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燧是頂級戰(zhàn)將,有整個遼東扶持;姜南風是名滿天下的第一美人周慧的獨生子,曾經(jīng)給了幾位梟雄做繼子,名義上備受寵愛。在撐場面的物質(zhì)上,兩人誰都沒缺過,都有當世最好的駿馬。
一紅一白在官道上相互追逐,直到接連跑過兩個驛站,蕭燧率先伸手抓住姜南風的韁繩,叫停了這場未經(jīng)約定的比賽。
姜南風挑高長眉轉(zhuǎn)頭看向蕭燧探過來的身子:“二殿下,不跑盡興?”
汗珠順著姜南風的臉頰滑落到腮邊,被陽光照著,亮晶晶地,十分惹眼。
蕭燧一抬眼,眼前的大美人便是一副雙頰暈紅,香汗淋漓的模樣。
他腦子不禁懵了,晃神之后,蕭燧松開姜南風的韁繩,在馬上坐正身體,一臉嚴肅地說:“不跑了,追風是汗血寶馬,它隨便就可以日行千里,但軍中的戰(zhàn)馬沒那么好,況且隊伍中還帶了魏國公乘坐的馬車和回洛陽的行李。就算那些專門拉貨的馬體力不佳,它們也是軍中最珍貴的資產(chǎn),我不會讓它們累著。”
姜南風哼笑著嘲諷:“二殿下的話不少,可每一句都是客人和戰(zhàn)馬,可沒關(guān)心過你手底下親兵的死活。”
蕭燧全不在意姜南風的諷刺,自顧自下馬,拽著追風的韁繩進了,語氣平靜地說:“姜候沒上過戰(zhàn)場,不知道就算是騎兵也時常有被落下戰(zhàn)馬的情況。那時候他們只能在地上和其他步兵一樣拼殺,沒點真本事的根本活不到現(xiàn)在。所以,不用我心疼人,他們想一想家鄉(xiāng)等著他們的父母妻兒,自己會真心性命勤加鍛煉的。”
姜南風好奇:“哦?是怎么勤加鍛煉的。”
蕭燧回頭對管道比了比:“急行軍的時候,沒有這么好的路,但一跑就是一整天。拉糧草輜重的馬一天能跑六十里路,如果他們跑不過這種專門拉貨的駑馬,那就只能死在后頭。”
軍隊之中行進速度最慢的就是押運糧草輜重的伙頭兵,一旦到了戰(zhàn)事兇險的時候,最先被放棄的肯定也是那些身外之物。所以,如果跑不過運送身外物的駑馬,注定會在敵軍手中丟掉性命。
沒點體力,還真活不下去。
“我以為二殿下很愛護手下的戰(zhàn)士。”姜南風跟著下馬,走進驛站。
來的時候在驛站停歇過,驛卒一看兩人就認出他們來了,馬上走過來,接了兩人的韁繩主動問:“兩位大人回來了?”
姜南風好脾氣的回應(yīng):“是,回程了。隨我們來的有一位貴客,麻煩灑掃干凈一間上房,張羅一桌素齋。再給我們準備幾桶水,我要刷馬。”
“是。”驛卒連忙下去張羅,沒多一會功夫就抬過來幾桶干凈水。
姜南風把衣擺塞進革帶,推高衣袖,親昵地揉著白馬的鬃毛:“逐日,累么?”
白馬撒嬌地低頭拱進姜南風懷中,張嘴咬住姜南風腰間的荷包。
姜南風的笑容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溫柔:“想吃糖了?那今天多吃幾塊。”
他摘下荷包,倒出半袋的松子糖。
忽然一個赤紅色的大頭湊過來,擠開逐日的臉,伸長舌頭卷走姜南風掌心的所有糖果。
“追風!”蕭燧趕緊扯住自己坐騎的韁繩,目光嚴厲。
追風轉(zhuǎn)開視線,頭卻湊過來磨蹭蕭燧。
逐日憤怒地噴了個鼻響,一頭撞開紅色大頭,當場人立而起,踹了追風一腳。
蕭燧緊緊拉住追風的韁繩,生怕它沖上去打架,沒想到向來暴脾氣的追風這一回卻只是哼哼幾聲,然后縮到蕭燧背后去了!
蕭燧看得嘖嘖稱奇,詫異地詢問:“追風還是頭一回沒想和其他駿馬分個高下,它脾氣壞得很。”
姜南風抱住逐日的脖頸反復(fù)揉搓逐日的鬃毛,聞言冷哼道:“脾氣再壞的公馬看到逐日都走不動路。”
蕭燧張開嘴,無聲地動了動,然后尷尬道:“它是母馬,不是被煽了?”
姜南風這一回甚至懶得搭理他,干脆倒出荷包中剩余的松子糖一顆一顆喂進逐日口中。
逐日委屈地一直磨蹭姜南風,完全沒有飛馳時的神駿姿態(tài),蕭燧看得嘖嘖稱奇。
逐日如月光一樣光澤的皮毛時刻吸引著蕭燧的注意。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一路上幾乎都沒注意到姜南風的這匹馬!
“姜候,你前幾天怎么隱藏它的?這樣的好馬,我居然完全沒發(fā)現(xiàn)。”蕭燧一把拉住姜南風,虛心求教。
江南風手上繼續(xù)哄著駿馬,冷著臉回答:“前幾日它不是現(xiàn)在這個顏色,二殿下當然沒發(fā)現(xiàn)逐日。”
“把你的馬拉遠點,別讓它再過來打擾逐日。”姜南風一抬手,指了很遠的位置。
蕭燧很想反駁,但又實在理虧,只能拍了拍追風的額頭,沉默地拉著他離開。
姜南風滿意地收回手,開始為逐日清潔急速奔馳后沾滿灰塵和泥土的軀體。
逐日乖乖站在原地,不時湊過來用臉蹭蹭姜南風,一人一馬玩得不亦樂乎;反觀蕭燧帶著追風站在另一頭就透出一股蕭瑟。
追風哼哼著每間隔一會就要用鼻子推著蕭燧往江南風的方向走幾步。
蕭燧按住追風的馬臉,抓著鬃毛把馬臉往回推,壓低聲音警告:“不準過去討人嫌。”
追風不死心地嘶鳴幾聲,表達反抗情緒,蕭燧迅速推開追風的臉,不客氣地批評:“別給臉不要臉,我就是自己吃不好,也沒短了你哪一口。你真出息,跟母馬搶糖吃!你這么有本事,怎么不把遇上的歹人都踹死。”
追風視線亂飄,但身體還一個勁兒地想蹭到逐日邊上去。
“別看了,人家瞧不上你。”蕭燧給追風刷到一半,干脆丟開刷子,強行把追風拽出門了。
姜南風從頭到尾裝作沒聽見蕭燧和他的馬嘀咕,自顧自為逐日清潔干凈皮毛之后,又取了一只瓷瓶,把其中的液體倒進水桶里混合,再將水刷在逐日的皮毛上。
“好了,等它回來就不會來再來騷擾你了。”姜南風親昵的摸了摸逐日。
蕭燧騎馬進了山林,四處眺望,卻沒發(fā)現(xiàn)太特別的,索性隨便選了個方向沖進林中隨便溜達。
林中樹木茂密,天光被遮得有幾分暗淡。
蕭燧降低了速度,慢吞吞地在林中晃著。
一只金紅色的鳥兒拖著長長的尾羽從蕭燧面前飛過,自高處落在不遠的樹枝上。華美的羽毛讓蕭燧一陣技癢,他從背上解下弓箭,搭弓瞄準一氣呵成。
那只不知名的美麗鳥兒似乎受傷了,明明看到了蕭燧的箭尖指向它,卻只能搖晃著燦金色的鳥頭想要閃躲牢牢對準它透露的箭尖。
枝葉間落下金色的光斑照在鳥兒身上,蕭燧這才看清楚這只鳥堪稱“身披五彩”。
若是尋常人大概已經(jīng)幻想自己見到了神鳥鳳凰,從死人堆里滾出來的蕭燧卻不把這份祥瑞當回事。
鳥兒似乎覺得蕭燧瞄準半天也沒真射出一箭就沒了威脅,竟然爪子一松,撲騰著落到蕭燧肩膀上,貼著他耳朵哀鳴。
臉上一暖,蕭燧忽然下不去手了。
他無奈地笑了笑,捏著箭矢的手松了力氣,蕭燧突然瞪大眼睛,猛地向左一歪身體,主動栽下馬身,又揉身反轉(zhuǎn)著仰面躺在馬背上,看也不看就朝著右后上方使盡全力射出一箭。
“噗!”的一聲,一名身穿墨綠勁裝,用棕色布料蒙住臉的身影從樹冠之中摔在地上。
蕭燧沒有直接上前,而是從馬上坐穩(wěn)之后,又對著地上墨綠色的身影補了一箭。
至此,蕭燧依舊沒有放松警惕。他沉著臉坐在馬上看著刺客的血滲透樹根下的泥土,渾身從抽搐到僵硬,才翻身下馬,走過去踩著對方的后腰,把自己的射出的兩根玄鐵箭撿回來。
蕭燧扯下刺客罩面的布料,露出一張毫無記憶點的臉孔。他又從上到下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確定刺客身上既沒有紋繡任何組織的記號,也沒攜帶任何能夠證明身份的物品,才把人丟在原地,回到追風身旁。
落在他肩頭地鳥兒在蕭燧兩個大動作出現(xiàn)的時候,早不堪重負的摔在馬下,看見蕭燧回來,它發(fā)出一道憤怒的長鳴叫。
蕭燧和鳥兒對視一眼,伸手把它從地上抓起來,來回翻看確定傷在左側(cè)的翅膀和爪子后,將鳥丟回肩膀上,笑道:“行了,算你救我一命,我?guī)慊厝メt(yī)治,不把你下鍋了。”
顧及著鳥兒的傷勢,蕭燧返回驛站時走的不快。
返回驛站,正掃院子和喂馬的驛卒驚得險些把眼珠子都瞪出來,他指著蕭燧的肩膀高喊:“鳳凰神鳥,是鳳凰!快來看吶,鳳凰站在二殿下肩膀上!”
驛卒一嗓子喊出聲,把主樓里的驛丞和廚房的驛卒們都喊出來了。
他們各個都是已經(jīng)被嚇壞了的模樣,對上蕭燧的視線后,猛然跪在地上,磕頭高呼:“殿下萬歲!”
不是二殿下了,也不是千歲了。
姜南風在一旁看的好笑,抱胸站著不動。
蕭燧下馬,直接否定:“你們都起來吧,別嚇喊,它肯定不是鳳凰。”
姜南風走過來,對鳥兒伸出手,鳥立刻拍動翅膀,發(fā)出威脅的叫聲。
“你客氣點!”蕭燧彈了下鳥嘴,把鳥從肩膀上抓雞似的抓下來,將它的傷口露給姜南風看,“有傷藥嗎?給它治治。”
姜南風不客氣地點了點鳥嘴,從掛在革帶上的包里摸出一瓶金瘡藥丟給蕭燧,然后猛地從鳥屁股上扯下一根尾羽,在它尖銳的怒叫聲中微笑:“藥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