉的,但是兇手似乎做過處理,頭發(fā)很好地攤開在頭顱后面,頭發(fā)靠耳部分還束了精細的小辮子,有許多根,也被整齊地擺放。這些小辮子不知道是生前還是生后束的。但是濕漉的頭發(fā)束這種小辮子似乎不容易,她更相信是女孩自己編織的。
咋一看她的頭發(fā)就像孔雀開屏,因為女孩五官本身很精致,又加上畫了妝,因此一眼看上去,極其地驚艷。
女孩五官主要是紅妝,沒有任何其它顏色的雜質(zhì),她的眼睛是睜開的,她以前聽過陳杰蓉關(guān)于死者眼球的描述,死者的眼球混沌程度不低,這說明死亡時間不是今天白天,很可能是昨天晚上,昨天雨夜。
眼睛周圍化了紅色妝容,鼻翼兩側(cè),還有嘴唇,甚至連耳朵前方,以及死者的脖頸都有濃淡不一的紅色。
如果一個女孩正常化妝,臉上涂這樣的紅妝,其實并不好看,至少不會讓人覺得很自然。
但是正因為死亡再加上這種紅妝,所以顯得詭異和驚艷。
孟思期實在想不到更合適的詞語,她覺得驚艷足以說明眼前的情景。
之所以是驚艷,那說明兇手花了不少時間,路鶴曾推測,化妝時間有一個小時,而且他的化妝技術(shù)很不錯,死者面部左右上下的紅妝質(zhì)地非常均勻。
除了臉部,女孩身上也化了紅妝,先是鎖骨區(qū)域,然后是乳暈周圍,然而是兩腿內(nèi)側(cè),因為雙手放在腹部,孟思期猜測肚臍上也有紅妝,她的手指、胳膊肘部也畫上了紅妝,然后是小腿內(nèi)側(cè),腳踝,腳趾。
總之,兇手幾乎畫滿了她的全身,而且是能夠體現(xiàn)死者美的畫法,正是因為這些紅妝的存在,使得女孩皮膚并非一味的冰冷蒼白,甚至有幾分生氣。
這種化妝的顏料,孟思期覺得是一種口紅,但是兇手著力不深,因此紅妝顏色比較淡,這種顏色偏玫瑰色的淡紅,在口紅里比較常見。
是死者身上帶的口紅,還是兇手自己帶的,這一切估計必須找到死者身份才能得知,但是孟思期更相信是后者,因為之前一起案子,也是類似的顏色,兇手應(yīng)該早有準備,他不會等到俘虜?shù)将C物以后再去檢查對方身上有沒有口紅。
看過現(xiàn)場的尸體和現(xiàn)場的擺設(shè),孟思期越發(fā)相信兇手做的事情十分變態(tài),這種變態(tài)可以說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現(xiàn)場幾乎沒有透露兇手的任何習慣,他沒有對死者進行侵犯,起碼從前兩起案子和眼前尸體的表像來看。
他似乎不痛恨死者,而只是進行一場他自認為極其高級的儀式,實際上從現(xiàn)場來看,兇手的確做到了,極其“高級”,甚至媲美“藝術(shù)作品”,也許這就是他想留給別人的印象。
“思期,你看左手食指!”路鶴提醒她。
女孩是雙手相疊放在腹部,左手在下,因為路鶴的提醒,她仔細看了看壓在右手下的左手手指,其中一根手指,就是食指,指甲處并不是化妝的紅色,而是呈現(xiàn)慘烈的烏紅色,很顯然,左手食指指甲被拔除了。
十只手指,死者獨獨被拔除左手食指指甲。這在前兩起案子里,都發(fā)生過,而且是一模一樣地被拔除左手食指指甲。
路鶴曾推測,兇手是想從死者身上留下一件物品,作為他連環(huán)犯罪的“炫耀資本”,至于為什么是左手食指指甲,這并不能斷定原因,有可能第一次犯罪拔除的是左手食指指甲,后面就“因循守舊”,這是因為有許多連環(huán)殺人案兇手或多或少有些奇怪的“強迫癥”。
正在她思慮時,她的眼球晃了一下,她忽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
“路鶴,兇手好像是在死者生前給她化的妝。”
路鶴:“……”
他問:“怎么看出來的?”
第153章 [VIP] 紅妝連環(huán)殺人案(6)
實際上路鶴曾經(jīng)通過前兩次案情推測出過兇手很可能是在死者生前被化妝, 但是沒有證據(jù)佐證。
因為口紅這種顏料敷著在皮膚上,和人體皮膚上的勒痕不一樣,勒痕的形成和血液有關(guān), 可以判斷生前和死后, 但是這種外著的顏料不一樣,或者說現(xiàn)在還沒有什么科技手段嚴格判斷口紅是在生前還是死后涂畫的。
因此曾經(jīng)他詢問陳杰蓉時,對方給出的回答也不確定, 兇手有可能在死者生前涂畫,也可能在死者身后涂畫, 還可能生前死后都實施過, 可能兇手覺得不完美在死后補妝。
他曾經(jīng)在阮夢櫻案子里推測出兇手有種變態(tài)心理, 喜歡在人活著的時候涂抹口紅,但是后來證實那并不是紅妝案的兇手, 所以這個推斷他自動作廢了。
他根本沒想到孟思期能夠在短暫的時間內(nèi)判定死者是生前被化妝, 實際上他一直很看好孟思期的刑偵能力,在以前的一起起案子里, 他都發(fā)現(xiàn)她與眾不同,這也就是劉局要把她借調(diào)給他的原因, 因為只有孟思期才能真正幫助他。
“你看, ”孟思期伸出手,指向死者的大胯右側(cè)說, “看那個地方, 路鶴。”
路鶴微微偏頭朝那處看去,在死者蒼白的大胯右側(cè),有一抹淡淡的紅印, 其實路鶴在剛才就關(guān)注過那兒,死者身上有紅妝本來就不是稀奇的事, 他并沒有多想,然而孟思期的話似乎提醒了他,他又往死者大胯左側(cè)處探視,那邊沒有紅印,路鶴終于明白孟思期話里的含義。
忍不住他就想當場夸贊她。
孟思期大概知道他看出來原因,她說:“因為兇手是極其完美的人,她一定受不了這個被她認為的藝術(shù)品身上是不完美的,你看連她的衣服都是工工整整被切開的,所以她一定不允許尸體上留下不對稱的地方。但恰恰胯部就有不對稱的紅印,可能當時光線暗,兇手沒有發(fā)覺。”
“在兇手化完妝,殺死死者的時候,昏迷的死者可能有過短暫的蘇醒和掙扎,她的右手手指碰到了大胯外側(cè)皮膚,但應(yīng)該就是那么一下,留下了那道淡淡的紅色劃痕。”
路鶴在她說話的時候一直看著她的眼睛,看著她的面容,訴說案情的孟思期不茍言笑,她很認真,眼睛里明亮不含任何雜質(zhì),淳美得讓人心動。
路鶴彎了彎唇:“思期,你分析得非常好,這個推斷能夠讓我們推近和兇手的距離。”
孟思期從工作狀態(tài)抽離了幾分,以略顯輕松的狀態(tài)說:“謝謝路隊,就是偶然發(fā)現(xiàn)。”
路鶴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接下來,我們還是要等法醫(yī)和痕檢來檢查,思期,紅妝案不能再發(fā)生第四次了,我們聯(lián)手一定要破獲此案。”
路鶴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孟思期也鄭重點頭說:“路鶴,我一定盡我全力,這也是我最盼望早日偵破的案子。”
這也是她的心病,是她橫跨三十年要探尋的真相,她一定會用盡自己全部的心血,配合路鶴完成這個艱巨的任務(wù)。
“嗯。”路鶴叮囑,“但是無論何時,都要注意安全,明白嗎?”
“明白,你也是。”孟思期也給了他叮囑。
“呼呼……”外面幾輛汽車駛停,不一會,大程在外面喊,“路隊,法醫(yī)們來了。”
“思期,我們?nèi)ソ咏铀麄儼桑熏F(xiàn)場先留給他們。”
“好。”
兩人沿著原來的路走回了腳手架處,孟思期先跨過去,在跨越的時候,路鶴依舊扶了一把她的手臂。
外面,停了三輛車,潔白法醫(yī)制服的陳杰蓉已經(jīng)走下了車,還有三五個法醫(yī)人員,她基本上都認識,其中還有個小女生,叫佟青青,是和孟思期同年進的警局,他們手里提著法醫(yī)勘測箱,一起走向她。
還有痕檢科同事,她也基本上認識,汪維率先開口:“路隊,小孟,你們是不是查看過現(xiàn)場?”
路鶴剛從腳手架里跨出來,“簡單看了下,我走的這條路,報警的小孩進出過,應(yīng)該不是兇手進去的路,你們等一下注意下腳印。”
“路隊,放心。”
孟思期記得上次見陳杰蓉,她還沉浸在項杰的犧牲當中,但此時,她已經(jīng)換上了十分職業(yè)的面容,但在走向她時,紅唇噙上了淡淡的笑容:“思期,你們來了。”
“蓉姐,我和路隊簡單看了下現(xiàn)場,目前沒有找到特別多的信息,等你們檢查了。”
“好。”陳杰蓉點頭,又轉(zhuǎn)向汪維,“汪維,我們不宜進入太多的人,以免對現(xiàn)場進行新的破壞,我們各出兩個人,等你們把現(xiàn)場的腳印探測完,我們再多進些人進行勘測。”
“沒問題。”汪維應(yīng)答,“就這么定。”
孟思期看著陳杰蓉和汪維各帶著一個人進入腳手架,陳杰蓉差點摔了,汪維也幫了她一把,抱住了她胳膊,他們都需要帶上裝備,因此其他人將裝備遞了進去。
等他們進去后,路鶴問大程:“大程,現(xiàn)在局里有接到年輕女性失蹤報案嗎?”
“沒有路隊。”
“你打個電話回局里,盡快和周邊派出所取得聯(lián)系,了解最近二十四小時報案情況,有情況馬上通知我。”
“好,路隊你放心吧。”
路鶴吩咐完,又看向孟思期,“思期,我們到周邊走走。”
“好啊。”孟思期跟著路鶴朝道路西頭前方走去,因為路鶴發(fā)現(xiàn)前方一千米左右有個大廈,好像是市電視臺。
這個地方就是電視臺附近,死者會不會和電視臺有關(guān),孟思期覺得路鶴可能想帶她去看看。
“思期,你認為兇手是隨機作案嗎?”路鶴和她并排而行,扭頭看向她。
“我也不知道,但我覺得死者可能和這一片區(qū)域有關(guān),或許和電視臺有很大關(guān)系。”
“嗯?你為什么這么認為?”路鶴再次看向她,她的五官有著別樣的氣質(zhì),總是會讓人想多看一眼。
然而她又總是能夠直達他心底的想法,她太與眾不同了,在刑偵事業(yè)上,他終于找到了一個和他可以共同探討共同進退的人,他一直奢求在生命當中出現(xiàn)這樣的同事,他很珍惜她。
被路鶴眼緊密神關(guān)注的孟思期,望著遠方,捋了捋思路。
那個市電視臺象征著這座城市的繁華縮影,在這片并不繁華的地區(qū),是什么樣身份的女孩才會被遺棄在建筑工地,從現(xiàn)場她頭發(fā)的束樣,衣服的高貴質(zhì)地,還有一雙擺放在地上精美的高跟鞋,這一切說明她可能是一個與繁華相連的女孩,她很可能就是電視臺員工。
在他問話后,孟思期也給出了她的推測:“從死者的衣服和高跟鞋,還有頭發(fā)的裝扮上,我覺得她不像是路過,她可能是電視臺員工,也可能是前往電視臺辦事的人。”
“好。”路鶴頷首,從她身上移開視線,回望那棟電視臺大廈,露出了別意的微笑。
他們并沒有走進電視臺,而是遠遠地望著電視臺,這是一座八層樓高的大廈,在這一片區(qū)域算是比較高大的一座建筑。
這里雖然不是市區(qū),但也絕不是郊區(qū),屬于市區(qū)邊緣,附近居民區(qū)不多,但也有新建筑在陸續(xù)新建,譬如那座發(fā)現(xiàn)死者的建筑工地,應(yīng)該是建一座新大廈,回頭可能需要和開發(fā)商再確認下。
路鶴雙手插在上衣口袋,對她說:“現(xiàn)在死者身份尚未確定,我想還是先不去電視臺了,我們回現(xiàn)場,他們應(yīng)該忙得差不多了。”
孟思期知道,現(xiàn)在去電視臺確實問不出什么,因為,不但死者身份未確定,死者任何信息也沒有確定,總不能上門問有沒有身穿紅色連衣裙的年輕女孩在這里辦公。
而路鶴之所以走這一段路,她看得出來,就是在追尋女孩在被害前有可能出行的路線。
再次回到刑事現(xiàn)場,大程他們已經(jīng)在清理腳手架,整理出一個出口,方便人員進出,看來里面的工作應(yīng)該初步結(jié)束了。
一個痕檢科同事剛好在那,看見路鶴喊了一聲:“路隊,可以進現(xiàn)場了。”
路鶴點了點頭,看向孟思期,“思期,從電視臺過來,這南面正是最近的進入口,但是腳手架密了一些,兇手要想背一個人進去不容易。”
其實路鶴剛剛就推測了兇手不是從這條路進入的。孟思期左右望了望,在建筑工地的左邊,有樹木遮擋,她忙說:“路鶴,南面正對大馬路,就算下雨天,也會有車輛駛過吧,西面有幾棵樹,兇手有可能從那么進入。”
路鶴望過去,“對,我們?nèi)ツ沁吙纯础!?br />
他有意放慢速度,讓她走在前面,不一會,兩人到達建筑工地西側(cè),這邊外側(cè)有幾顆樟樹,也許原來這里是一片樟樹,因為建筑,砍伐了不少,如今孤零零地站著四五棵,但是仍然對西邊的視野有很好的遮擋。
路鶴帶著她走近腳手架,他忽地一指,“這里你看。”
孟思期尋眼望去,一個腳手架入口確實要比旁邊大一些,但是也不算很大,人必須側(cè)著進去,而地面上是被雨水澆過的,沒有任何痕跡,從這里延伸到里面,孟思期發(fā)現(xiàn)有一條拖痕,不,嚴格來說是并行的兩條,而且很短,為什么有并行兩條的拖痕?
孟思期一下子想明白了,“路鶴,兇手沒辦法從這里背著受害者進去,所以是拖進去的,所以里面有兩條平行的拖痕,應(yīng)該是受害者腳尖拖出來的。拖進去以后,兇手就將她抱起了,所以拖痕很快消失。”
“死者穿的是高跟鞋,只要檢查下高跟鞋鞋尖有沒有灰塵就知道了。”她繼續(xù)補充。
“對,思期你分析的很好。”路鶴朝里喊了一聲,“汪維!”
不一會汪維快步走過來,“路隊?”
“兇手從哪兒進來的,找到?jīng)]?”
“還沒,現(xiàn)場沒有明顯的足跡,兇手應(yīng)該穿了防止腳印的鞋,或者套了鞋套。”
“應(yīng)該就是從這里進入,”路鶴說,“這里排查一下。”
“好,路隊你這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
路鶴說:“你沒看誰在我身邊。”
“不會是小孟發(fā)現(xiàn)的,這么厲害。”汪維朝孟思期給出贊揚的眼神。
孟思期忙淺笑說:“維哥,是路隊的指引下才發(fā)現(xiàn)的。”
“思期,我們從前面進工地再看看。”路鶴后退了兩步。
兩人折到前面,從開出大口子的腳手架進入,里面法醫(yī)和痕檢員已經(jīng)陸續(xù)在做后續(xù)工作。
走向死者停留的地方,她發(fā)現(xiàn)陳杰蓉正從俯身狀態(tài)中直起身子,像是剛剛結(jié)束檢查,抬頭看向他們,“路隊。”
“怎么樣?杰蓉,死者死亡時間可以確定嗎?”
孟思期跟著路鶴到達死者附近,陳杰蓉介紹說:“基本上可以確定。死亡時間應(yīng)該是昨天晚上八點到十點鐘左右,目前初步確定是窒息而死,我們暫時沒有在死者身上找到明顯創(chuàng)口,死者應(yīng)該是在已經(jīng)神志不清的情況下,兇手對死者進行了捂鼻口這樣的犯罪行為,導致死者機械性窒息死亡。”
“死者面部周圍妝容較重,淤血的現(xiàn)象不明顯,但仍然可見發(fā)紺,眼結(jié)膜存在點狀出血,我們檢查了口腔,牙齒牙齦有一定程度出血,也就是俗稱的玫瑰齒。不過我們還是會回去做進一步尸檢,確定準確死因。”
“好。”路鶴點頭。
陳杰蓉的描述孟思期仔細聆聽著,其實從之前的觀察,孟思期也大致能推測死者很可能是窒息身亡,在死前四肢可能有過很輕微的反抗,但是極不明顯,不過還是引起胯側(cè)的紅印,所以這也是她確定死者是在生前化妝的原因。
路鶴問:“死者有沒有被性侵犯,這一點可以提前確認嗎?”
陳杰蓉說:“剛才檢查了下,應(yīng)該是沒有,但還是需要回去進一步確認。”
“那么,”路鶴說,“能不能再確認下有沒有猥褻的行為?”
“暫時沒有發(fā)現(xiàn)精斑、唾液斑、毛發(fā)、纖維等微量物證,不過我們?nèi)匀粫M一步做仔細檢查。”陳杰蓉應(yīng)答。
孟思期記得路鶴曾說,紅妝連環(huán)殺人案的兇手沒有對死者進行過性侵犯,但是不排除兇手是性功能缺失者,可能對死者進行過猥褻,而猥褻的手段千奇百怪,可能很難以確認,在前兩起案子里,就無法做出判斷,但是第三起案子或許能做出判斷呢。
之所以要確認是否有以上行為,也就是為了更準確地判斷兇手的犯罪動機。
因為如果沒有明確的犯罪動機,兇手為何要費盡心機、鋌而走險俘虜女性,然而花大量時間在她們身上進行化妝,他到底在追求什么樣的“樂趣”呢?
陳杰蓉問:“路隊,尸體你們還要再檢查嗎?”
路鶴說:“我和思期再檢查一下。你休息會吧。”
孟思期知道路鶴的意思,接下來并不是重點檢查尸體,因為尸體陳杰蓉會做檢查,而是檢查尸體和周圍環(huán)境的關(guān)系,一旦尸體裝袋運走,現(xiàn)場的信息可能不完整。
實際上,孟思期也想在刑事現(xiàn)場和尸體旁邊多逗留一會,這件案子是一件極大的懸案,橫跨三十年,說明其中的緣由一定極其復雜,她回到三十年前,又一次次看到多起案件關(guān)鍵證據(jù)的畫面,那是不是可以說明她在這件案子里同樣能獲得畫面,從而順利破案。
不過今天這是孟思期第二次接觸尸體了,但是畫面仍舊沒有出現(xiàn),不過這也不會侵擾她的思緒,她打算靜下心繼續(xù)檢查現(xiàn)場。
在路鶴仔細觀摩的時候,孟思期也左右走了走,兩人主要集中在尸體周圍,也是因為這里可能凝聚了更多的信息。
死者的一對高跟鞋尖并沒有灰塵,但不排除兇手對鞋子做了處理,因為尸體和關(guān)于她的一切都非常干凈整潔。
孟思期的目光移到了竹堆上,在死者腳掌前方的地面上,有一堆橫七豎八的竹子,但竹堆里面有幾根卻擺放整齊。
一個非常極具“藝術(shù)品”特質(zhì)的尸體造型,在一個荒蕪的工地內(nèi),工地內(nèi)空蕩蕩的,卻有一堆橫七豎八的竹堆。
孟思期覺得不對,如果她是兇手,是一個追求完美的兇手,她絕不會容忍這樣的畫面出現(xiàn)。
除非?這時,路鶴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什么,他的目光從竹堆中收回,看向她。
“思期,你說吧?”路鶴問。
“路隊,”孟思期不知道她的想法會不會與路鶴不謀而合,“這些竹堆可能原來是擺放整齊的。”
“對,被小孩子的足球踢倒了。”
是。孟思期為兩人的想法一致感到欣喜,她也看到路鶴眼底的認同。
可以確定,唯一可以改變這些竹堆軌跡的就是足球,她馬上又給出了新的推理:“我懷疑,這些竹子最初應(yīng)該是任意棄置在工地內(nèi)的,是兇手一只只地撿回,一只只地擺放……”
那一刻,陳杰蓉舔了下厚實的紅唇,眉宇間染上一絲淡淡的不安。
汪維正好走到近前,眉頭緊鎖,“這是不是有些過于變態(tài)了?”
“這種可能性很大,”路鶴語氣肯定說,“汪維你馬上檢查下附近有沒有竹子丟棄的痕跡。”
十幾分鐘后,痕檢科的同事檢查完畢,工地內(nèi)確實存在許多擺放竹子的痕跡,也就是說,昨天,兇手把工地里的竹子都撿到了尸體旁邊,整齊擺放而且擺放了一定高度。
這些竹子應(yīng)該都是工地用于做腳手架的,長度差不多,竹子是圓形的,到底擺放成什么樣子,對本案有沒有幫助,孟思期沒有什么思路,她打算回去用火柴搭搭看看。
這邊正式收工,回去的路上,孟思期問路鶴:“之前兩個死者的現(xiàn)場,有沒有搭建類似竹子這樣的東西?”
路鶴開車時說:“第一個死者是死在家中的臥室當中,她的臥室很干凈,存放了許多貴重物品,女孩家很有錢,但沒有任何貴重物品和錢財丟失。那天父母正好出遠門,女孩一個人在家,她家一直很整潔,因此沒有特殊的發(fā)現(xiàn)。”
路鶴的表情忽地凝住,眉宇深蹙,孟思期感覺不對勁,問:“路鶴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太干凈了。”路鶴搖了搖頭,“我一直以為是女孩將臥室整理得干干凈凈的。”
“你沒有問問女孩父母平時她愛做家務(wù)嗎?”孟思期知道路鶴一定覺得那個家可能是兇手打掃整理的,和工地的現(xiàn)場一樣。
“父母的情緒一直不好,他們說孩子愛做家務(wù),很勤勞,也許這是父母的夸獎,這一點我沒有懷疑。”
是啊,在父母眼里孩子通常都是勤勞的,在父母出遠門后,女兒將自己的臥室打掃干凈,做出整理,這不會讓人覺得奇怪。但現(xiàn)在看來,那個臥室可能是兇手事后整理的。
她記得第一名死者名叫杜憐熙,是一名白領(lǐng),工作第一年,才22歲,和父母住在一起,是獨生女,父母都是公司高管,那段時間父母正好去參加一個外地公司考察,把22歲的杜憐熙留在家里,實際上女兒并不需要他們過分操心,哪知道就出了意外。
女孩是死在自己的床上,非常靜謐,狀態(tài)和工地上的女孩如出一轍,曾經(jīng)路鶴以為兇手在女孩家逗留的時候約一個小時,因為化妝需要大量的時間,但如果兇手整理了死者的房間,那么一個小時是遠遠不夠的,他一定不是一個急性子,可能做事很優(yōu)雅,并且非常有時間觀念。
“那么第二名死者呢?”孟思期問。
“第二名死者是死在練琴房,女孩那天在琴房練琴,因為下雨和家里打了電話,可能要晚上回家,琴房的東西不多,但很整潔,那家琴房是個私人老板開的,他本人也是鋼琴老師,那天他去應(yīng)酬了,把女孩一個人留在了琴房,應(yīng)酬完之后,大概七點半他回到琴房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女孩躺在鋼琴鍵板上,所以報了警。”
“我們?nèi)タ辈飕F(xiàn)場的時候,確實發(fā)現(xiàn)現(xiàn)場很干凈,老板說女孩勤快,平時會幫他房間收拾,所以沒有引起懷疑,不過現(xiàn)在看來,兇手應(yīng)該也對那間琴房進行了整理。”
孟思期記得那天晚上下了大雨,她正好在路鶴家沐浴,當時路鶴還沒來得及換上干凈的衣服就緊急出了警。
第二起案子的照片她也看過,死者名叫殷默,大二學生,現(xiàn)場照片更加詭異,因為女孩是躺在鋼琴鍵盤上的,讓人有種奇怪的錯覺,她像是為藝術(shù)獻出自己的生命。
誰能想到一架每天彈奏的鋼琴會成為她死亡的棺木。
第154章 [VIP] 紅妝連環(huán)殺人案(7)
傍晚, 路鶴開車回到警局后,兩人一起騎車回住的地方,忙了一天很疲憊, 孟思期本來只想回去早點休息, 路鶴給孟思期煮了一碗面條。
晚上她一個人趴在桌上用火柴擺了許多種造型,但是擺不出高度,在反復試驗了幾回后, 她終于能讓火柴立起來了。
首先把火柴首尾相搭擺出一個井字,只要井字搭高就能形成一個小正方形容器, 然而可以將更多的火柴插入容器。
假設(shè)刑事現(xiàn)場, 足球正好踢中竹堆, 打在插入井字的站立竹梢上,足以使并不穩(wěn)固的井字轟然倒塌。
孟思期覺得這只是一個很小的生活常識, 但是兇手卻將亂糟糟的工地變成了一個整齊的“藝術(shù)品”。
雖然推導出現(xiàn)場的設(shè)計, 但是孟思期并不清楚兇手為什么要這么做。
因為疲憊,晚上孟思期睡得深沉, 第二天也起晚了,好在離警局近, 準時趕到了警局。
她打算在二隊辦公室報道后, 再去一隊辦公室和路鶴匯合,但是剛放下背包, 趙雷霆就走了過來, 他滿臉愁容,唉聲嘆氣,孟思期很少見他這般, 一定是他發(fā)生了很在意的事,她忙問:“你怎么了?”
“你來一下, 我跟你說。”趙雷霆走出了辦公室大門。
孟思期跟了出去,一直跟到會議室,趙雷霆把門關(guān)上,馮少民和唐小川都在辦公室,趙雷霆可能并不想他們知道。
他關(guān)上門,顯得有幾分鬼鬼祟祟,轉(zhuǎn)過身對她說:“你還記得我妹妹在圖書館門口被人表白的事情嗎?”
“當然記得。”這發(fā)生也沒多久。
“本來這學校吧也該放暑假的,也不知道誰他媽不要臉,在學校貼了個大字報,說我妹看不起窮人,別人向她表白,她還打人家耳光。有人竟然貼了一張掌摑的照片。”
趙雷霆說得氣憤填膺,孟思期覺得這事太離譜了,明明那天趙語婷是受害者,當時鄧含亮以家庭條件不好為由道德綁架趙語婷,在趙語婷轉(zhuǎn)身欲要走時,又抱住她大腿,趙語婷情急之下才拍打了他,結(jié)果竟遭人誹謗。
她冷靜地想了想,鄧含亮應(yīng)該不會做這種背信棄義之事,他那天明明有反悔之心。
現(xiàn)場人太多,太嘈雜,她根本沒注意有人拍照,那么是什么樣的人要誹謗趙語婷呢。
她問:“語婷心情怎么樣?”
“能好嗎。”趙雷霆苦澀說,“這幾天不吃不喝,又加上前天去電視臺面試,狀態(tài)很差,回去的時候傘還吹飛了,全身都濕透了。回來就感冒了。”
孟思期卻聽到了重點,“電視臺面試”。她忙問:“你說語婷前天去電視臺面試,市電視臺嗎?什么時候的事?”
“前天中午,吃完午飯就去了,雨太大了,回來就生病了。”
第三起紅妝案就是前天發(fā)生在市電視臺附近,也不知道趙雷霆是不是已經(jīng)知曉了。孟思期覺得不管他知不知道,先不要提起這件事,以免讓他擔心,她平靜了幾分情緒說:“你和語婷聊過嗎,學校有什么樣的人對她有偏見?要用大字報的方式誹謗她。”
趙雷霆倒苦水說:“我妹妹吧,從小就是寵大的,說話做事都由著自己性子,但是呢又不果斷,你看到了那天被表白吧,她還怕在那種情況下傷害到人家,但是呢又不懂得正確的方式,所以她這種性格肯定會得罪人。”
孟思期覺得趙雷霆對妹妹的性格倒是分析得很接近,她對趙語婷也有些了解,趙語婷有自己的想法,卻容易以自我為中心,往往也會讓別人覺得她性格傲慢,但是呢她本性很善良,又容易做假好人,做事的態(tài)度并不堅決,這也是一個被寵愛的孩子容易表現(xiàn)出的性格。
趙雷霆說:“我猜,要么就是追求她卻追不上的男學生使得壞,要么就是嫉妒她的女學生使得壞,我感覺不會再有別的人了。”
“可是,現(xiàn)在語婷也畢業(yè)了,這件事就算鬧得再大,學校恐怕也不管了吧。”
“是啊,所以我不甘心,憑什么上一個好好的大學最后留下一個壞名聲,這以后語婷對美好的大學生活還能懷念嗎。”
孟思期很理解他的感受,不過這件事確實挺棘手的,在趙雷霆左轉(zhuǎn)右轉(zhuǎn)像熱窩上的螞蟻時,孟思期仔細想了想,終于覺得有個方法,她忙說:“趙雷霆,你去找找那個年輕保安,就是那天在圖書館門口和你說話的那個保安。”
“你不會說是那個保安貼的海報?”趙雷霆疑惑問。
“當然不是,我那天看他手里好像拿著一個小鏟子,他應(yīng)該經(jīng)常去學校的櫥窗欄鏟小廣告,他對櫥窗欄的關(guān)注應(yīng)該比較多,他很有可能看到有人貼上誹謗語婷的大字報。”
趙雷霆猛地一拍大腿,“思期,你這是什么神仙偵探,這你都能想到。”
孟思期安慰似地笑了笑:“就是偶爾看到的,趙雷霆,你去問問是誰吧,千萬不要沖動,你到時叫上我,我和你一起算賬去。”
“好。”趙雷霆欣喜中夾帶著傷感道,“我就知道我不能沒有你,思期,這幾天沒和你一起工作,特別想你。”
“別了啊。”孟思期白了他一眼,拉開門說,“我還要去一隊,不和你閑聊了。對了,我這兩天能見見你妹妹嗎?”
“那求之不得啊,她要見到你,那可開心了。說不定那些煩惱都一股腦煙消云散。我回去就把她拖出來見你吧。”
“人家都生病了,你能不能對你妹妹好一點,我都懷疑是不是你親妹妹。”
“是是,”趙雷霆委屈道,“你們才是親姐妹。”
“那個,等先把學校的事情快速處理了吧,這不馬上學校放假了,今天抓緊。”
“好。”趙雷霆滿口答應(yīng)。
孟思期出門后,馬不停蹄趕往一隊辦公室,走進門的一剎那,忽然發(fā)現(xiàn)氣氛緊張。平時進來時大家都是輕松喜悅,但此刻每個人臉上都很嚴肅,兩人正在拖動擺正罪案板,兩人正在準備早會的材料。
羅肖國喊了聲蔡雙璽,蔡雙璽會意,抓起本子走向她,“小孟,昨天晚上局里接到派出所的電話,前天晚上有對父母報失蹤案,說是女兒當天中午去市電視臺面試一直沒回家,我們懷疑紅妝案死者就是失蹤人。”
前天中午在電視臺面試?孟思期幾乎怔了一下,她記得趙雷霆剛剛告訴她,語婷也是前天中午去電視臺面試,這也太巧合了。
她盡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除此之外,她對死者身份的確認并沒有一絲欣喜,她反而覺得女孩的父母不知道會是什么樣的心情,他們的女兒才多大啊。
她趕忙調(diào)整狀態(tài),職業(yè)化起來:“雙璽哥,死者姓名,年齡,現(xiàn)在工作單位知道嗎?”
蔡雙璽看了下手里的本子,“譚筱霜,21歲,是今陽財經(jīng)大學的一名大三學生,英語專業(yè),剛剛畢業(yè),正逢畢業(yè)季找工作,挺可惜的。”
這時路鶴拿著茶杯走了進來,他的目光在孟思期身上停留了會兒,但是他的表情很嚴肅,任憑誰在聽到死者身份的時候心情都是復雜的。
路鶴說:“思期,你過來了。”
“嗯,路隊。”
“好。”路鶴走向罪案板,“大家集合,布置今天的任務(wù)。”
所有人都湊擁到罪案板前,孟思期發(fā)現(xiàn),一隊除了梁云峰都在。
路鶴一手拿著茶杯,一手拿著粉筆,在罪案板上快速寫了起來,嚴春接過路鶴的茶杯,“路隊,我給你捎桌上去。”
孟思期已經(jīng)看到罪案板上補充了越來越多的信息,除了前兩名死者,譚筱霜的信息也得以鋪滿一片空白。不但有她和路鶴昨天勘察的信息,還有羅肖國他們昨天調(diào)查的信息。
寫完,路鶴吩咐:“林滔和雙璽,你們走訪下死者的父母,以安撫為主知道嗎?和陳杰蓉確認好時間,如果法醫(yī)工作完成,可以認領(lǐng)尸體。”
“知道了,路隊。”兩人一同回答。
在孟思期看來,走訪死者父母,這是最艱巨的任務(wù),現(xiàn)在死者父母的情緒一定會讓人很崩潰,路鶴選擇林滔和蔡雙璽做走訪,應(yīng)該也做了考量,可能因為他們性格溫和和沉穩(wěn)。
“老羅你帶嚴春今天務(wù)必走訪下死者的學校和同學關(guān)系,特別是這幾天她和什么人接觸過?發(fā)生過什么不同尋常的事情?”
“好,路隊你放心吧。”羅肖國說。
“我和思期今天去電視臺做走訪。我們先按照這三條線路調(diào)查,隨時聯(lián)系。”
“好。”大家齊聲響應(yīng)。
上午,孟思期跟著路鶴的車去往市電視臺,市電視臺離刑事現(xiàn)場不足一千米,很有可能死者是在市電視臺返回公交車站臺的路上被人襲擊。
路鶴在一個公交站臺靠邊停車,對她說:“思期,你看,這個站臺有四班公交車。我們下去看看。”
跟著路鶴下車,果不其然,有一班公交車路線上的某個站點就是死者家附近。
“看來沒有錯,”路鶴說,“死者從電視臺面試完,打算到公交站臺這邊返家。”
他手指向遠方,“往東再走三百米,就是刑事現(xiàn)場的建筑工地。”
在公交站臺這兒,孟思期能看到那座建筑工地的外形,綠網(wǎng)布顯得特別醒目。
孟思期接著路鶴的話分析說:“昨天中午下了大雨,路上車輛較少,出租車更少,所以死者只能步行走到站臺這邊,從電視臺到站臺大約五百米,這五百米,如果兇手沒有交通工具,想一路扛著死者去建筑工地,那也需要不少的體力。所以應(yīng)該是死者快走到公交站臺時,兇手突然襲擊了她?”
路鶴點頭說:“嗯,應(yīng)該是這樣的,兇手通過某種手段使死者失去了意識,然而再抱著她或者扛著她走了三百米路程,到達建筑工地。”
孟思期補充:“兇手可能打著雨傘,雨傘很大,兇手背著死者的可能性比較大,雨傘正好遮蔽了死者,這樣即便路上有車輛和行人經(jīng)過,也不會察覺,而且還是在暴雨影響視線的情況下。”
路鶴看著孟思期越發(fā)欣賞,他很喜歡和她交流案情,甚至有一種感覺,就像自己在和自己下弈,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好像那種孤身一人探索黑暗的孤獨感,要棄他而去,他找到了與他同行的人。
路鶴的目光很熾熱,在孟思期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孟思期收到了他目光里的溫度,耳朵有些發(fā)熱,她微微垂眼,想避開他的目光,然而她知道,路鶴更像是在思考問題,他做刑偵工作時通常會保持高漲的熱情。
孟思期明亮清澈的目光在路鶴的眼底閃過之后,他清咳了一聲:“思期,我們?nèi)ル娨暸_吧。”
“好。”
不一會,兩人到達電視臺門口,電視臺大廈特別像四四方方的教學樓,攏共八層,每層的窗戶設(shè)計也是十分均勻的方形排列。
這幢樓與市區(qū)許多高樓大廈相比并不雄偉,但是在市郊區(qū)域,與許多矮樓相比,就顯得高大。市電視臺是媒體新聞的載體,在這個年代通常濃縮著這個城市的前沿和繁華,因此他們之前才推斷死者的身份可能與電視臺相關(guān)。
兩人直接走進大廳,電視臺大廳比較開闊,穿梭著忙碌的身影。前臺處,路鶴直接表明了身份,前臺小姐立即和領(lǐng)導取得了聯(lián)系。
兩人被帶到了二樓的一間接待室,里面窗明幾凈,孟思期還看到了墻上貼著的許多媒體海報,應(yīng)該是市電視臺的優(yōu)秀電視作品。有人送上了熱茶,接待室是比較樸素的裝修,一張大桌子,幾把椅子,兩人挨著坐下。
孟思期拿出本子,路鶴說:“思期,今天的走訪你來吧,我會適當補充。”
“好。”來的車上,孟思期就有所準備,她還記得當初她和路鶴第一次參加問詢,是調(diào)查阮夢櫻案,那次她還挺緊張的,她擔心自己做的不好。時間過了許久,這一回,她充滿了十足的信心,她反而覺得即便自己做的不好,路鶴也會幫她。
不一會,掩著的門推開了,一位西裝革履的三十多歲男子走了進來,頭發(fā)工整有型,紅色領(lǐng)帶醒目高貴,他整了整西裝的袖扣,頗為禮貌地說:“兩位警官久等了,我是市電視臺人事部經(jīng)理關(guān)衡。”
在他進屋時,兩人已經(jīng)站了起來,做了自我介紹。關(guān)衡隔著桌子,特意前傾身子伸手握手,和兩人握手后,他禮貌邀請對方坐下,然后才落座。
孟思期感到了對方的文質(zhì)彬彬和溫文爾雅,也許這就是市電視臺的人物風貌,譚筱霜能得到電視臺的面試邀請,參與面試應(yīng)該也說明她非常優(yōu)秀。
想到這,孟思期的心情略顯沉重,但是她馬上調(diào)整到了職業(yè)狀態(tài),語氣婉轉(zhuǎn)有力:“關(guān)先生,我們今天是來了解一下譚筱霜的情況。”
關(guān)衡眉宇微凝,但整體情緒仍舊很自然,他應(yīng)該還不知道譚筱霜遇害的事情,但大概知道譚筱霜失蹤的情況,因為譚筱霜的父母或者報警的派出所可能聯(lián)系過電視臺。他點了點頭并沒有說話。
孟思期直接說:“譚筱霜在三十號晚上,也就是前天晚上遇害了。”
“什么?”關(guān)衡面部情緒頓時變得難以置信,他搖了搖頭,“怎么可能啊,前天下午還好好的。”
孟思期感覺關(guān)衡的情緒是正常的,他平時應(yīng)該沒有接觸過類似刑事案件,特別是剛接觸的女孩轉(zhuǎn)眼之間被害這種離奇的事情。
其實電視臺內(nèi)的工作人員也是孟思期懷疑的對象,如果譚筱霜前天離開電視臺,被人跟蹤,那么電視臺的人確實嫌疑比較大,但是結(jié)合紅妝連環(huán)殺人案的前兩起案件,電視臺的嫌疑就會很小,所以電視臺工作人員,孟思期并不會花很大精力去了解,她只是想更多了解譚筱霜前天在電視臺的行程,包括她說過的話,或者留下的不經(jīng)意的物證。
她首先穩(wěn)定了下關(guān)衡的情緒,“對,譚筱霜發(fā)生意外我們也很痛心,正是因為前天她的主要行程就是到電視臺面試,所以我們才來和你們了解具體情況。”
關(guān)衡像是冷靜了很多,雙手交在一起,姿勢也職業(yè)起來,“孟警官,有什么問題請直接問吧,前天我就是譚筱霜的面試官,基本上我和她接觸的比較多。”
“好,譚筱霜昨天出事的地方離電視臺大約八百米,所以我們懷疑她是面試完以后在回去的路上遇害。前天譚筱霜面試的時間流程你能不能講一講?”
“是這樣的,譚筱霜確實是我約來面試的,約的時間是前天下午一點半,前天我約了三個應(yīng)屆畢業(yè)生,都是同一崗位,臺里正好缺一個新聞編輯實習崗位,我們想做一下選擇。前天中午突下暴雨,這種惡劣天氣一般我們是不要求面試者跑一趟,我臨時讓人通知他們改期,但是譚筱霜和另一名面試者已經(jīng)出發(fā)了,第三名面試者約在了昨天下午。”
關(guān)衡舔了下唇繼續(xù)說:“趙語婷的面試是在前天下午一點鐘,我們第一個面試了她。”
孟思期心里怔了一下,她記得趙雷霆說過趙語婷來電視臺面試過,但是沒有想到她和譚筱霜竟然是先后面試者,或許她們還見過面也說不定。但是此刻,她不想過多關(guān)注趙語婷的事情。
“面試完趙語婷,譚筱霜就正好趕到,時間也差不多,因為下暴雨嗎,晚到了幾分鐘沒有什么。譚筱霜的面試比趙語婷要出色,她是今陽財經(jīng)大學的高材生,形象氣質(zhì)都很不錯,談吐和能力各方面,作為面試官來說我也很滿意,在趙語婷和譚筱霜之間,我和另外兩名面試官都傾向于選擇譚筱霜,但是還有一名面試者是昨天面試,所以我們打算晚一天決策,實際上我們最終也是決定選擇譚筱霜,本來這幾天就可能給出offer。譚筱霜的面試大概持續(xù)了二十五六分鐘時間,我們聊的很愉快,因為她是英語專業(yè)嗎,我們還使用英語進行了一些交談,大概在兩點鐘左右吧,她離開了會議室,應(yīng)該是很快離開了電視臺。”
“謝謝關(guān)先生非常詳細的描述,”孟思期問,“你們有沒有聊一些生活化的問題,譬如前天下了暴雨,會不會問她雨天出行是怎么解決的困難,從而想了解她這個人的性格。”
關(guān)衡眼睛一亮,她的問題似乎正好嚙合了關(guān)衡的面試問題。
第155章 [VIP] 紅妝連環(huán)殺人案(8)
路鶴也越發(fā)欣賞孟思期的提問思路, 這個提問說明孟思期進行過思考,因為暴雨面試,面試官很可能有這方面的問題, 面試官如此提問, 一方面是在關(guān)心面試者,另一方面肯定也是在測試面試者,畢竟每一個公司都希望找到性格更堅韌的員工。
但是這只是關(guān)衡關(guān)心的角度, 孟思期關(guān)心的角度不止于此,這個問題, 譚筱霜到底是怎么回答的呢?很有可能會透露一些信息, 如果提前就有人跟蹤她, 她是否有所發(fā)現(xiàn)?或者在來時的路上遇到什么特殊的事情,讓她產(chǎn)生不安?
雖然譚筱霜不一定在面試當中透露她的缺點, 但是完全有可能透露這些細節(jié)。
關(guān)衡的記憶力應(yīng)該比較好, 他直接回答:“我確實問了譚筱霜這個問題,是在最后作為副題問的, 我們聊的很開心,譚筱霜在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應(yīng)該是思考了一下, 她的回答大概是, 暴雨雖然讓人很煩憂,即便這一路有些小磕小絆, 但想到能夠到市電視臺面試, 她很激動,她想把面試的消息盡快回去告訴父母,大概就是這些吧, 她描繪的語言更生動一些。”
“她說到這一路上小磕小絆?當時有展開說嗎?你覺得會是什么?”
“沒有具體說,她進門的時候衣服濕了一片, 頭發(fā)也濕了許多,高跟鞋嗎也濕了許多,這種情況我覺得應(yīng)該算是小磕小絆吧,所以面試我們持續(xù)的時間不長,也希望她早些回去。”
“好,謝謝。”孟思期緊跟著問,“她化的什么樣的妝容你還記得嗎?”
“呃……”關(guān)衡對這個問題有些遲疑,顯然這不是他擅長的,他摸了摸下巴說,“她應(yīng)該化妝了,是淡妝,整體來說很有大學生的朝氣,對了,她把耳鬢處的頭發(fā)扎成了小辮子,有許多綹,這種打扮會讓人印象深刻,說明她對這次面試也很在乎。”
是啊,這種打扮的確讓人印象深刻,孟思期第一次看到譚筱霜的尸體時,目光就久久停留在那些小辮子上,這可能是女孩在面試前精心編織的,也可能是女孩的媽媽幫助她編織的,因為花了心思,所以顯得與眾不同,但怎會料到,命運卻玩弄了她。
“她昨天帶了什么物品嗎?包?文件夾什么的?”
“好像沒有,我覺得她很自信,有的面試者確實會帶很多資料,她像是空手來的。我在進會議室前其實提前看到了她,她在面試前特意整理了衣服,還補了下口紅……”
“等一等,你說她補了口紅?”孟思期幾乎脫口而出。
路鶴也怔了下,因為刑事現(xiàn)場沒有發(fā)現(xiàn)口紅。
“是啊,有什么不對嗎?”關(guān)衡問。
“什么樣的口紅,你還記得嗎?”
關(guān)衡像是想了想,“很普通的紅色口紅吧,確實沒有太注意。”
孟思期記得女孩的連衣裙沒有口袋,那么口紅放在哪,她忽然想起來了,有的人有單獨帶口紅的習慣,而且出門在外少不了另一件東西,那就是鑰匙,因此有一種掛在鑰匙扣上的口紅包,口紅隨取隨放,非常方便攜帶。她直接確認:“譚筱霜的口紅掛在鑰匙扣上?”
關(guān)衡點頭,“好像是。”
但是口紅和鑰匙都不見了。這才是孟思期意外的地方,這可能說明一點,兇手使用了譚筱霜的口紅給她化妝,最后帶走了口紅和鑰匙。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他一定是希望刑事現(xiàn)象不要出現(xiàn)破壞美觀的事物吧,也許口紅和鑰匙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處理,所以他帶走了。
或許路鶴會想到更多的,孟思期不想在這里做更多的思慮,她問出最后一個問題:“你覺得譚筱霜平時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很樂觀,很開朗,知識面也很廣,如果沒有發(fā)生意外,我相信她會很快進入我們電視臺。”關(guān)衡的語氣略顯感傷。
孟思期沒有準備更多的問題,她朝路鶴看了看。路鶴會意,說道:“行,那我們今天的走訪就到這里吧,感謝關(guān)先生的配合,我們留個電話,隨時和你聯(lián)系。”
走出電視臺,孟思期把她對口紅和鑰匙的推測說了一下,路鶴說很可能就是那樣,因為在前兩起案子里,現(xiàn)場也是如此整潔,如果他是兇手,他的確不知道鑰匙和口紅最后怎么處理。
路鶴提醒:“思期,今天關(guān)衡提到的另一名面試者趙語婷,你了解一下,我們找個時間問詢下情況。”
孟思期猶豫了下說:“好。”
當天傍晚,路鶴說回去給她做飯吃,孟思期搖了搖頭,“恐怕今天不行了,有點私事,有人會請我吃飯。”
“嗯?”路鶴像是不太相信,眸色微沉。
“怎么了?”孟思期見他表情不太自然,想必他今天準備了什么好菜招待她,被她拒絕有些失落吧,她笑了笑:“改天吧,是不是想做魚給我吃了。”
“想吃魚了?”
“還行,其實你做的菜味道都還不錯,你不是很了解我喜歡吃什么嗎?”
路鶴眸色慢慢變暖了幾分,“也許還不夠了解。”
“不和你聊了,我有事先走了。”
路鶴望著她的背影,眉頭微微蹙起,他有點捉摸不透,她說的私事,有人請她吃飯是什么意思,難不成家里也開始安排相親了?
孟思期哪有什么時間相親,她得和趙雷霆去辦件事兒,就是有人在學校貼海報誹謗趙語婷的事兒。
按照孟思期的指示,趙雷霆今天找到了年輕保安,年輕保安果然瞧到了貼海報的人,名叫杜天龍,和趙語婷同年級學生,也是剛剛畢業(yè)。
兩人一起前往杜天龍家的小區(qū),找到了他家,趙雷霆這次扛了個大收音機,準備現(xiàn)場錄制對話。
黃昏時分,杜天龍手里轉(zhuǎn)著籃球回到了小區(qū)門口,剛走進樓道,就被一個清亮的女聲叫住了,他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站在小區(qū)門前的花壇旁邊,那年輕女人十分漂亮,滿臉英氣,他很少看見這么好看的女人。
男人手里還提溜著一個收音機,他很好奇,上前問:“干嘛呢兩位?”
女子說:“杜天龍,一周之前,你是不是在學校的宣傳欄里貼了一張海報。”
那一刻杜天龍已經(jīng)知道他們?yōu)楹味鴣恚欢ㄊ勤w語婷的朋友,只不過他明明是趁著沒人時去貼的海報,怎會還是被人發(fā)覺。
他假裝鎮(zhèn)定說:“我不知道你說什么?”
女子從口袋里掏出一個證件,他一眼就看見上面明晃晃的警徽,女子將證件展示給他看,“我們是市局的,你放心,我們不會抓你回去問話,但是我希望你要誠實。”
杜天龍頓時心慌神亂,他從小到大都沒有和警察打過交道,在他眼里,警察就是抓壞人的,額頭的冷汗已經(jīng)流淌到了眉毛,他咽了咽口水說:“我說,都是黃飛翔叫我干的。”
“黃飛翔?他為什么叫你去貼海報?”
“我也不知道,黃飛翔追過趙語婷,可能是沒追成吧,趙語婷不喜歡他,他可能有點著魔,所以就……”
“你為什么會答應(yīng)他?”
“他家有錢,他爸也是個機關(guān)領(lǐng)導,除了他爸能管他,沒人敢惹他。我一是不想得罪他,第二嗎以后還得靠著他,這就稀里糊涂答應(yīng)了。”
“知道他現(xiàn)在在哪嗎?”
“知道,他還在籃球場上,我剛回來。”
“現(xiàn)在帶我們?nèi)フ宜!?br />
杜天龍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馬上答應(yīng)了。
孟思期和趙雷霆跟著杜天龍來到了社區(qū)籃球場,這里有幾個籃球場地,此時正值黃昏的夜色,籃球場邊已經(jīng)點亮了照明燈,照耀著籃球場上奔跑的少年們。
杜天龍指著一個穿著白色籃球服的男孩說:“就是他。”
黃飛翔打球時,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球場外的人,他的目光微凝。
杜天龍喊了一聲:“飛翔,有人找。”
“等一下。”黃飛翔冷了他一眼,根本沒有理睬,繼續(xù)打球。
球場上開始聒噪起來,打球的小伙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了起來。
“黃飛翔,那是哪個妞?也太漂亮了吧,不會又是來爭風吃醋的吧。”
“他連趙語婷就沒泡到,你覺得那個美女會看上他。”
“黃飛翔,先不打球了吧,跟美女聊聊唄。”
此時,知道實情的杜天龍臉色已經(jīng)有些卡白。孟思期更沒有想到,這些還算不上很大的孩子,為什么口里說出的話讓人不適。
就在她搖了搖頭時,只見一個高大人影走進了球場,她一愣,是趙雷霆,他不會是沖動做什么事吧。
她正想喊他,只見趙雷霆奪過了一個男孩手中的籃球,然后轉(zhuǎn)身走遠了,幾個男孩有些激動:“你誰啊?干嘛拿我們的球。”
“是不是想找死啊你?”
趙雷霆幾乎走到籃球場另一頭,才停下腳步,轉(zhuǎn)身時臉色極其嚴肅,他手臂猛地甩出籃球,那籃球就像一道流星,疾速飛向籃筐,“邦”地一聲,砸在籃球框上,整個籃球板哐哐亂震,且不說那力氣,還有那準度,所有人都驚愕住,無人再敢回應(yīng)。
趙雷霆帶著幾分怒色道:“我警告你們,要想走上社會活得好一點,先學會怎么尊重別人!”
那一刻孟思期竟然有些感動,很多次趙雷霆都為她打抱不平,哪怕是這樣并不需要爭強斗勝的時候,她欣慰地笑了笑。
趙雷霆走上前,所有男孩都不敢動一動,他伸手拿捏住黃飛翔的肩膀,“有件事,找你聊聊。”
黃飛翔想掙扎,忽地發(fā)現(xiàn)對方的力氣驚為天人,他一時之間軟了下來,“好的好的,你輕一點。”
籃球場外還有觀戰(zhàn)的女孩子,剛才已經(jīng)被趙雷霆的動作折服,這時有一個女孩似乎認出了,“他是不是那個警察啊?”
黃飛翔像是聽清了那個女孩的話,全程表現(xiàn)得唯唯諾諾,再沒有一個強硬的臉色。
在一棵大樹下,孟思期正式問他:“黃飛翔,知道為什么找你嗎?”
“我猜猜,”黃飛翔雖然看起來態(tài)度端正,但站姿仍舊有些吊兒郎當,滿頭大汗的他顯得不太服氣,“因為趙語婷?”
“你為什么要誹謗她。”
“我沒有誹謗她。”黃飛翔抬起眼。
“你確定?”趙雷霆怒聲道。
“我……我也不知道,我同學拍了張照片給我,然后嗎,我也沒多想,就以為趙語婷打了鄧含亮巴掌,趙語婷這個人本來平時有點目中無人,我覺得她就是故意的。”
孟思期問:“你和趙語婷到底有什么樣的矛盾,才這么恨她。”
“我追求過她,當然也有不少人追求她,但她呢就喜歡那種釣著別人的感覺,畢業(yè)前,我找過一次她,我問能不能給我個準信,為了你我都拒絕了多少女孩子。趙語婷反而說,她不知道我在追求她,她以為我平時只是對她好,你聽聽她的話,她就是在羞辱我。她這個人,有點像玩弄別人的感情。”
孟思期仿佛能感覺出趙語婷的心理,她見過她,語婷很善良,她不覺得趙語婷會目中無人,可能因為從小到大被寵愛,她喜歡那種眾星捧月的感覺,因此別人對她的好,她當成了理所當然。
趙雷霆仿佛也有她同樣的感受,他不是那種一味偏袒的人,在黃飛翔訴苦后,他的怒色變輕了,也許他也在思考妹妹身上的問題。
但是即便這其中有什么誤會,黃飛翔也不能用這種方式來誹謗別人。
打算教育幾句時,孟思期突然覺得不對,剛才在球場上,黃飛翔的同學說,黃飛翔身邊的女同學為他爭風吃醋;杜天龍說,黃飛翔家境很好,向來作風霸道,而且杜天龍明明說了趙語婷不喜歡黃飛翔。
黃飛翔撒謊了。
以他的作派,他絕對不會單方面對語婷好,趙語婷一定拒絕了他,只不過考慮到同學感情,語婷沒有那么直接,而語婷的不直接,被黃飛翔認定為“玩弄別人的感情”。
孟思期也有些憤怒,但她還是很冷靜,“黃飛翔,你不知道誹謗也是要受到法律處分的嗎?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再不說實話,那就回警局,慢慢說吧。”
“我說了實話,警官,趙語婷她,她就是那樣的人。”黃飛翔表現(xiàn)出幾分委屈。
趙雷霆也看了孟思期一眼,他眉眼深蹙,他大概還沒有完全拆穿黃飛翔的謊言,在為妹妹擔心。
“是嗎,”孟思期冷冷一笑,“如果我沒有猜錯,趙語婷曾經(jīng)多次拒絕了你對吧,可能她拒絕的方式?jīng)]有那么直接,因為她很善良,她不想那么直接地傷害你。可你呢,除了死纏爛打,就是沒有下限地誹謗,黃飛翔,如果你不能正視自己的錯誤,那我只能將你帶回警局,用法律來教育你,還有,通知你家長來看看他們的好兒子是什么樣的人!”
在孟思期冷聲說道時,黃飛翔額頭的冷汗已經(jīng)滲個不停,這時,他終于認錯,帶著幾絲顫音:“對不起,我錯了,我是喜歡趙語婷,可她不喜歡我,所以我一直耿耿于懷,我以后不敢了。”
那一刻,趙雷霆捏起了拳頭,但他還是放了下來,“黃飛翔,你馬上和語婷道歉。”
道歉怎么夠。孟思期說:“黃飛翔,你犯了錯誤,就要懂得改正錯誤,明天你再寫一張海報,貼在學校宣傳欄上,把你誹謗的事實澄清出來,向語婷正式道歉,你能做到嗎?”
“我……我能吧。”黃飛翔低著眉眼,但好像還是顯得不服氣。
孟思期語氣加重了幾許:“正視自己的錯誤不可恥,你父親是機關(guān)領(lǐng)導,他一定對你要求嚴格,我希望你主動承認錯誤,如果你想逃避,那么明天我只能請學校將你的行為公示出來,也不限于通知你父親到警局談話,這兩種結(jié)果,孰輕孰重,你分得清?”
“我分得清,對不起!兩位警官,我對不起語婷,我一定照你們的話做。”黃飛翔終于低下了頭,肩膀在微微抖動,特別是聽到“父親”這個詞時,抖得更厲害。
孟思期嚴肅說:“最后,我再給你普及一條法律法規(guī),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條第一款規(guī)定,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實誹謗他人,情節(jié)嚴重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剝奪政治權(quán)利。”
黃飛翔喉結(jié)劇烈滾動,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滾落。
走的時候,趙雷霆把收音機舉了舉,“黃飛翔,你的證據(jù)我給你留了下來,老實一點。”
上車后,趙雷霆吁了口氣:“思期,今天你太厲害了,這小子竟然敢和警察撒謊,幸好被你拆穿了。”
“都審訊了像宋辛冉姚仁俊那樣的人,你覺得這樣的小孩會有什么復雜的想法。他就怕一個人,就他父親,你也看得出來。”
“那倒也是,要沒你在,我估計今天都要動手了。”
“你今天不是已經(jīng)動手了?”孟思期對他笑了笑,“那籃球打得可帥了,你要不和路鶴組個籃球隊,殺到省里去吧。”
“路鶴也會打籃球?”
其實市局有球隊,但路鶴可能因為工作一直沒有展示愛好,她記得沈巷鳴說,路鶴和他曾經(jīng)在高校籃球賽里拿了冠軍。
她說:“當然,他的技術(shù)應(yīng)該不比你差。”
趙雷霆開車時對她笑了笑,笑得意味不明的。
她說:“今天太晚了,要不明天中午去看你妹妹吧。”
“也行吧,但是晚餐怎么說。要不我請你吃頓飯,今天你可幫了大忙。”
她想了想說:“路鶴做面條五分鐘,我還是去蹭碗面條吧。”
趙雷霆又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到了天瓏小區(qū),孟思期也沒有上五樓,直接敲了302的房門,路鶴開門后,整個人站在那兒定了一會。
孟思期宛然一笑:“怎么了,不相信我還沒吃飯,來和你討個面條,行不行。”
“肉絲面還是雞蛋面?”
“嗯,不如肉絲雞蛋面吧。”
路鶴將她迎進去,關(guān)上門,“十分鐘,你稍等。”他走向廚房,像是認真地問,“對了,今天相親不順利吧?”
相親?孟思期怎么不知道自己去相親了?
第156章 [VIP] 紅妝連環(huán)殺人案(9)
第二天中午, 孟思期坐上趙雷霆的車一起去他家,路上,趙雷霆欣喜說:“我上午給語婷打電話了, 原來她同學一早把黃飛翔在學校貼海報道歉的事跟她說了, 我妹妹可高興壞了,感冒一下子就好了,非說今天要來警局給你送錦旗, 我說你思期姐中午就來看你,她說要起床給你做飯, 我說算了吧, 你別把雞蛋炒飯都炒糊了。”
孟思期哈哈笑了起來, 每次趙雷霆和他妹妹相處的畫面都讓她感覺特別溫馨。
路上,趙雷霆的語氣沉了沉:“思期, 你不完全是來看我妹妹對吧?”
孟思期愣了一下, 她確實不止是來看趙語婷,雖然趙語婷生病感冒了, 但也大可不必跑這一趟,她來的目的有很大原因是因為趙語婷去電視臺面試的事, 但是她并不想趙雷霆擔心, 所以她打算探望的時候私下問問。
既然趙雷霆知道了,她也不想隱瞞, “對, 語婷大前天下午面試和譚筱霜的時間是高度重合的,如果她們見過面,那么語婷一定發(fā)現(xiàn)了什么, 這可能是紅妝案的關(guān)鍵線索。”
“好,既然問詢, 那么我給你做筆錄吧。”
“趙雷霆,你是不是瘋了?”孟思期冷眼瞥向他,她不是因為趙雷霆該不該避嫌的問題,而是因為哥哥問詢妹妹,這會給她帶來心理陰影,你讓語婷以后怎么面對哥哥。
“問詢的話,兩個人不是更合適嗎?”趙雷霆反駁。
“你是她哥哥,你更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問詢當中吧。”
“我不說話,這有什么問題嗎?”
“與其那樣,那我叫路鶴一起來好了。”
“我……”趙雷霆的眼睛忽地紅了,“我就是擔心她……也許我在場,她會好一點。”
孟思期瞬間覺得特別難受,如果那天語婷果真看到了什么,當她得知與她一起面試的女孩遇害,她一定有心理陰影,也許哥哥真的能幫助她緩解這種不安,這也許是趙雷霆的想法。
“行吧,不過這不是正式問詢,你懂嗎趙雷霆,如果有需要,我會和路鶴申請正式問詢。”
“我知道。”
車子很快到了趙雷霆家的小區(qū),算起來,這還是第一次來趙雷霆家,之所以選擇中午,是因為趙雷霆的父母都在上班。
雖然大學沒放假,但趙語婷已經(jīng)提前拿到畢業(yè)證,正在找工作的過程中,她的時間相對來說比較自由。
這是一棟比較繁華的小區(qū),雖然不在市中心,但是看得出來房價不便宜,孟思期對趙雷霆家境不太了解,也不了解他父母的工作,但是知道他家比較富裕,在整個二隊,趙雷霆是唯一有小轎車的。
趙雷霆將車停在一棟樓前,開門下車引她上了樓,這是六層樓戶型,他家就住在五樓,趙雷霆敲門后,門開了,露出了趙語婷滿臉笑容的臉蛋,“思期姐,你終于來了。歡迎做客。”
“語婷你好。”孟思期宛然一笑。
“你怎么起來了?”趙雷霆一邊進門給孟思期取拖鞋一邊責問她,“你感冒好了?”
“當我知道思期姐要來家里做客,我突然滿血復活了。”
在孟思期換好鞋后,趙語婷拉住了孟思期的手,將她往客廳拉,“思期姐,我給你準備了好多好吃的,我剛剛給你榨了芒果汁,你應(yīng)該喜歡喝溫熱的吧,現(xiàn)在趁熱喝剛剛好。”
孟思期盛情難卻,但是看著桌上擺著的一大堆零食時還是微微咽了一下。
“思期姐,你坐,坐下吃點東西。”趙語婷將她帶到沙發(fā),又給她捧來了鮮熱的芒果汁。
“你在家里那么懶,這會倒是會獻殷勤。”趙雷霆笑笑說。
“哥,你能不能別在思期姐說我懶。”趙語婷瞪了他一眼。
孟思期拿起芒果汁,“謝謝語婷,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喝芒果茶?”
“思期姐,我知道你喜歡喝水果茶,下次來我給你榨不同的,可惜今天沒太多準備。對了,我還有特別好吃的,你等等。”
“唉語婷,我剛剛吃過午飯。”
趙語婷已經(jīng)鉆進了臥室,趙雷霆朝她笑了笑:“她就是這樣,寵壞了。”
“不挺好的,我特別喜歡。”
不一會,趙語婷抱了一個玻璃罐頭回來,里面是五顏六色的糖果,趙語婷抓了一把放在她手里,孟思期發(fā)現(xiàn)糖紙寫滿了外文,趙語婷說:“我爸去國外出差特意帶給我吃的,真的挺好吃的,思期姐,你給帶回去吧。”
“語婷,你自己留著吃吧。”
“最好的,我都要給你。”
孟思期覺得很感動,她甚至想起上次陳杰蓉給她帶走糕點的事情。趙語婷又給她剝了糖紙,把一顆糖塞進她的嘴巴。
孟思期吃了一顆糖,覺得特別好吃,甜甜的,還有特別的酸味。
說說笑笑了一會,孟思期也觀察了趙雷霆的家,他家有個木梯,通往樓上,那應(yīng)該是五樓六樓都買了下來,上下打通了,因此客廳的空間很大,裝修也很豪華,臥室應(yīng)該都在二樓。
孟思期看了看墻上的時鐘,已經(jīng)到了下午一點鐘了,她得快點結(jié)束這次探望,否則路鶴會找她。
但是她不知道怎么開口,此刻的氛圍很美好,趙語婷滿臉的幸福,也許她知道黃飛翔主動認錯了,非常感激她,想把最好的情緒留給她,如果這時候她問一些與慘案相關(guān)的事情,她不知道那種氣氛會變成什么樣。
“語婷……”正在孟思期左右為難時,趙雷霆開了口,“我和你思期姐馬上回警局了,但是有件事思期姐想問問你,你能不能幫幫回答。”
趙語婷應(yīng)該不知道她要問什么,笑著問:“思期姐,你直接問就行,我一定都告訴你。”
孟思期抿了抿唇,她又喝了一口芒果汁,芒果汁有些涼了,趙語婷說:“思期姐,我去給你再榨一份熱的吧。”
“語婷,”孟思期一把握住她的手,“思期姐是有問題想問你,你長大了,馬上要工作了,我希望你面對我的問題,要保持一個大人的冷靜。”
趙語婷似乎意識到什么,她的笑臉慢慢地消失了,但她還是很乖地點了點頭。
“周四中午,你是不是去了市電視臺面試?”
這句話問完,趙語婷的面色已經(jīng)變了,她一定是藏不住事情的女孩,那雙眼睛馬上就像受了委屈一樣,孟思期知道,那天一定發(fā)生了什么事。
趙雷霆本來拿起了本子,這會他的表情出現(xiàn)了擔心,他始終關(guān)注著趙語婷的面色,緊咬嘴唇。
“對,我是面試了。”趙語婷回答道,但她的語氣再沒有之前的那種歡悅。
孟思期必須要和趙語婷好好交談一次,即便會讓趙語婷感覺不安,但是尋找真相是她的使命,她必須做出這種割舍,也許趙雷霆也是同樣的想法。
“語婷,不要緊張。”孟思期輕輕揉動她的手背,“如果你看到了什么,告訴思期姐好嘛?那天,你見過譚筱霜對嗎?”
“譚筱霜?”趙語婷的眼睛掙得很大,里面含著未知的恐懼。
“前天早上在電視臺附近八百米遠的建筑工地里,我們發(fā)現(xiàn)了譚筱霜的尸體,她穿著一身紅色連衣裙,頭發(fā)上還束著小辮子,和你年紀差不多。她也和你一樣,三十號中午去電視臺面試,你們應(yīng)該是前后面試,你在前她在后,可是譚筱霜離開電視臺以后就失蹤了,她應(yīng)該是去公交車的路上被人襲擊了。”
在孟思期說這番話時,趙語婷的胸脯在劇烈起伏,額頭上也染上了細汗,她沒有看任何人,只是低著頭不知所措。
“你離開電視臺也是去往公交站臺,這前后最多半個小時,兇手很可能就提前在這段路上設(shè)伏,他可能……”可能是隨機挑選獵物,但孟思期沒有說出口,她不想讓趙語婷聯(lián)想到她自己可能也是曾經(jīng)的獵物。
“語婷,你回想一下,那天,你回去的路上到底看見過什么?”
趙語婷始終低著頭沒有說話,趙雷霆特意走了過來,坐在沙發(fā)另一頭,溫柔道:“妹妹,不要害怕,思期姐這是在幫助那個女孩找到真相,你說出口心理才會舒服點對不對。”
“我……我不知道怎么說。”趙語婷的語氣變得極其微弱。
孟思期說:“那就從你面試結(jié)束,離開市電視臺說起吧。”
趙語婷緊緊攥住自己的手心,因為孟思期握住了她的手,所以孟思期感覺到她在不斷使力,手心里都是汗。
“那天我面試不好,心情很糟糕,離開電視臺大門時,我見到了她,她就是穿著紅裙子,耳邊也有小辮子,是不是叫譚筱霜?她當時撞了我一下,但我們都給了對方祝福,后來我打傘回去,快要趕到站臺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個人,他穿著雨衣,他應(yīng)該是一個男人,他手里拖著手提箱,我就是覺得雨天拖著箱子很奇怪,所以心里有些緊張……”
孟思期也對這個箱子感覺奇怪,那會不會是帶走譚筱霜的箱子?她沒有多想,因為此刻趙語婷已經(jīng)滿頭大汗,滿臉都是緊張和不安,她像是回到了那天雨天。
孟思期輕輕揉動她的手背,想讓她緊張的握拳動作放松一些。
“那條路不寬,雨衣人朝我走來,不知道為什么當時我腳下特別重,根本動不了,他很快走到我身邊,我當時嚇得往后一倒,拼命后退,但還是一下子沒站穩(wěn),然后摔到了地上……當時雨很大,雨傘掉了,我一下子看不清……他忽然俯下身子,伸手抓我……我嚇死了拼命地拍打他,然后連滾帶爬跑了……”
說這些話時,趙語婷已經(jīng)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她失聲哭了出來。趙雷霆極其心疼,連忙用紙巾給她擦拭,拼命安慰:“妹妹,別哭,哥哥在這呢,沒人敢欺負你。”
見趙語婷哭泣不止,孟思期也極其難受,她拍了拍語婷的手臂,“語婷,不要緊,思期姐也在呢,我和你哥哥一樣,一定不會讓你受到傷害。”
那一刻,趙語婷忽地趴到孟思期的身上哭了起來,她哭得特別傷心,整個身體都在顫動,“思期姐,我那天……是不是遇到了兇手,是不是本來要死的人是我……其實我昨天就知道電視臺附近有人遇害了,我特別害怕,我不敢告訴你們……我害怕死的那個人是我……嗚嗚嗚……”
孟思期眼含濕潤,輕輕拍著她的背脊,“別怕語婷,思期姐就是要抓兇手的,你放心,沒人可以傷害你。”
趙雷霆用手背貼著自己眼睛,他眼睛紅潤不堪,早已濕潤。
等趙語婷冷靜一點,時不時哽咽后,孟思期幫她擦拭了淚水,“語婷一定要堅強,為了早日逮捕兇手,我們要冷靜,我希望你告訴思期姐,那個雨衣男,你還記得他的長相嗎?”
“我不記得,那天雨特別大,我至始至終都沒有看清他的臉。”
“那他有什么特征嗎?譬如呼吸、動作、氣味……”
“他好像戴了眼鏡,當時我用手拍打他,他的眼鏡好像掉了,他還發(fā)出了啊偶啊偶的聲音……”趙語婷瞪著驚惶的眼睛,緊張地說。
“啊偶啊偶?他在笑?”孟思期疑惑不已,又看向趙雷霆。
趙語婷搖頭說:“不是笑,只是那種聲音像是啊偶啊偶。”
是什么情況發(fā)出啊偶啊偶的聲音,孟思期覺得很奇怪。
她覺得趙語婷哭過以后,整個人冷靜了許多,她繼續(xù)問:“關(guān)于這個人,你還能想起什么嗎?那個手提箱,他的雨衣?記得什么樣子,尺寸,顏色,花紋?”
“手提箱挺大的,都是黑色的。”
“你能感受到他的身高和胖瘦嗎?”
“雨太大,沒看清,但感覺不矮,我跌倒后,他就像一個影子壓過來。”
“后來呢,你跑了以后,他做了什么。”
“我當時拼命往前跑,他應(yīng)該是眼鏡掉了沒有追上我,等跑到公交站臺時,有一輛車遠遠地開過來,我才沒那么害怕,我回頭看了一眼,全是雨,他好像不見了。”
“……好,語婷。”孟思期一時還想不起更多的問題,“那天除了這件事,還看見過其它的印象深刻的事嗎?”
趙語婷像是仔細想了想,“我不記得了,我太害怕了,回來我就生病了,一句話也說不出。”
“你沒有想過把這些告訴哥哥嗎?”
“我怕他們擔心,特別是昨天在電視上看到那則新聞,我更不敢告訴任何人。”
孟思期明白趙語婷的心思,她本來想一個人慢慢消化,也許今天說出來以后她心里應(yīng)該舒服很多,而這時趙雷霆的眼睛里全是心疼,帶著濕潤的心疼。
其實今天的問詢基本上結(jié)束了,孟思期又和趙語婷聊了幾句,最后安慰她說:“語婷,你特別勇敢,以后凡是遇到危險的事,記得冷靜,記得尋找?guī)椭浀酶嬖V我們,我和你哥哥都會保護你。”
“謝謝思期姐。”
“趙雷霆,給我張筆紙。”孟思期要了筆紙,寫了自己租房的座機電話給趙語婷,“語婷,有想說的話,無論是生活中開心和不開心的,晚上都可以打給我。”
“好,思期姐。”趙語婷緊緊把電話號碼的紙張捏在手里。
回去的路上,趙雷霆沉默不語,孟思期也特別難受,這趟問詢無疑是有價值的,雖然不確定雨衣男是不是兇手,但至少這是一個方向,總好比毫無頭緒要強,也許等趙語婷緩解一段時間后,她或許還能想起些什么呢?
她也打算回去和路鶴探討一下,是不是可以從這個雨衣男入手調(diào)查。
第157章 [VIP] 紅妝連環(huán)殺人案(10)
回去和路鶴說明了情況后, 路鶴表示可以重點排查雨衣男,他馬上將任務(wù)布置了出去,全力尋找雨天目擊拖著箱子的雨衣男的證人。
下班后, 孟思期對路鶴說:“明天我可能要請?zhí)旒? 個人有點私事。如果忙完了,我會回警局。”
剛等他說完,路鶴的眼神就有幾分異色, 他微微睨了她一會,問:“家里又安排相親了?”
孟思期:“……”
這月基本她都是滿負荷工作, 明天按理說她可以輪休一天, 因為父親孟輝給她來了電話, 說有重要事情讓她務(wù)必到尚銀商場一趟。
這是孟輝第一次約她,她也不好推脫。因此她委婉說:“我爸可能想我了, 明天我得去趟商場。”
“噢……”路鶴意味深長地噢了一聲, 眼尾微揚,“思期, 你最近也辛苦了,好好休息一天。”
“還有路隊, ”她特意說明, “我沒有相親,路隊以后不要往這方面想了。”
路鶴又“噢”了一聲, 像是輕描淡寫地說:“那是我多想了。”
下班時, 孟思期走出警局大門,就看見了陳杰蓉的身影,正要上前打招呼, 她又及時停住了步子。
陳杰蓉走向一輛黑色轎車,轎車旁站著一位年約三十的男人, 男人一身高檔黑色西裝,身材修長,雙手插兜。
他五官立體,皮膚較白,戴著一副高檔眼鏡,頭發(fā)梳得整潔有型,下巴微揚,整張臉充滿著淺笑和自信。
他動作紳士替陳杰蓉開門,待陳杰蓉上車,又慢條斯理整理了下領(lǐng)帶,開門上車。
孟思期猜測,這個男人很可能是陳杰蓉認識的相親對象,她上次去陳杰蓉家,她媽媽對陳杰蓉的婚事很著急,看來蓉姐應(yīng)該是決定開始新的生活。
這也是孟思期所期望的,期望陳杰蓉早日從項杰案的陰影里走出來,畢竟項杰案已經(jīng)結(jié)案,過去的一切都過去了,該朝前看了。
她覺得剛才那位男士頗為禮貌,應(yīng)該對陳杰蓉不錯,她也真心祝福陳杰蓉,打算回頭找個機會問問她相親結(jié)果,想到這,她的嘴角忍不住噙上微笑。
*
陳杰蓉上車后,將挎包放在膝蓋上,雙手放在包上,手指撥弄著包的扣子,她舔了舔紅唇,還是決定開口:“鐘先生,下次不用到警局門口接我了……你定個地點我過去就行。”
男人微微偏頭笑道:“是不是擔心被同事看到?”
陳杰蓉略顯尷尬,她的確擔心被同事看到,畢竟這是母親安排的相親,而且她才和鐘延彬見第二次面。
“叫我延彬吧杰蓉,不要見外。”鐘延彬扭了扭頭,眼鏡片閃過車外的風景,瞥了她一眼。
他似乎察覺出什么,“杰蓉,我今天剛好路過,你放心吧,以后我會顧及你的感受。”
“沒關(guān)系。”陳杰蓉抿唇淺淺一笑。
路上,鐘延彬又關(guān)心了她的身體,陳杰蓉頗為感動,實際上她對鐘延彬的感覺平平淡淡。但是母親說人家是一家公司的高管,管了好幾百人,他父母也是白領(lǐng),家境殷實,這樣優(yōu)秀的青年打著燈籠都難找。
最主要是母親這次轉(zhuǎn)達了她是法醫(yī)身份的信息,但鐘延彬不但沒有“嫌棄”,還表達了關(guān)心。之前兩人就有過第一次見面,那次他就詢問她法醫(yī)工作是否辛苦,他對法醫(yī)工作頗感興趣,甚至描述了不少法醫(yī)的專業(yè)術(shù)語。
鐘延彬不但是一名公司高管,而且還是一名懸疑作家,他的書算不上暢銷,但是有一定粉絲,上次見面他還贈送了她一本最近出版的小說,名字叫《獵殺》。
小說的主角是一名女高中生,她擁有美好的愛情和生活,但突然有一天卻慘遭輪奸,她的父親是一名高中老師,在女兒被輪奸后,對施暴者展開了慘烈的獵殺。
其實陳杰蓉看得出來,這本小說的原型就來自于去年發(fā)生在今陽市沸沸揚揚的滅門慘案,女高中生的原型是跳樓自殺的辛數(shù),女高中生父親、高中老師的原型是辛田非。
其實對于這類懸疑題材,主旨若是正能量,陳杰蓉并不覺得有什么,但書中女主角被輪奸那段描寫實在太過于詳細和殘忍了,所以陳杰蓉看了一半小說就停讀了。
她覺得,也許作家就是想展現(xiàn)殘忍的那面,然后在施展正義的時候才能酣暢淋漓,意圖最大程度表達小說真正的主旨。
對于鐘延彬本人,整體來說,陳杰蓉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她覺得鐘延彬人還不錯,對她的事業(yè)也很支持,這樣的人或許可以交往下試試。
今天兩人到了一家烤魚店,這家店裝修很不錯,里面有包廂,環(huán)境優(yōu)雅。
在等待上菜的過程中,鐘延彬又一次打量了陳杰蓉,今天的她穿著一身天青色襯衫,十分修身,勾勒著她的曼妙身軀。天青色很清淡,如同雨中的山霧,陳杰蓉又涂抹著漂亮的、性感的紅唇,鐘延彬喜歡這種有對比的知性美,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好一會。
烤魚上桌后,鐘延彬細心地替陳杰蓉送上筷子、撕開濕巾、倒上熱飲。他很禮貌地叫她放開了吃,就像在自家里一樣,還說這里的味道是今陽市獨一無二的。
在鐘延彬體貼照顧,又詢寒問暖了一段時間后,陳杰蓉也放下了許多芥蒂,主動問:“延彬你平時是怎么平衡工作和寫作的?”
對于陳杰蓉來說,她只要投入法醫(yī)工作,根本沒時間管理其他事,更何況還是寫小說,她覺得這個世界上最難的就是寫小說了。
“這個嗎自然需要做一些時間規(guī)劃,”鐘延彬侃侃而談,“我平時給公司員工也會做一些時間管理的講座,我經(jīng)常講,如果你對時間管理沒有概念,那就先從最簡單的四象限法則做起,譬如說杰蓉,你的解剖工作可能是第一象限,但不代表你所有的法醫(yī)工作都是第一象限。著名管理學家彼得·德魯克在《卓有成效的管理者》一書中提到,‘所謂有效性,就是使能力和知識的資源,能夠產(chǎn)生更多更好成果的一種手段。’呵……你看我還跟你賣弄起來,反正我基本上是按照自己的一套時間管理邏輯,這樣我就有大量時間構(gòu)思和寫作。”
陳杰蓉聽得很認真,她知道一些時間管理方法,她也相信鐘延彬的方法很奏效。
兩人邊吃邊聊,鐘延彬笑著問:“杰蓉,我的小說看過嗎?能入你的法眼嗎?”
陳杰蓉正好看了半本,說:“看過了,不過比較忙,沒看完,但書寫的很精彩,真的很不錯。”
“過獎了,實際上,讀者對我這本書還是有不少詬病,雖然大家都夸贊邏輯縝密,懸疑十足,什么草灰蛇線、潛深伏隩,反正夸贊聲不少,但也有少量讀者,覺得我有許多地方描寫不專業(yè),例如女孩死后,法醫(yī)解剖那段描寫,讀者指出很多不合理之處。”
其實陳杰蓉根本沒有看到那部分,所以也不知道怎么給出評價。
“想必你沒看到那兒,”鐘延彬笑著說,“正好認識一位優(yōu)秀的法醫(yī),以后可以向你請教。”
“客氣了。”陳杰蓉淺笑道。
“來,吃吧,不要看著我說話就怠慢自己的胃,你們法醫(yī)工作很幸苦,多吃點。”鐘延彬一邊說一邊用公筷給她夾了魚肉,除了烤魚,桌上還擺了幾道豐盛的菜肴,但是陳杰蓉吃不了太多,但也禮貌地吃了一些。
她吃魚時,鐘延彬問:“對了杰蓉,最近電視臺那邊是不是又有一個女孩被害了?”
陳杰蓉吃魚的動作頓住了,她沒想到鐘延彬會問起這件事,他說的“又”,那說明他知道這是紅妝連環(huán)殺人案的第三起,她不喜歡在外面談起案子,就算是已經(jīng)結(jié)案的案子,這也是局里的規(guī)定,她的笑容淡了許多,微微抬頭,“我不負責那件案子。”
“噢,沒關(guān)系,我也是隨口一問,你們局里應(yīng)該有明文規(guī)定,外面不能聊案子吧。”
陳杰蓉就像被人看透的尷尬,勉強笑了一下。
“杰蓉,我問起這件事,是因為我是一名懸疑作家,我最近啊,有一些想法,想寫一本以女性被害連環(huán)案為題材的懸疑小說,當然因為你們案子還沒破,所以我只是想?yún)⒖枷隆!?br />
陳杰蓉理解他的想法,對于一個懸疑作家,也許每一個現(xiàn)實當中發(fā)生的案件都是他們的素材,他們對這些非常關(guān)注,所以她不會有別的想法。
她看見,鐘延彬的桌前,被他處理得極其干凈,他吃過的魚架和魚刺被他擺放得十分整齊,一根根從大到小排列,那好像是他的習慣,喜歡把不規(guī)整的東西,羅列起來。
她覺得,鐘延彬應(yīng)該熱愛他作為懸疑作家的身份,因此他有這些縝密細致的習慣。這也許能為他的小說增添光彩。
她說:“我理解,你對小說一定精益求精。不過我真的不知道案子的細節(jié),希望你也能理解。”
鐘延彬笑道:“我當然理解,你放心,案子的事情我不會過問了,但是我也有個忙想請你幫幫我。”
“請說。”陳杰蓉很認真地說,只要是合適的要求,她愿意傾囊相助,特別是鐘延彬前面提到的法醫(yī)知識不專業(yè),她可以和他講解,本來普及法醫(yī)知識也是一個法醫(yī)工作者的職責。
“我構(gòu)思的這本女性被害連環(huán)案,仍舊需要大量的解剖描寫,所以我希望你能幫助我,這些年輕的、漂亮的女孩,這些十分新鮮的尸體,被解剖時,一刀一刀劃開的過程,我相信一定是小說最引人注目的看點……”
鐘延彬繼續(xù)津津有味描述著他的構(gòu)思規(guī)劃,然而陳杰蓉卻全身開始發(fā)冷,她時常拿起解剖刀的手指也顫了一下,她不知道為什么,為什么鐘延彬會認為解剖一具尸體會成為引人注目的看點。
自從解剖第一具遺體,她就帶著尊重和敬仰,她的工作是為死者還原真相,替死者開口說話,她的每一刀解剖都曾令她心疼和寒心,那也是職業(yè)所需的工作,她之所以堅持法醫(yī)事業(yè),就是因為這是她認為最神圣的工作,也是她畢生追求的事業(yè)。
她站起身,面色青白,“對不起,我去下洗手間。”
鐘延彬正高聲闊談的臉上忽地頓住,緩緩笑了笑:“好。”
陳杰蓉在盥洗室拼命洗了把臉,頭發(fā)濕漉漉地爬在臉龐上,呈現(xiàn)在鏡面里,鏡子里的自己很狼狽,她覺得自己的相親是非常失敗的,她不想再相親了,她覺得沒人可以真正理解她。
只有項杰,才是真正知道她想要什么的那個人,她失去了他,那么這輩子她都可以什么都不要了,她只要她心中的理想,真正的事業(yè)。
陳杰蓉擦去了眼角的濕潤和水珠,她慢慢地補涂了口紅,再次走回包廂,從挎包里將對方送給她的書取了出來,放在桌上,“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哎杰蓉這是怎么了。”鐘延彬不可理解地站起身。
陳杰蓉沒有什么笑容,她幾乎有些冰冷地說:“局里臨時有事,再見!”以后,永遠都不會再見面了。
從挎包里掏出今天吃飯的那份費用,她轉(zhuǎn)身就走出了光線幽暗的包廂。
“這么急,又死人了?杰蓉,杰蓉……”
第158章 [VIP] 紅妝連環(huán)殺人案(11)
第二天上午, 孟思期坐上了公交車,她心里其實有些忐忑,因為孟輝向來沒重要的事不會找她見面, 她就是擔心孟輝是不是身體出現(xiàn)了什么問題, 但是這些事情也不能亂想,還是等到見面再說。轉(zhuǎn)了一趟公交車后,她順利到了尚銀商場門前下車。
這次后勤部的馬經(jīng)理已經(jīng)在商場一層等她, 見到她后,忙笑臉迎上說:“孟警官, 你過來了, 等了你有一會了。”
孟思期笑著說:“馬經(jīng)理, 叫我小孟吧。”
“不敢當啊。”
“知道我爸爸找我什么事嗎?”
“不知道,我也是剛剛接到電話, 叫來接你一下。”
馬經(jīng)理一邊引她上二樓一邊和她說道。孟思期路上就在想, 孟輝沒有讓孟庭哲來接她,大概率是因為今天孟庭哲不在商場。
很快, 她跟著馬經(jīng)理到了一間辦公室門口,門上寫著幾個大字“董事長辦公室”, 實際上孟思期上次為了查探胡丁香的案子來過不止一次商場, 但這還是她第一次來父親的辦公室。
門敲響后,里面?zhèn)鱽砻陷x隱隱約約的聲音:“進。”
馬經(jīng)理說不打擾了, 孟思期推門進屋, 走進辦公室就感覺到一種窗明幾凈、幽香淡雅的感覺,墻上還掛著幾副高檔風景油畫。孟輝身在商海,有操奇計贏的本事, 但是他也有著高雅的品味。
孟思期叫了一聲“爸”,順手把門關(guān)上, 映入眼簾的是坐在沙發(fā)上的孟輝,和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男子一身青色筆挺西裝,形象周正,見到她后站起身來,伸出禮貌的握手姿態(tài),微笑道:“孟小姐你好!我是郭照鴻,很高興認識你。”
孟思期見到孟輝臉上的笑容,卻有種隱隱不安,這不會真是安排的相親吧,難道被路鶴猜中了,真是說什么來什么,現(xiàn)在父親和相親對象都在這兒,這種場面她是不是可以直接拒絕呢?
孟思期思緒時,卻透出十分冷靜的微笑:“你好,郭先生。”她伸手相握,對手很禮貌地,只是蜻蜓點水地碰了一下她的手指,邀請她坐下。
孟思期自然坐到父親身邊,孟輝笑呵呵地問候她:“路上可辛苦。”
“不辛苦。”孟思期含笑道。
“我給女兒先倒杯水。”孟輝起身。
孟思期撫住他胳膊,“爸,不用忙了,我不渴,我渴了自己倒水就行。”
孟輝對于她忽地撫他胳膊感到很滿意,用手拍了拍思期的手背,“女兒說的是,家里自便。”
“是啊,爸。”
大概是看著父女倆感情頗深,郭照鴻也露出愉快的微笑。
孟思期也在說話時把整個辦公室快速打量了下,辦公室很開闊,窗戶是落地窗,正好對著車水馬龍,這里看夜景應(yīng)該不錯,屋里裝修偏中式,都是大紅木家具,有幾盆素雅的花擺放在不同處,點綴著房間。
他們坐的是一圈組合沙發(fā),郭照鴻就坐在兩人對面,沙發(fā)中間是紅木茶幾,上面擺放著許多文件,在郭照鴻的身前還擺著鋼筆和墨水,甚至還有手印盒。
孟思期感覺,這不像是相親,她開始有些好奇。孟輝笑著介紹:“女兒,我和你正式介紹下,郭照鴻是一位著名律師,在金正律師事務(wù)所工作,他父親亦是我特別好的戰(zhàn)友,這次請照鴻侄兒過來呢,是有件事和你商量。”
郭照鴻全程保持微笑姿態(tài)。孟思期也在認真聽著,她不知道父親想說什么,但是律師這個職業(yè)卻給了她一些信息。
孟輝笑著說:“女兒,爸爸老了,身體也不大好,所以趁著我還神智清楚的時候,想和你,還有照鴻賢侄把事情交代一下。”
孟思期一下子明白了孟輝的意思,他可能想立遺囑,她記得一年前見孟輝時他還是紅光滿面,這會他的臉色確實差了許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病瞞著她。她更在乎孟輝的身體狀況,馬上說:“爸,你身體到底怎么了,我們得去檢查下,無論如何,身體都是最重要的。”
見她著急,孟輝反而眼睛染上了微微的濕潤,他看向郭照鴻笑道:“你看,親女兒對爸爸就是不一樣。”
“爸,我跟你說實話呢。”
“爸爸沒有事,你放心吧。”孟輝拍了拍她的手背,“爸爸老了,總會考慮百年之后的事情,所以今天叫你來,爸爸就是想告訴你,我會立一份遺囑,商場的股份我會轉(zhuǎn)到你的名下,當然這份合同要等我百年之后生效,郭照鴻就是見證人。如果爸爸真的不在了,女兒,你記得找照鴻哥哥,他會幫爸爸履行遺囑。”
孟思期真的很感動,但是她有自知之明,商場股份交給她,那無異于讓她“敗家”。
這種繼承存在很大隱患,股權(quán)所有權(quán)可以由她繼承,但公司經(jīng)營權(quán)、財產(chǎn)權(quán)呢,公司股權(quán)的繼承并不等同于經(jīng)營權(quán)的繼承,因為現(xiàn)在的公司經(jīng)營還有孟庭哲的身影。
當然孟思期明白,父親應(yīng)該考慮周全,是否會引入職業(yè)經(jīng)理人幫她打理公司,她也不便在此詢問,她感動于父親的愛,但也擔心道:“爸,你把商場股份給我,你就不怕我敗得一點不剩。”
“你有那本事那爸爸也偷著樂。”孟輝像是開了一個玩笑,然而他又肅了肅神情,“當然你母親和你哥哥我也會周詳考慮,你不用擔心。總之爸爸希望你這輩子都很幸福,最主要的事情,趕緊找一位如意郎君。”
孟思期早就想到孟輝會說到這些,她也靦腆笑了笑,郭照鴻接過話說:“孟小姐,其實按照我們的關(guān)系,我還得叫你一聲妹妹,你放心,關(guān)于孟叔叔的委托我會公正處理,我請你也相信我,我會將這件事當成自己的事業(yè)完成。”
“謝謝照鴻哥。”孟思期宛然一笑。
“中午我們一起吃個飯,”孟輝笑著說,“女兒好不容易來一趟,我也好好說說話。”
“好的爸爸。”孟思期笑得特別開心。
中午三人在一家酒店吃飯,孟思期沒喝酒,孟輝和郭照鴻喝了幾杯,席上,孟思期勸孟輝少飲兩杯,孟輝就說高興要喝點,他又不斷用公筷給孟思期夾菜,還問她這些是不是比局里食堂好吃。
午餐后回到商場,孟輝為孟思期安排了一間高檔休憩室,讓她睡一會午覺。
孟思期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她覺得自己很幸福,那不僅僅是因為父親的股份繼承,實際上,她成為警察以后就不會在乎什么樣的物質(zhì)生活,她在乎的是父親對她的愛,她是孟家的親生女兒,這一切都是她應(yīng)得的。她也會履行女兒的責任,她就是孟輝的小棉襖,親生女兒的關(guān)心就是小棉襖,特別暖的小棉襖。
孟思期睡醒后,梳洗了一番,準備去和孟輝告別,下午她打算回警局,畢竟也不好在這里耽誤孟輝的工作,她在這兒,孟輝就總會關(guān)心這關(guān)心那。
她收拾了下房間,出門去往記憶里的“董事長辦公室”方向,這里是商場二樓的內(nèi)側(cè),都是辦公區(qū)域,在幽暗的走廊里前行,孟思期的眼睛忽地一滯,在一間房門口的門腳下,躺著一支紅色口紅。
孟思期最近對紅色口紅特別敏感,特別是某個男人手里有口紅。
她的目光已經(jīng)落在門上的牌子上,那上面寫著“總經(jīng)理辦公室”。總經(jīng)理?這商場不可能還有女總經(jīng)理,唯一的總經(jīng)理就是她的哥哥孟庭哲。
是他本人的口紅還是女人落下的口紅,這一切讓孟思期十分好奇,她忍不住轉(zhuǎn)了一下門把手,沒想到門打開了。
她記得今天孟庭哲不在商場,這辦公室的門卻輕易打開了,她懷揣著緊張走入,即使她知道她是作為警察的身份在排除嫌疑,但這是父親的商場,她不想鬧出什么事來。
她又輕輕關(guān)上門,里面的裝修和父親的辦公室截然不同,屋子里的裝修風格是極致低調(diào)的黑色調(diào),要不是窗戶透進的陽光,這間辦公室會讓孟思期覺得很壓抑。
屋子里很簡潔,家具擺放整齊,讓人感覺到辦公室的主人有某種潔癖,但也許這是商場衛(wèi)生阿姨的功勞,因為父親的辦公室也很整潔。
辦公室里還有一扇門,她輕輕推開,里面是書房,同樣是黑色調(diào),但因為有許多書而顯得溫馨,她這才知道孟庭哲是一個熱愛學習的人,特別是很多大部頭財經(jīng)書,讓她覺得孟庭哲應(yīng)該對商場事業(yè)很上心。
雖然她知道孟庭哲對她處處為難,但是如果他真的為父親好,她也許不會對他怎么樣。
她瀏覽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書房極其整潔,每本書都很整潔,如果孟庭哲喜歡讀書,那應(yīng)該經(jīng)常翻動才是,除非他只是當成擺設(shè),當然還有另一種情況,孟庭哲有潔癖,而且潔癖不輕。
正思緒時,她忽然覺得有個書柜特別不對勁,它像是被移動過,柜腳和其它書柜有些對不上,如果他是一個嚴重潔癖的人,他應(yīng)該很在意這個對不上吧,除非這個書柜沒辦法對上,她很快想起趙雷霆說的話,西雅圖俱樂部里為了藏污納垢,設(shè)置了許多暗門。
這會不會是暗門?
孟思期再次回看書柜里的書,其中一本書和別的書不同,那是一本很普通的書,但好像被拿過無數(shù)次,上面已經(jīng)有些暗黃,她連忙抽出那本書,果不其然,里面有個銀色小按鈕,她伸手按了一下,書柜動了。
書柜劃向一旁,打開了一扇門,孟思期越發(fā)好奇,直接踏進了這扇門,順手按下墻壁上的燈開關(guān)。燈亮了,她的目光頓時怔住了,里面的一切卻讓她頗為震驚。
里面沒有窗戶,是一間大型臥室,還有盥洗室,只是這間臥室像極了一個女人的閨房,房間色調(diào)晦暗,但是卻充斥著女人的衣物,譬如連衣裙,高跟鞋,女性內(nèi)衣,臥室里還有鏡子,照相設(shè)備。
孟庭哲是有什么樣的特殊癖好,譬如給女性拍照?以他的條件,約女孩子回辦公室并不難,所以他會在這里約會。
不,孟思期并不覺得,孟庭哲對孟輝絕對是尊重的,不管是面上還是心底,他不可能帶女孩子回商場,那這里到底是什么?
她在房間里走了走,那個鞋柜里竟然多達幾十雙高跟鞋,她因為職業(yè)原因,很少穿高跟鞋,但是就算喜歡穿高跟鞋,這么多也算是非常多。
不同壁柜里有大量裙子,不同款式女性衣物,還有不同款式女性內(nèi)衣,一些具有設(shè)計美感的女性內(nèi)衣,或者說是可以在模特展覽上可以展出的。
轉(zhuǎn)了一會,孟思期看到一個梳妝臺,臺子上有大量化妝品,各式各樣的口紅。
從化妝臺的鏡子里望過去,她覺得自己的臉在這個晦暗的燈光和背景下看起來都有些詭異。
化妝臺有個抽屜,她輕輕打開,里面擺放整齊,只有兩本相冊,她拿起其中一本相冊,打開。
相冊里是一個穿著裙子,一頭烏黑卷發(fā)、濃妝艷抹的女人,不,這根本不是女人,而是一個男人,他就是孟庭哲。
孟思期有一種反胃的感覺,她和孟庭哲也認識了很多年,突然發(fā)現(xiàn)他有這種癖好還是讓她心里震撼。
孟庭哲平時戴著眼鏡,穿著西裝,但臉型整體偏瘦,五官不大,顯得小氣,看起來清秀,或者說陰柔,但是打扮成女人時卻十分嫵媚。
他至少也有一米七八左右的個子,但是穿上裙子卻顯得比較嬌小。
孟思期翻了幾頁,實在是無法再看下去,因為后面有大批穿著女性內(nèi)衣拍的照片。
她放下相冊,又拿起另一本相冊,打開時,她差點丟下,相冊里,是兩個裸男的親昵照,而其中一人是孟庭哲,他化的妝就是女性妝。
她快速翻了幾頁,基本都是裸男互相親昵的照片,尺度非常大,而且與孟庭哲拍照的男人不盡相同,也就是說,孟庭哲喜歡和不同男人拍這種照片。
照片里的男人們雄健而漂亮,而孟庭哲幾乎都是穿著不同式樣的女性衣服,他掌握著絕對主動權(quán),拍攝的角度多是俯拍,男人們更多是卑微跪在他身前,做出十分不雅的動作。
孟思期關(guān)上相冊,放回原處,拼命撫了撫胸口,壓住自己的慌亂。
實際上作為三十年后穿回的人,她并不詬病別人的特殊愛好,特別是像孟庭哲這種愛好,但是作為她身邊的人,她還是一時無法接受。
如果這是孟庭哲的隱私,孟思期不會揭露出去,至于是否告訴孟家,她也會謹慎對待。
但是眼前的一切讓她產(chǎn)生一種聯(lián)想,那就是紅妝連環(huán)殺人案,兇手做事謹慎,有特別的潔癖,他有一定的化妝技術(shù),他力氣應(yīng)該不小,他對女性有一種天然的敵視和眷戀的“情節(jié)”,這一切她一直解讀不通,但如果是一個喜歡化妝成女人,有著異裝癖愛好的男人,他把對女人的化妝當成癖好的延展,那么孟庭哲無疑是接近這些特征的。
因為異裝癖,讓孟思期很快想起國外臭名昭著的“高跟鞋殺手”,兇手喜歡穿女性內(nèi)衣和高跟鞋,而且有收集女性高跟鞋的特殊癖好,他在被逮捕前犯下了數(shù)起殘忍殺害年輕女性的案件,并且喜歡鋸掉女人的腳作為收藏。
結(jié)合趙語婷說的證詞,那天碰到一個戴眼鏡的雨衣男,她覺得那個人會不會就是孟庭哲呢?
除了異裝癖,他會不會有替女性化妝、收集女性手指指甲的癖好?
而且,因為性取向,他不會對受害者女性進行任何性侵犯和猥褻?
孟思期再次在臥室里翻找,找出可能留下受害者指甲的犯罪證據(jù)。
尋覓無果,她正考慮接下來怎么做時,門外忽地傳來一陣擰動門栓的聲音,一陣“啊哈啊哈”的急喘聲緊隨而至。
孟思期心里一震,孟庭哲回來了?
第159章 [VIP] 紅妝連環(huán)殺人案(12)
孟庭哲的哮喘突然犯了, 但他卻忘記帶噴霧劑,他趕忙返回了辦公室,從抽屜里取出噴霧劑, 在鼻子處噴了幾下, 緩了下后,他覺得好了許多,但是他有種奇怪的感覺, 他進來時總感覺書房里面有什么聲音。
就像是有什么東西跌落在地“噼里啪啦”的聲響。
平時在不經(jīng)他同意的情況下,沒人敢走進他的辦公室, 是哪個不怕死的后勤人員?
他輕手輕腳走到書房門口, 偷聽了下, 里面果然有窸窸窣窣的聲音,聲音很小, 難道是進賊了?
他順手拿起了門旁的棒球棍, 手一擰打開了房門,呵斥:“誰?”
然而里面的人讓他猛然一怔, 竟然是妹妹孟思期,她正彎腰從地上拾起一本書, 不僅于此, 她的腳下亂七八糟躺著一地書。
她怎么會出現(xiàn)在自己的書房?她想調(diào)查什么?她是不是不想活了?
她倏然轉(zhuǎn)過身,手上的書掉到地上, 緊張地看著他, 像是被他嚇了一跳。
孟思期一轉(zhuǎn)頭就看見孟庭哲拿著棒球棍站在門口,臉色鐵青,眼神陰鷙, 雖然發(fā)現(xiàn)是她,減輕了幾分陰鷙, 但是仍舊板著黑臉。
她故意裝作緊張的樣子,大大的眼睛瞅著孟庭哲,“哥,你怎么在這?”
“你問我?你不知道這是我的辦公室?”孟庭哲朝她走近,帶著沉重壓迫的氣勢。
如果動手,孟思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但今天她不想在商場鬧出不愉快,畢竟孟輝在這兒。
剛才她飛快從暗室跑回書房,按下銀色按鈕合攏書柜、關(guān)上暗室的門,但是擔心暗室的門關(guān)上時聲音太大引起門外注意,也擔心她單獨拿出一本書引起懷疑,她只得拼命把書架上的書撥弄下來。
“剛才我想拿上面一本書,不小心把書都弄了下來!哥,爸爸讓我來辦公室休息會,所以我看了會書,我真的不知道這是你辦公室。”
“是嗎!”孟庭哲緊緊握著棒球棍,冷冷一笑,“妹妹,你想騙誰呢?你一個警察,你分不清誰的辦公室?”
“這不是總經(jīng)理辦公室嗎?”孟思期故意問。
“你分不清董事長和總經(jīng)理嗎?”孟庭哲帶著微微的嘶吼。
“我怎么知道你是總經(jīng)理?我是第一次來,我一直以為你是副的。”
“副的?這么多年,你對你哥哥不了解?你真的對我一點都不了解?”
孟庭哲緊緊盯著她的眼睛,孟思期總感覺孟庭哲話里有話,他是不是在試探她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他更多的秘密。
“你想表達什么?”孟思期不卑不亢地對峙他銳利的眼神,“我一向念書不好,當年填志愿我就特別傻,明明可以去省警察大學,結(jié)果卻去了一所專科學校!”
她大聲道:“你覺得這樣的人,會知道總經(jīng)理和董事長的區(qū)別?要么,我們和爸爸說理去吧!爸爸——”她大喊了一聲。
孟庭哲的嘴角痙攣了一下,冰冷的面色緩和了幾分,他手里的棒球棍慢慢地放了下去。
“妹妹,對不起。”孟庭哲的語氣忽地軟了下來,甚至有幾分陰柔,這讓孟思期想到他化妝成女人的樣子,“哥哥怎么會傷害你,哥哥會一輩子保護你。”
“走,妹妹,哥哥帶你去吃點東西。”他伸出纖長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臂膀。
孟思期暗暗吁了口氣,這樣也算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她在孟庭哲的注視下走出門,在他的再次邀請下,她笑了笑:“不了,我下午還回警局?我先走了。”
“妹妹,”孟庭哲忽地叫住她,嘴角噙起奇怪的笑意,“今天爸爸叫你來做什么?”
他整張臉壓了過來,銳利的眼盯著她的眼睛,孟思期背脊貼著門,屏住了呼吸,她絕不能告訴他關(guān)于今天的行程,除非是孟輝主動告訴他。
“怎么了,你緊張了?”孟庭哲笑了笑。
“我來看看爸爸,爸爸想我了。”
“是嗎?今天老頭子把我支走,幸好我留了一個心眼,沒想到你們父女得以團圓。那個律師來做什么?”
孟思期冷靜道:“我怎么知道,我和爸爸吃了頓飯而已,他們有什么事你得問爸爸去。”
“對對,你肯定不知道對吧。妹妹,走,帶你去喝杯奶茶。”
“我還有事,不好意思,下次吧。”她從孟庭哲身前側(cè)著走了出去,咔嚓一聲把地上滾落的那支紅色口紅踩破了。
“妹妹,”孟庭哲的聲音從后面遞過來,“周末記得回家吃飯。”
“好,”孟思期敷衍道,“到時見。”
孟思期很快回到了董事長辦公室,孟輝和郭照鴻還在談話,辦公室多了一個男子,和郭照鴻同般西裝革履,那應(yīng)該是郭照鴻的律師事務(wù)所同事,因為立遺囑需要兩位見證人。孟輝也介紹他們認識了,是另一名擔保律師湯勇。
孟思期提出回警局,她不想干涉孟輝的遺囑一事,也不想耽誤他的工作。
孟輝送她出門,微笑招手時,還叮囑她經(jīng)常來看看他,以及把握個人感情。孟思期也依依不舍,還反復叮囑孟輝要保重身體。
在一樓,她再次見到了馬經(jīng)理。
孟思期特意在沒人經(jīng)過時問他:“我能問馬經(jīng)理一個問題嗎?”
“請說,孟警官。”
“6月30號中午我哥說好要請我吃飯,但是那天他爽約了,我就是想問問,那天他到底去了哪?”
馬經(jīng)理像是想了想說:“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孟總那天應(yīng)該去了郊南。”
“郊南?”市電視臺就在郊南,但是郊南面積不小,不過這已經(jīng)足夠吻合了,她問,“他去郊南做什么?具體地點您知道嗎?”
“應(yīng)該是去談生意,孟總經(jīng)常出差談生意,但具體行程我就不知道了,孟總也不會告訴我。”
“好,謝謝馬經(jīng)理。”
孟思期拜別了馬經(jīng)理,回去的路上她的心里百感交集,今天無疑是一個非常大的意外,孟庭哲和嫌疑人特征太像了,戴著眼鏡,有對化妝這樣的偏執(zhí)愛好,而且去過郊南。
最重要的是,她今天在書房聽到了“啊哈啊哈”的聲音,那是孟庭哲發(fā)出的聲音,他好像有一定哮喘。趙語婷說,雨衣男發(fā)出了不像是笑聲的“啊偶啊偶”聲,那和哮喘聲實在太符合了。
然而這時,她的思緒回想了整整一年時間,因為她和孟庭哲有交集,而且不止一次。
如果沒有猜錯,去年九、十月份,孟庭哲因為商場經(jīng)濟問題找過她,并且極力想讓她嫁給一個四十一歲的商人姜建龍,那其實是孟庭哲想利用她的婚姻為商場牟利,當時她還被孟庭哲叫到了一家咖啡店,許以五千元的報酬,但是她拒絕了他。
回想起來,當時的孟庭哲應(yīng)該氣急敗壞,但是這件事不久,第一起紅妝連環(huán)殺人案就發(fā)生了。
她還記得,今年春節(jié)除夕那天,因為她的“三等功”報道,那天孟輝狠狠教訓了孟庭哲,當時孟庭哲應(yīng)該也是咬牙切齒,不想,年剛過完,她還在偵破龍善文的案子時,第二起紅妝連環(huán)殺人案發(fā)生了。
那一天也是大雨,她記得她正在路鶴家里沐浴更衣,路鶴給她煮了面條,然而他匆匆忙忙出門了。
這兩起案件,她似乎和孟庭哲都有交集,孟庭哲一定是因為事業(yè)上或者生活上的潰敗從而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性狠下毒手。
至于第三起案子,也才發(fā)生在不久前,會是什么原因呢?難道是孟庭哲提前知道了父親孟輝要立遺囑分配遺產(chǎn)的事情?
她后背漸漸發(fā)涼,如果兇手是孟庭哲,她不知道如何面對即將發(fā)生的事情,雖然孟庭哲和她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是也是法律上的兄妹,為了避嫌,她不能繼續(xù)調(diào)查他。
她必須快些回去把關(guān)于對孟庭哲的懷疑告知路鶴,她希望路鶴盡快調(diào)查孟庭哲于30日在郊南的具體行程,如果他真的出現(xiàn)過在電視臺附近,那么完全可以拘傳他回去審訊。
孟思期走得并不快,然而每一步都變得極其沉重,她不敢想象,如果兇手果真是孟庭哲的話,孟家將會面臨什么?
回去后,孟思期就單獨把今天捕捉到的信息告訴了路鶴。孟庭哲有化妝的技術(shù),6月30日那天中午在郊南,他還符合趙語婷描述的三個特征,男人,戴眼鏡,啊偶啊偶的聲音。
至于孟庭哲喜歡化妝成女人,并且喜歡和男人親昵這件事孟思期做了隱瞞,她認為現(xiàn)在還在懷疑階段,孟庭哲的隱私她還是想做一些保護。
路鶴對她的這一發(fā)現(xiàn)感覺非常驚喜,他馬上命令隊員去調(diào)查孟庭哲6月30日當天的行蹤,特別是下午到晚上的時間,他的不在場證明。
如果那天的不在場證明很模糊,那么只能拘傳回來問話。
孟思期問:“前兩起案子的不在場證明能調(diào)查嗎?”
“時間間隔太長,可能取證有些困難,不過我會安排人去調(diào)查。”
這段時間孟思期一直處于緊張的等待當中,第二天她收到了一隊調(diào)查的信息,6月30日中午到晚上,孟庭哲一直和一家叫眾貿(mào)的企業(yè)洽談業(yè)務(wù),中午和晚上有兩場酒宴,有多人證明。雖然中間有離開的時間,但是基本沒有脫離眾貿(mào)這個圈子。
孟思期搖了搖頭說:“路隊,譚筱霜從失蹤到遇害的時間很長,這并不能完全排除孟庭哲的嫌疑對不對?”
眾貿(mào)企業(yè)離市電視臺車程不到半小時,下雨天最多四十分鐘吧。如果孟庭哲中午從酒席離開,驅(qū)車趕往市電視臺,偷襲譚筱霜,將她帶到建筑工地,下午再返回眾貿(mào)參加晚宴,待酒席結(jié)束,他又返回建筑工地,實施化妝和犯罪,這一切時間完全是足夠的。
路鶴點頭說:“是,有這種可能,但是這種可能很難證明,除非有新的目擊證人,證明孟庭哲開車出現(xiàn)在市電視臺附近。”
雖然孟庭哲身上的巧合太蹊蹺,但孟思期也明白這一切完全是要講證據(jù)的,不能因為巧合就妄下結(jié)論。
路鶴像是安慰她說:“思期,對于調(diào)查你哥哥,我相信你心情也很復雜,作為警察,我很欽佩你的精神。”
孟思期明白路鶴的意思,其實調(diào)查孟庭哲她心情是很復雜的,雖然孟庭哲曾經(jīng)處處和她作對,但是孟庭哲是孟家的人,她必須還要考慮孟輝的感受,如果孟庭哲是連環(huán)殺人案的殘忍兇手,不說葉秀慧,恐怕孟輝也會受到巨大的沖擊,畢竟孟庭哲是他從福利院帶回家,親手養(yǎng)大的孩子。
但她是一名人民警察,人民警察在辦案過程中是不能帶有私人情感的,必須做到公正公允,即便是家人,是朋友,也必須具備冷靜的懷疑精神,這也許就是路鶴說的“欽佩你的精神”。
路鶴沒有讓她直接參與到孟庭哲的調(diào)查當中,也沒有讓孟家人知道什么動靜,說明他一直在考慮她的感受。
路鶴又說:“目前紅妝案線索渺茫,對于你這個發(fā)現(xiàn)我很意外,也很感激。孟庭哲的這條線我會安排人跟著,特別是暴雨天。”
孟思期明白,即便現(xiàn)在消除了對孟庭哲的初步嫌疑,但是沒有再多的線索的情況下,孟庭哲這條線不能輕易放棄,所以暴雨天,跟蹤孟庭哲的行蹤可能是迫不得已的辦法。
不想,天才晴了兩日,又下大雨了,幸虧孟思期下班趕了個早,把窗戶外的衣服收了,因為連雨,她只能在這兩天晾曬衣服,把衣服收完,把門窗關(guān)緊,她想起路鶴的話,半小時以后下去吃飯,今天路鶴會給她做好吃的。
外面哐哐哐電閃雷鳴,眼看著就變成了暴雨,孟思期的心情也慢慢下沉,她現(xiàn)在對暴雨有點敏感。
她用毛巾擦干回家路上被雨吹濕的頭發(fā),把警服短袖襯衫和長袖汗衫脫了,換了一身寬敞的白色襯衫。
她忙了一些事情,提前了幾分鐘下了樓,外面依舊暴雨傾盆,電閃雷鳴,孟思期心神不安推開了路鶴的房門。
但那一刻,她整個人都怔在了原地。
路鶴的身子蜷在了地上,像是遭受了意外,長長的腿是曲著的,手臂也是曲著的,正趴在臥室門口,他好像極力要爬向臥室。她的第一想法,路鶴是不是遭到了紅妝案兇手的襲擊?
“路鶴!”孟思期沖了過去,趴在他的身旁。
他渾身都在發(fā)冷,打著哆嗦,可這是七月天啊,即便是雨天,溫度也很高,莫不是發(fā)了高燒。
她輕輕掰正他撲在地上的頭顱,終于看清他的面孔,皮膚卡白,滿臉都是汗珠,嘴唇白如薄紙,輕輕顫動著好像生了一場大病。
“路鶴你怎么了?”孟思期心慌得厲害,她抓起他冰冷滲汗的手掌,“我現(xiàn)在送你去醫(yī)院!你一定要撐住。”
她把他的手臂抬起來,想扛起他。
“思期……”從路鶴的嘴巴里忽然發(fā)出微弱的聲音,“……”
他說了什么話,但是孟思期沒聽見,她貼近耳朵在他嘴邊,“你說什么?”
“……”
她的眼里漸漸染上心疼的濕潤,路鶴你不要出事啊,我知道來到三十年前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你,你千萬不要出事。
“思期……”
他嘴巴動了動,孟思期還是沒聽清,她重又扛起他的手臂,“別說了,別耽誤病情,我現(xiàn)在帶你走。”
“不,不,抱……抱……”路鶴斷斷續(xù)續(xù)吐出幾個字。
“抱?好,好,”孟思期拼命點頭,“是不是冷,我現(xiàn)在抱抱你。”
孟思期坐在地上,將他冰冷的頭顱貼著自己溫熱的腹部,將他肩膀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她想用體溫讓他好受一點,外面的雨聲淅淅瀝瀝,孟思期漸漸感覺自己的體溫在下降,路鶴的臉上開始浮現(xiàn)一絲淡淡的血色。
他的手臂緩緩動了,就在她不注意之間,路鶴雙臂將她的腰緊緊環(huán)了起來,他將整個頭都埋進了她的腹部,隔著薄薄的襯衫,她的皮膚感受到了他漸漸均勻的呼吸。
他好像慢慢恢復了健康,但是孟思期不知道要不要帶他去醫(yī)院,她輕聲問:“路鶴,我?guī)闳メt(yī)院看看?行不行?”
他一動不動,但抱著她的腰卻沒有一絲松懈,孟思期又喚了一聲:“路鶴?”他的大半個身子都臥在冰冷的地面上,這樣也不是辦法。
她正躊躇時,路鶴的薄唇動了動:“思期,讓我抱抱你。”他的手抱得她更緊了,好像生怕她要離開。
孟思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知道路鶴現(xiàn)在生病了,他需要溫暖,但他們還是第一次這這樣近距離接觸,這種肌膚相貼,在時間慢慢流逝當中,越發(fā)濃烈。
橫跨三十年,她對于路鶴的經(jīng)歷從震驚到好奇,到認識他,熟知他,再到彼此無話不說,她感激他幫助過她,感激他成為刑偵路上的導師和朋友,更感激他為她做過的很多平凡卻讓人感動的事。
她不知道對于路鶴是什么樣的感情,身邊所有人似乎將她和路鶴聯(lián)系在一起,這三十年的旅程似乎也因路鶴而起。
她不知道愛情是什么,她沒有談過戀愛,她更不知道男女相處意味著什么?
上次,路鶴說要追求她,她說的那句“在乎”的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希望路鶴在意自己的安全,她不想他出現(xiàn)意外。
她的手指緊緊抓住路鶴的衣襟,望著他慢慢變得安靜的側(cè)臉,輕輕閉合的眼瞼,還有已經(jīng)緩緩染上血色的薄唇。
她開始在想,她的心里是否可以把他融進去,這輩子都把他融進鮮血跳動的心臟。
心臟跳動得厲害,他感受到了孟思期身上的溫暖。
二十多年來,路鶴的心里永遠都是冰冷的,空蕩蕩的,他終于感受到了和母親一樣的溫暖。
“鶴兒,記住,不要發(fā)出聲音!無論如何都不要發(fā)出任何聲音!”
“媽媽永遠都愛你!”
“是永遠,鶴兒!”
但是她還是離開了他,二十多年了,路鶴一次次從噩夢中驚醒,每一次都是媽媽破碎的聲音。
他分明記得,母親身上擁有春風般的溫暖,可是他再也沒有感受過那種溫暖。
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媽媽帶著她去鋼鐵廠看鋼鐵出爐的那個夜晚,紅紅的焰火從高高的爐口噴薄而出。
她始終關(guān)注著他說:“你看鶴兒,好不好看。”
“好看。”他被牽著小手,他永遠都記得那份火焰的色彩,象征著生命的色彩。
路鶴慢慢地發(fā)出微笑,他抱著眼前的人,好像重新感受到了溫暖,但這份溫暖和母親是不同的。
孟思期身上的體溫和氣味給了他獨特的感覺,每一次接觸她,他全身的血液如同鋼鐵的火焰濃烈又湍急。
他深深記得父親戴著鋼鐵廠安全帽,揮灑熱汗,此刻的感覺就如同父親的爭分奪秒,如同他對鋼鐵事業(yè)的執(zhí)著。
孟思期!
他不想離開她,他想要一直“占有”她,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
哪怕像父親那樣跳入滾燙的煉鋼爐!
“路鶴,是不是好了點。”
路鶴又聽到了她的聲音,那個讓他感覺寧靜又顫滯的聲音,他沒有回應(yīng),他假裝沒有回應(yīng),他知道自己可以起身,他仍舊緊緊地抱著她,無論如何,他要抓住這樣一次難得的機會。
“我的腿好像麻了。”孟思期有點委屈地說。
第160章 [VIP] 紅妝連環(huán)殺人案(13)
路鶴終于覺得自己不能再任性了, 他感覺到了無比的心疼,他慢慢地動了動身子,“思期, 我好像好了些。我可以起來。”
孟思期輕輕地抬起他的頭顱, 路鶴最后一次緊緊地,手掌從她的腰間慢慢地移開,他的手掌心由熱轉(zhuǎn)冷, 撐上了冰冷的地面。
在路鶴緩緩起身的時候,孟思期察覺到自己的兩只大腿已經(jīng)不屬于自己了, 麻得沒有知覺。
而且動一動, 還有點酸痛, 那種刺骨的酸痛。
路鶴像是看出她的難受,語氣溫柔:“對不起思期, 我來給你通通血。”
路鶴跪在地上, 一手扶著她的背脊,一手將她的雙腿拉直, 并攏。
漸漸地,孟思期感覺好了一些, 緊蹙的眉頭也慢慢放松了。
路鶴將她扶了起來, 扶到椅子里,“我剛剛洗完菜, 結(jié)果不知道怎么了, 就暈倒了。你等一會,我去做飯給你吃。”
“路鶴,不要了, 吃點別的吧,你也坐一會。”
“說好的今天給你做好吃的, 不能說話不算數(shù)。”
孟思期勉強笑了笑:“來日方長嗎,你這個身體。”
“你覺得我身體很弱?”
“今天看來,也一般吧。”
路鶴嘴角染上笑意,那笑意意味深長。
“要不,我?guī)湍忝Π伞!泵纤计谟X得自己的雙腿好了許多,她站起來,“我也會做飯的。”
路鶴像是勉強答應(yīng)了。
但是在廚房,除了給他拍了幾個蒜頭,遞上鹽罐,她也沒幫上什么忙。
在她的一再阻止下,路鶴做了三個家常小菜,還有一碗面。
飯桌上,路鶴又點了兩支蠟燭,孟思期問:“路鶴,吃個飯,還需要蠟燭?”
路鶴說:“去年你申請單位宿舍房的名單上,我看到了你的個人資料,我一直記得你生日是七月七日,不好意思,思期,如果今天不發(fā)生這些事,一定給你做一頓更豐富的晚餐,這些你不嫌棄吧。”
孟思期這才知道路鶴說今天給她做好吃的是因為她的生日。
實際上這個世界的小孟思期,生日是在五月份,上次孟輝給她銀行卡那天還提起過,小孟思期從出生那天,在醫(yī)院被偷的那天,從小就沒有過過生日,也許這個日子并不美好,因此就好像變成了一種禁忌。
而原世界的她,生日就是七月七日,她生在炎炎夏日,所以赤誠似火。
去年她和局里申請過一次單位宿舍房,但因為資源緊張沒有申請下來,不過她填寫的資料,卻被路鶴記了下來,按理說應(yīng)該是路鶴有意找到了她的資料。
其實從父親孟星海病重到離世,直到到這個世界,孟思期都沒有過過生日,這是她來這邊過的第一個生日,而且還是和路鶴一起。
“謝謝你路鶴,謝謝。”孟思期的眼里有些酸澀。
“快點吹蠟燭吧,不然長壽面都冷了。”
原來這就是長壽面,剛剛做飯時,路鶴還故作深沉,騙她說加上荷包蛋才更好吃。
孟思期說:“路鶴,我特別高興,我想喝口酒好嗎。”
“好啊,那就喝口酒。”
在刑偵工作中,難免一起聚餐,她開始學著飲上幾杯,那種純烈的味道讓她覺得,心中并不孤獨。
吹滅蠟燭,吃上長壽面,孟思期笑著舉起酒杯,“路鶴,為了我們的理想,為了三十年青春無悔,共飲此杯!”
“為了理想,為了警徽的事業(yè),還為了,思期的永遠美麗健康,共飲此杯!”
孟思期漸漸熱淚盈眶。
在暴風驟雨的背景聲中,她喝了好幾杯,直到路鶴不愿意讓她再喝。
但她也是悲傷的,無論這個世界的孟思期還是原來世界的孟思期,她們都經(jīng)歷著生離死別,經(jīng)歷著生死瞬間。
命運到底要將她推向何處,這三十年的境遇又預示著什么?
那些神秘的畫面到底是什么?
她的未來到底是什么?
路鶴真的會活下來嗎?
他明明已經(jīng)變成白骨,此刻的他又是什么?
是她的一場虛幻的夢境,還是永遠都無法清醒的夢。
可眼前的他是那么多的真實,從第一次見到他,她就覺得他很熟悉,五官清晰如許,如同深扎心房。
孟思期迷迷糊糊地,她趴在桌上睡著了。
“思期,思期。”路鶴喚了兩聲,但她仍然沒有反應(yīng)。
外面的雨沒有停歇的兆頭,屋里的溫度越來越低,路鶴擔心她受涼,他拿來一件外套披上她,坐在她旁邊,靜靜地觀看她半邊貼在手肘上的容貌。
看了許久,他感覺屋內(nèi)溫度在下降,他不得不將她抱起,帶她回五樓休息。
還是熟悉的抱姿,就好像那次在火車上他抱走的那回,此刻她靜謐如許。
樓道里的風有點大,夾雜著雨水在飛濺,路鶴將她抱得緊緊地,一步一步地走上臺階。
他希望這些臺階永遠都沒有盡頭,是永遠。
懷里的體溫越發(fā)濃烈,他的血液也開始上升,他慢慢地俯下身子,鼻翼接近她的口鼻,感受著她呼出的氣體,那種溫熱又黏稠的氣體。
走到最后一層臺階,他終于控制不住,朝她的面頰親了上去。
那獨屬于她的溫度和濡濕,撞擊著他冰冷的唇面,似乎要將他心中困住二十四年的惡魔擊碎!
“呼……呼……”路鶴的呼吸漸漸失控。
他失控地,又親了親她的耳朵,他想今天應(yīng)該到此為止,他不能再得寸進尺了。
但他又親了親她的鼻尖。
你該收手了,路鶴!
在她唇瓣一寸距離那停留半晌,他終于控制住了自己,但是他特別難受,渾身都像是被火焚燒。
“路鶴,親下去,趁著沒人的時候,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心中困頓的惡魔像是野火燒不盡,在嘲笑他。
這時,一聲閃電響起,孟思期像是被驚到,頭微微搖擺,路鶴緊緊抱住她跑向了她的房間,將她放入被窩。
安排好一切,他又看了她好一會,就像走出這個門,他以后再也看不著她似的,他拿來熱毛巾給她擦完臉后,才走出她的房間,最后沒忍住,他又在她臉上親了親。
回到自己住所,他燥熱難當,心臟隨時要突破胸腔般,他猛地推開了窗戶,讓冰冷的雨水澆灌他灼燒的熱量。
第二天,孟思期回到警局,兩人出去調(diào)查的時候,她給路鶴道了聲歉:“不好意思,路鶴,昨天喝醉了,下次我一定不能高估我自己的酒量,沒想到我?guī)妆偷沽耍娌恢杏谩!?br />
“酒也能緩解壓力。”路鶴淡淡地說,“以后控制下就好了。”
孟思期點了點頭,“昨天謝謝你給我過生日。”
“也謝謝你思期。”
“路鶴,有件事我想問你。”
“嗯?”
“昨天你生病的樣子看起來很痛苦,這是什么病方便告訴我嗎?醫(yī)生看過嗎?”
路鶴望向車前方,沉默了下說:“其實我從小就落下了病根,在電閃雷鳴的雨夜,我的心跳就會加快,呼吸就會困難,這些年越發(fā)嚴重,特別是今年,我不知道怎么了,如果在外面辦事時,有人在時,我可能還能控制我自己,但是在無人時,我就會胡思亂想,不受自己控制,就像昨天那樣。”
孟思期再次感受到路鶴昨晚的痛苦,忙說:“所以,以后怎么辦?”
路鶴看向她,認真地說:“你。”
“我?”孟思期疑惑問,“我怎么了。”
“沒什么。”
孟思期還是沒明白,“可是不需要看醫(yī)嗎?萬一以后越來越嚴重呢。”
“不會的,相信我。”路鶴定定地看著她,因為他已經(jīng)找到了解藥,就是孟思期。
他甚至產(chǎn)生了奇怪的想法,下一次雨夜,如果他發(fā)病被她看見了,他一定要把她抱得更緊一些。
他慢慢地發(fā)現(xiàn)孟思期的眼神低垂著。
她好像覷著他的胸口,像是思慮著什么,路鶴正不知她做什么,她忽地抬眼說:“路鶴,你胸前的警徽能不能給我一下。”
“怎么了?”路鶴警服胸前的口袋上別著一枚警徽,他解下遞給她。
孟思期兩個指頭夾著警徽,翻到警徽背面,又從汽車手套箱里取出一把美術(shù)刀,在路鶴不解的眼神里,她用刀尖小心翼翼在警徽背面刻上兩個相連的小弧線,路鶴看得出來,那是飛翔的標識。
孟思期吹了吹警徽背面,又小心翼翼地將警徽遞還給他,“路鶴,我在上面刻了飛鶴的圖案,它以后可以保佑你平安。”
路鶴內(nèi)心里感動不已,他緩緩地握住這枚有孟思期記號的警徽,象征著永生無悔的警徽,他握得緊緊地,鄭重地說:“這就是我的護身符,就算我死了,我也不會丟棄它。”
孟思期卻覺得有些感傷,強作笑顏:“路鶴,你說什么死不死的話,這是保佑你平安的。”
“對,我怎么亂說話,謝謝你思期。”
這枚警徽不僅僅是他的護身符,而且流淌著思期寄托的希望,沾染著她手指的溫度和口中的氣息,他必須要好好珍惜。
“路鶴,小時候的故事你從來都沒有和我講過,你還記得和爸爸媽媽在一起的時光嗎?”
路鶴沒想到孟思期想了解他小時候的事,她會不會是覺得這個病和小時候的事有關(guān)?
“我不記得了,”路鶴想了想,還是什么都不記得,“我只記得我小時候的世界是灰色的,我好像得了病,我不喜歡和人交流,我只喜歡呆在我媽媽身邊,因為我記得我媽媽的顏色是彩色的。后來我被梁老收養(yǎng),他帶我去了很多醫(yī)院,才治好了我的病,我記得,我那叫嚴重自閉癥。”
孟思期記得沈巷鳴曾經(jīng)告訴她的故事,路鶴小時候的故事,四歲的時候,父親掉進煉鋼爐,被小路鶴親眼所見,他自此以后得了嚴重自閉癥,孤獨離群,言語障礙,反應(yīng)遲鈍,智能異常。五歲多,母親也病逝了。
他的世界確實是灰色的,唯獨母親的顏色是彩色的。
“孟思期,你也是彩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