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慧擺明態(tài)度不愿意進入趙家祖宅一步,蕭燧當天直接派了一百步兵,把魏興縣衙里的官員全都“請出來”,讓周慧先在縣衙委屈幾天。
蕭燧這才發(fā)現縣令家上上下下都被捆在了縣衙里。
魏興縣令是個圓滑的人,聽明白蕭燧的要求,馬上表明態(tài)度,帶著全家老小從縣衙里搬出去,只留下空蕩蕩的房舍和幾個嘴嚴的丫鬟介紹各個房間原本的功能。
周慧謝過蕭燧的體貼之后,派人給縣令一家送了些禮物作為賠償。
到了晚上宮女收拾好縣衙內的住處,周慧又下令騰出一半房間,把縣令家中女眷請了回來,并讓從宮里帶出來的大師傅給女眷們張羅了一頓素齋送過去;而縣令家的老太太則在入夜之前親自給周慧送去一尊天尊像。
一來一往,走動幾次,周慧和縣令家的女眷已經能夠融洽相處。
相比周慧和縣令家的和氣相待,趙家祖宅里氣氛就沒那么和諧了。
族老及其幫手被蕭燧派人送給了趙明宇。
趙明宇躺在床上,面如死灰,隨便軍醫(yī)擺弄他碎裂到沒有挽救價值的手臂和手掌,聽到士兵帶來自己族人,趙明宇甚至沒分出一個眼神給他們。
親兵們不管趙明宇是什么態(tài)度,自顧自按照蕭燧的意思,把夏王的命令說給趙明宇聽。
“大王說了,魏王后人若是愿意歸順,可封國公,保留魏興縣內全部戶籍下的人數做食邑!庇H兵往趙明宇臉上看了一眼,發(fā)現他根本沒搭理自己,只好繼續(xù)硬著頭皮說,“不愿意也不行了,我們將軍把你打敗了!
“……還有什么來著。哦,對了,將軍讓我通知你,這幾個把你的所有孩子都給殺光了,隨便你處置他們。”親兵臨走前認真回憶了好一會,終于想起來蕭燧最后吩咐的內容。
一直表現得跟個死人沒區(qū)別的趙明宇“呼”的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用安好的左手抓住親兵,雙目赤紅,聲音低沉得如同困獸的咆哮:“你剛剛說什么?我的孩子們,他們都怎么了?”
親兵一路吃好睡好,身手肯定不比趙明宇這么個殘疾差。他伸手一拽就扯下趙明宇拉著自己的左手,捏著這只手指向跪下房間里的族老一家說:“喏,你看仔細了,就他們干的。你所有孩子都被勒死了,我們送人過來的時候,你妻子帶著兩名妾室把自己吊死在停放孩子尸體的房間的房梁上了!
“死了,都死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壁w明宇松開親兵的手,視線茫然地在房間里晃了一圈。
親兵正想安慰趙明宇,忽然聽到“唰”的一聲,他腰間佩刀已經被趙明宇用左手抽出。
剛剛看起來還茫然無措的男人已經提著這柄鋼刀沖到族老面前,不斷用不習慣的左手臂揮砍。族老等人被捆著手腳,動彈不得,只能一個勁兒的發(fā)出慘叫,但很快慘叫聲就消失了。
被奪了刀的親兵想要阻攔,被另一個親兵拉住。
攔人的親兵低聲提醒:“你可別犯渾,咱們將軍準了魏國公隨便處置這群人的!
被奪刀的親兵搖頭:“誰管這群畜生死不死啊。我是擔心我的刀,要是卷刃了,我去哪兒再搞一把來!
談話的功夫,房間里殺害趙明宇孩子的兇手已經全都被趙明宇砍成了肉塊。
“鐺!”鋼刀落地,趙明宇脫力地跪在地面,匍匐大哭。
親兵上去取回鋼刀,小心翼翼地擦凈血痕收回刀鞘,攙扶著趙明宇從地上站起來。
夏王不會在意最后接受趙家的是趙明宇還是趙家的族老,他只需要人臣服,表現出歸順的意思就足夠了,甚至趙明宇這個嫡長子一家子全死了,換一個和魏王血緣遠的人來主事是更好的結果。
這個道理明眼人都懂。
趙明宇沒想到蕭燧愿意秉承良心,給他手刃仇人為兒女報仇的機會。
他渾身發(fā)軟地坐在凳子上,抬頭看了看兩個親兵,忽然滑下座椅,跪在親兵面前,連著磕頭三下。
“不敢不敢,魏國公,您這是做什么!”親兵迅速讓到后方,被這三個響頭搞的滿頭疑問。
趙明宇抹了把淚水,哽咽著真心實意道謝,“替我謝謝二殿下!痹捯怀隹,趙明宇眼淚再次決堤。
親兵忍不住提議:“魏國公,靈堂一會就擺好了,就設在正院大廳里。要不然我們送你過去吧,你的手過去治也是一樣的。”
趙明宇:“啊,好,多謝二位!
他哆哆嗦嗦的被親兵扶起來,背著往正院走。
親兵們隨著蕭燧四處征戰(zhàn),死人的事情早就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但戰(zhàn)場殺敵是為了讓自己父母妻兒能過好日子,要是到了他們都被屠殺的地步,留下的人活下去就只剩下痛苦了。
親兵們把人送到,意外看見蕭燧竟然親自盯著趙家人設置靈堂,他身邊還跟了個穿著官服的陰柔太監(jiān)。
蕭燧:“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們怎么不讓魏國公好好休息,反而把人帶來了!
趙明宇趕忙解釋:“是我自己要過來的。”
蕭燧順勢讓開主位,指著靈堂說:“我不通庶務,向周后借了個人來操持。你看看有哪兒不合適的再改。”
趙明宇也沒有兜圈子的心力了,直白道:“人都沒了,布置成什么樣都無所謂了。二殿下,我有問題想問你!
蕭燧:“你說!
趙明宇用左手指著他過來的方向:“我殺掉那些人不送進祖墳成么?”
蕭燧一臉莫名其妙:“你們趙家的事情,問我做什么!
趙明宇眼睛里慢慢凝聚了一點光,“我會管理趙家,不給族親給二殿下添麻煩!
蕭燧抱拳致謝,帶上全部從屬離開靈堂。
在他走路,趙明宇跪在棺材旁邊又是一通嚎啕。
靈堂后探頭,露出一張懵懂的小臉。
這是照顧趙明宇女兒乳娘后來生的孩子,一直和他女兒養(yǎng)在一塊。
趙明宇看到她,強行扯扯嘴角也不成笑容,他對孩子招手:“四兒,過來!
小孩走過來,抓住趙明宇的衣擺,從懷里掏出一把糖放在趙明宇掌心:“女公子讓四兒交給您的。”
趙明宇又紅了眼眶,聲音發(fā)抖:“是嗎,麟兒說什么了?”
四兒眨著眼睛,軟軟地說:“女公子說‘不疼的,爹爹吃了糖就不能哭了’!
“好,不哭。我沒哭!壁w明宇咧開嘴,想要扯出個笑容,卻早已經淚流滿面
他看向面前的棺木,走過去輕輕撫摸著孩子們已經生出尸斑的身體。
一絲暗紅的血線順著趙明宇嘴角流下,在黑暗來臨前,他隱約聽到孩童害怕的喊叫。
一覺醒來,趙明宇鬢邊已經生出了幾簇白發(fā)。
他掙扎著下了床,對前來阻攔的人說:“趙家還是我做主,我要親自去修墳!”
趙明宇捏緊拳頭,心中恨道:我必須親自去看著修墳,等他們把那群混賬的尸體運過來,我就把尸體都丟去喂野狗,讓他們死無葬身之所!
趙明宇這副發(fā)瘋的樣子,沒人敢阻攔。
國公的名位下是可以合法擁有二百隨扈的,蕭燧問過士兵意愿,給趙明宇留了二百人,這二百人現在就派上了大用。
趙明宇慘白著一張臉坐在祖墳地里,神色陰沉地下令:“去把昨天在出席的趙家人都找出來,十五歲以下的不用管,超過十五的都必須來親手修墳。不想來的就打暈了捆過來,想反抗的就打斷腿丟回家去,不準他們治!
能住在趙家祖宅的自然都是趙明宇的近親,人數不多不少,既足夠給魏王和趙明宇的妻兒挖坑,也能保證他們累得去了半條命。
至于周慧的住所,趙明宇承蕭燧的情,另外找了工藝精湛的師傅在祖墳外一處山清水秀的小瀑布旁邊建起了二層高的竹樓,保證周慧每天聽著流水聲都能心曠神怡。
兩個項目同時進行,半個月后,竹樓完成,蕭燧和姜南風踏上歸程。
來時姜南風給周慧準備接下來五年所需要的一切,光是行李就有幾十車。
蕭燧以為返程的時候,能夠輕車快馬,沒想到竟然附近幾個縣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親自帶來當地特產為姜南風送別,又讓他多了幾十車的行李!
達成送母親出宮的目標,姜南風肩膀上壓力頓時減弱,從早到晚都是一副眉目含笑的多情樣子,走到哪里仿佛都能引得百花盛開,讓蕭燧看到心煩。
車隊啟程,蕭燧眼見姜南風還站在馬下,騎馬過來催促:“姜候聊夠了就上車吧,你站在馬前也不怕被踢了。”
他定睛細看,才發(fā)現姜南風今日裝扮與往日不同。
向來寬袍大袖,把“氣韻風流”寫臉上的姜南風今天居然穿著一件窄袖勁裝,兩寸寬的革帶勒在腰上,勾勒出緊窄有力的腰肢、兩條筆直的長腿和……分外凸出的屁股。
久坐之人居然能有這么翹的屁股?
蕭燧心里犯嘀咕,忍不住回頭往自己身后多看了幾眼。
他抬起手,背到身后,一點點向下挪……
姜南風忽然回頭,蕭燧一下子收回手,盯著姜南風大氣不敢喘。
姜南風察覺蕭燧表情有異,視線往周圍轉了轉,沒發(fā)現異常后,展開笑容催促:“二殿下,魏國公已經上車了,該回洛陽了,快動身吧!
翻身上馬,衣袍翻飛。
蕭燧眼前一花,姜南風已經被駿馬帶出一個馬身的距離。
“追風,跟上他!”蕭燧頓時被激起勝負欲,一甩馬鞭,跟著沖出去。
兩人在官道上并駕齊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