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如今的沈時霧完全是頭吞人不眨眼的獅子。
但事到如今再沒辦法——因為江肆壹已經徹底沉淪。
沉淪到…無法再脫身。
回到酒店,沈時霧先往浴缸里放了水。江肆壹疲軟地躺在床上,聽見水聲,剛才那些記憶又不可控地迎面來。
“我抱你去洗澡。”沈時霧走過來親了兩口她的唇瓣,這時候倒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剛才沒控制好力度。”
江肆壹木著臉,在聽見這話后閉上了眼。
然后開口:“滾。”
沈時霧不僅沒滾,還輕松將她單手抱起。身體驟然懸空,江肆壹心下一驚,只能勾住對方的脖子。
今天次數太多,她此時已經累得完全不想開口說話。
直到被人放進浴缸,水汽彌漫,迷了視線。江肆壹扶著沈時霧的雙臂站在里面,臉通紅:“我自己洗,你出去吧。”
“你沒力氣。”
“我有。”
兩人對峙著,氣氛卻愈加繾綣。
沈時霧看了她一會兒,見對方的雙眸中倒影出自己的影子,喉間動了動,才點頭:“好吧。”
“小心點,別摔了。”
浴室門一聲響后被關上。
江肆壹撣了撣水霧,才慢慢褪下衣服坐進浴缸。
她喜歡偏高的水溫,此刻的溫度很合心意。感受著水流淌過皮膚,江肆壹瞇了瞇眼,有些昏昏欲睡。
正放空,門忽然被敲響。
是沈時霧站在屋外,問她:“你好,方便一起洗嗎。”
“……”
江肆壹拿拳頭砸進水里,晃出陣陣波浪。她拔高音調,非常之暴躁:“滾!”
眼看著老婆真要生氣,沈時霧終于聽話。
她應著:“好,我滾了,你慢慢洗。”
等江肆壹洗完澡,已經是一個小時后的事了。
沈時霧坐在床邊,正低頭處理工作。聽見身后有動靜,她很快轉頭:“洗完啦。”
江肆壹沒回答她,而是直接撲上床。
她將睡衣捂了個緊,本著哪兒都不露的原則,手腳并用將被子往身上一蓋,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沈時霧低低笑著,要走過去幫她掖被子。而床上人以為她又要“圖謀不軌”,連滾帶爬逃到了另一側。
“你干嘛。”
“幫你蓋被子。”
江肆壹輕哼一聲,僅露出兩只眼:“謝謝,不麻煩您了。”
沈時霧看著她這副粽子樣,幾秒后,輕松環住她的腳裸,直接將人扯回自己眼前——
她曲起手指敲了敲粽子的腦袋,緩慢開嗓:“這么有禮貌啊。”
江肆壹撇撇嘴,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那是。”
沈時霧悶出一聲笑,然后近似嘆息轉了話題:“我得走了。”
外邊已經暗了不少,但房間內窗簾掩得緊,壓根察覺不到什么。江肆壹想了想便點頭:“好,你走吧。”
還是工作要緊。
但凡江肆壹在此刻表露出一絲不舍,沈時霧都會推遲會議留下來陪她。
但對方說得干脆又利落。
沈時霧深呼吸一口才重新對上江肆壹的眼。
她撫上她的頭頂:“乖乖的,我空了會來探班。”
其實江肆壹只是面上波瀾不驚而已。
她聽后點頭,假裝沉穩:“我在這里還能不乖到哪兒去。你放心工作,有空就過來看我。”
“沒空也沒事,反正就兩個多月。”
沈時霧眸中似乎有萬千話想說,但到最后她只淡淡笑:“好。”
出了酒店,傍晚黃昏落盡,即將迎來黑夜。沈時霧坐進車內,沒著急離開,先在駕駛位上安靜坐了一段時間。
江肆壹確實成長了許多,如今有了自己的事業,也不算件壞事。
但。
到底不在自己身邊。
女人眸中愈發深沉,幾分鐘后,一聲鈴響刺耳。
她接起電話,就聽見助理在那頭道:“老板,眼線已經安排好了,叫顧寧。”
“這小姑娘做事挺利落的,您放心。”
沈時霧盯著路邊來往的無數車輛,片刻后,嘴角輕輕上揚。
夜色漸深,車燈與路燈相互交織,照得女人闔了一下眼。
她終于觸上方向盤,在車鳴聲中緩緩開口:“嗯,每隔一小時匯報一次,按天漲薪資。”
*
北城跟棲南一樣,到處是香樟種滿街道。
江肆壹昨晚在群里罕見主動發言:“不好意思,身體不太舒服,先回酒店了。”
阿云火速沖出來回復:“沒事沒事,江老師是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上醫院?”
江肆壹躺在床上,裹著滿是沈時霧氣息的被子沒馬上回復。
至于為什么是沈時霧的被子……
因為那天整行李時,對方在神不知鬼不覺下,居然把家里的被子枕頭全給扛過來了。
這還是江肆壹上車時才發現的。
她那時候對此大為震撼,并滿嘴都是“太麻煩”、“多此一舉”。而現在,她沒忍住在被子上蹭了好幾下,嘟嚷著:“還算是有點用處…”
而為什么沒馬上回復呢。
因為江肆壹有點心虛。
群里的消息刷了好多條,內容沒別的,全在關心自己。她*窩在床上滾了好幾下,才慢悠悠戳著屏幕打字:“就是有點感冒,腦子暈乎乎。”
“沒多大事,女朋友給我泡了藥,喝完好多了。”
江肆壹說得有理有條,很令人信服。群里一片:“那老師今天早點休息!”
“哎,猝不及防吃到一嘴狗糧。”
她將屏幕熄滅,手掌交疊著放在腹部,一臉安穩地盯著天花板,在放空中想——其實自己也沒完全騙人。
沈時霧那混蛋感冒還沒好全,就急著把自己吃干抹凈,結果就是。
導致她也染上了輕微風寒。
她這么想著,很應景地打了個噴嚏。
總而言之就一句話。
沈時霧是個沒自制力的臭混蛋。
江肆壹牙齒磨得響,手掌握拳在空中作勢揮了幾下后,才再度拿起手機查看消息。
明明群里熱鬧得很,大家這會兒又開始聊起明天的工作內容。
可孔殷卻發來了個人消息。
她問:“江老師,身體狀況怎么樣?要不要我來給你送藥。”
饒是江肆壹對待除了沈時霧以外的感情再遲鈍,這會兒也察覺出了不對勁。
她保持距離回復:“不用,謝謝。”
那邊只安靜了幾分鐘。
孔殷:“江老師,你還沒回答第一個問題呢。”
對方一口一個老師,讓江肆壹想起了沈時霧叫自己這一稱呼時的模樣。
她心情好了點,不過在看向手機屏幕時,笑意瞬間減弱。
本不愿再回復,可兩人確實是多年好友,再加上今后也有一定工作需溝通。江肆壹面無表情戳著字:“我已經在群里說過一遍了。”
傻子都能聽出來她的冷淡語氣,而孔殷像是察覺不到,繼續發了一堆消息。
江肆壹嘖一聲,很不耐煩地看著最頂上的“對方正在輸入中”,直接切了頁面。
點進沈時霧的聊天框,對方并沒有給自己發新消息。想到她應該在開車,江肆壹便強壓著念頭,開始逛她那單調無聊的朋友圈。
僅僅一條的動態,江肆壹卻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也許是想到幾個小時前在樓梯間的事,她看著那自己寫的句子,越看越害臊,到最后啪一下將手機翻面——
她抱頭哀嚎,質問自己為什么要在書中,寫那么多堪稱是情話的句子。
輕緩的音樂響起,是手機鈴聲。
江肆壹看清了備注,接起后用英文打了招呼。
女人笑著回應:“下午好。聽你的聲音,能夠感受到你的心情不錯,是這樣嗎?”
她說中文時完全像個機器人。
江肆壹瞥了眼時間:“晚上好。”
那頭拍了一下腦袋:“哦,抱歉。”
“心情啊,”躺著不好說話,江肆壹微微直起身,墊在脖子后的是沈時霧帶來的抱枕。
她笑了聲:“是還不錯。”
就是有點累。
得早點休息。
那頭很意外,直接用英文連問好幾句原因。
江肆壹有點困了。她揉揉眼,話一不小心全溜了出來:“我跟我前女友復合了。”
“之前一直忘記告訴你。”
“天吶,為什么要這樣做呢,你難道想讓病情加深嗎。”遠在英國的女人大吃一驚,很是擔憂。
“或許她是我的良藥呢。”
“良藥?抱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直到聽完詞義解釋,女人才嘆口氣:“好吧。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曾經傷害過你的人并不可靠,或許清醒離開才是治病的最佳方案。”
“作為你的醫生,我只能幫你這么多了。”
“我還有病人,下次再聊,祝你一切安好,肆壹。”
掛了電話,江肆壹依舊無視那些來自孔殷的消息,開始發起呆。
醫生的話還掛在耳邊,很久都未散去。她的困意漸漸消逝,最后雙眼清醒地盯著天花板。
看這架勢,可能得瞪到天明。
江肆壹糾結了很久,半小時后,還是沒忍住給沈時霧發去了消息。
我有點想你。
這是她想發的句子。
但小江的面子向來比天大,讓她發這么肉麻的話,還不如去死。
于是她編輯了十幾分鐘,都沒發出去一條。
另一邊,在服務區買了瓶水的沈時霧看著聊天頁面,微微挑了眉。
她單手擰開瓶蓋喝下半瓶,然后指尖動了動,扣了個問號過去。
江肆壹被她這動靜嚇了一跳。
心思被戳破,她假裝無事發生,也發了個問號過去。
兩個符號面面相覷。
沈時霧無奈搖了搖頭,發道:“想說什么,寶寶。”
無人在意的角落,我們面子比命重要的江老師。
在看見自己女朋友發來的“寶寶”二字。
無聲尖叫著,在床上打了八個滾。
第52章
當窗外第一縷陽光照起,江肆壹便昏昏沉沉睜開了眼。
她撈過手機,發現自己醒得比鬧鐘還要早。
這覺睡得不錯,一夜無夢。
她精神挺好,被子一掀就下了床。
總統套房寬敞豪華,大多人都覺得住得舒適。而對于江肆壹來說,她寧愿換個小點兒的房間——她懶,不想走太多路。
這層只住了江肆壹一位,劇組其余人員都住在樓下普通單人間。為此她還問了阿云:“怎么就我住這么好?”
對方過了會兒才回消息。
“房間不夠了,酒店給免費升的套房。江老師您可是咱劇組的編導,就得住最好的!”
江肆壹不明白為什么編導就能擁有特權。
但阿云話題轉得快,馬上連接了工作內容,她也就沒再追問這事。
酒店一樓有早餐自助。
江肆壹懶得往外跑,就隨便拿了幾樣,找了個靠窗的地方坐著,安靜吃。
工作群已經熱鬧起來。她點進微信,想查看消息,卻鬼迷心竅地先點進了與沈時霧的聊天框。
昨晚,江肆壹打完滾后終于冷靜下來。
她抱著被子將自己捂得快要窒息,才假裝平靜地回了對方的消息。
“想找你說話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寶寶。”
江肆壹捧著手機,目不轉睛盯了那兩個字好久。
臉在慢慢升溫。
她吸了一下鼻子,最后把空調遙控器給拽過來調低溫度。
“怎么不理人。”對方問。
空調冷氣呼呼吹,江肆壹手有點冰。她嫌打字累,就捏著語音條拖了長音:“你現在到哪兒了?”
發出去后,她還來回聽了好幾遍,確定自己語氣沒什么異常,才安靜等待回復。
“到棲南了,先去公司一趟,再回家。”
“歡迎隨時查崗。”
江肆壹“哦”了一聲,往外吐著字。她此時有點困了,思緒不清晰,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我才懶得查崗呢,你不能自己匯報嗎。你現在是在開車?哦,應該在服務區吧。”
一條五十秒的語音,有四十七秒都在不知所云。或者說,是在為最后那幾個字做鋪墊——
“你干嘛突然叫我寶寶?”
沈時霧剛坐進車內,門關的那一剎,與外面的吵鬧動靜相隔。而手機中的語音也剛好卡在這幾秒。
微微帶著倦意的女聲在此刻拋出疑問。
女人嘴角彎了弧度,嗓音徐徐:“好,我會主動匯報。剛剛去服務區里面買了瓶水,現在坐在車內,還沒開…”
她仔細又耐心地回答了對方每一個問題,包括最后那問。
“因為你是我寶寶。”
沈時霧點著方向盤,開長途的疲累突然就一掃而空。
她笑:“難道小肆不喜歡聽?”
江肆壹捏著手機,將對方的語音聽了好幾遍。
沈時霧又說:“要是你不愛聽,那我就不叫了。”
她耳根子有點熱,隨意捏了捏,在與內心的自己打完架后,才閉上眼——
“還好吧。”
“反正,不討厭就是了。”
盤子里的切片面包都已經冷得徹底。
江肆壹將昨晚的聊天記錄又欣賞了一遍,才磨蹭著退出,點進工作群。
也許是正式開工第一天,大家都顯得精神氣很足。還沒刷完所有消息呢,就見電梯轉角處涌出三四個人。
高跟鞋踩得最響的自然是林羽聲。
跟在身后的是幾個配音老師。
雖坐在角落隱蔽處,但江肆壹的身形實在突出,因此她們大老遠就鎖定了目標。
“江老師,早上好啊。”
“早上好。”
“怎么不去外面吃?這里的東西味道不怎么樣。”其余人與江肆壹打完招呼后,也去夾吃的了。只有林羽聲一屁股坐在了對面位置,正問著。
“湊合吃點,餓不死就行。”
林羽聲點頭,說好吧,又問:“你人真不舒服啊?”
“嗯,現在好點了。”
“切,”她顯然不信,“是不是要跟女朋友分開了舍不得,昨天找了個地方去約會呢?”
“咳咳,”江肆壹正抿口感稱不上好的咖啡,聽見這話,連嗆了好幾聲。
林羽聲挑眉。
結果下一秒,女人咳嗽完后面不改色地開口:“看見了吧。”
“什么?”
“生病,”江肆壹微笑,“咳嗽。”
“……”
那幾名配音演員一來,桌上瞬間熱鬧不少。大家都不是冷場的性子,邊吃邊嘮嗑,使得江肆壹對她們熟悉許多。
酒店離大廈很近,步行不過幾分鐘。吃完早飯,大家一塊兒往前走,穿過幾個紅綠燈,也就到了工作場地。
錄音棚內已經有人存在。
是清潔工提前一步來打掃。
江肆壹手里還攥著紙巾,剛想扔進垃圾桶,對方就伸出手:“小姐,直接給我吧。”
她想說謝謝阿姨,然而抬眸時卻頓了幾秒,在看清人的臉后,將稱呼給去了。
“謝謝。”
“沒關系,這是我的工作。”
對方的模樣實在算不上年長,頂天了也不超過三十歲。她在說完這句話后就退出屋外,下樓倒垃圾去了。
阿云正拿著劇本要往錄音室走。
見人站在原地,步伐轉了個彎,問道:“江老師,怎么了?”
“沒事,”江肆壹彎腰也從沙發上拿起了自己那份本子,然后不甚在意道,“就是看到那打掃的女孩很年輕,有點意外。”
“哦,她呀,是主動來找工作的。”
“我見人挺乖巧,而且薪資要求也不高,就留下了。”
阿云將劇本卷成筒,拿在手里把玩:“叫她小寧就行。”
江肆壹本身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她聽后點頭,就隨對方一塊兒進了錄音室開始工作。
“等等,孔老師還沒到嗎?”林羽聲最先出聲。
其實江肆壹早就發現缺了人,但由于實在不想搭理對方,就暫且閉了口。
這會兒她坐在旋轉椅上,問身旁的阿云:“孔老師人呢。”
“嘶,她不會睡過頭了吧…”
“你不是住在她家嗎?沒一塊兒過來?”
阿云正瘋狂轟炸孔殷,剛要脫口而出:“啥?我沒住她家啊。”
就發現貌似有點不對勁。
想到那日,自己給孔殷出謀劃策,企圖讓江肆壹住進孔家。她話到嘴邊轉了彎:“啊…”
“對,但我急著出門買早餐,就先走了一步。”
阿云當場胡亂編了個理由。
她見電話通了,連忙問那頭:“喂?孔殷,你人呢?”
女人應該是剛醒,她鼻塞得很嚴重,說話也悶上層紗布般含糊不清:“抱歉,昨天大半夜發燒了。”
“你們先開錄吧,我馬上趕過來。”
孔殷對于工作還是很認真的。
她說著要起身,腦袋卻千斤重。
阿云聽她這聲音,嘆口氣:“算了,要不你先在家休息吧。你那部分移到明天錄,也沒事兒。”
其余配音老師也道:“你這狀態完全不行,還是先養好病再工作吧。”
孔殷又重重倒回床上。
她聽見另一頭有很多道聲音,正交織著往耳邊回旋。卻始終沒聽見江肆壹的動靜。
她試探著問了句:“江老師呢?她的病怎么樣了?”
回答的還是阿云:“老師沒事,狀態挺好的。”
“行了,你快去睡個回籠覺吧,就不打擾你了,拜拜。”
江肆壹捏著筆,目光始終停留于劇本。
她圈劃了幾道,才回過神,問身旁人:“所以孔老師是確定不來了?”
阿云在心里為孔殷嘆息——看,人家壓根就不在意你。我都坐她旁邊打電話了,人都不帶聽的。
她點頭:“是的。”
江肆壹轉了幾下筆:“那就開始吧,別浪費時間了。”
阿云更無奈了——孔殷啊,瞧瞧,你在老師心里就是個浪費時間的無用東西。
有聲書與廣播劇有比較大的差異。
前者為朗讀向,無需營造場景,只需字正腔圓將故事完整誦讀即可。
江肆壹修劇本的過程中刪去了較為累贅的部分,使得情節在連貫的情況下顯得更加清爽。
太陽高升,時間漸漸到了正午時分。
重新錄制了好幾遍,江肆壹才算是滿意。她點頭,瞥了眼時間:“上午就到這吧,大家先吃飯。”
幾人接連走出錄音室,一時間,不是癱沙發就是盤腿坐于椅子上。
“我發現江老師工作時跟平時不太相似。”有名配音演員邊看外賣邊出聲。
“她其實有點工作狂的潛質。”林羽聲捏著一次性紙杯正緩慢喝水。
江肆壹抬眸:“是嗎。”
“是的,”那配音演員點頭,“您平時話不多,但只要一開口,語氣還是挺溫柔的。但工作時就不同了。”
“非常嚴肅,認真到我跟小璇都不敢吱聲。”
小璇聞言笑了好幾聲:“你自己慫,可別帶上我。”
“雖然江老師工作時確實嚴厲,但真的很有魅力。”她說罷后雙手抱懷,求生欲極強,“只是單純感慨而已,求您女朋友放過!”
提起沈時霧,江肆壹心情都好了很多。
她嘴角淺淺抿著笑:“我對象還是很大度的。”
個屁。
大度?不存在的。
這話要被對方聽見了,說不定又得解鎖個新場地。
幾人你一言我一句聊著,都沒發現背后勤勤懇懇在拖地的顧寧,正豎起耳朵聽。
另一邊,辦公室內。
沈時霧收到眼線整理的消息,扶了扶面上的眼鏡,從上往下一條條看。
“配音演員于璇,稱江小姐在工作時雖嚴厲,但卻很有魅力。”
“她又表示自己只是隨口一說,希望您不要介意。”
看到這部分時,沈時霧眼底暗了暗。
她不得不承認,江肆壹的確很有魅力。
特別是重逢后,女人味就快要溢出來。
“她現在在做什么?”
“江小姐正邊吃飯,邊將劇本細節投影到大屏幕上,與大家交流溝通。”
大屏幕。
沈時霧壞心瞬起,這一刻,她也承認。
自己確實算不上好人。
“——圈起來的這塊兒,我總覺得太啰嗦,或許…”江肆壹正拿著手機,對著屏幕放大所指區域。
大家也專心聽著,沒一個開小差。
結果下個瞬間,通知欄有兩條消息接連跳出。
是沈時霧發來的。
“寶寶,我們已經分離二十個小時了。”
“好想你。想親你、還想咬你。”
眾人沉默。
江肆壹手中的肉醬面還沒吃幾口,就不慎英勇獻身——啪嗒,掉在了地上。
顧寧反應最快。
她抓著掃帚跟拖把,一個漂移迅速趕來。不到幾分鐘,就把現場處理得一干二凈。
江肆壹:“……”
她嘴唇動了動,想解釋什么,卻又覺得欲蓋彌彰。
最后深呼吸一口,直接破罐子破摔:“嗯,那個。”
“異地戀,大家理解一下。”
其余人從石化中找回思緒。
她們擺手:“沒事沒事,我們又不是母單,談過戀愛的都懂。”
小璇弱弱舉手:“我是母單。”
“……”
你可閉嘴吧你。
林羽聲咳了幾下,試圖轉移大家注意力:“孔老師說,她下午就能來。”
“她來干啥,嗓子都這樣了還不如先在家休息。”阿云嘖了一聲,搖搖頭。
江肆壹壓根無心管別人。
她默默退出投屏,咬牙切齒給沈時霧發了三個字:“你完了。”
然后開啟消息免打擾,餓著肚子繼續給大家剖析劇本。
辦公室內,被老婆威脅一頓的沈時霧假裝無辜:“怎么了。”
見人不回復,她喝了口茶,瞥了眼正在匯報工作的員工,面不改色地繼續騷擾對象。
“又不理人啊。”
“都是女朋友了,親一口咬幾下多正常。”
“之前不是被我咬得挺舒服的嗎,現在又威脅我。江老師,怎么這么兇啊。”
員工此時已經完全匯報完畢。
她舉著巨大的文件夾,看著老板依舊將視線放在電腦上,冷汗一滴兩滴。
劃過臉頰。
片刻后,沈時霧終于抬頭:“說完了?”
員工咽了咽口水,聽后忙點頭。
“嗯,出去吧。”
這就完了?居然如此順利。
她心里暗自竊喜,說完“老板再見”后,轉身就要逃離現場。然后在即將拉開門的那瞬間,背后女聲再度響起——
“忘記說了,匯報重做。”
“……”
天殺的。
出了辦公室門,她下樓碰見摸魚搭子,開口第一句就是:“我服了,每周的匯報資料都得推翻重做。那女魔頭也真是的,我詛咒她一輩子找不著對象,孤寡到死!”
摸魚搭子面色僵硬,大氣不敢出。
“干啥?怎么突然啞巴了…”
她終于意識到不對,身體緩慢地向后轉。
結果沈時霧就安靜站在那兒,渾身上下散發的冷意如抹了霜寒的刀片。
一時間萬籟俱寂。
唯一動靜,是手機上傳出的陣陣罵聲:“都怪你個王八蛋,害我社會性死亡。”
女人舉起手機,喊了聲:“老婆。”
猝不及防聽見這個稱呼,江肆壹覺得對面這人又得搞出點事來。她冷冷:“又干嘛?”
杵在原地的兩名員工,包括路過的,眼睛睜得比雞蛋還大。
“老板,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蛐蛐你的…我就是閑著沒事干。”那人出聲,覺得自己這回肯定得被炒魷魚,急得想把嘴給割了。
江肆壹實在餓,出門隨便找了個拉面館解決午餐。她此刻咬了口蟹黃面,聽見手機上傳來的動靜,蹙起眉。
干啥呢這是。
訓員工呢?
聽見人接連不斷的道歉聲,江肆壹問:“她犯什么錯了?”
“她詛咒我一輩子找不著對象,孤寡到老。”沈時霧面無表情。
江肆壹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差點把面給噴出來。
她拿紙巾擦了嘴:“嗐,挺好。怎么說呢,這回就放過她吧。人也沒干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兒,就是話多了點。”
“挺好?”
江肆壹依舊對中午那事記恨在心,聞言硬邦邦重復:“對啊,挺好。”
電話被叮一聲掛斷。
看著手機屏幕,江肆壹咬斷了面,陷入沉思。
這是…真生氣了?
面館不大,生意似乎也不怎么景氣。此刻店內就江肆壹一人坐著,旁邊是老板娘刷視頻,聲音開老大。
她注意到動靜,哎了一聲:“小姑娘,怎么了,跟對象吵架啦?”
這耳朵真好使。
江肆壹默默夸贊一句。想了想,她點頭,從嗓子眼擠出一句話:“嗯,給她惹生氣了。”
阿姨聽后拍拍胸脯,說自己是這一帶有名的“情感大師”。
“吵架啊、離婚啊,就沒我調解不好的,”她很自信,袖子一擼,“來,跟阿姨講講,咋回事。”
江肆壹吃面的動作一噎。
她有點遲疑,但在對方期盼的目光下,還是含糊著把情況講了個大概。
半個小時后,江肆壹醍醐灌頂。她想,這位阿姨居然真的有點東西。
講的話句句戳她心窩子上,一聽,全是干貨。
“哄人是最關鍵的。”
“對方生氣,你不能讓人自己消化,談戀愛就得拉下臉,別老惦記你那沒用的死面子。”
江肆壹心虛地摸了摸鼻尖:“知道了…”
“那具體該怎么說?或者怎么做比較好?”
“那多簡單啊。”阿姨說話可直接,就連講葷話都臉不紅心不跳的,“晚上主動點兒,增進感情。”
“嘴上嘛,就說點好話,說什么,你懂的吧?”
江肆壹往上冒煙了。
她渾身一股熱氣,靜了幾秒開口第一句是:“阿姨,您這店里的空調是不是壞了?”
“凈說瞎話,好著呢。”
阿姨早就看破她,手指點了點:“你是害羞了吧?小姑娘。”
江肆壹:“……”
下午一點才開工,還有半個多小時可以磨蹭。她收回看時間的視線,別扭著開口:“有沒有更…單純一點的哄法?”
阿姨思索一瞬:“嗯,也有吧。”
“你倆是不是異地?”
“對。”
她啊一聲:“那就制造點小驚喜。本人不能飛過去找她的話,就點個蛋糕、花束啦。”
江肆壹覺得這辦法可行。
她真誠感謝:“好,謝謝您啊。”
“不過嘛,我還是覺得當面哄比較好。特別是你們年輕人,做著做著感情不就回溫了?”
江肆壹木著臉,想把剛才的道謝話撤回。
她覺得再繼續下去,自己的腦子都得被染上黃色,就急匆匆起身。又對了幾句話后,終于逃離至店外。
呼吸終于順暢。
她按平時做大綱的辦法,將阿姨那些話做了個總結。
過濾掉那些亂七八糟的。
江肆壹鄭重決定。
嗯,買點東西哄哄吧。
一下午,沈時霧都沒有發來新消息。江肆壹坐在錄音室里,就連工作時都有點心不在焉。
“好,大家都辛苦啦,今天就到這吧,收工!”
阿云起身拍了幾下手。
聽見這動靜,江肆壹才恍然回神。她在心里嘖一聲,果然,女人只會影響自己賺錢的速度。
“江老師,你晚上打算吃什么?”孔殷因病面色不佳,卻還是走來,不忘問江肆壹。
后者瞅了眼配送速度,正忙著給外賣員小姐姐發消息:“你好,可以稍微快點嗎,拿來哄女朋友的,有點急。”
說完,啪一下打賞了幾百。
對方受寵若驚。
她回復:“請放心,十分鐘內肯定到!祝你們長長久久啊。”
江肆壹看見最后一句話,彎了嘴角。
意識到自己身旁杵著個人,才抬眸:“啊?”
孔殷很耐心地重復了遍剛才的問題。
“哦,我不餓。”
“那你什么時候回酒店?坐在這兒干嘛呢。”
江肆壹終于有了較大的反應。她捏著手機,在對方眼前晃了晃:“看不清么。”
“在哄老婆。”
孔殷欲言又止,最終打開錄音室的門走了出去。
終于清凈。
江肆壹點進微信,指尖沒急著戳屏幕,先思索了一會兒,才敲起字。
“在干嘛?”萬能的開場白。
過了整整五分鐘,回復才姍姍來遲。
“開會。”
喲,這么高冷。
江肆壹反而來了勁兒。
要知道十七歲那會兒,她還挺想見識沈時霧生氣時的模樣。可惜那時候的對方穩如老狗,沒半點脾氣,說話都輕聲細語溫柔得能掐出水。
現在倒是如愿了。
雖然有點難辦,但還挺新鮮。
江肆壹又切了頁面,發現那小姐姐說話真算話,才八分鐘,就已經到達公司前邊那條街。
她先問徐媛要了點可愛表情包,然后轟轟轟全發給沈時霧,才打字:“你是不是生氣了啊?”
對方這次回復得很快:“有點兒吧。”
嗯,很實誠,這點值得夸。
“那你開完會,記得去一樓前臺看看。”
“怎么了。”
江肆壹在屏幕前有些許得意:“總之你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高樓會議室內,燈火通明。剛被訓完一頓的員工低著頭沒吱聲,其余人也是如此,就怕惹火上身。
便無人察覺沈時霧面上的細微變化。
一看就是買了什么東西送過來。
想到這,女人眸中柔和許多,但還是配合對方,沒有揭穿。
她本想讓助理將東西拿上來,想了想,還是打算親自下樓。沈時霧叩了兩下桌面:“我出去一趟。”
女人一離開,會議室瞬間響起細碎說話聲。里面設有監控,大家都不敢大聲聊天,只敢垂著頭壓低嗓音。
“——哎,老板今天更嚇人了。”
“是啊,而且經小道消息,老板似乎是談戀愛了。她對象不會被嚇跑么?”
“是啊,突然就心疼她對象了…”
嘩啦,門被打開。
里面一堆人瞬間止住話頭,靜得只能聽見女人的腳步聲。
“都低著頭做什么?”
此話一出,眾人只好齊刷刷抬眸。
卻又馬上呆滯。
此時的沈時霧,懷里正抱著一大束重瓣百合,指間還勾著一盒勾勒精致的定制蛋糕。
女人心情頗好地勾了下唇,在無數視線里,她嗓音淡淡。
“嗯,女朋友送的。”
第54章
這輩子壓根沒哄過幾次人的江肆壹,看著毫無動靜的手機,長睫垂了垂。
還沒開完會嗎。
她撇了撇嘴,終于舍得站起來。推開錄音室的門,外頭僅剩阿云跟顧寧還未離開。
“啊,江老師你還沒走呢。”阿云訝異。
忙著哄人,差點擱里面坐半天。
江肆壹干笑幾聲,隨口扯了個理由:“嗯…看了會兒劇本。那我先走了,再見。”
阿云哎了聲,說好。另一邊正拖地的顧寧記下每個細節,等著回去交差。
夏天的夜里總是悶熱,江肆壹心里壓著事,沉甸甸的,有點喘不過氣。
肚子還是餓。
她轉了一圈,最后在那家面館前站定。
老板娘不缺錢,開這家店也只是為了打發時間,這會兒就要打烊。她眼神很靈光,見江肆壹站在門口,大嗓門吼了聲:“喲,小姑娘!”
店內依舊只有她們二人。
后廚與前廳只隔著一堵墻,阿姨探出半個腦袋:“湯面馬上好了啊。”
耽誤了人家的下班時間,江肆壹挺不好意思,就點了碗最簡單的鮮蝦湯面。她此時應著:“不急的,阿姨,慢慢來就好。”
“來咯。”話落,熱氣瞬間撲了江肆壹一臉。
阿姨坐在了她對面:“吃吧。”
幸好店內空調還沒關,否則這一碗下肚,可得熱汗直流。江肆壹又道了聲謝,對方嗑著瓜子:“沒事兒,晚點打烊對我來說沒什么區別。”
說罷,她忽然湊近幾分:“怎么樣,和好了不?”
江肆壹就知道她必定得八卦一番。
筷子沒停,她依舊低頭吃面,過了會才慢慢道:“應該是,和好了吧。”
說完,她還特意點了下手機屏幕。
可惜依舊毫無動靜。
*
要不是有虎坐鎮,會議室得炸鍋。
暗波涌動中,有人鼓起膽子八卦…不,關切了一句:“老板,您什么時候談的啊?”
其余人立刻豎起耳朵。
沈時霧單手拎了把椅子,將花束跟蛋糕小心放在上面后,才不緊不慢開口:“有段時間了。”
員工中有好幾位用眼神交流了一番,大多都在想——嘖,雖然老板有錢又有顏,但脾氣差到沒邊。做她對象還是挺慘的,該不會天天挨罵吧?
那人見老板回答,意外地張了張嘴,思慮過后又問:“該不會是楊律師吧?”
沈時霧的眼神淡淡掃過來,神色一下子冷了很多。
那人立刻閉嘴低頭,一套動作堪稱熟練絲滑。
“不是。”女人馬上否認,“我的女朋友,是一位非常優秀的作家。”
提起江肆壹,她心情好了很多,補充了句,“拿過獎的那種。”
沈時霧眉梢都染上幾分驕傲意味。
其余人恍惚以為自己見鬼了。
居然能從老板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
“行了,繼續會議吧,待會還得跟女朋友打視頻。”
其余人:“……”
不敢怒,更不敢言。
*
阿姨手藝不錯,面條嚼著勁道,湯也很鮮。
江肆壹咕嚕嚕喝了個見底,肚子撐得慌,她坐著發了好久的呆。
而對面的老板娘,已經從情感指導晉升為了人生哲理大師。她說得差點潸然淚下,手中的紙巾撕了好幾條,好像在克制情緒。
江肆壹:“……”
她也不好打斷人家,就只能坐著,在自己的世界里放空。直到十幾分鐘后,實在受不了——“阿姨,二維碼在哪?我付完錢就該走了。”
老板娘還沒說完呢。她嗐一聲:“急啥?再嘮會兒。”
江肆壹吸吸鼻子,默默坐下。
快八點了,天上月亮彎了好一道,金閃閃混著光芒。江肆壹困得不成樣。
老板娘終于肯放她走了,離別前還樂呵呵開口:“小姑娘,以后常來啊,姨給你打折。”
江肆壹揉揉眼,有點疲憊,還是笑了聲:“行。”
外頭烏漆嘛黑的。好在是市中心,人流依舊不少,路燈也亮堂著,不至于到嚇人的地步。*
江肆壹慢吞吞走,沒注意到身后有一抹極其隱蔽的影子。
等人回到酒店,跟在后邊的顧寧終于止住腳步。她靠著樹,將情況盡數發給對面。完事后,拍拍屁股就回了家。
在錄音室坐了一整天,她腰酸背痛。撲到床上后,察覺到自己困意來襲,她抓起睡衣就往浴室沖。
怕自己洗著澡一頭睡過去,江肆壹拿手機放了點音樂。
輕緩旋律響起,混著花灑淅淅瀝瀝,還算動聽。正要伸手去拿沐浴露,音樂聲忽然被中斷。
她皺眉,疑惑地拿過手機。
劃開屏幕,就見是沈時霧終于有了動靜。
彈來了一個視頻電話。
江肆壹此刻正洗到一半,衣服都沒穿,發絲還濕漉漉著。她感慨對方時間卡得真準的同時,面無表情地點下拒絕。
沈時霧已經回到家中。
她將百合花動作輕柔地插。入花瓶后,打開蛋糕盒上的絲帶,捏起一塊就吃起來。
江肆壹知道她算不上特別愛吃這類,就買了個分量稍小的——由六個紙杯蛋糕組合而成的甜品。
女人看見自己的電話被掛斷,輕輕挑了眉。
剛要問,對方就發來消息:“我在洗澡!”
沈時霧咬下一口奶油,嘴里甜滋滋的,心情很不錯。她按著語音:“所以呢。”
“我不能看嗎。”
女人的聲音回蕩在浴室,又撞進江肆壹的耳朵里。
她耳根子燙得很,索性打開了點門,讓空氣有所流通。
“你,你就不能等我洗完澡嗎。”這條語音說得不流暢,她本想撤回,但手一松,直接發出去了。
江肆壹黑著臉,把手機往洗漱臺上一丟,自顧自先去洗澡了。
聽著對方很明顯是害羞了的語氣,沈時霧磨磨牙,埋藏于心底的那陰暗部分,再度冒出尖芽。
她指尖一動,又打去個視頻。
正沖身上的沐浴露,猝不及防又聽見那鈴聲,江肆壹直接無視。
對方倒也不急,反而特別有耐心。直到響起第九通電話,江肆壹迅速穿好睡衣,帶著怒氣點了同意。
“你干嘛?有急事嗎。”
屏幕中,沈時霧正慢條斯理吃著自己送的蛋糕。她今天穿了件暗紅色襯衫,袖子擼得高,露出白皙的手腕。
“想見你,不是急事嗎。”
呵。想見我,還不回我消息?
江肆壹嗤笑一聲,舉著手機走出浴室,躺在了床上。
“蛋糕很好吃,百合花我也很喜歡。”沈時霧眸中的笑意壓根藏不住,她盯著手機中的人,思念一點點滲透屏幕。
“哦,”江肆壹拖著長音,不自在地拿被子捂了捂臉。
“那你干嘛那么晚才回消息?”她問。
“那會兒我在跟員工炫耀。”沈時霧實話實說,“后來繼續開了會議,又馬不停蹄處理了一項合同。”
“剛到家,就急著給你打視頻了。”
說到這,女人裝模作樣嘆口氣:“可惜你遲遲不接。”
江肆壹:“……”
我澡都沒洗完呢,還接你視頻。你想得也太美了吧。
她輕哼一聲,暫時不想搭理人。
但想到自己今天惹對方生氣了,江肆壹還是出了聲:“所以,你不生氣了吧?”
其實沈時霧算不上生氣。
只是心情確實有點差。
本想著自己消化一會兒就行了,沒想到江肆壹居然肯拉下面子來哄人。
沈時霧吃完蛋糕,起身拿紙巾擦了擦手,而后單手托著下巴:“其實,還是有點。”
江肆壹微微睜大眼:“啊,還氣。”
自己都賠禮道歉了,還不行嗎。嘶,難道是自己買的東西不合人心意……
仔細想想,也確實。
沈時霧個身家過億的總裁,怎么可能會被一束花跟一盒蛋糕哄好。
江肆壹剛想悄悄切了頁面,去某奢侈品官網逛逛,就聽見對方又道:“如果小肆肯陪我玩個游戲,我就不生氣了。”
她手一頓,問:“什么游戲?”
沈時霧將擦完手的紙巾團了團,精準扔在了一旁的垃圾桶內。江肆壹看著她那雙手,片刻后移開目光時,臉微微泛紅。
“行李箱最里側,自己去找吧。”
江肆壹不明所以,在床上躺了幾分鐘后終于撐著身子站起來。她踩著拖鞋,半蹲著翻翻找找。
當觸碰到一個用黑色袋子裝起來的東西時,她心中忽然警鈴大作。
燙手,指尖立刻收回。
沈時霧見她動作遲疑,安撫著:“沒事,拿出來。”
江肆壹猶豫過后,還是打開了袋子。在看清里面裝著的東西時,她又是好奇,又覺得羞恥至極。
“沈時霧!”她喊了對方全名,“你,你…”
“你簡直不可理喻。”
她居然往自己行李箱里放這種東西!
沈時霧笑了聲,絲毫沒有心虛感。她嗓音沾染上很多情緒,變得沉沉:“小肆可是答應了的,要陪我玩游戲。”
這怎么玩?
自己玩自己么。
江肆壹臉上滾燙一片,拿著這模樣可愛的東西不知所措。她站起身來,心里莫名有種說不清的復雜感覺。
她并不排斥這東西。
相反,因為從未嘗試過,所以多了幾分好奇。
但……這實在太讓人羞澀。
沈時霧聲音輕緩:“要是不愿意,當然沒有關系。”
反正來日方長,以后可以當面讓對方了解一下這東西。
江肆壹將手機放在床上,自己站在一旁冷靜了會兒。
本性與理智在打架。
她咬了咬唇,萬分糾結。
直到沈時霧再度出聲,喊了她的名字,江肆壹才重新舉起手機。她睫毛抖著,開口第一句嗓音不穩:“怎…怎么玩。”
女人有點意外。
她本以為自己嚇到對方了,還想馬上撫慰,誰知卻聽見這么一句問話。
沈時霧頓了頓,而后將用于操控的軟件點開。
確認無誤后,切回微信,對江肆壹道。
“放松,聽我指揮。”
她嗓音曖昧,“不怕,會讓你舒服的。”
第55章
臥室內空調溫度很低,床上人卻燥熱得面紅耳赤。
掩蓋著身體的被子,還透著淡淡的、沈時霧身上的香味。
江肆壹有些無措。
她第一次玩這個,地方都找不對。又因為太過羞恥,到最后啪嗒一下把視頻掛了。
沈時霧見對方惱羞成怒,發了條語音:“沒事,這對你來說是有點難度。我以后會慢慢教你,今晚先睡吧。”
江肆壹正與手中那剛消毒完的“冰激凌”面面相覷。見有消息來,她移開目光一瞧,神情立刻就沉下來——什么意思!
什么叫對我來說有點難度。
看不起誰呢。
她咬著唇,怒氣沖沖地開始研究手冊,期間還威脅對方今晚不許早睡。
而沈時霧看了眼墻上的掛鐘,將剩余的蛋糕放進冰箱,就打算上樓洗漱。
她低頭看了眼微信,依著:“好,等你睡著了我再睡。”
浴室內,熱氣彌漫,水霧卷得到處都是,淹濕了鏡子。
沈時霧坐在浴缸里,閉目養神。
手機放在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旁邊還有一瓶紅酒。
女人抬手帶起一陣水聲,不久,手機忽然有了動靜。
看清屏幕后,沈時霧有瞬怔愣。
點下接通鍵,不到幾秒,電話那頭便傳來一聲低喚:“沈時霧…”
聲音很軟,尾音落得又輕飄飄。
像被欺負狠了的小兔子,紅著眼正反抗。
沈時霧在水霧中闔了闔眼。
她啟唇:“在做什么?”
江肆壹已經說不出話了。她緊緊握著手機,像是要將其捏碎。
還沒回答對方的話,身體就搖搖欲墜,片刻后側倒在床上,很小幅度地顫抖。
這東西有兩種開關方法。
一種是按自帶的遙控器。
另一種,便是用軟件操控。
很明顯,江肆壹此刻正嘗試第一種死法。
雖然是最低頻率,但對于初次嘗試的她,還是無法很快適應。
因身體止不住發顫,手中的遙控器被不慎顛簸至床下。一聲悶悶重響過后,江肆壹在意識模糊中想——嗯,玩脫了。
那東西壓根就不停歇,有規律地碾壓過柔軟點,激得江肆壹仰頭喘息。
“小肆?”沈時霧的聲音從手機中傳出。
聽見這聲,水流迅速滑動,江肆壹用手掌死命捂住嘴,卻還是溢出好幾聲。
沈時霧忽然覺得嗓子很干。
對方的細碎動靜被盡數吞進耳里,她拿著手機切換至操控頁面,輕輕笑著:“到了?”
江肆壹正小口呼吸著。
她眼神渙散盯著天花板,還沒緩過神。
小玩具依舊我行我素,跳動不停。
眼見著自己的腰肢又要拱起,江肆壹咬著唇,拖著軟趴趴的身子挪到了床沿邊。
伸手,要去夠那遙控器。
終于拿回來了。
她暗自松了口氣,按下了關閉鍵。
身體驟然蜷縮,混著緋紅的臉頰與喘聲,江肆壹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
自己明明按了關閉。
可是頻率怎么會升兩個檔?
她緊緊捂住嘴,被扔在枕頭上的手機傳出女人愉悅的聲音。沈時霧此時依舊坐在浴缸里,饒有興致地開口:“小肆,是人難受么。”
“嗯?怎么不說話?”
她話里透著虛假的擔憂,句句含了關切。
江肆壹無力回應,只能被迫承受著永無止境的折磨與…快感。
她抓緊被子,松了又攥,直到淚落了好幾行,終于有間隙呼吸時,才斷斷續續道:“沈時霧…是不是,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啊,”女人裝無辜向來很有一套,她笑吟吟,“可能是它自己失控了吧。”
江肆壹咬牙切齒,從齒間擠出兩個字:“混蛋。”
“嗯,”沈時霧像是很享受,“好聽,再多罵幾句。”
后半夜,江肆壹累得眼皮都不想抬。
她就著最后一絲力氣,將那東西取了出來。
嘖。
完全不能見人。
猝不及防被染了一手,江肆壹的羞恥心再度爆發,跌跌撞撞就往浴室跑去。
又洗了一遍澡后,回到臥室,電話還沒掛。
沈時霧喊了她聲:“寶寶。”
江肆壹僵著臉撲回床上,清了清嗓:“滾,別叫我。”
“這么兇啊。”
“你第一天認識我啊。還有,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不知道?”
沈時霧這會兒也終于從浴室回到臥室。
她笑:“不知道。”
“……”
對牛彈琴。
江肆壹面無表情:“掛了。”
她做事利落,說掛就掛。末了盯著天花板,想到剛才的情景,實在難以入眠。
她承認,自己確實對這方面很有好奇心。但……
沈時霧也不能這么玩啊。
哄著自己叫,聲音出來了,又加大頻率。
不叫么,后果更嚴重。
期間實在受不了,想直接拿出來,結果聽見沈時霧嘖一聲:“也沒事,以后慢慢收拾你。”
江肆壹:“……”
為了今后的美好生活,她還是選擇了“忍辱負重”。
又起來倒了杯水喝,等嗓子好些了,已經快凌晨兩點。想到明天還得早起,江肆壹忙回到床上蓋好被子,閉上眼睡覺。
二十分鐘后。
腦海里亂糟糟的,全是剛才二人不堪入耳的對話。
靠。
江肆壹一掀被子下床。
不睡了,趕稿。
*
臥室內一片昏暗,連窗簾也沒拉開。
江肆壹從桌子上直起身,終于回神。當意識到自己趴在這兒睡了半宿時,她第一反應是揉腰。
嘶,酸死了。
應該還挺早的吧。
她這么想著,從床上拿回手機。
屏幕亮起的那刻,江肆壹徹底傻眼——怎么就十一點了!?
微信被轟炸了無數條消息,在八點時倒是全都安分下來。
林羽聲:“大作家,別睡了起床上班!”
“咋沒動靜?您倒是詐個尸啊。”
……
“發燒了啊,那就好好休息吧,不用回消息了。”
我發燒了?
江肆壹懵懵懂懂問自己。
直到點進沈時霧的聊天框,她才了然。對方也是個奇才,在半個小時內打了快百來通電話,像丟了孩子的家長。
「語音電話未接通」
「視頻電話未接通」
“還在睡覺嗎?醒了發個消息給我。”
“我給你請過假了,說是晚上發燒。”
“寶寶,別不理人。”
江肆壹很輕地眨了眨眼。
她嘴唇上揚,咕噥著:“誰不理你了…傻不傻。”
回完消息,她去洗漱,看見放在柜子上的“冰激凌”,她發誓自己再也不會吃這玩意兒了。
劇組還是得去的,畢竟是工作,就是要裝得像樣點兒。
往附近兜了一圈,即將路過那家面館時江肆壹轉頭就跑,便很幸運地沒被老板娘逮到。她隨便進店買了點面包啃,就慢慢悠悠往大廈走。
一進門,她演技爆棚。
“咳咳…”
好在前些日子,沈時霧傳染給自己的那點感冒還沒痊愈。江肆壹拿拳頭抵在嘴邊,裝得有模有樣,還戴上了口罩。
“喲,你怎么來了?”林羽聲正坐在沙發上捧著電腦,見門被推開,是江肆壹來,很是訝異。
“我,咳咳…”
“中午起床時燒已經退了,就咳咳…”
林羽聲沉默:“……”
“退這么快?”
“對啊,我體質好。”江肆壹馬上反駁。
過了幾秒,她覺著有點不對勁,又彎著背咳起來。
像個老奶奶。
“行,那你進錄音室吧,這會兒正錄著,你進去時小點聲啊。”林羽聲正忙著處理工作,無心繼續懷疑。
進去后,阿云正隔著玻璃與里面的配音演員溝通。她叉著腰,站累了剛要坐下,就聽見身后一陣腳步聲。
“江老師,你怎么過來了?”
“燒退了,沒多大事。”江肆壹往上扯了扯口罩,又擺手,示意不用擔心。
阿云很感動,她拍拍手:“咱劇組真是身殘志堅啊!”
…這是這么用的嗎。
今天的錄制很順利,收工時間與平常相比早了半個鐘。幾人從錄音室往外走,阿云提議:“這么多天了,大家還沒好好聚過。要不今天一起出去吃個飯吧?”
她拍拍胸脯:“我請客,隨便吃!”
都這么說了,自然沒人有異議。江肆壹也點頭:“可以啊。”
七八人并排走在街上,回頭率更高。
江肆壹依舊沒摘口罩,她走在林羽聲身邊,正低頭給沈時霧發消息。
“組里聚會,出去吃個飯。”
這些天里,對方幾乎是每隔半小時就報備一次。
每次打開手機,都能收獲一堆新鮮出爐的照片——有時是開會時的、有時候又是回到家逗十一時拍的照。
相反,江肆壹報備的次數要少很多。
她發完消息,就聽見林羽聲提醒著:“姑奶奶,走路別老玩手機,要不就多買幾個保險。”
江肆壹呵一聲:“有車也先撞你。”
“……”
市中心向來熱鬧,更何況是大城市。幾人一路逛過去,最后還是阿云在手機上搜到一家點評不錯的西餐廳。
她指著屏幕問眾人:“就這家吧,怎么樣?”
林羽聲瞅了眼平均消費,納悶:“你發財了?”
對啊,天降橫財,二十萬呢。
想到這,阿云差點樂出聲,她調整了表情:“大家工作都這么用心,可不得吃點好的嗎。”
“得了,就這家。應該是在右拐彎那兒,走吧。”
進了餐廳落座,江肆壹隨便點了幾道,就安靜坐著看手機。
沈時霧已經回了消息:“知道了,有多少人啊?”
女人靠著椅背,目光往前邊轉了一圈:“加上我,八個。”
對方回:“好。”
想著對方報備都會附張照片,江肆壹也不甘示弱。她道:“開個視頻,讓你看一眼,不過別出聲,安靜點兒。”
對方依舊跟個機器人似的:“好。”
“——孔老師?這么巧,你也在這吃飯啊。”
聽見這聲,江肆壹眉毛一跳,手僵了僵。
“余小姐啊,確實巧。”
余紊目光轉移得很快。她看向另一邊的江肆壹,心情挺復雜的,卻還是出聲:“肆壹,你也在啊。”
肆壹不敢動。
因為手里的視頻已經撥出去了。
對方接起的那秒,余紊恰好又開口:“肆壹,我看你面色不好,是人不舒服嗎?”
許是因為有些擔心,她拔高了音調,聲音瞬間落入每個人耳中。
包括沈時霧。
她嗓音緩緩:“八個?”
“站著的那個呢,請來的醫生?”
第56章
以前的江肆壹總覺得自己命運多舛。
后來遇見沈時霧,又否認了這一看法。
直到現在,她再度覺得,自己這運氣,一般人還真扛不住——
沈時霧說得不算大聲,再加上眾人的目光都被余紊吸引而去,便無人注意到這動靜。
江肆壹面無表情,有點想死。
她攥緊手機,冷冷淡淡回道:“我人挺好的,沒不舒服。”
余紊點點頭,終于止住話頭。她又跟孔殷道:“那我就先走了,孔老師,下次聚哈。”
“好,再見。”
孔殷跟余紊早年在英國就已經相識,雖然談不上特別熟,但也算朋友。最主要的是,這倆人都不知道對方其實是自己情敵,所以相處得還挺融洽。
余紊一走,其余人便又開始聊起來。唯獨阿云看著對方的背影出了神。
她問身旁的孔殷:“那是你朋友啊?”
“算吧。”
“這么好看?”
“聽說人家有喜歡的,你死心吧。”
“…哦。”
江肆壹默默往角落又挪了挪,充當透明人。
視頻已經被掛斷了,她正以最快手速敲字:“我都不知道她哪兒冒出來的。除去她,真的是八個。”
“你不會又生氣了吧?”
“沈時霧,回消息!”
江肆壹心如死灰,覺得自己這運氣去買張彩票都能倒貼人家五千——滑一跤給人玻璃柜磕爛。
等待消息的過程中,她忍不住想到十七歲那個傍晚,也是夏天。風都是溫熱的,一點涼意沒有,吹得額頭汗津津。
因為饞路邊燒烤,沒及時回家,惹得沈時霧飛速來抓人。到達作案現場后還坐在自己身后,神情不好不壞。
江老師安靜坐著,感慨了一會兒,最終嘆了句。
唉,老了。
今年四十多,就坐在她身旁的林羽聲:“……”
“你老,那我不成活化石了?”
江肆壹嘶了聲:“不好意思。”
“……”
菜式大多是高格調但卻不頂飽的玩意兒。江肆壹不怎么好這口,草率吃了點,打算等會兒回酒店再點個外賣。
“來,我們好不容易聚次會,拍個照吧。”阿云拿出手機,“剛好能上微博營業一下。”
女生對于拍照這方面可精細,就著必須得出片的決心,一群人嚓嚓擦拍了好幾張。
總算是拍完了,阿云剛要坐下,就有服務員很有禮貌地過來詢問:“請問幾位是網紅嗎?”
“啊,不是。”
本以為這么回答,對方很快就會離開。誰知她擺擺手:“那也沒事。”
“只要幾位將菜品的照片上傳到社交媒體,就能多送一式飲品,還有機會免單哦。”
有二十萬傍身的阿云覺得太麻煩,剛要出聲婉拒,其余人就已經掏出手機,切成微博小號:“拍張照發一下就行了吧?”
“是的。”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江肆壹這么想著,也拿出手機。
十分鐘后,兩位服務員拿著托盤,依次將七杯混釀葡萄酒端于桌面,而其中最顯眼的是那格格不入的伯爵紅茶。
而當服務員專門將那“格格不入”放在自己眼前,江肆壹的腦袋上緩慢地冒出一個問號。
對方緩聲:“抱歉女士,葡萄酒今日售罄,換成這杯可以嗎?”
聽見這話,江肆壹再度悲嘆自己的運氣之差。
她點頭:“可以。”
安靜抿了幾口瓷碗中的茶,再抬眸,是阿云正將照片往群里發:“p圖接龍哈,接完發微博營業,速度速度。”
江肆壹應了聲,掏出手機。然而就在這一刻,剛剛那服務員又來了。看架勢,還是沖著自己來的。
她微笑,心想又有啥厄運即將來襲。
“小姐。”
“…怎么了。”
“恭喜您!”
眾人抬頭,江肆壹啊了一聲:“什么?”
“您抽中了本年度唯一的免單機會!”
江肆壹有點不敢置信。
她眸中流出疑惑:“這是怎么抽的?”
服務員一頓,心想完蛋,剛才忘背這茬了。
幸好林羽聲這貨及時出聲,她撞了撞江肆壹的胳膊:“你問這么多干嘛,啰里八嗦的,知道自己中獎了就行。”
江肆壹沒找對重點,黑著臉:“你才啰里八嗦。”
“……”
“所以各位用完餐之后,就可以直接離開了,”服務員很感激地看了林羽聲一眼,雖然后者渾然無覺。
她又轉而對著江肆壹,語氣非常富有感情:“小姐,您運氣真好,讓人羨慕!祝您在今后的日子里也能夠一切順利!”
江肆壹莫名地,嘴角抖了三下。
怎么這么像背稿呢。
她干笑幾下:“謝謝啊,也祝你。”
雖然總感覺哪里不對勁,但江肆壹還是很開心。她的壞心情一掃而空,跟大家一塊兒走在傍晚的馬路邊上吹風。
發絲隨風飄的瞬間,她想,要是沈時霧在就好了。
念到這,江肆壹嘴角平了點。她低頭看著毫無動靜的手機,神色忽然暗了幾分。
不回消息是吧,你個狗女人。
她踢了踢路邊的碎石頭,心情又變得煩躁起來,猜測著——沈時霧該不會又生氣了吧?
這時候,跟阿云并排走的孔殷突然出聲:“我家就在前面小區,大家要不要上去坐會兒?”
“我養了貓,英短,很可愛。”
幾位配音演員對于毛茸茸的生物壓根就沒有抵抗力。她們應著:“好啊,走唄。”
江肆壹正煩得很。
她就著對象究竟有沒有生氣一事,思索半天,堪稱兩耳不聞窗外事。
她就跟著大部隊走,到哪兒算哪兒。
直到進了小區,江肆壹才回過神,問一旁的林羽聲:“咱干嘛去?”
“去孔老師家。”
“?干嘛上她家。”
林羽聲抬眸看她:“你發燒把腦子燒傻了?”
“去做個客唄,人還養了貓呢,去擼擼。”
江肆壹:“……”
她還是比較喜歡兔子。
孔殷家整潔干凈,面積也挺大,林羽聲轉悠著點頭,像個來看房的:“這地段,房價可貴吧?”
女人從冰箱里給大家拿了飲料,聞言很謙虛:“這套是前幾年房價沒漲時買的,不算特別貴。”
她說著繞過阿云將橙汁遞給江肆壹:“江老師,給你。”
“喝不下了,謝謝。”
孔殷似乎早就預料到,很順手地轉身丟給阿云:“喏。”
阿云沉默片刻,掰開拉環仰頭差點一飲而盡。
林羽聲轉累了,一屁股坐在江肆壹身旁,而阿云跟其余配音老師正跟貓玩。
她們喵一句,貓也跟著喵一聲。
林羽聲也坐不住了,跑過去蹲下逗貓。
過了會兒,她朝江肆壹招手,意在讓人過來。
然而后者瞥了眼貓,莫名其妙來了一句:“其實我家里養了兔子。”
林羽聲頓了頓:“所以呢。”
“也很可愛。”
“哦,是我女朋友養的。”
“……”
她總覺得這人自從跟前任復合,腦子是愈發不正常了。
江肆壹自然不知道林羽聲在想什么,不然必定會跳起來反駁。她撇撇嘴,百無聊賴地低頭看起手機。
好啊,還沒回消息。
沈時霧你是吃熊心豹子膽了。
江肆壹在心里無能狂怒,到最后索性閉上眼小憩,主打一個眼不見為凈。
“時間還早,我們要不要來玩個游戲?”孔殷突然拿著一摞牌冒出來。
猝不及防聽見“游戲”兩個字,江肆壹咽了咽口水,都快應激了。
“江老師,你臉怎么這么紅,不會又復燒了吧?”阿云不明所以,轉頭問道。
滿腦子都是昨晚那電話play的江肆壹,此刻冷靜地睜開眼,演技精湛:“是么,可能因為屋子里太熱吧,沒多大問題。”
她不動聲色轉移話題:“游戲?可以,打發點時間。”
幾人圍坐在地毯上,游戲是很經典的真心話大冒險。
若不是剛才得轉移大家注意力,江肆壹是肯定不會答應玩這個的。她懶,覺得麻煩。
也就是因為懶得開口,所以每當她輸了的時候,就以酒帶過。
果酒,度數不高,一般人不會醉。二十分鐘過去,江肆壹已經四杯下肚,這會兒即將迎來第五杯。
“要不你就回答個問題唄,或者參與個大挑戰啥的。”林羽聲剝了倆花生往嘴里拋,“按你這喝法,腦袋里的水都快兌成酒了。”
江肆壹一飲而盡后,送了她個滾字。
這酒味道不錯,清香撲鼻,入胃也不烈。江肆壹舔了舔唇,覺得自己還能再戰個七八杯。
然而半小時后,她腦子昏昏沉沉,連看人都有十個影子。
“啊,又我輸?喝,喝…”
江肆壹拍了拍腦子,想讓自己清醒點。
又喝完一杯,她眉頭蹙得很深,覺得舌頭酥麻麻的。
不過所謂越戰越勇,她此刻覺得自己即將飛升成仙,差點原地打坐。
“來,繼續來。”江肆壹嘴里念叨著,“我就不信了,能輸那么多回。”
在場幾人就沒有酒量好的,到了這會兒,意識大多不清醒。
她們應和著:“來來來…”
這局還沒分出個勝負呢,門鈴突然響了。孔殷步伐徐徐去開門,她腦子也有點沉。
然而當她看清屋外站著的人,醉意一下子消散許多。
“沈…”
話還未說完就被打斷。
沈時霧面上情緒不佳,看人時眼尾掃下來,無比淡漠。
“讓開。”
孔殷咽了咽口水,無端生了點冷汗。
“這是我家。”她道。
沈時霧嗤笑一聲,愈發不爽,撞了擋路的就直徑進屋。
此刻的江肆壹徹底癱在地上。她橫七豎八躺著,一身酒氣,嘴巴還在不停咕噥什么,講個不停。
沈時霧垂眸,長睫于她臉上投下很深的一道陰影。
“江肆壹。”
被喊了名字的女人終于睜了睜眼。
她視線模糊,像吃了毒蘑菇。
感受到自己被抱起的瞬間,江肆壹下意識想掙扎。然而在聞見那抹熟悉氣息時,又驟然乖巧下來。
她先用腦袋蹭了蹭,然后窩在對方懷里,聲音悶悶:“你是我女朋友嗎?”
沈時霧火氣消了點。她垂眸:“嗯。”
“哦,”江肆壹摟上她脖子,貼得很緊,“我女朋友是個不回消息的王八蛋,你也是嗎?”
“……”
第57章
北城人民的夜生活一向豐富。特別是夏季,燈火通明之中,車鳴聲此起彼伏,毫不停歇。
江肆壹一口咬定自己沒醉。
她才掙扎著從沈時霧懷里鉆出來,就迫不及待往前跑——不過沒成功,因為手腕被身后人死死扣住了。
“慢點。”
江肆壹一身酒氣,走路晃晃悠悠。聽見這兩個字,她很兇狠地回頭:“我沒醉。”
周遭滿是電瓶車喇叭聲,混著樹上蟬,也不難聽。而沈時霧剛下長途,就趕著來抓醉鬼,心里還憋著火氣。
但。
她此刻看著眼前人歪斜的背影,情緒稍微有所好轉。
——太可愛。
“慢點走,到我旁邊來。”沈時霧語氣緩和了點。
江肆壹平時就不愛聽她的話,更別說現在。她低頭,企圖將自己的手臂抽出來,嘴里還碎碎念:“不要,我要自己走,放開…”
沈時霧的神情又暗下來。
她嘖一聲。
“江肆壹。”
女人的身影很明顯僵了僵。
也許是酒精所致,江肆壹的思緒很活躍。眨眼的瞬間,就想到幾年前,自己不想解題時,對方也是這么喊著全名。
久違的壓迫感緩緩襲來。
江肆壹木著臉,默默放棄了掙扎。然后不情不愿又分外乖巧地轉身,走去站在了沈時霧旁邊。
后者摸上她腦袋:“乖點。”
江肆壹低頭盯影子,很專注,沒吭聲。等走了好幾步,她才回過神來似的,輕哼:“我盡量吧。”
回酒店的路上,有家超市。沈時霧帶著這醉鬼腳步拐彎,打算進去買點蘋果橙子,用于做醒酒湯。
醉鬼這時候還算聽話,跟在身旁不吵不鬧,看起來比沒碰酒的還清醒。
直到沈時霧結完賬,要往外走時,她往旁邊一看,卻半點影子都沒見著。
天邊圓月高掛,樹梢停了幾只鳥,正筑巢。
江肆壹此刻就這么抬著下巴,眼睛一刻不離盯著人家干活。
看著看著,她很怕它們沒站穩跌下來,就固執地伸出手兜著,以防萬一。
等沈時霧找到人時,所看見的,就是這么一副情景。
她發絲凌亂幾分,站在暗處,穩了穩氣息。
江肆壹,那么多年了,還是這么愛玩失蹤?
沈時霧本想這么開口。
然而當對方意識到自己正逐漸靠近時,竟*是先伸出手,比了個“噓”的動作。
江肆壹用氣音:“小點聲。”
沈時霧的眸光晃了幾下。
她嗓子一動,把話咽了下去。
站了不知道多久,江肆壹終于感到疲累。她揉了揉自己的脖頸,然后軟軟撲進沈時霧懷里。
“沈時霧。”
“嗯?”
江肆壹在有安全感時,話會多一倍,且大都不知所云。她此時又嘰里咕嚕開口:“小鳥們真厲害。這晚過后,它們就有地方睡了。”
“做只鳥也不錯。它們不用買房,無需為錢發愁,只要叼幾根樹杈子,就算是有家了。”
“真是羨慕啊。”
“羨慕什么,”沈時霧揉著她后腦勺,又挑了幾根發絲把玩,“你也有家。”
她嗓音緩下來:“早在四年前,你鉆進我傘下的那一刻。”
“就有家。”
*
某位醉鬼終于心滿意足回了酒店。
沈時霧那些話說得她高興,卻又不想表露出來,只能往床上打了好幾個滾。
江肆壹到現在都堅信自己沒醉。
所以當她踩著拖鞋,搖搖晃晃繞過客廳去往廚房,看見沈時霧正忙活時,喊了一句:“沈時霧,你在干嘛。”
“煮醒酒湯。”
“哦,”她整個人掛在廚房門上,“給誰煮的?”
“給豬煮的。”
“……”
饒是江肆壹現在意識不清醒,也聽出來這話里的不對勁了。她氣得用頭磕了好幾下門。
額頭有溫熱觸感。
再抬眸,是沈時霧將手掌墊在了中間。
“就算是豬,也不能這么撞。”
“……”
江肆壹轉頭就走,又繞過客廳回到了臥室。
她身上沒什么力氣,腦袋還暈著,眨下眼能蹦出好幾片黑影。
想到曾經刷到的一些視頻。
她忍不住裹緊了小被子。
這個跡象。
不會是猝死的前兆吧。
才喝了十幾杯酒,接著又走了那么大段路。
不會吧。難道自己的身體要扛不住了?
江肆壹沉重地閉上眼,開始迎接慘痛命運。
沈時霧推開門時,就見某位大作家正極其安詳地躺在床上。躺得筆直,雙手放在腹部,被子蓋得一絲不茍。
她頓了頓:“江老師,修仙呢。”
江老師沒反應。
沈時霧端著瓷碗,先將其放在了床頭柜上。
一股甜味瞬間涌入鼻腔。
江肆壹睫毛抖了抖,還是沒睜眼。
“飯前應該運動一下,”沈時霧意有所指,“老師覺得呢?”
江肆壹驟然詐尸。
她直起身,又因腦袋暈沉差點倒回床上。
還沒有所反應,嘴邊就被碰上冰涼之物。
沈時霧拿著瓷勺,舀了口湯,正喂到她唇旁:“啊。”
除了水果的清甜,還有蜂蜜的味道。
太甜,有點膩,江肆壹喝了兩口就別開臉:“飽了,我想睡覺。”
“喝完,不然明天一早有你難受的。”
江肆壹覺得自己應該去沖洗一下大腦,好把那些黃色廢料全倒出去。她吸吸鼻子,苦著臉:“太甜了。”
“那換種喂法。”沈時霧忽然道。
江肆壹正唾棄自己略顯放浪不羈的思想,后一秒,下巴就被掐住。
雙唇相貼。
沈時霧再度沉沉道:“張嘴。”
醒酒湯是喝完了,嘴巴也快成了個三級殘廢。
江肆壹紅著眼怒斥:“你…你又咬我。”
女人眸中透了饜足。
她笑:“下次會注意。”
把瓷碗拿去廚房后,沈時霧又進浴室放了水。出來時推開臥室門,對床上人道:“洗完澡再睡。”
江肆壹不想動彈。
她翻了個身:“我好困。”
“不洗澡,一身酒味,我倒無所謂。只是某人怕是明天一起來就要嫌棄自己。”沈時霧替她拿了睡衣,又坐在床沿哄了會兒,江肆壹才抬了抬眼皮。
她認命下床,視線有些模糊。
然而雙腿落地只一瞬,就被對方單手抱起來了。
沈時霧吻了她額頭:“沒力氣?沒事,我幫你洗。”
浴缸壁很涼。
江肆壹無處可躲,只能移開視線。她曲起膝蓋抱著,盡可能縮成一團。
她臉透著紅,是在害羞。
沈時霧動作很輕柔,拿著毛巾為她擦拭。見人神情不自然,她緩聲:“這么緊張做什么。”
江肆壹縮得更厲害了。
醒酒湯沒這么快奏效。她垂著眼簾,盯著水波蕩漾,伸出手戳了幾下。
沈時霧看著這一團人,輕輕搖了搖頭,然后將沐浴露勾了過來。
茉莉花香,很好聞。
她在手心打勻后,觸上了江肆壹的背。
也許是夜深,又坐在浴缸里,熱氣彌漫著實在太困。江肆壹由一開始的神經緊繃,到最后完全放松。
“抬頭。”沈時霧摸了摸她下巴。
江肆壹瞇著眼,拖著長音哦了一聲,然后乖巧照做。
像只高傲的小兔。
沈時霧勾起唇角,壞心眼地將泡沫抹在了她臉頰邊。
兔子眨了眨眼,開始抗議。
她將手從溫熱的水中伸出來,擦去了那些惱人的泡沫,不小心迷了眼后,又閉著眼嘟囔:“我好困的,別搞有的沒的…”
沈時霧用洗臉巾為她擦拭完眼睛,看著人面上通紅,又一臉迷糊樣。
將心里那些不可見人的壞心思強壓回去后,她應著:“好,不搞你。”
…怎么總感覺哪里怪怪的。
被沈時霧抱在懷里的感覺很好。
就像是…被幸福和安全感填滿。
從浴室出來后,江肆壹不動聲色嗅著她身上的味道,想要牢牢刻進腦海似的,結果被人敲了敲腦袋:“是小狗?”
江肆壹又往她懷里拱了拱。
“我不是小狗,我不咬人。”
“那你是小兔子。”
“……”
她就不能是個人嗎。
被放到床上時,江肆壹像從宇宙飛了一圈后又穩當落地。她踹了好幾下被子,不滿咕噥:“好熱…”
沈時霧按了下空調遙控器。她見床上人翻來覆去,就是不安靜,將被子扯過來蓋在其身上。
“再動更熱,”女人按住對方的肩膀,力度雖不大,禁錮人卻完全夠用,“乖乖睡覺。”
江肆壹以為她這是叫自己乖乖呢。
心里甜滋滋,連帶著人也不動了,她躺尸般靜止,想再聽一聲。
結果隨之而來的,是熄燈后的一片黑暗。
沈時霧摸了摸她腦袋:“晚安。”
什么意思。
這是要走嗎。
晚上本就情緒多變,再加上酒精還未完全消散,江肆壹在漆黑中嘴巴一癟,有點想哭。
在人即將要轉身時,她及時扯住對方衣角。
她委屈了,先吸吸鼻子再開口:“你干嘛去。”
沈時霧如實回答:“還有點工作要處理。”
江肆壹手上的力度松了點,幾秒后又緩緩滑落。
她把頭埋進被子里,嗯了聲:“你去吧。”
站在床邊的女人卻沒動。
江肆壹感受到了,便露出一只眼瞥了瞥。
那團黑影此時正雙手抱懷,看著自己。雖然打量不清神情,但那股戲謔的味道快溢出來。
江肆壹不動聲色又將眼睛藏起來。
靜謐中,沈時霧忽然悶出一聲笑。
她抬手將床頭柜上的那盞臺燈打開,細小的亮光瞬間蔓延。
床上人聽見動靜,默默往下扯了扯被子,想再偷瞄一眼——卻被逮住。
睜眼的瞬間,沈時霧正含笑打量她。
女人話中有無奈之意,仔細一聽,更多的卻又是縱容。
“總是這么別扭,也不知道誰慣的你。”
江肆壹面上燥,她舔舔唇,覺得應該是酒精的過錯。
聽見這句,她聲音被罩在被子里,顯得有些含糊:“王八蛋慣的。”
“……”
沈時霧抬手將那臺燈關了。
房間再度遁入黑暗。
江肆壹感受到有人俯身貼近,再然后,是手中的被子忽然被向下扯。
她的臉沒了遮擋物,徹底暴露在空氣中。
剛要拿手捂,對方就強硬地扣住她手腕,壓在枕頭上,深深陷下去。
如此不可反抗的姿勢,沈時霧語氣卻挺溫和。她慢慢解釋自己不回消息的原因:“今天忙完了就趕來北城找你,一大半時間都用在開車上,實在沒空看手機。”
這是真話,只是微微摻了點假。
她不是忙完了才趕來的。
是收到顧寧消息后的第一秒,就匆忙下樓出了公司,一腳油門踩到北城的。
期間沒看手機,是因為在抓緊趕路。
她要以最快速度來抓江肆壹。
周圍一片漆黑。
江肆壹看不清對方的臉,只能感知到她說話時一陣又一陣的氣息。
“哦…”
“好吧,知道了。”
她微微側開臉,視線飄忽不定。
忽然間,兩只手腕上的力度松了一瞬,但很快又被女人單手禁錮住。
沈時霧騰出一只手,將身下人的臉擺正。
“我解釋完了,”她低頭吻了江肆壹顫抖的睫毛,語氣驟然變調,少了些溫和意味,“該你了。”
第58章
被子枕頭掉落一地。
放著電腦的桌前,此刻有人影交織。
眼前人動情難耐的那刻,沈時霧嗓音透著笑。她道:“還缺件校服。”
江肆壹自然明白她在說什么。
四年前的那次,同樣是在書桌上。
她口中罵著混蛋,而頭卻沒忍住后仰。
雙手捏著桌角,指尖都泛了青。
直至后半夜,江肆壹才沉沉睡去。
閉眼的前一秒,她還在質問自己——當初為什么會把沈時霧歸類為溫柔無害的動物。
她帶著怨恨睡去,醒來時,正被身旁人摟在懷里,難以動彈。
江肆壹此刻清醒得一塌糊涂。
昨晚的記憶如碎片般重現于腦海,她倒希望此時的自己斷了片。
站在樹底下看鳥搭窩、掛在廚房門上還拿頭磕。
想讓沈時霧陪著自己不離開,結果又被吃干抹凈……
這么多年下來已然沉穩許多的江老師,此刻正盯著天花板,開始思考人生。
腰肢上的手緊了緊。
江肆壹感受到有熱意往脖間沖撞,沒忍住縮了縮。
溫熱觸感漫上。
還沒反應過來,某位女士就咬上了她鎖骨處。
這力度與昨晚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很輕,比起咬,更像舔舐。
江肆壹倒是不疼,只是有些癢。她感受到對方探出舌尖,這動作,似乎是在圈地盤。
她戳了下沈時霧的臉:“行了,走開。”
對方沒聽,依舊我行我素,直到江肆壹要踹她一腳時,才緩慢睜眼。
她啊了一聲,像剛反應過來。
“抱歉。”
嗓音溫潤,話語中沒有任何起伏,非常虛假地道了聲歉后,沈時霧與江肆壹十指緊扣,“剛睡醒,嘴巴不受控制。”
“……”
“你不是剛睡醒,是腦子缺根筋。”江肆壹差點給她一肘擊。
沈時霧被逗笑。
她這會兒困意還未消散,眼睛本就半睜著,又被笑容渲染得雙眸彎彎。
“一大清早就罵人啊,這不可取哦江老師。”
“哦,”江肆壹費盡力氣將她的手挪開,起身就要下床,很敷衍地應了聲。
其實沈時霧只需要用一點點力氣,就能將人重新壓回床上。但她看了眼時間,覺得兔子應該是要去工作了。
便收回了蠢蠢欲動的手。
“你要去棚里了?”
“還早,八點開工,這才六點半。”
沈時霧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后趁人剛下床還未往前走,從后抱住了她腰肢。
“那再陪我睡會。”
“你今年已經二十七歲了,要學會獨立。”
沈時霧笑了聲:“是嗎。”
幾秒后,她很順從地拿開手,不再多說什么,自己安靜躺下了。
江肆壹以為這人又生氣,動了動嘴唇,剛想補點什么話,就聽見女聲緩緩飄來:“仔細想了想,我覺得這話有道理。”
她話里聽不出情緒,只是一字一頓說得清晰:“那今晚我就去隔壁房間睡了,鍛煉一下獨立能力。”
被自己搬的石頭砸了腳,江肆壹撇撇嘴,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
等到她仔細琢磨了對方這番話,又掩著欣喜轉身問人:“你的意思是,這次來不著急回去,要多住幾天?”
沈時霧真是沒預料到,江肆壹的第一反應會是這個。
她神色慵懶,眸光動了動,又想逗人玩。
“怎么,是不歡迎,要趕我走嗎。”
江肆壹輕哼一聲:“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沈時霧故意道:“也說不好,可能今天就得走。”
眼前人肉眼可見地一下子焉下去了。
江肆壹假裝無所謂:“哦,這樣,好的。”
她說完后就進了浴室洗漱。
沈時霧緩緩直起身,靠在床頭。她聽著從浴室傳來的動靜,無奈搖頭——這都信,真是傻得可愛。
不過…對方越是可愛,她就越想要欺負。
距離開工還有半個鐘頭,由于從酒店去往大廈步行都只需五六分鐘,江肆壹坐在餐桌邊,朝廚房喊:“慢慢來。”
總統套房配置齊全,什么廚房啊健身房,一個不落。沈時霧回了句,再等十分鐘就能吃。
江肆壹看著那廚房門,想到自己喝醉時拿頭撞它,頓時有點尷尬。
她便默默走開了。
健身房挺大的,各種器材嶄新沒有落灰,應當是常有阿姨來特意清掃,即使無人使用。
江肆壹閑著無聊,往里邊轉了一圈,背著手像個債主。在看見啞鈴時,腳步頓了頓。
她懶,對此并沒有什么興趣,只是忽然想到沈時霧的手勁,才慢了腳步。
“在看什么?來吃飯了。”
女人的聲音忽然響起。
江肆壹此時正滿腦子黃色廢料,思緒被這么打斷,有種做賊心虛感。
她有點機械地轉身:“來了。”
沈時霧盯著她的臉,又抬眸瞥了眼健身房。
“想健身?”
“不是。”
“那是…”女人湊近她的眼,有點不懷好意,“想在這兒做?”
江肆壹聽后語言系統徹底混亂。
她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憋出來個:“滾開。”
沈時霧很喜歡她生氣時的模樣。毛都炸成好幾簇,又罵罵咧咧,偏偏臉是通紅的。
她也很享受為對方順毛的過程。
“好,我們一起滾去吃飯。”
“……”
您可真會說話。
沈時霧的口味偏清淡,其實江肆壹也差不多,同樣吃不了辣。但后者又總是為了面子,就差生吞辣椒。
她吃著咖喱飯,忽然來了句:“太淡了,應該多放點辣。”
江肆壹的勝負欲總是出現在奇奇怪怪的地方。
她剛才被沈時霧的那句話噎了好久,這會兒想找回點面子,就說對方做的飯不合口味。
沈時霧坐在她旁邊,側眸過來:“你能吃辣?”
“當然,”江肆壹睨她一眼,“比你厲害多了。”
女人點點頭,將筷子放下,起身走向廚房。
幾分鐘后,她手中拿著根紅通通的東西。
“給,”沈時霧很貼心,“就著吃。”
江肆壹呼吸一窒。
她在心里咆哮:“不是,還真有辣椒啊?”
沈時霧像是看破了她在想什么,嘴角壓了壓笑意,淡然開口:“昨晚在超市除了水果,還買了點蔬菜。這是阿姨送的。”
“這不剛好,送了你的心頭愛。”
不知是否為江肆壹的錯覺,她總覺得對方在說出最后三個字時,咬字重了些。
她嘴角顫抖幾分。
做人,最不能失去的是什么——面子!
江肆壹將那根剛洗過,還掛著水珠的辣椒奪了過來。
“謝謝,正合我意。”
沈時霧還是平靜地點點頭,然后溫聲:“不用謝。”
“……”
區區一根辣椒。
江肆壹看著,莫名咽了咽口水。
趁味蕾還沒反應過來,直接兩三下吃下去不就行了。
“心頭愛要好好品嘗,慢慢吃,不著急。”沈時霧不緊不慢地瞥了眼墻上掛鐘,“時間還挺充裕。”
江肆壹微笑:“那當然。”
然而就在她咽下一口飯,即將要咬上那辣椒時,卻被一只手擋開了。
修長白皙的手指一動,直接將其拿走,占為己有。
再轉頭,是沈時霧捏著那根辣椒。她在江肆壹怔愣的眼神中開口:“為什么總要在我這里逞強呢。”
“我很喜歡你鬧別扭,或是耍小脾氣,這讓我覺得很可愛。”沈時霧毫不掩蓋,“但。”
“逞強就不必了。”
“想要什么、喜歡什么,就開口。只要你提,天上的星星都給你摘。”她拿著辣椒,輕輕敲了敲江肆壹的腦袋,“最后半句話,我早在四年前就說過了。”
江肆壹有點木訥。
她闔了闔眼,還沒想好要說什么,就聽見對方又道:“明明做不到的事,也無需為了那點面子死活不說實話。”
“在我這里,你只需要表現最真實的情緒,不用拐彎抹角。”
靜了一會兒。
江肆壹垂下眼簾,等再度看向身旁人時,她點頭:“知道了,我會的。”
十七八歲時,她總是故意展現鋒芒,不管在哪兒,都散發著不好接近的味道。
后來遇見了沈時霧,漸漸地,這方面稍有好轉。
但也只是稍微而已,她依舊會在很多時候觸發這一保護自己的機制。
再然后,分離來得措手不及。在國外的這幾年,江肆壹重新變得淡漠,甚至冷血,生人勿近的氣息愈發濃重不說,還病得嚴重。
直到現在。
直到,沈時霧說出這些話的瞬間。
江肆壹終于有底氣、有安全感,說出這三個字:“我會的。”
*
吃過飯,她就該去上班了。
沈時霧也有幾個項目需要在北城對接檢查,例如房地產方面。時間撞在一塊兒,倆人便一同出了酒店往外走。
“我走了啊,”江肆壹回頭看她,又問,“所以你到底什么時候回棲南?”
沈時霧嘴巴一動就沒好話。
江肆壹見狀及時補充:“我,我可沒趕你走的意思,只是單純問一下。”
女人笑得眉眼柔和。
江肆壹看著,覺得這人真是有兩幅面孔,能隨時轉換的那種。
“你想讓我呆多久?”
沈時霧干脆將選擇權送給了眼前人。
“嗯…”江肆壹低眸思索了一瞬,然后話語散在風里,“久點吧。”
如蚊子輕哼。
沈時霧微微挑眉,然后湊近了點:“什么?”
江肆壹一咬牙,音調瞬間拔高不少:“久點!時間長點!”
北城的生活節奏很快,只是清晨,路上行人就擁擠著往前走。也許是因為江肆壹吼得大聲,這會兒有不少人正側眸,朝她們看來。
沈時霧滿意了。
她輕輕點頭,像是就等著對方這句話似的,答應得很干脆:“好。”
“正巧這邊也有工作要談,沒十天半個月下不來。”
經歷過上回的詐騙,江肆壹睜大眼:“真的?”
“真的,”沈時霧拿起手機,要找出相關證據。江肆壹對于這方面一竅不通,如上學時解數學題似的,看一眼就犯困。
她及時制止:“算了算了,”
看了眼時間,她又道:“我走了,你隨意。”
過了紅綠燈,手機上忽然有消息來,江肆壹低頭看了眼,就見是自己那剛分開不久的女朋友發來的。
“什么時候收工?”
想了想今天的錄制內容,江肆壹回道:“五點多吧。”
對方先回了個好字,她以為聊天這就結束了,正要將手機塞回兜里,卻又有一聲震動。
“時間挺充裕的。”
“?”
沈時霧此刻正坐在車內,臉不紅心不跳地打著字。又一條消息發出去后,她握著方向盤,先去買了消毒用品。
“健身房,你不是想試試?”
江肆壹徹底凌亂在風中。
她咬牙切齒,用力按著屏幕敲字:“一、點、都、不、想!”
氣勢洶洶走進大廈,正等電梯,微信又有新的動靜。江肆壹先閉上眼深呼吸一口,而后才低頭解了鎖屏。
沈時霧的回復非常言簡意賅。
“抱歉,反抗無效。”
電梯到了樓層。
江肆壹沒急著推門。
她站在原地,木著臉:“哦,那你還是早點回棲南吧。”
沈時霧又被兇了頓,捏著語音條,假裝自己委屈:“寶寶。”
五分鐘后,冷酷無情的江老師依舊頓在原地,沒進門。
她握著手機。
默默把語音聽了十遍有余。
第59章
引狼入室的行為,江肆壹實施得很徹底。
然而當她反應過來后,為時已晚。
組里進展很順利,今天又是個提早收工的好日子。孔殷從玻璃房內走出來,拿過桌上的水杯仰頭喝了幾口。
余光卻在瞥江肆壹。
后者此刻正坐著靠了椅背。她捏著筆在劇本上勾畫,動作緩慢,神情認真。
就這模樣,火眼金睛都看不出來她其實是在耗時間。
孔殷也放慢了喝水的速度。
“孔老師,你還不走啊?”林羽聲手上勾著個包,從錄音室外面推門進來,先探了個頭。
孔殷噎了噎。
下一秒,她神情又轉變得很自然:“過會兒吧,今天還早。”
林羽聲點頭,然后看了眼坐在旁邊,對其完全不搭理的江肆壹。
眼底忽然有些復雜。
雖然她作為不婚主義,談的戀愛屈指可數,但此時也覺得不大對勁——這孔殷不會喜歡江肆壹吧?
嘖,也不怕人家對象殺過來。
她思緒回籠,走到江肆壹身旁,開始久違催稿:“大作家,你是真打算過年才交稿啊?”
女人又安靜翻了頁劇本,才隨便應了句:“急什么。”
“……”
林羽聲從桌邊拿回了自己的帽子,收拾完全部家當后,她問:“走不走?”
“去哪。”
“回酒店啊。”
江肆壹伸手點了兩下手機屏幕,瞥見時間后,她果斷搖頭:“你先回去吧。”
林羽聲跟她相處也有個三四年了,知道這人脾氣變化莫測,有時還特莫名其妙。
她早已習慣,便也懶得問緣由,踩著高跟鞋轉身離開了。
一時間,錄音室內便只有三人。
除了她與孔殷以外,還有正拖地的顧寧。
見孔殷也拉了把椅子過來坐下,江肆壹微微蹙起眉:“你不回家?”
女人倒是坦然:“家里太無聊清凈,還不如在這坐會兒。”
江肆壹想說你家不是有貓么,但想了想,還是沒說話。
畢竟這里并不是她的地盤,她沒資格趕別人走。
手機不斷閃爍,一看就是某位總裁又在刷屏。
江肆壹無動于衷,繼續低頭看本子——有兩個原因。一是報復性無視,誰叫對方總不及時回消息。
二是。
體力不支,哪哪都酸痛。
所以她正死耗時間,就是不早回酒店、也不搭理人。
過了段時間,天邊染了紅。
江肆壹打了個哈欠,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就磨蹭著去撈手機。
身旁一直沒出聲的孔殷卻搶先起身,想幫她拿。
捏在手里的劇本毫不留情落下。
江肆壹迅速隔開她的手,動作堪稱行云流水,瞬間將手機勾了過來。
她微笑:“謝謝,不必了。”
孔殷也回了個笑:“好。”
劃開屏幕,點進微信,唯一置頂給發了一堆消息。
江肆壹剛要戳進聊天框,指尖驀地頓了頓。
沈韻的頭像從底下跳到上方,忽然就有了動靜。
“小肆,你回國也不打聲招呼。”
“最近怎么樣?”
江肆壹沒忍住捏緊手機。
當年在英國,沈韻常來學校看她,總是分外關心。每次都問:“小肆,生活費夠花嗎。”
“學習或是人際方面怎么樣,有煩惱么?”
不得不說,母親的這位朋友,待自己確實很好。但起初江肆壹還會見幾面,到了后來,基本上都找借口婉拒。
也說不上來是什么滋味。
就是總覺得,對方同她的女兒一樣,都屬于笑面虎那掛的。
再后來,江肆壹開始一天打兩份工。
不是上課就是兼職。她漸漸地,又回到了十七歲之前的日子,那段永遠沒有光照下來的日子。
也是就著這一原因,她拒絕沈韻的借口變得愈發令人信服。時間消磨,二人便少了很多聯系。
距離上一次聊天,還是很久之前。
江肆壹看著她這兩條消息,回得中規中矩:“回國這事忘記跟您提了。最近挺好,工作也很順利。”
消息剛發出去,她女兒像是感知到了冷落,又轟轟轟刷屏。
江肆意:“……”
切了聊天框,她本想打字回復,但記起身旁還坐了個人。
她清清嗓,聲音不大不小:“在改劇本呢,你回酒店了嗎?”
孔殷正看書,她聞言面上并無波瀾,像是壓根沒聽見。
然而捏緊書頁的手指卻出賣了她。
“現在回了啊,那好,我也下樓了。”江肆壹松了語音。她拿起包,確認沒東西遺漏后,起身就要走。
孔殷罕見沒攔她。
看見江肆壹離開,顧寧也不動聲色緊跟其步伐。門開了又合上,不過幾分鐘,錄音室便靜得只有孔殷的細微磨牙聲。
她拿出手機,給對面發去了消息。
“沈女士,她們感情看起來很穩定,怕是很難拆散。”
沈韻過了會兒才回:“要是真穩定,當年就不會分手。”
孔殷看見這話,稍微放了點心。
“那您的意思是?”
“你也真是廢物,那么多天了,連獨處的機會都沒制造出來。”沈韻褪下溫柔面孔,字里行間都帶著怒氣。
孔殷面對這尊佛自然是不敢反駁的。
她先道了聲歉,然后稍微解釋一番:“那天我都把江肆壹帶回家了,甚至還喝了酒。但…您女兒出現得太快,我完全沒辦法按照您所說的,偷親并拍照。”
沈韻平復了點心情。
她沒好氣:“行吧,我這幾天找點人配合你,具體怎么做,等我消息。”
孔殷忙說好,并且很狗腿地說了好幾遍“辛苦您”。
*
江肆壹跟阿云道完別,就慢吞吞下了樓。
天氣還是不錯的,雖然已至黃昏時分,但太陽依舊沒被遮掩住。
連風都是燙的。
江肆壹步伐又慢又沉重,到最后幾乎是挪著走。
就不該讓沈時霧多呆幾天,她想。
雖然確實很爽…但按照這頻率,自己早晚得被折磨死。
想到這,她干脆頓在原地不動了。見著旁邊有家水果店,她毫不猶豫就進去耗時間。
沈時霧買了她愛吃的泡芙跟銅鑼燒,已經先回到酒店。她將長發挽起,靠在沙發上等人回消息。
半個小時過去,江肆壹蹲在路邊將一盒哈密瓜吃完了。她把空盒子扔進垃圾桶,然后從口袋里拿出紙巾擦了擦嘴。
她直起身,想再去買點山竹吃。
畢竟還有位“舍友”,江肆壹又叫店員切了盒鳳梨。付完錢后,她勾著袋子往外走。
快六點了。
這下是真得回去。
黃昏散盡后便是黑夜降臨,江肆壹趕在天色暗淡之前進了酒店。
上樓刷完房卡,她慢慢推開門,還不忘裝出一副很匆忙的模樣:“累死我了…沈時霧,過來搭把手。”
可惜無人應答。
江肆壹疑惑著將幾袋水果放在餐桌上,瞥見旁邊的甜品,她眸光動了動,有點饞。
不過還是找人要緊。
“沈時霧?”她又喊了遍。
到處都沒有人影,還靜悄悄的,江肆壹的心不免慌起來。直到進了臥室,看見對方正躺著睡覺,她才松了一口氣。
腳步放輕許多。
她靠近床邊,微微俯身,打量著沈時霧的模樣。
見人蹙了眉頭,且面色也不太好,江肆壹垂著雙眸,再度開始擔憂。
沈時霧睡眠淺,此刻聽見這細微動靜,慢慢睜開眼。
她看著眼前人坐在床沿,正伸手觸上自己額頭,便也不動。
“沈時霧,你發燒了。”
女人聽后一下子就摟住了她的腰,聲音模糊:“嗯,自己會好的。”
“你想燒成傻子嗎。”江肆壹真是佩服她,起身就要去給前臺打電話,讓送一支溫度計上來。
誰知這貨死活不松手,急得江肆壹低頭一口咬上她手臂。
沈時霧笑了笑,終于肯放人。
前臺一聽是vip客人的需求,不到幾分鐘就敲響了門。江肆壹接過后往回走,進了臥室,將溫度計消完毒就按著人:“含著。”
沈時霧直起身,很順從地張開嘴。
江肆壹瞥了眼時間,隨后便一刻不離盯著對方,像是在監督。
“三十八度七。”
“起床,上醫院。”
沈時霧往后一躺,蓋好被子:“不想去。”
江肆壹急得就差吃人了,她微笑:“快點。”
“嗯,”女人輕輕一笑,“那你親我一下。”
“……”
江肆壹欲言又止,最后放棄溝通,俯身貼上她臉頰。
“好了吧,”她催促,“快下床。”
沈時霧指了指唇:“我說的是這里。”
呼吸紊亂的那剎那,江肆壹的臉比她還要燙,糾纏完畢后,*她說話斷斷續續:“現,現在可以去醫院了吧。”
沈時霧吃飽了,心情不錯,只是腦袋確實暈沉。她點頭,然后直接脫了睡衣,“我要換衣服了。”
江肆壹咽了咽口水,很快移開目光,緊接著奪門而出:“我在客廳等你!”
市醫院離酒店很近,都是處于市中心,開車十分鐘上下就能到達。
江肆壹握著方向盤,一路都很穩健,要按平時她必定會問身旁人:“怎么樣,厲害吧?”
但現在還是算了吧。
等紅綠燈的間隙,她側眸看了眼正休息的沈時霧,抿了抿唇。
“很難受吧,很快就到醫院了。”
“發燒而已,”沈時霧笑,同時也在安撫她,“小病。”
大城市,即使到了晚上,醫院的人流也依舊未減少。
江肆壹小心護著沈時霧,直到進了診室終于放開她。后者坐在椅子上,見狀強硬地再度與其十指緊扣。
江肆壹沒躲,任由她牽著——就算掙也掙脫不開。
輸液室人滿為患。
沈時霧打針時很安靜,甚至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江肆壹從護士手中接過藥水袋,正尋找空位,就聽見身旁人道:“好疼。”
“……”
江肆壹沒空聽她瞎扯,便沒接話,只用眼神示意:“那兒有座位。”
由于病人實在太多,空位沒有連坐的,只有單人。江肆壹喊她坐下,又將藥水袋掛到了輸液桿上。
眼看著這位病號要站起來讓座,江肆壹及時按住她:“你干嘛。”
“給你坐。”
“你生病我生病?”
沈時霧看了她一會兒,緩緩:“我。”
“那不就好了?”
病號若有所思,等再抬眸,她開口:“生病好難受,剛才打針也特別痛。”
江肆壹無語之中有著一絲心軟。便道:“掛完吊水就不難受了,啊。”
沈時霧裝累了,往椅背上靠了靠,她瞇了幾下眼,像只打盹犯困的大型犬。
“那你哄我幾句。”她勾起笑。
江肆壹深呼吸一口,在心里強調:“她是病號…不要動怒。”
她扯出笑:“行,怎么哄?”
身旁都是些年長的老人,此刻全在睡覺,她們說話聲音又壓得低,沒人能聽見。
“這樣吧,”沈時霧很善解人意,“我說什么,你就跟著念。”
不用動腦,只需要動嘴皮子,江肆壹同意了。
女人扎起的長發此時已經散落不少,配著她妖氣的五官,平添幾分嫵媚。
她朝眼前人勾了勾手指。
江肆壹挪了步子,靠近并低頭傾聽。
沈時霧的嗓音因病顯得低沉,卻多了慵懶意味。她側了頭,先往對方耳邊吹了一口氣。
而后才不緊不慢:“跟我念。”
“我要跟沈時霧做一輩子。”
最后那個字被她輕巧帶過,卻更顯曖昧。
江肆壹咬了咬唇。
她在周圍隨時會有人醒來的情況下,聲音輕輕。
“我要跟沈時霧。”
“做一輩子。”
第60章
燈壞了兩盞,再加上夜深,沒什么光照從窗戶投進來,輸液室便顯得昏暗而寂靜。
說完這句話,江肆壹視線掃見前一排有個空位,便冷靜地…落荒而逃。
她坐著低頭玩手機,屏幕卻沒劃幾下。滿腦子都是——真是瘋了。
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話,跟偷情似的。
沒事干,她便用手機趕文稿。這段時間大多忙活劇組事,她已經很久沒寫東西了。
身后那人卻不安分。
當江肆壹忍無可忍點開微信時,沈時霧剛好給她發了第三十二條消息。
定睛一看,全是整整齊齊的“我有點想你”。
江肆壹面無表情轉頭,就見女人早就放下手機。她此時懶懶靠著,另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正有一下沒一下點著。
看著對方因病蒼白了些的臉頰,江肆壹嗓子動了動,片刻后轉移視線。
她合理懷疑沈時霧是在勾引自己。
雖然并沒有證據。
江肆壹板著臉,低頭回復:“我倆距離不超過五米,你有什么好想的。”
沈時霧回得很快,宛如機器人般重復:“我有點想你。”
“……”
對牛彈琴。
兩個多小時后,沈時霧終于掛完吊水。江肆壹幫她按著手背,倆人一塊兒往外走。
九點多,漆黑一片,往天上一瞧連星星都沒亮幾顆。晚風中,江肆壹聽見身旁人嘶一聲:“痛。”
她疑惑,尋思自己手勁兒也沒那么大啊。
“你再裝。”
沈時霧毫不心虛:“真的。”
江肆壹想了半天,最后撒開手:“那你自己按。”
說罷就往車走去。
沈時霧站在原地,看著對方的身影即將融于夜色,笑著跟上去。
“小江老師,別總這么兇啊。”
*
也許是因為這段時間白天晚上都累著了。
今夜,江肆壹睡得很熟,還做了個夢。
夢里,她跟沈時霧吵架了,鬧得很兇,兩人臉色都很不好看。自己在哭,淚水淌了又淌,眼角通紅。
再睜眼時,不過清晨。江肆壹額上滿是細汗,伸手觸上臉頰,發現淚已經干涸了。
她輕輕:“沈時霧。”
女人聽見動靜,很快就睜了眼。只是還沒反應過來,懷里就多了個腦袋。
沈時霧對于她的投懷送抱滯了一瞬,而后抱緊人:“怎么了?”
江肆壹悶悶:“做噩夢了。”
“我夢見我們吵架,要鬧分手,你還特別兇。”
沈時霧笑了。她輕拍懷中人的背,柔聲:“不是一向只有你兇我的份?”
“而且,我們不會再分手,”她在說這句話時尤其篤定,“放心。”
江肆壹揪住她的手,捏了幾下。不知怎的,雖然這只是個夢,但她心里依舊有點不安,莫名心沉,喘不上來氣。
“江老師,你是要謀殺女朋友嗎。”沈時霧忽然道。
江肆壹這才發現自己差點碰到了她手背——昨晚打針的地方。
她回過神,“哦”了兩聲馬上松開手,心思終于被轉移至其余話題。開始問:“還難受嗎?等會起床了再量一下。體溫。”
沈時霧這一覺睡得不錯,醒來也沒感到頭疼。但她斟酌了一瞬,還是點頭:“有點。”
江肆壹一下子從她懷里鉆出來。
“還難受啊?”她掀開被子就下了床,去尋找體溫計。
沈時霧懷中一空,只能直起身靠在床頭,她回:“比昨天好很多了。”
與此同時,某只兔子正上躥下跳。
昨晚送人去醫院時太過匆忙,溫度計一丟就沒了影。過了十分鐘,她終于找到,踩著拖鞋呼嘯了一陣風,送到沈時霧嘴邊:“吶。”
后者張嘴,將東西含住。
江肆壹看完時間后就去浴室洗漱,等再回來時,沈時霧已經將溫度計從口中取出。
女人安靜靠著,語氣中不難聽出有幾分可惜意味:“啊,退燒了。”
江肆壹倒是吐出一口氣,放心多了。
“退燒就好,”她打算去客廳弄點吃的,轉身前對床上人道:“要是還難受,就繼續睡吧,今天別去工作了。”
沈時霧點頭,臉不紅心不跳:“確實還難受。”
聽見這話,江肆壹有點于心不忍。待會自己就要出門工作,放個病號獨自在這,好像挺罪過。
要不請個假?
“江老師,”沈時霧忽然喊她。
“干嘛。”
對方身上還是睡衣,不知有意無意,領口斜了大半,露出潔白肩膀。
嘖,都發燒了,還不好好穿衣服。
江肆壹這么想著,正要開口提醒,就聽見沈時霧緩緩開口:“可別忘了,我們還要一起健身。”
江肆壹咬牙切齒:“做夢。”
“做你可以嗎。”
“…滾。”
堪稱是摔門而出后,江肆壹邊走邊咕噥:“虧我還想請假陪你,請個屁!讓你自己呆著冷靜一下吧。”
這么碎碎念到了廚房,她總算止住話頭。看著鍋碗菜刀,江肆壹有點犯了難——她不會做飯。
在國外時不是沒學過,相反,她研究菜譜特別認真。直到有次給自己吃到食物中毒進醫院,才堪堪收手。
雖然沈時霧整天鬼話連篇,但毒死她還是不必了。
江肆壹若有所思,然后默默退出廚房。想了想,她還是打算下樓逛一圈。
走時她往臥室喊了聲:“我出去買早飯,你想吃什么?”
沈時霧沒動靜。
江肆壹只好推門而入,結果還沒開口,床上人就飄來一句:“我想吃的啊,”
“說了你也不給。”
這話乍一聽還以為江肆壹虐待她:“哦,那你就餓著吧。”
酒店的早餐自助味道并不好,所以江肆壹沒有絲毫猶豫就過濾了這個選項。她往外走去,繞半天,最終進了一家粥鋪。
病號就該吃點清淡的。
“一碗鮮蝦時蔬粥。”
老板娘動作很利索,不過十分鐘,她就將袋子遞給江肆壹:“給,小姑娘,小心燙啊。”
小姑娘笑了下,而后一瞬,卻忽然止住笑容。
完蛋。
手機落廚房了。
老板娘沒注意到她的異常之處,指了指二維碼:“掃這兒就行。”
小姑娘捏緊袋子,開始組織語言。
“江老師?”阿云本是路過,此刻又折返回來,“真巧,你在這買粥啊?”
江肆壹看見救星般雙眼發亮,她跟老板娘說了句稍等,就朝人招手。
結果把走在阿云身旁的孔殷招過來了。
“阿姨,錢已經付完了。”孔殷收起手機。
“哎,好的,慢走啊。”
江肆壹生無可戀,想著幸好沈時霧沒看見,不然別說健身房了,家里各個角落都得來一遍。
她禮貌道謝:“謝謝,我回去把錢轉你。”
“不用了。”孔殷笑著,“十幾塊錢而已。”
杵在旁邊的阿云也嗐一聲:“江老師,別這么生分嘛,要不是我手機沒電了,這頓肯定由我來請。”
江肆壹已經走到店外。
她想了想:“那等會兒我請大家喝奶茶吧。”
還是不欠人情為好,更何況是對方是孔殷。
“那就這么說定了,”她跟二人揮手,“我女朋友還在酒店,得早點回去,就先走了。”
阿云一聽見沈時霧的名字,瞬間變得狗腿。她忙道:“再見啊江老師,快回去陪對象吧。或者今天請假也沒問題!不耽誤的。”
金主媽媽來了,誰還顧得上好朋友。
她無視身旁孔殷的臉色,非常貼心地提出意見。
待人走后,孔殷步伐很快,完全不等身后的阿云。后者知道她生氣著,就自顧自慢悠悠走,一點兒不急。
滴一聲刷完房卡,怕打擾沈時霧睡覺,江肆壹動作放得很輕。她慢慢推開臥室門,就見女人已經拿著電腦在處理工作。
“生病了還不多睡一會兒?不難受了?”江肆壹蹙起眉。
沈時霧聽后將電腦合上放去床頭柜,被子一蓋,身子平躺:“難受。”
“你親我幾口吧。”
江肆壹沉默后,企圖用粥讓她閉嘴。
她打開盒子,舀了一勺吹了吹,而后送到人嘴邊:“起來吃飯,有點燙,慢點喝。”
沈時霧直起身,吃完后,她忽然道:“你帶現金了嗎。”
“沒帶,怎么了。”
“剛剛我給你打電話,結果廚房響起了鈴聲。”
江肆壹捏著勺子:“對,我手機落那兒了。”
沈時霧沒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她。
江肆壹舀起一只蝦,喂過去的那秒開口:“剛好阿云路過,就讓她幫忙了。”
傻子才會在女朋友的面前提起情敵名字呢。
沈時霧隔了會兒才低頭咬住那只蝦。
她闔了闔眼:“這么巧啊,就她一個人么。”
江肆壹有些許心虛,但還是點頭:“對啊。”
這話過后,沈時霧很久都沒有開口說話,只安靜喝粥。十分鐘過去,她接過盒子:“我自己來吧,你不是還要去棚里?”
江肆壹這才發現距離開工時間僅剩十五分鐘。
她有些匆忙,將東西整理完后,拿起劇本就要外走。而沒幾步又忽然返回。
“我今天會很早回來。”
“冰箱里有山竹跟鳳梨,想吃的話就拿。”
她像個啰嗦的家長,將事情交代完畢后,又半威脅著:“生病就別去工作了。”
沈時霧拿著粥,聽后點頭:“好。”
聽見門被合上,女人垂眸看著手中之物,覺得沒什么滋味,就放在了床頭柜上。
她看著手機上顧寧發來的消息,眉梢都漫上冷意。
江肆壹騙她。
沈時霧靠在床頭,病態已經一掃而空。她把玩著手機,最后將其丟向床頭柜。
很沉的一聲。
手機膜應該是碎了。
她全然不管,繼續安靜沉思。片刻后,她眨了眨眼,眸中無端藏笑。
像江肆壹這樣的孩子,不教訓一下,很難長記性。
這點,沈時霧早在四年前就明白。
她淡淡勾唇。
既然要教訓,那就得關起來,這樣才有效果。
而一旦關了。
沈時霧面上愉悅,想著——就不會再放她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