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二更◎
且不說徽音和李澄如何恩愛,卻說謝九儀和殷麗儀夫妻也是和諧極了,夫妻二人常常說夜話,謝九儀道:“這些日子你也多去你姐姐那里,她作為豫章王的生母,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豫章王年紀小,還請她多費心。”
“這不消你去說,我肯定也會去的。”殷麗儀現在很高興,因為丈夫把曹氏送走了,這個曹氏不知道她是真心還是假意,反正總讓她心神不靈。
謝九儀發現妻子更開朗一些,也覺得此事做的一箭雙雕,他本來也不喜歡曹氏,曹氏對妻子造成了威脅,他如今把南郡、豫章以及建業一半的生意都交給曹家,又親自退回曹氏的嫁妝,還另外要給她說一門親事,如此曹家答應下來。
但此暗事他未和殷麗儀多說,只道是他不喜歡曹氏,不耽誤人家的青春,還是殷麗儀心中覺得愧疚,送了不少彩緞首飾給那曹氏。
“嗯,現下魏王雖然去了,底下人心浮動,最大的威脅卻是小王爺啊。”謝九儀不禁道。
殷麗儀當然知曉,她卻無可奈何:“人真的會變,小王爺以前并非這般的,他這個人沒什么太大的欲望。”
謝九儀道:“以前沒有,不過是羽翼未豐,如今他娶了鄭放的女兒,占據了幾塊地盤,怎么不會起心思呢?鄱陽和淮泗的水軍原本都是他在操練,這些人均已投靠他,我們卻被上樓抽板了。”
“那洞庭湖的呢?”殷麗儀急著問。
謝九儀拍了拍她的手:“雖然也安排了人,但肯定是比不上小王爺在的時候了,你不知曉他著實有些能為,尤其是操練水師方面。你要知曉,當年魏王是真心看中小王爺這個侄兒的,幾乎對他是傾囊相授的培養,只是不知他早已生了別樣的心思。”
殷麗儀跟著著急,謝九儀不愿意讓妻子操心,只道:“放心,這些事情由我安排就好。至于曹家那里,我也會安排好的,你不必擔憂。”
雖然丈夫這么說,但殷麗儀總覺得不踏實,以至于次日去見姐姐殷麗芳時,把自己的后顧之憂說了出來。
“姐姐,我總覺得一切變的太快,你別笑話我,時至今日,我都覺得小王爺其實不是利欲熏心的人。”殷麗儀總想起小時候的事情。
見妹妹這般,殷麗芳之前一直柔順的眉心,現下聽妹妹說完,多了幾分不屑:“你怎么總惦記小時候啊,我都懷疑你喜歡上小王爺了,他偷著先王爺的地盤,無非就是欺負我們孤兒寡母。”
平素殷麗芳當然說話是很妥帖的,但自從李澄羞辱她之后,她對李澄只有恨意了。明明此事她和妹妹說過,妹妹卻好似完全不解似的,天天拿童年說事兒。
殷麗儀聽了也不生氣,只是惱道:“姐姐,說什么呢,我只不過是唏噓罷了。”
“好好好,是我的不對。”殷麗芳也覺得這么說妹妹不好,遂岔開話題:“你現在怎么樣了?曹氏走了,你婆婆她們還是和以往一樣吧?”
殷麗儀笑道:“是啊,送走了曹氏,我婆婆竟然也沒有再念叨過了。”
“妹夫對你真好。”說起來殷麗芳還很羨慕妹妹,她雖然不甚聰明,但是父母和她這個姐姐疼愛,嫁人之后,丈夫位高權重還一心一意。
殷麗儀怕刺激姐姐,也只道:“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罷了,對了姐姐,那霍氏對你如何?難道還敢對你頤指氣使嗎?”
“做做樣子又何妨。”殷麗芳不在意,況且魏王妃也不敢太過分,雖然以前名分上她是王妃,自己是次妃,但是現在她才是豫章王的生母,妹夫又掌權。
況且,再過一年蒹葭就要嫁給衛鐸之子衛霄了,她們和衛家聯姻之后,實力也會增加。
殷麗儀心疼姐姐,倒是又告訴她一件事:“我聽說太子的衛良娣生了一個兒子,可能要封太子妃了,太子身邊的鄭良娣就徹底沒戲了。”
鄭良娣沒戲了,也說明鄭家靠山倒了。
殷麗芳笑道:“這倒是個好消息。”鄭良娣不成,那說明鄭家運作不行,李澄自以為有鄭氏輔佐就睥睨天下,這鄭家若是倒了,李澄也不過是被夾擊。
要說東宮最近的衛良娣得了兒子之后,德音這里來獻媚討好之人就少了許多,當年她得寵管著東宮的時候,那些人都不必她吩咐,就會把她愛吃的愛用的自動送到她面前,如今可就完全不同了。
桌上放的是大廚房送來的標準飯菜,明知道她不愛吃魚,卻還送了這么多魚過來。
云枝想說點什么,但想起連枝的下場,不敢再跟著抱怨了,主子們肯定是沒事兒的,但下人們就難說了。
更何況,前幾日她在服侍的時候,太子說她身上很香,言語曖昧,云枝的心怦怦跳。
見侍女不說話,德音道:“太子常常來我這里,我卻沒有身孕,看來是我沒有這個福分了。云枝,我有個主意,你看如何?”
“什么主意?”云枝道。
德音笑道:“當年跟隨我進宮的四位宮女,你和連枝是我貼身伺候的,還有另外兩個,不瞞你說,她們是祖母給我固寵的,尤其是盤兒出落的越發好了,我打算下次等太子來的時候,讓她伺候。”
云枝心中一凜,面上倒是笑道:“盤兒的確出落的好,可她性子輕浮,奴婢怕她惹太子生氣。”
“不會啊,她現在進宮后比以前安分多了。”對德音而言,盤兒是家生子,老子娘的賣身契都在她手里,就是因為她不聰明,所以才好拿捏。
云枝暗自看了德音一眼,她也要為自己謀生路了,連枝死的慘,主子已經護不住人了,明明她伺候良娣這般用心,良娣卻只是抬舉那個盤兒,將來自己豈不是對一直低于她的盤兒都要行禮問安?
憑什么啊?
徽音也在問李澄:“憑什么啊你,我累得半死半活的,你還能夠出去跑馬。”
“王妃,我的好王妃,我不是要帶你出去騎嗎?你的馬騎的那么好,偏偏你自個兒不愛騎。”李澄還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二人昨日實在是胡鬧的太過了,那種到巔峰的感覺,只有意會甚至無法言傳。
徽音不想和他說這些,只是狀似不經意道:“我聽聞建威中郎將兼豫州刺史,你的部下郭釗喪妻了?”
“是啊,他妻子撒手這么一去,倒是留個個兒男,粉雕玉琢的,人倒是伶俐,如今七八歲上。”李澄對郭家的情況倒是很了解。
徽音則道:“江姑娘前些日子已經從建業搬到徐州了,她雖然收養了一個孩子,可心底里還是想找一位好夫婿的。郭大人寒門出身,本事極大,現在正缺一位妻子,而江姑娘原本渴求一位未婚俊才,可郭釗官位能彌補未婚之缺失,你說呢?”
李澄倒是很坦誠:“若是按照對咱們有利的想法,她不成婚比較好,如此能依靠的只有我們,必定對我們盡心,把她給了郭釗,我也怕郭釗膽子壯了。”
“那就算了,我也不過是心血來潮。”徽音還是能夠分得清輕重的,許多事情牽一發而動全身。
李澄聽徽音這么說:“罷了,若江、郭二人都同意,我這個做主公的同意也沒什么,俗話說人要成人之美。”
“別勉強啊?其實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徽音問起。
李澄笑道:“這也沒什么,今日擔心這個明日擔心那個,如此我便真的是小肚雞腸不夠自信了。”
得了李澄之首肯,夫妻二人決定分頭去說,徽音先把江碧波喊來,開門見山:“若是一般的人,我想定然是配不上你的。那郭將軍,如今任豫州刺史,今年三十三歲,膝下有個兒子不過七八歲,我打算把他接進府和世子一起讀書,你若嫁過去,便是刺史夫人,你那些族人也不會隨意欺侮你了。我原本是不喜歡做媒的,容易讓人生怨,但是現下見郭釗有意續弦,又覺得這實在是一樁好親事。”
若是宇文當喪妻,那另當別論了,宇文當眼高甚高,又出自世家,即便續弦要求都極高。
當然,如果江碧波不同意,徽音再會選一位淑媛作陪郭釗,這也是作為主公夫人應該做的,你把將領們的家務事打理好,才能讓他們無后顧之憂。
江碧波其實是見過郭釗的,之前族人鬧事,李澄就是和郭釗一起去的,實在是個剽悍精干之人,他雖然沒有宇文當的好相貌,卻給人安全感,再者,郭釗官位甚高。若是真的青年才俊,還有未婚的,可能就沒有這般高位了,也護不了她。
她很有主見,不再猶豫:“一切但憑王妃作主。”
江碧波答應的這樣痛快,李澄還有些吃不準:“我聽說江姑娘很挑剔,為何這么快做續弦都同意了?”
“那是因為我要讓郭釗的兒子進我們王府,其一是免去她和繼子相處,其二按陰謀論的說話,我們也是留一人質在手。再者,做續弦填房也要看做誰的了,那可是豫州刺史,建威中郎將,還是你的心腹,就像你們男子會慕強,女子也是一樣的。”徽音解釋道。
再有,她也添了一句:“若江姑娘真的是不準備再嫁那就另說,可她想嫁,還想嫁個好人家,若咱們一直忽略人家的需求,俗話說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若被別人以這等條件引誘過去,還不如咱們自己來,再者,我聽聞江姑娘和曹姑娘是手帕交,如此一來,若曹氏嫁的還不如江碧波,將來曹家就是不反水也難啊。”
李澄聽到最后,連連拱手:“有徽音你在,我實在是如虎添翼。”
“咱們且等著看就是了。”徽音笑道。
第62章
◎雙章合一◎
得到江碧波的首肯之后,李澄去信郭釗,郭釗也同意了。
在郭釗看來看來江碧波雖然只是商戶女,卻又不是尋常商戶,是大鹽商的當家人,且年輕貌美,又有王爺保媒,還是王妃義妹,他很痛快的答應了。
徽音雖然沒有給人家辦過婚事,可她自己卻是成婚過,甚至她準備把這場婚禮的規格拉很高,因此反而勸江碧波:“你是頭一次出閣,人這一輩子,做新娘子那日就是最受矚目的時候。你又是我的義妹,就是辦的煊赫些,也沒什么。”
江碧波笑道:“一切都仰仗王妃。”
徽音又讓人送給她幾箱添妝,江碧波見箱子都是用金粉描龍畫鳳,可想而知里面的東西絕對不菲,又跪下謝恩,心中感激萬分。
從淮陰王府出來,林嬤嬤對江碧波道:“王妃這人辦事真是一口唾沫一個釘,還為您找了這樣好的一樁親事,等您嫁到豫州,那就是刺史夫人了。家里的族老們,如今可是走動的勤。”
“我把家中生意遷到徐州,原本想靠淮陰王,但靠別人總覺得不可靠,你瞧魏王這么一去,曹妹妹就被人退了。現下,王妃也同我說郭釗是個有本事的人,我的終身也算有靠,將來打理生意也無人敢與我為難。”江碧波很稱心。
林嬤嬤笑道:“如今你也算是否極泰來,既然王妃說要大辦,那咱們讓管家也是遍請眾人。”
江碧波吩咐道:“旁的人倒也罷了,曹妹妹是一定要請她來的,她被謝家坑成那樣,若是能請她過來散散心也好。”
“這……恐怕她不肯來啊?”林嬤嬤想那曹氏受此奇恥大辱,未必會來。
她想小姐平素行事并不是此等想打臉別人的人,今日怎么這般呢?
江碧波卻不解釋,只是笑道:“她不肯來,就把帖子送到他家,他家和我家本來就有生意往來,我若是不下請柬,旁人還以為我看不起人呢。”
林嬤嬤轉念一想,也是這么回事兒。
原本都是老姑娘,江碧波想給李澄做小不成,后來被王妃作為義妹,又即將成為刺史夫人,這也能出當年一口惡氣。話說當年曹氏進了謝將軍的門,可是特地發帖子給江碧波的。如今曹氏卻被人退了回去,還要遭受別人的非議,自家小姐未必沒有揚眉吐氣之意,想到這里林嬤嬤也就了然了。
江家的喜帖送到曹家時,曹夫人正帶著女兒曹氏在園子里散心,說起來曹氏雖然商女出身,但亦是受到家族培養,琴棋書畫皆通,如今見到落花,也有同病相憐之感。
曹夫人又見人送了喜帖來,打開一看,立馬給丫鬟:“拿下去吧。”
“母親,這是什么?”曹氏問起。
曹夫人不欲女兒知曉,只好撒謊:“沒,沒什么,尋常的一張帖子罷了。”
曹氏冰雪聰明,一下就猜出來了:“這些日子母親不知道藏了多少喜帖,今兒不知道又是誰?您越這般,仿佛女兒越介懷。”
其實曹氏已經知道謝九儀用利益堵住她父兄的嘴了,犧牲一個她,又算得了什么呢?殷氏相貌才情其實都不如她,唯獨謝將軍愛她,這一點這是她耍什么手段都不行的。
曹夫人見女兒如此,只好實話實說:“這是江小姐的喜帖。”
“她?她也要成婚了么?上次不是說她弄了個嗣子在膝下。”曹氏反應很大。
她和江碧波兩人都是商戶女,且都心存志向,得知江碧波被李澄不要了,她還松了一口氣,沒想到她現在也成婚了。
“是誰啊?不會招贅吧?”
曹夫人搖頭:“是新任豫州刺史,建威中郎將郭釗。”說完,見女兒神色晦暗不明,連忙道:“是填房,給人家做娘。”
似乎這樣就能努力說明江碧波嫁的不好。
然而曹氏捏著帕子的手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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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果泥嗎?”徽音把鮮果子切小了遞給瞻兒,沒想到他搖頭。
瞻兒的乳母道:“二爺是吃了果子過來的。”
原來是這樣,徽音笑道:“那我陪著他玩會兒,這些日子天天操心別的事情,把我的小寶貝都忽略了。”
嫁了人就是這樣,總要考慮家族、丈夫還有孩子,唯獨自己的時光少了,其實她已經是比尋常人輕松許多,李澄只有她一個妻子,還沒有任何妾侍,她又順利生了兩個兒子,公婆去世了,太婆婆也要避其鋒芒,可到底沒有在閨中的時候清閑。
但又想在閨中的時候,許多事情自己并不能作主,如今事事都能作主,還不必像前世那般提心吊膽。
陪小孩子玩兒,無非就是陪著他玩玩具,講故事,要不就帶著他出去玩兒,只要陪伴孩子,孩子才會有安全感。
“娘,我要玩大蟋蟀。”瞻兒拿了一個草編的大蟋蟀遞給徽音。
徽音提著草,等他來搶的時候,往上一提,瞻兒就蹦起來搶,他特別愛玩這個游戲,徽音也陪著他玩兒,一直到李澄回來才結束。
因為李澄回來后,會把兒子舉高,這是孩子們最喜歡的。
瞻兒現在歡呼著,一口一個“父王”叫著。
徽音和他說話,他都聽不見了。
好在這么瘋玩一陣,孩子也累了,又鬧著要出去,徽音則讓乳母帶他出去玩兒,她則起身擰了帕子遞給李澄。
李澄接過帕子,擦了擦頭上的汗,坐下來道:“天兒越發熱了,今年這天總有些不尋常,那日我還說你,就是我自個兒出去也是淌了一身的汗。”
“誰說不是呢,天氣總悶悶的,身上也總是黏糊糊的,現下梅雨天又要來了,我都準備歇息一個月的。”徽音覺得下雨天睡覺是最好了。
一聽梅雨天,李澄心里一動:“你覺不覺得梅雨天很容易做夢,覺得一切都不真實,就像一場場夢境似的。”
其實她們夫妻倆都有些孩子似的天真,不會天天在一起討論政務,有時候李澄說些很幼稚的話,也只有徽音會和他討論。
不過,他說的這些,徽音倒是很感慨:“不知是莊周夢蝶還是如何?夫君,你說人會不會有另一種人生,若你當初娶的人不是我呢?”
“不娶你,我娶誰呢?連我自己都無法想象和你不是夫妻。”李澄總覺得這話說的怪,自己也是不該引出這樣的話來。
見丈夫這般,徽音想上輩子其實她就不是他的妻子,但這話不能說出來,她用手摸著他的臉頰:“若他日打仗,千萬不要意氣用事,掉以輕心,你活著,才是我們的希望。”
李澄很少見徽音這般,他的妻子是個很豁達的人,即便在最艱難困苦的時刻,她都能樂觀,但不知怎么此刻這雙靈動的眼睛噙著悲傷,他的心也酸酸的,他捧著妻子的臉龐問起:“怎么了?”
一瞬間,他懂情了,情絲繞著他們夫妻,想對方比想自己還多。
徽音靠在他的懷里,李澄的肩膀很寬闊,靠的很安心。
但等反應過來,又覺得太膩歪了,正好外頭說繆夫人過來,徽音先理了理衣裳才去外頭。繆夫人這個時候來,也是有事情,要不然會提前送拜帖過來的。
“王妃,我是有事來求您。”繆夫人邊說邊哭。
徽音看著她道:“你慢慢說,這些年你對我素來恭敬,你有什么為難的,只管和我說。”
繆夫人這才止住哭聲道:“不是妾身的事情,是您身邊冬順姑娘。”
冬順?自從那次從廟里回來之后,冬順總心神不寧,徽音見她年紀也不小了,正好繆夫人那時候在,聽聞她身邊的丫鬟要嫁人,就幫忙介紹了一樁親事。是她女兒夫家的一個族弟,還是個讀書人,家境貧寒,但人有才干,想求娶一位能當家理事的夫人,坊間常說寧娶大家婢,不娶小戶女,冬順生的不錯,年紀正是花信之年,徽音又給她準備了一份不錯的嫁妝。
只是她后來忙著江家和郭家的事情,就沒空關心了。
現在聽繆夫人說了,徽音心一緊:“她怎么樣了?死了嗎?”
“沒有沒有,是有了身子,被狗咬了一口,小產了。”繆夫人早聽說徽音對身邊的丫鬟特別好,這冬順一個丫頭當然算不得什么,但若是讓王妃有芥蒂就不好了。
徽音也松了一口氣,這世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她又問是什么原因,繆夫人雖然期期艾艾的,但也說是妯娌之間,妯娌養的狗不小心把冬順咬了。
“家宅不寧,就容易出亂子,福桂,你讓黃醫官去看看,該用什么藥就用什么藥,再看冬順有什么難為的,幫幫她去。”徽音也只能做到這樣了。
……
福桂去了半晌后,過來見徽音,這時候天色已晚,徽音看著她道:“難為你了,明日你歇息一日,不必過來當差。”
“您不必擔心奴婢,今日冬順得知主子記掛,淚流滿面,很是感激。”福桂坐在腳榻上,幫冬順說著話。
“你也太夸張了,這有什么好感激的。”徽音不覺得有什么。
福桂卻笑道:“她都嫁出去了,您還讓人替她看病,這般大張旗鼓的替她撐腰,說一句不該說的話,娘家人也不過如此了。”說到最后,福桂似乎不愿意說冬順家的事情,只道:“冬順后悔了,一直說還想回來伺候主子。”
“讓她堅強些吧,我這里不是避風港,既然嫁過去了,就好好經營自己的日子。對了,不是被瘋犬咬傷的吧?”人總會美化未曾走過的路,冬順之前還抱怨覺得在王府當差事情多累心,即便她留在王府也不一定會開心,還不如好好把現在正在走的路走好。
福桂搖頭:“不是,就是普通的狗。冬順愛吃火腿您知曉的,她又有了身子,用火腿熬的大醬骨,太香了,可不就把狗引來了嗎?但我想這肯定不是偶然的事情。”
“吃一塹長一智,她身體好生將養著,日后好好過日子,自己也學聰明點。”徽音這次幫她敲打她婆家人,幫她撐腰,但不可能次次撐腰,即便將來她自己的女兒出嫁了,她都不可能這般事無巨細,更何況是冬順?
福桂道:“是啊,奴婢也是這么勸她的。”
冬順的事情李澄也知曉,他對徽音道:“當時我就說讓你配家里的人算了,你還順著她的心意,如今還要回來伺候,那怎么成?”
“她在府里伺候也是要配人,也未必就開心,人生在世,哪里有什么桃花源。”徽音道。
這一瞬間,倒是讓李澄想起妻子也是遠嫁過來的,恐怕當年也是這么辛苦。
福桂平日要當差去探望不了冬順,倒是樂云去了一回,她專門帶了補品過來,見到冬順躺在床上就道:“我聽我家那口子說了,那狗不是瘋狗,你這次小產了,但沒有傷到根本,好好將養比什么都強。”
即便有樂云安慰,冬順卻并不開心,丈夫是讀書人,但卻愛面子,故作清高,人不壞,可那種明明攀附王府,又嫌棄她是奴婢的微妙感,即便言語上不說她也能夠感受到。
她對樂云說她想回去,之前她被鬼嚇了之后,總覺得王府事兒多,她做奴做婢的即便被嚇到了,都不能隨意哭泣,就從那天開始她就想自由了。王妃也很快同意,甚至沒有任何一點兒為難,還賜下一幅嫁妝,嫁的是讀書人,可真正嫁了,她覺得比王府差遠了。
這家是大戶人家的旁支,每日只吃兩頓飯,一旬才能吃一顆雞蛋,一個月才能吃一回肉,更別提她那嫂子,還是秀才的女兒。一身衣裳有三四個補丁,說話辦事摳摳搜搜的,她這才知曉為何福桂、秋豐都不肯出來。
這些心酸她和樂云說,樂云也只能勸她好好過日子了,王妃送了她十二抬嫁妝,一百兩壓箱底,還有昔年這么昔年她自己攢的私房,她們姐妹之間的添妝也好幾抬,就樂云給冬順的陪嫁都有兩匹緞子,兩根金釵,兩把金梳,一匣子補藥,更別提福桂秋豐她們,這些銀錢讓冬順肯定會過的好的,她現在卻一心想回去伺候。
然而比起冬順嫁出王府的后悔,云枝卻一心想攀附上太子,她在李珩過來德音這里的時候,特地在鬢邊簪了一朵花。
但嘴里還捧著盤兒:“良娣,奴婢方才讓盤兒過來伺候,偏她送個茶都不會,打翻了茶盞,還好奴婢提前看到。”
德音見太子已經進了內室了,不免示意她噤聲:“你把茶端過去吧。”
在德音的想法中,她從來沒想過把云枝送給李珩做妾,一來云枝是她的心腹,平日極為得力,其二是云枝相貌一般,根本不適合做妾。
但她沒想到李珩和她行事之后,出來還與云枝糾纏,云枝見李珩對自己感興趣,心中越發高興。她平日常常聽房,多是為了看何時送水,但也因為如此,大抵知曉李珩的一些房事的癖好,她不過是個奴婢,到底放的開。
這李珩原本是逢場作戲,想讓德音身邊的人為他所用,也同時挑撥穩住鄭家,但幾次之后發現這丫頭有可取之處,那種偷情的隱秘之感也頗刺激。
云枝當然巴不得此事被德音撞破,至少她也能名正言順,但很難的是德音根本沒發現,反而是她有了身孕,她才懇求李珩。
“太子,奴婢能侍奉您三生有幸,如今有了身孕,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不敢懷有龍裔,請太子送奴婢出宮去吧。若是被良娣知曉,婢子沒有臉面再見良娣了。”
這一招以退為進,讓李珩當場就道:“你既然懷了孤的孩子,還想出去不成?既如此,我和你主子說一聲就是了。”
對李珩而言,現在要一統天下難度太大,但是收用一個下人都怕,那他也太慫了,更何況,這些身份低微的婢子們生的孩子,反而沒有太大的威脅。
云枝如愿以償成了太子的女人,雖然只是封了個承徽,和另一個寶林在一起住,但她也不嫌棄。
這件事情對德音而言,打擊特別大,雖然云枝以養胎為由并不想見德音,但見舊主上門,她有些不忍,但還是說了實話:“良娣,奴婢這也不算背叛您,難道奴婢和盤兒懷孕不都是一樣的嗎?”
“你若真想,為何不早和我說?還合起來騙我。”德音真的覺得自己大受打擊。
“可是良娣,您是貴女,您不管做錯什么事情,太子不會把您怎么樣,但對奴婢們卻是說打就打說罵就罵。連枝死的時候,連您都無能為力,奴婢也只是為了自己的性命罷了,奴婢們也不是天生就是奴婢,雖然是一條賤命,但也想好好活著。”
這些聽在德音的耳朵里卻覺得刺耳,她們不過是向往榮華富貴才不惜背叛主子當妾,等待哪一日生下一兒半女,成了主子。她不懂,連枝的事情她也難過的很,為什么因為這件事情云枝就和自己生分了。
云枝見德音怔愣著,她不忍道:“良娣,您放心,等奴婢生下孩子,日后也一并會帶去您那兒的。”
“我不需要。”德音背脊挺的直直的走了出去,她不需要一個侍婢可憐她。
……
又說下人們的事情徽音并沒有太放心上,往年家中在中秋過年兩節的節禮極其重,今年鄭家送的禮并不多,甚至也不如往年的新鮮。
大抵是因為冀州去年的大旱吧,徽音如此想。
然而現下最緊要的還是江碧波的親事,看能不能刺激到曹家,郭釗要快些續弦,江碧波年紀也不小了,兩邊是把大婚的步驟簡化了,但是聘禮嫁妝都是一樣樣給的很充足。
江碧波父母雙亡,徽音特地在大婚前一日接她進王府,準備讓她從王府出嫁,還特地辟了一個精巧的院子出來。
“明早起來就準備開臉梳妝,我已經和王爺說了,到時候派一隊兵馬護送你們往豫州去,現下這里都是我們的地盤,土匪強盜幾乎都被小王爺剿滅干凈了,你只管放心。”徽音握著她的手道。
江碧波看到掛在架子上的新嫁衣,裙擺全部用金線織就得鳳凰,就好像她的人生一樣,每次都能浴火重生,她又收回目光,向眼前的人道謝:“王妃收了我做義妹,對我又如此關懷備至,將來也不知道如何報答就好。”
徽音擺手:“我只怕你將來日子過不好了埋怨我替你做親,你是個聰明人,知曉怎么把日子過好的。從前種種都當成過往云煙,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她不愛說太多虛話,尤其是對身處困境之中的人,能夠幫忙就幫忙,你不愿意幫忙就袖手旁觀,總要人家報答,那還不如不幫。
江碧波卻從袖口掏出兩張契約樣似的東西遞給徽音:“我家一共有十一座鹽莊,八個大糧莊,分了幾個鋪面和宅子給我那個過繼來的兄弟,其余都攥在我的手里,我也不說多的,這兩座鹽莊和一座糧莊都給您做私房。”
“這我不能要。”徽音趕忙拒絕。
江碧波笑道:“您若不要,那就是真的沒把我當妹妹看待,若不是您幫忙,我不僅被霍家強納為妾,怕是家中的錢財也保不住。咱們同為女人,我知曉您不缺這個錢,但是我旁的也沒有,這些您就收下,日后便是給兩位小王子也好。我們行商的人常說,錢是啞巴老婆,人有錢,心里不慌。”
看她說的這樣真切,徽音也就收下了,江碧波顯然很高興。徽音又和她細說了郭釗的情況,還交代她去豫州之后,多發展豫州農桑商業云云,到最后才交給她一本精美的避火圖,逃也似的從新房出來了。
沒想到李澄站在外面等著她,徽音趕緊跑了過去:“不是說你有客人嗎?”
李澄笑道:“我的確有客人,就是曹家的人,這次他們可是有誠心多了,連謝九儀的藏糧之處都全部告訴我了。”
“是嗎?那可太好了。”徽音也沒想到曹家這么快反水了。
第63章
◎他們來真的啊?◎
魏王去世之后,豫章王年紀小,卻持有一大片富庶之地,這對于周邊諸侯而言,無異于是小孩抱著金元寶在鬧市行走。不少人,以為魏王去世之后,李澄會鬧個雞犬不寧,他們隔岸觀火完了之后再順勢侵吞蠶食,現在見李澄似乎沒那個意思,有人不免就蠢蠢欲動起來。
尤其是趙鴻,上次想吞并荊州,勢如破竹,沒想到事與愿違,他重振旗鼓,開始奪取南郡,謝九儀此時坐鎮建鄴,遂派將領黃寬攻打。黃寬是魏地老資格,當年魏王就藩,他就在魏王身邊打天下。
“還能撐一段時日。”李澄對徽音道。
徽音笑道:“你別說他們了,曹家現在是兩頭下注,你可不要掉以輕心。”
李澄點頭:“我自有裁決。”
“謝九儀雖然代豫章王管,可他終究名不正言不順,所以,他要坐鎮建業,不能隨意走動,要不然,他只要一離開,豫章王可能就會有好歹。”徽音如此分析。
這些李澄心中有數,他問起徽音:“靈鹿和靈鷲在你身邊伺候的如何?”
徽音想了想:“很好啊,她們不是打小就伺候我的,自然也不了解我的一些習慣,現在已經是磨合的很好了。”
“嗯,日后也別隨意放賣身契出去,這些貼身伺候你的人,她們太了解咱們家了,若是被有心人打聽到到底不好。”李澄道。
徽音明白:“好,我光顧著她們的自由了,日后得用之人就從家生子里選,賃來的人不讓貼身伺候就行。”
這是關鍵時刻,她不是普通的主母,經由李澄提醒,她才發覺自己這樣做有問題。
李澄就喜歡徽音這點,很講道理,知錯就改,不會錯了還佯裝自己沒錯,到處掩飾,抑或者是表面認錯陽奉陰違。
為什么有人會這么的好,不是那種老好人的好,是那種特別能說到一起去的好。
“今年的年禮我想早些送到冀州去,唉,說起來,也不知道冀州如何了?”徽音感嘆,那到底是她的娘家,父兄她不能不管。
她說完,又看了李澄一眼,見李澄沒有說話,其實心里清楚,上次青州邊上鬧事兒,她爹指不定還想占女婿的地盤,李澄也不傻,原本看在自己的面子和大局,把事情大事化小,不代表他的心里是沒有一桿稱的。
他對自己好,是因為她是他的妻子,鄭家卻不是他什么人。
就像徽音也從不把吳太妃當成李澄的家人來看,她只把李澄和孩子們當成家人看待,將心比心,她也不能讓李澄為她舍棄原則和立場。
李澄站了起來,終歸還是說了一句:“冀州的事情恐怕我們現在是鞭長莫及,如今也只能看中眼下了。”
卻說江碧波嫁去豫州后一個月就來信給徽音,說郭釗把后宅之事都托付給她,和她相敬如賓。接著就是送了豫州土產過來,如此徽音也極滿意,分了一些給郭釗的兒子。
南媽媽也跟著歡喜:“江姑娘也算是得償所愿了,這樁親事還是您做的好,奴婢也跟著歡喜。她是您的義妹,日后您也算是多了一門親戚。”
徽音伸手阻止:“你也不能就這么完全信任江家,現在她是和我極好,那是因為我的確有好事能想到她,但是以后就難說了。”這話也不能說深了,其實江碧波嫁給郭釗,總比那些極其有勢力大大戶之女嫁過去好。
但后面若是點出郭釗的名字,讓人聽了墻角就不好了。
“王妃總比我想的深遠,但您多思多慮,難免時常頭疼。依我看,無事的時候還是要多休息。”南媽媽是真的心疼徽音。
徽音笑道:“媽媽放心,我省得的。”
她說完,又想著那曹家女兒見江碧波嫁的如此好,不知謝九儀和殷麗儀夫妻又會作何打算?
實際上謝九儀和殷麗儀就根本沒想到這上頭來,謝九儀雖然把魏地的心腹不少換成是自己的,但是依舊還不能完全掌控,就如同郭家和霍家都不一定聽他的,甚至因為豫章王年紀小,糊弄的很。
現在趙鴻一來,謝九儀又怕老將軍不成,他又不能離開,頗有些心力交瘁。
殷麗儀帶著女兒過來姐姐這里,卻說她姐姐對芳姐兒極好,原本這孩子名字叫珍芳就是因為殷麗芳的名字取的。
“妹妹,這次就讓姐兒在我這里玩幾日,你在家也好照顧小的。”殷麗芳如是道。
殷麗儀笑道:“姐姐若喜歡她,我求之不得,只是我這個女兒性情古怪,我怕她打攪到姐姐就不好了。”
殷麗芳搖頭:“你這說的是哪里的話,我看咱們姐兒就是很懂事的。妹妹,說實在話,我和敬兒的位置能坐穩,多虧有你們夫妻,我看平素敬兒和你們姐兒玩的又好,咱們何妨親上加親呢?”
親上加親?殷麗儀滿口應下,李敬性格中有悲天憫人之感,又有些溫柔,自己這個女兒素來霸道,如此倒是相配。
且豫章王是龍子鳳孫,將來若是能一步登天,自己女兒的身份水漲船高。當然了,她對這些倒是很看淡,現在說這些為時尚早,只是她和姐姐關系素來很好,也愿意親上加親。
姐妹兩人閑聊幾句,說起殷麗君的親事,殷麗儀道:“母親這些日子正在相看,但也不知道找什么人家?”
如今殷家水漲船高,地位大不一樣,以前看得上眼睛的人,現在已經遠拋于腦后。試問天下誰不愿意嫁個好人家呢?
殷麗芳卻另有打算:“你讓母親別著急,過幾日這里的命婦誥命都會來給我請安,若是有好的,我就說親給妹妹。”
“姐姐說的很是,就是夫君也這么說,外甥年紀還小,光靠我們謝家是不成的。”殷麗儀想想也為丈夫感覺心酸。
殷麗芳以前是次妃,旁人并不知道她的手段,現在她是太妃,做事就不遮遮掩掩了,說給殷麗君尋一門極貴的親事,不出三日她就選定了。
這樁親事為殷麗君選的人是驃騎將軍高凝之次子高華,驃騎將軍在大鄴僅次于大將軍,高華雖然不是長子,但是其母是高凝續弦,又是建業大族,他母舅現在正在鄱陽接手李澄的水軍都督一職。
殷家也見了高華一面,見高華相貌端正,又有這樣的家世,都十分滿意。
高家的聘禮也送的很快,送聘禮的人把整條街都擠的水泄不通,正好曹氏也看到了,她現在還在閨中。曹家當然也有這個實力把她嫁人,但是一個被人退回去的人,能嫁的也不過是比她更低等的商戶而已。
行人們正議論紛紛:“這樁親事是殷太妃的親妹子和高將軍的兒子結親,兩邊都是大戶,難怪如此熱鬧的。”
曹氏臉色更難看了,她對曹夫人道:“謝家當初說什么會補償咱們家的,就是這么補償的嗎?我曹家比江家付出的多,比江家更有錢,卻遭受他們這么對待。”
這下連曹夫人都很生氣,她們是商賈不錯,謝九儀也把整個南郡的生意都交給曹家,可這些本來就是曹家該得的,當年曹家幫助謝九儀攻打南郡時,這些利益魏王當年就說給的。
但是如謝九儀這樣羞辱曹家的人,將來還會給曹家這么多好處嗎?朝令夕改,實在是令人不可置信。
“是啊,他的姨妹就能嫁到高家這般的人家。殷家又是什么高門大戶嗎?說起來還不如咱們曹家呢。殷次妃當年不過是吳王府一個錄事的女兒,寒門都算不上。也不過是肚子爭氣,生了個長子,他們算什么,真是狐假虎威,也就是淮陰王仁義,不愿意欺凌她們孤兒寡母。”曹夫人口不擇言起來。
曹氏連忙阻止:“娘,您少說幾句吧,萬一被人聽到了怎生是好。”
曹夫人拍了拍女兒的手:“都到這個地步了,還怕什么。那殷麗儀是個什么東西,一個女子家也不管,四處游蕩,還被豫州的叛軍抓著,誰知道她的貞潔還有沒有問題?”
“娘,您別氣糊涂了。”曹氏雖然嘴上這么勸著,可心里卻不這么想著。
殷麗儀和謝九儀也沒想到曹家原本是準備兩邊通吃,尚未下定決心,可就殷麗君的一場親事,讓曹家才徹底投靠李澄。
就像李澄所說,天下大事幾乎都壞在了小事上。
……
徽音正在做針線,她許久沒拿針線,都生疏許多了。今兒繡的是松青色的荷包,配著墨黑色的線,她把自己畫的花樣子又改動了一下,就見李澄進來了,聽腳步聲就知道他的心情不錯。
“怎么了?這般歡喜。你看,我正要給你做荷包,這個花樣子,你喜不喜歡。”徽音舉著畫給他看。
李澄直道喜歡,又笑著坐下幫她分線:“你許久沒拿過針線了,專給我做,我當然是歡喜的。只不過,今兒我還有一件喜事告訴你。曹家愿意資助我錢糧兩千石,東西都運到了,我打算用這筆錢糧趁早拿下兗州。”
徽音驚訝:“曹家?他們家來真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上午九點還有一更
第64章
◎二更◎
兗州一直是北上的最有利的通道,李澄早就有意了,他還年輕,自然是躍躍欲試,徽音對外頭打仗的事情是一竅不通,只道:“別的我不多說,這次曹家既然送了糧食,你就整治好軍隊打仗,但別忘了,我在徐州的鴻若寺里藏了一千石糧食,若到山窮水盡之時,只管拿去,喏,這是玉牌。”
李澄之前就聽她說準備一千石糧食到底有多少,他還以為徽音說著玩兒的,沒想到還來真的了,雖然可能用不上,但是這還真是意外之喜:“多謝你了。”
“夫妻之間,說這個太過客氣了。曹家送來的糧食,我白囑咐一句,里面有沒有摻毒,還有你這場仗若是打到冬天,戰士們的棉衣都備下沒有?”徽音把之前的畫改了一筆,覺得好多了。
李澄見徽音絲毫不居功,語氣也尋常,其實還挺好奇的:“我總覺得你是知恩不圖報的人?為何你會如此豁達?”
徽音聽了這話,只是笑道:“我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是豁達。分明是我不想幫的人根本都不會幫,若是太麻煩的事情我根本就不會幫。就這么說吧,若江碧波不是和你有關系,擅自求到我這里來,我可能就不會幫忙。我不是你想的那種圣人,哎,真相都很難聽。”
說到最后,她也只是覺得自己的為人就是這班,她絕對不會在自己都泥菩薩過江之時就擅自幫別人,但若真的幫了,就不要希冀別人的回報,因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李澄卻突然跑過來抱了徽音一下:“我不會讓你失望的,這樣吧,以后我若有對不起你的時候,你就打我,我絕對不還手。”
“你皮糙肉厚的,我打你干嘛。”聽丈夫說傻話,徽音忍不住撫摸著他的俊臉,全身上下就一張臉好看了。
可李澄就是想跟她表決心,見徽音這樣溫柔更是樂的他一把把她抱起來轉圈圈,轉到徽音都覺得頭暈了,拍著他的胳膊,他才停下來。
怎么回事嘛,以前看著是個英明神武的少年將軍天潢貴胄,現在倒好,成了個傻子。
李澄原本就是個執行力過強的人,成婚之后,還算是沉穩了些,他早就有意取兗州,如今兵強馬壯,他就蠢蠢欲動了。
當然李澄還得作準備,這期間徽音也幫不上什么忙,索性就多歇息,就像南媽媽說的,操心太多可不好。
她的日子過的很清閑,殷麗儀卻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她正和謝九儀道:“沒想到曹家上樓抽板,如此下作。”
“恐怕此人早已被淮陰王收買了,故意麻痹我,好行事,如今好了,原本十拿九穩的南郡差點不保,若非我還有一手準備,還真被曹家坑了。”謝九儀也生氣,他可是把許多軍中生意都給曹家做,沒想到曹家做的這么絕,還當他傻,好在提前發覺了。
殷麗儀嘆道:“現在曹家已經逃到徐州去了,咱們也是沒法子了。我總在想是不是因為曹氏的緣故——”
謝九儀打斷:“不是,曹家絕對不會因為一個女子就反水的,女子對于曹家算不得什么。”
這樣的利益交換,怎么看在女子的面上,曹家不可能氣性這么大,況且李澄也沒有納曹氏女做側妃啊。
“我恐怕是因為曹家看豫章王年幼,所以另投了。”
他這樣說,殷麗儀也覺得有道理,她又想若是李澄不自立就好了,此時,魏地完全可以和衛鐸媲美了,可惜沒有如果。
殷麗儀被丈夫說服之后,有一日卻偶然聽到謝老夫人在抱怨:“其實納一個妾又如何了?我看曹氏性情溫存體貼,又不是爭寵的人,何苦連她也容不下。”
“老夫人,這話可別讓夫人聽見了。”仆從勸道。
謝老夫人聲音又小了一些,大抵在說殷麗儀的不是,這些讓殷麗儀聽到了很受傷,她想那鄭徽音還是王妃呢,照樣不許小王爺納妾,怎么現在沒人說了?
可惜她還不能表露出來,一個不察,外頭的人就要說她嫉妒了,就連她的堂妹殷麗君,可真叫賢惠,進門之后,小日子來了,就把身邊的陪嫁丫頭開了臉給丈夫,連姐姐也對這些無所謂,仿佛只有她覺得有問題。
其實徽音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因為兗州刺史想獻女避免戰禍,兗州刺史的女兒她在徐州都聽說過,生有傾國傾城之貌,尤其擅長刺繡,甚至以繡作畫,被兗州民眾稱為神女下凡。
南媽媽等人聽說了都害怕不已,紛紛勸道:“那霍氏之前是魏王的人,小王爺不納,也就罷了,但是兗州宋公的女兒,若神女一般,若是小王爺動心了,您可怎么辦呢?有句話說的好,利益足夠大的時候,人就會動心。”
兗州刺史說若李澄納其為正室,他們愿意獻出兗州,不讓李澄費一兵一卒。
“南媽媽,這兗州刺史肯定是知曉王爺待我好,所以特地設套呢。”徽音片刻思索就覺得有意思。
何皇后都不敢說承諾娶鄭家女兒,讓鄭家交出冀州,這樣的情況很有可能是用美人計,再有就是讓李澄騎虎難下。若他不納兗州宋女,到時候打仗只要死了人,那些將士們就會覺得他是重色輕權,對他的統治極難,可若他納了宋女,又會出現一個問題,鄭放可能從青州夾擊,兗州的美人計奏效,那兗州反過來能打退李澄,甚至能南下取青州。
但若是兗州宋女的美人計失效,兗州也不認,繼續打仗。
不管怎么樣選擇,兗州都是立于不敗之地,也難怪兗州在諸侯爭霸中還能有一席之地,真是不容小覷。
南媽媽害怕道:“那王爺萬一上當了呢?”
“那就等來的是我的報復了。”徽音可不會放過他。
饒是常年在徽音身邊伺候,南媽媽也是打了個冷顫,明明這夫妻二人之前還你儂我儂的,現在卻能立馬翻臉。
宇文當跟在李澄身邊,也不由得道:“依照末將看,主公即便納了宋女再打兗州也不妨事,若納了宋女,兗州真的投降,那咱們白得一塊地,可若兗州不投降,咱們不過是照樣打罷了。”
對他而言,多納一位美女,對主公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李澄轉過頭看了他一眼:“胡說,我們取兗州可不是為了女子,兗州之人當年背信棄義,在上次青州之亂時卻助歹人,此話暫且不必多說。”
他現在好容易自立,所謂自立就是一切都自己為主,兗州以為他是三歲孩童嗎?
宇文當素來對李澄信服,幾人繼續往前行軍,那兗州宋刺史卻急道:“怎么我說的這些他完全不心動嗎?”
宋刺史年邁才得一女,因生的異常美麗還有異香故而視作珍寶,兗州周圍的豫州等地都被李澄拿下。宋刺史見李澄來勢洶洶,一方面準備作戰,一方面一女許兩家,想讓衛鐸和李澄兩虎相爭。
當然,若李澄真的愿意娶自己的女兒為正妻,他是吳王之后,將來若真的奪取天下,自己也是國丈。
沒想到李澄根本不上當,也不提聯姻一事,只一個勁兒的帶著人馬攻城占地,他可不會放松自己的腳步。
宋刺史見狀立馬又派了人來,見李澄年紀輕輕就儀表堂堂,忍不住道:“小王爺,我敬你幾分威名,故而想將小女許之,你是我女婿了,我就把兗州送給你又何妨?”
“宋老兒,別啰嗦,你投降我歡迎,讓你的兵馬放下器械,讓出地方來。至于你,小小兗州也想讓我拋妻棄子,你還真是找死。”李澄冷哼一聲。
宋刺史見此子油鹽不進,立馬也不啰嗦,直接派兒子先和宇文當打了幾個回合,李澄這邊幾乎都是非常年輕的將士,且剛打豫州沒幾個月,都等著拿下兗州,得到李澄重用。
在李澄這里可不會看你是不是豪門大族,他只看你的才具,要不瞧那郭釗寒門出仕,卻做了豫州刺史,還娶了巨賈江氏為妻,簡直是送地又送錢。
這一場宋刺史敗了,他還未死心,又用高價賄賂讓說客過來,還拿來他女兒宋女的畫像過來,李澄看了一眼,指著自己對眾人道:“我李澄連妾侍都沒有,怎么我就不明白了,人人都想送我美女?難道我看起來就是色欲薰心嗎?”
在他自己的定位中,他是何等的英明神武,若是派人策反他的謀臣和將領,還算他們有本事怎么都是給他送美人,到底自己在外形象多么不堪,讓大家這么以為。
軍師簡覃也是偶然發現李澄這個毛病的,有些過分杠精,凡事平時不顯,但非常容易較真,就像現在他就恨不得把宋老兒拉出來打嘴仗三百回合,一看就是戰斗力爆棚。
他連忙上前勸慰:“我的好主公,那只不過宋刺史自己庸俗罷了,還以為您也是庸俗之人,還請您千萬別和他計較。”
“軍師說的是,明日繼續前進。”李澄一拍桌子,根本不愿意再與宋刺史啰嗦。
作者有話要說:
徽音女兒:我們家大橙子讓大家見笑了
第65章
◎一更◎
在李澄看來,兗州是一道屏障,這道屏障如果一直存在,那么他無法擴張,但如果完全拿下了,他就會直面各路軍閥,不再是曾經魏王在的時候,他只是被派出來打仗的,和他沒有直接干系。
但他仍舊要這么做,于他而言,豫章王年紀太小,謝九儀想統領全局威望不夠,能力有,但又不是絕頂強的,這就很容易出現問題。
就像皇上病弱,無法視事,那么下面就會人心浮動,誰也不服誰?大家都看到撕破了的口子,人人都會喋血往上鋪。曾經他和妻子聊天,妻子在自己面前時常會焦慮,但是在下人們面前很少會示弱,因為你主子都六神無主了,下人們心思就活泛了。
徽音收到李澄信的時候,已經到了深秋,院前大樹金黃的落葉堆積成小塔似的,粗使丫頭片刻功夫就全部打掃干凈了,她看完信之后,看起來輕松很多。
這不是一個講道理的時代,這是個弱肉強食的的時代,你兵強馬壯就說話能大聲,李澄沒有讓她失望,冷酷的政治算計中多了一絲溫情。
“今兒吃撥霞供,順便送一份給郭家哥兒去。”徽音笑著安排起來。
南媽媽立刻開始分派事情,見王妃心情很好,猜到肯定是前線傳來的好消息,她也跟著高興起來。
璟兒今年又長大了一歲,個子高,但淘氣的很,吃飯的時候還要玩草編的蚱蜢,被徽音瞪了一眼,才縮著脖子吃飯。
沒辦法,寧可被兒子討厭都好,總比讓他沒規矩不專心強。
這個世界就是慕強的,你有許多缺點,但只要你足夠強,就會有人追隨你,反之,你是個老好人什么都好,但是沒能力,大家就會對你嗤之以鼻。
徽音其實知曉這種說法是極其錯誤的,但她不能真的按照圣賢書那樣教導孩子,那樣教出來的孩子格格不入。
用完飯之后,璟兒單獨在小書房寫功課,徽音不讓人去端茶送水打攪他,這般也是培養他的專注力。
等寫完了,兒子把功課拿過來,徽音檢查之后,母子二人再去外面散步消食。
這個時候無論他要爬樹,還是要跑要跳,徽音都不會管他。甚至有時候一時興起,她也會踢毽子玩耍。璟兒有時候會想要父王,但都是很少的時候,多半時候,他都是幸福快樂的。
次日一早,徽音這里來了客,這也不是別人,而是薛歡歡,其夫作為謝九儀的心腹去南郡參戰,上個月不幸罹難。
她身上有孝,正常人非常忌諱,但她喪夫之后回到娘家,還是由薛夫人帶來,徽音也便給薛家一個面子。
“節哀。”
徽音只能說這么一句,這種喪夫之痛,外人是不能夠設身處地的共情的。
薛換婚眼圈微紅:“多謝小王妃安慰,我本是魏地那邊的人,如今亡夫故去,我也從建業跑了回來,還要多謝您接納。”
若徐州這邊不接納,她就得一直留在建業,要不然現在兩邊都不是同一個封地了,是不能隨意往來的。
“快別這般,原本你重孝在身,我怕你還在孝中,如今你既過來了,就好好在家過日子吧。”徽音也是說說場面話。
薛家老太太原本是宗室女,和吳太妃關系不錯,因此她們也給薛家幾分薄面。
薛夫人自知女兒有孝在身,不好在王府久待,見徽音沒多說就拉著女兒出來了。薛歡歡上了馬車,才道:“娘,前線打仗的厲害,我看王妃還挺鎮定的。”
她和殷麗儀關系極好,殷麗儀可是焦急的很。
薛夫人卻道:“她也未必如表面那樣,可是你想這還沒如何呢,她就急了,那封地上的人怎么看。”
“您說的是,對了。我聽說曹家都搬到這邊來了,那曹氏可曾許配人家?”薛歡歡和殷麗儀要好,知曉殷麗儀曾經頗受曹女困擾,還好后來謝將軍英明。
薛夫人搖頭:“這我倒是沒聽說了。”
一個商戶女,薛夫人如何會得知?
薛歡歡青年守寡,薛夫人知曉她和丈夫鶼鰈情深,但是守完一年,再為女兒尋一樁親事,如此下半生才有依靠。
但她再給女兒找人家就不能找武將了,武將容易早死,女婿這么一去,孤兒寡母一大家子如何是好?
這次南郡兵敗,不知道死傷多少人。
曹家也是這么想的,他們還慶幸道:“我早就說那謝將軍實在是不成,瞧,現在不就出現問題了,還好我們到了徐州,青州嘉滸關以南的生意王爺也都交給了我們,這也沒虧待我們。”
曹夫人笑道:“是啊,上回中秋我還帶著女兒給王妃請安,原本我們這樣的身份,哪里能見到王妃啊,她卻夸我們曹家有義舉,看了女兒一眼,說她是有福氣的人。經由她這么一說,我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我看淮陰王年輕剽悍,若拿下兗州了,說明咱們這些人追隨的主子是對的。如今咱們才投靠過來,不要太急功近利,日后等王爺明白我們的心思了,咱們得地位和江家就差不多了。”曹家家主如是道。
曹夫人是女子,對生意這些插不上話,但是女兒的終身大事于她而言才是最重要的,見男人們躊躇滿志,她又不好掃興,只等人散了,才去女兒房中。
曹氏現下在閨中生活,雖然閑適,但心中隱隱焦慮,畢竟她這個年紀不知道能不能嫁出去。
見曹夫人過來,她又站起來喊了一聲:“娘。”
曹夫人笑道:“又在做針線啊,那針線上那么些人,哪里用的著費這么大的功夫啊。”
“女兒無事,做做針線還能打發光陰。”曹氏低頭。
曹夫人則道:“你也別灰心,過幾日我也拿幾張帖子來,咱們多出去走動一二,不走動怎么知曉誰好誰不好。”
曹氏知曉母親為她操心,也便從了,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同理,紀氏也是這樣,裴朔和鄭無恒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兒子才干能力都不輸小兒子,但樣樣都要以小兒子為先,她雖然也知道是這個理兒,但還是覺得有些難受,故而私下在辛氏抱著孫兒來的時候,每次都出手闊綽。
這次冀州鬧災荒,她也讓辛氏過來拿了肉和糧食,這看在小兒媳婦崔氏眼里就有些不滿了。
崔氏又和鄭無恒說了:“現下我們自家米糧不夠,大哥大嫂早就分家出去,大嫂那樣精明的人,我聽說她地窖里不知藏了多少,娘不知這其中的事情,偏偏給了好些。”
“少說幾句,大哥也是我的親哥哥,每次出征,為我鞍前馬后,功勞都是我得了,苦過都是他受的,他也是娘的兒子,就是給些米糧也是應該的。”鄭無恒倒是不覺得有什么。
冀州并無許多可用之人,父親這些年是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也不知為何近來匪患連連,他還得安排哥哥去剿匪,怎么能因為這些小事就傷了兄弟情誼。
崔氏和鄭無恒年輕夫妻,從來沒紅過臉,現在崔氏見鄭無恒這般說,也只好住嘴:“我就是隨口說說。”
“你隨口說說也不應該,你不知道冀州現在不是你想的這般,也不知道是不是年成不好,匪患多的不行,那些土匪還極難對付。”鄭無恒和崔氏說了個明白。
崔氏連忙認錯:“是我錯了,我不該說這些,你別怪我了。”
見妻子懇切認錯,鄭無恒哪里會怪她,扶著她坐下道:“你知道這些事情就好,我哥哥也是我母親的寶貝啊。”
可在崔氏心中裴朔只不過是紀氏帶來的拖油瓶,怎么能和鄭無恒相提并論。
鄭放能夠對待繼子這般,就已經是燒高香了,難道還想妄圖和人家正主爭嗎?可這些話她絕對不能說出來,只放在心中想想。
說起來辛氏也不滿,“這都深秋們,糧草不濟,那些土匪賊強盜都不知道怎生個厲害,上次你進了深山才只搗了他們一個窩,現下又要派你去,為何二弟不去呢?你們分頭行動,快些把匪患剿滅了,否則馬上就要秋收了,大家怎么過年?”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懂什么。”裴朔知曉二弟未來是冀州的主公,哪能次次都讓二弟出去,萬一出了什么事情可好?
可他的心里還是難過的,一樣的兄弟,以后他得屈膝侍奉自己的弟弟,他似乎有些不甘心。
想到這里,他心中有了個不成形的想法,但在此之前他要幫弟弟掃清障礙,如此他才走的安心。
深秋風寒,鄭無恒親自來送哥哥出征,裴朔笑著拍弟弟的肩膀:“二弟回去吧,別送了,你放心,這胡八子我一定會盡快鏟除,他們便是躲到山坳里,埋在地下我都掘地三尺把人找出來。”
鄭無恒小聲對裴朔道:“哥,你這次回來后,就不走了,下次我帶人出去。”
“那不成,你不能出去,你好好的鎮守冀州。”裴朔眼圈一紅,他們兄弟感情素來很好,是他自己不好,總不甘屈居于弟弟之下。
鄭無恒笑道:“那等你回來再說。”
二人道別,這次裴朔在年前剿匪,那土匪不知是不是有高人指點,十分狡猾,又用的一應武器竟然很難對付,比如那箭放出去,他們有上等好的盾牌擋著,和他之前見的土匪不同,如此沒打下來,反而費了糧草功夫,回去被鄭放好一頓埋怨。
裴朔本來這一年都在外征戰,從未停歇過,即便要走也是想幫弟弟掃平障礙,只是他的確能力有限,于是把之前還是雛形的計劃直接實施,不再拖泥帶水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上午九點還有二更
第66章
◎二更◎
年前總是最忙的,府上的租子,各處的人情往來,還有王府過節的籌備,徽音只恨不得生出三頭六臂來。
之前還能陪著璟兒玩兒,現下也是不能了,恰逢下雪,徽音沒法子過去看兒子們,只好對福桂道:“我今兒要盤賬,你給世子和二少爺那里都送個好克化的山藥牛肉湯去,和他們乳媽說讓孩子早些歇息。”
福桂領命下去。
徽音又想起還有郭家那孩子,也讓人送了一碗核桃羊肉湯,她則繼續埋頭理賬。這樣的事情以前都是做熟了的,今年送禮的多了曹家一家,曹家倒是真闊氣,送了不少珠寶首飾來,說是曹氏親自設計的,中間有一樣是水晶串式,正中綴著玉魚她很喜歡。
“真沒想到曹氏這樣的心靈手巧。”徽音夸道。
南媽媽端了參湯來,不由得道:“在您眼中,是個人都有優點的。”
徽音接過參湯,吹了吹,復而道:“媽媽,像您說的人若是不看人家的長處,總看人家的短處,那誰都不能相交了。”
“罷罷罷,媽媽總說不過您。”南媽媽見徽音喝參湯,也怕引的她多說話了。
喝完參湯,身子一暖,徽音打了個哈欠,讓人把燈點上,繼續看賬,她不喜歡事情過夜。她不睡,下人們也不敢睡,福桂索性在旁幫著登記冊子,靈鹿和靈鷲則拿著針線在做。
“你們都先去歇息吧,我還有一會兒呢。”她催促丫頭們。
丫頭們都說不,徽音只好讓她們開了點心匣子,揀愛吃的吃,她則繼續看著賬本。
外頭似乎飄了雪,這樣的雪似鵝毛一般大,明早起來不知又怎生的冷?徽音想著明日要不然讓璟兒停學了罷了,別把孩子凍著了。
連徐州都下雪,京中的雪就更大了,德音漸漸變得不愛說話了,去年這個時候連枝和云枝都陪著她吃著茶賞雪。連枝最是個熱鬧不過的性子,她還做了個小雪人堆在門前,大家都圍著那雪人說笑。
這樣的日子一去不返,什么都沒了,她的孤寂似乎也沒人知曉。
衛良娣現在也沒那么受寵了,現在太子聽聞在齋戒祈福,皇上的身體不好了,她們這些人就更不好見一面了。她的宮里的奴婢有了身孕,馬上就要生了,她面上還不能和云枝撕破臉,否則人家就說她御下無能。
想到這里德音又很難受了。
云枝卻很高興,往年伺候別人,不是站著就是跪著,就是歇息,房里燒的也是那種嗆人的黑炭,即便她這種貼身宮女,日子也并不好過。如今能夠舒舒服服的躺在榻上,背上靠的是軟枕,蓋的是上等的鵝毛被,整個人都暖烘烘的,便是立時死了,她也不覺得有什么遺憾的。
現在這樣過的才是好日子啊,她這條命本來就是栓在褲腰帶上,就是拿去了也沒什么,想想苦命的連枝,才真的是可憐。
摸了摸肚子,她若能生下兒男,這輩子比什么都強。
比起徽音的忙碌,和德音的悵然,鄭家卻是面面相覷。
紀氏看到這封信時,忍不住想哭,但還是忍住了:“也好,也好,幸而不是跑到別人那里去。淮陰王是咱們女婿,總不是外人。”
鄭無恒起身道:“哥哥為何啊?”他說完又坐了下來,在這里他即便是二把手,做好了也不會有太大的出息,若是做不好,便會被斥責。
人活這一輩子不過是活一口氣,淮陰王李澄近來野心越發暴露,不僅奪下豫州,現在又在打兗州,兗州宋老兒聽聞近來和衛家打的火熱,就是想讓衛家壓制住。
“都是我的不好,我見他連土匪窩都端不了就生氣,以至于這孩子氣走了。”鄭放對裴朔還是很有感情的,畢竟多年養在身邊的孩子,幾乎也當成自己的孩子。
如今裴朔走了,他很是后悔。
紀氏冷笑:“你必定是受了那幾個小蹄子的狐媚,連朔兒都容不下了,這般他走了也好,再也用不著礙你的眼。”
鄭放大喊冤枉:“孰輕孰重我肯定是能夠分的清楚的,怎么可能會因為別人猜忌朔兒。”
是,他是擔心裴朔勢頭大了,影響自己兒子,可這不也是人之常情嗎?裴朔年紀比無恒大這么多,他又是個心高氣傲的,必定是不服氣的,既然如此,平日自然也不會抬他抬的太高。
但他真的沒給裴朔穿小鞋或者責罵他。
真的想撂挑子了,但這亂世之中撂挑子了,別人就得欺負自己了。只有地盤大,錢糧才多,才能養兵馬,如此才能坐大。
鄭家一時無話。
淮陰王府的夜晚,卻響起了叩門聲,李澄是設了宵禁的,他認為若不宵禁,夜里實在是龍蛇混雜,都不知道什么人潛入。
現在這個時候唯獨有他本人特批的手令,才能夜里讓守城的軍士開門。
這夜里,王府突然四處燃起了燈,徽音見到裴朔幾乎不敢相信:“哥哥,真不敢相信,竟然是你。”
裴朔笑的咧了一口大白牙:“妹子,哥哥來投奔你的。”
他本以為妹妹會問緣由,卻沒想到徽音只字不提,只道:“哥哥不是來投奔我的,是讓王爺如虎添翼的。這些年王爺求賢若渴,哥哥又是自家人,將來必定得王爺重用。”
這一番話說的裴朔何等的熨帖,這一路的艱辛,實在是不值一提。
徽音又摸了摸侄兒的腦袋,不由得道:“天色太晚了,我有意與哥哥說話,但嫂嫂侄兒都受累,不如明早咱們一起敘話,正好讓你外甥明兒也不必去學里,他想必是高興的。我立馬先安置好你們,瞧哥哥的嘴都吹的破皮流血了。”
這一群人從冀州過來,千難萬險,是裴朔派人好容易聯系到前線打仗的李澄,李澄辦事也很快,即便打仗也給了自己手書,讓他先在徐州安頓好,等之后他回來了,二人再敘話。
很快,徽音讓人把院子大院子收拾出來,又讓人擺了炭盆子,燒了熱水送去,總之把人安排的極為妥當。
辛氏等人早已累倦,沾著枕頭就睡著了。
他們歇下之后,徽音其實已經猜到七七八八了,但她給李澄保留了臉面。昔日,羋太后之所以在秦國混的風生水起,也是離不開兄弟的支持。本來她在李澄的地盤上,除了生下繼承人之外,幾乎是孤軍無援,所以她對李澄只能以情感驅動。
日后若是兄長和她互為犄角,那她就不必如此看男人的臉色過日子了。
不過,說這些為時尚早。
況且,李澄對她也很好,并無不妥。
“明早讓廚房拿兩個豬肚磨凈,把糯米和蓮子灌在里頭,煮的爛爛的。我哥哥就愛吃那個,一定要做。”徽音吩咐道。
吩咐完之后,想著明早還要起來,徽音點了一炷安息香,囫圇睡了個覺。
一夜黑甜,天還未亮,徽音就開始從庫房清點擺件,準備送去哥哥那里,又讓廚下做早點,忙個不亦樂乎。
等裴朔一家四口起來時,辛氏得了幾件皮毛衣裳,南媽媽道:“這件狐裘的我們王妃還沒上身,里面用的是漳絨,王妃說南邊是濕冷,冷到鉆骨頭縫里的冷,怕大奶奶您不習慣,特地讓咱們送來。這件大氅是找薩珊人買的,王妃說給您穿個新鮮,等會子咱們一起去花廳用膳。”
若說南媽媽對辛氏客氣些,多裴朔就熟稔多了:“王妃昨夜就讓人把豬肚燉好了,燜的爛爛的,讓您快去呢。”
裴朔聽這樣熱到心腸的話,怎能不感動,又忙帶著妻兒一起過來。
席間徽音只勸他們吃喝,又只問紀氏身體如何?
“自從上次從娘家省親回來之后,又是幾年不與爹娘見面,也不知道她們身體如何?”
裴朔想起母親,心如刀絞,也有一絲后悔,但又想大丈夫敢作敢當,何必蠅營狗茍,因此鎮定道:“爹娘身體都好,弟妹還生了個男孩兒,你放心。”
“嗯,如此就好。”徽音也不多問了。
裴朔胃里空空,一口氣吃了兩個豬肚,用帕子擦了嘴道:“這豬肚做的真好。”
“那是,燜了一晚上的。”徽音笑著給侄兒夾了個鵝油春卷。
辛氏瞧著兄妹二人要說話,見機的把孩子們先帶下去了,徽音等辛氏一走,才道:“哥哥,你這樣來投奔王爺,作為妹子,哥哥和我住近了,我這突然有了個依靠啊,很是高興。但是……”
裴朔是滿腔熱血來的,聽妹妹遲疑,又心吊了起來:“妹妹,難道我來投奔王爺,他不愿意嗎?”
“不是,他怎么會不愿意呢?他可太愿意了,你是自己人,日后要做心腹的,比別人都親近。我要說的是,哥哥,你得使出點真本事來,我們王爺手下的兵可真是個個都是強悍的,水陸都要擅長。這些日子趁著王爺還未回來,你得自己想想,到時候你本領強,又是王爺的大舅子,還不得風生水起啊。”徽音笑道。
裴朔聽明白了,這是妹妹在安自己的心,怕他在府上等的焦灼,所以讓他這些日子有空想想自己怎么取信于人。
就是裙帶關系,也要有真本事,這樣才不會被人看扁。
第67章
◎雙章合一◎
卻說裴朔一家安頓下來之后,裴朔每日早起打拳練劍,還教固兒和璟兒兩個打拳,辛氏則過來和徽音說說話,她們也自在許多。
徽音又寫信把接到哥哥一家,如何安排,都讓人送到李澄那里去,暫且等回復。
卻說太子那邊的探子打探到此事,心胸十分暢快,裴朔是裴野之子,是有名的騎兵,又承鄭放教導多年,驍勇善戰,算得上是冀州猛將了,如今他因為剿匪不力下落不明,怎么能不讓人暢快。
興許是心情好,她見到德音也掛了三分笑意,這讓德音受寵若驚:“妾身給太子請安。”
李珩扶起德音,他對人的判斷心中也是有一把尺的,似眼前這鄭氏,做人嘛,不好不壞,和后宮所有女子似的,他給了笑臉,她們能歡喜三日。
但她們是真的喜歡自己嗎?不,她們喜歡的是太子,如果太子的寶座上坐著的人不是他李珩,隨便是哪個人,她們也會都愛。
“這些日子忙,就沒來后宮了,你身子如何了?我聽聞你前幾日感染了風寒。”李珩隨口道。
德音忙笑道:“妾身偶感微恙,如今已然是大好了,還要多謝太子來看我。”
之前,德音剛嫁過來的時候,李珩對她百般溫存,也很會說話,幾乎她說一句,他就能說下一句了,但現在二人竟然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因為德音也越來越麻木了,很多事情都似乎無法引起她的共鳴了,她沒法子跟剛進宮似的,情緒都很自然,現在李珩來她這里,她甚至戰戰兢兢,生怕說錯哪一個字下人遭殃。
其實她內心隱隱明白,云枝背叛她,多半可能是連枝的關系。
李珩當然也覺得無趣了,況且德音年紀也逐漸大了,整個人仿佛麻木了起來,讓他覺得索然無味。
甚至兩人在一起用飯時,她味同嚼蠟,連食物的味道都吃不出來。
好在她小心翼翼的說出請求,想請祖母徐太夫人過來探望,李珩竟然同意了,這是她唯一能夠慰藉的事情。
徐太夫人見了德音之后,先把紀氏母子幾人噴了個狗血淋頭:“要我說這不是親生的,就是不一樣,裴朔那小子,帶著人跑了,如今你父親和弟弟關系也不如當初了。”
“他走了?該不會是去投奔淮陰王了吧?”德音一下就猜到了。
前世裴朔就是因為徽音嫁給太子,所以幫太子打天下,最后還死了。
徐太夫人心道,這是我家內部的事情,連紀氏和鄭放都只是私下和她說了,還說讓她不要外傳,否則容易動搖軍心,這德音是如何得知的?
但德音見徐太夫人的神情,不免笑道:“想也知道,裴朔是不會回河東的,他爹早就死了,他那些族人自顧不暇,哪有閑工夫管他呀。”
見孫女都已經猜到了,徐太夫人也就不再隱瞞:“是啊,往徐州去了。不是我說那李澄雖然趁著魏王死,占了地,可他一個毛頭小伙子,能做什么。以前倚仗魏王,還真把這些當成自己的本事了。”
“祖母,您的意思是李澄沒有輔佐魏王的兒子嗎?”德音記得前世李澄對豫章王很是忠心,之所以身死,也是因為替豫章王打天下。
這輩子怎么都不一樣了?
這一點徐太夫人也理解:“那魏王只是他叔父,又不是他主子,現在的豫章王年紀小,要哥哥輔佐弟弟,誰愿意啊?就是裴朔夜不愿意輔佐恒兒啊,這還是一個娘肚子里出來的,你爹對裴朔那小子可是有養育之恩,這淮陰王和魏王又隔了一層不是。”
德音還能說什么呢,其實上輩子她何嘗不是這么想的,但是她在李澄跟前根本說不上話。李澄又寵那個殷麗君,殷麗君原本是個小小錄事的女兒,她姐姐殷麗芳走了狗屎運才誕下豫章王,饒是如此,對李澄都是低眉順目的。
“祖母,那淮陰王有納側室嗎?”德音突然問起。
徐太夫人不欲孫女難過,只道:“男人三妻四妾平常,淮陰王又怎么會沒有?我前些日子還聽你爹說,讓兗州宋刺史那個女兒嫁給李澄呢,到時候指不定還是平妻。”
她這般說,德音稍稍松了一口氣,暗道,真天下烏鴉一般黑。
但徐太夫人又道:“云枝那小蹄子如何了?”
“明年開春的產期,太子對她平平,還不如前頭那個歌姬。”德音也覺得奇怪,太子怎么光寵那些下三路的人,反而是衛良娣和她都寵一陣子就撒開手了。
徐太夫人則道:“要我說云枝不過是咱們家的奴才,雖然飛上枝頭了,但也變不成鳳凰。她如今生下了孩兒,就看她那樣子,也是照看不了孩兒的,你不必和她動氣,只在太子在的時候,讓她出個丑兒,那孩子太子自會安排。”
在徐太夫人看來,對背叛主子的奴才不加以制裁,將來德音如何轄制住下人,良娣的房里豈不是人人都要造反了?
且不說祖孫二人如何商議,話分兩頭,卻說徽音的信還未寄出去三日,李澄便個回來了。這兗州讓郭釗的豫州在旁幫忙,他們又作出風雷之勢來,宋老兒帶著女兒往衛鐸處跑了,他遂讓人占了兗州。
回來時,見著徽音就道:“我料衛鐸必定要與這老兒出頭,將來恐怕還有一場惡戰。”
徽音見他風塵仆仆,先伺候他梳洗,夫妻二人在浴房說著私房話,比如裴朔過來投靠,還帶來一個消息,她替他揩去水,才道:“你說是什么樣的土匪,竟然手中有那等東西?”
李澄閉目養神,享受妻子服侍,聽她說完,又道:“這看來也的確有蹊蹺,如今你哥哥來投我,他的英名我早聽說過,你放心,我必會好生用。”
“雖是我的哥哥,但這地盤是你的,怎么用人,還要你說了算。不過我夫君是最識人善用的,千萬不要厚此薄彼,以至于軍心大亂。”徽音道。
這是正理,裴朔此次來徐州,帶的是他裴家的三百部曲,這三百人是親兵,被徽音讓長史好生先妥善安排在城外住下。李澄沐浴完,想起這些事情就打算辦,被徽音拉住了。
“你看你,說風就是雨,我已經讓人備下酒菜,你先吃點,等會子再讓人來不遲。”
李澄見徽音的親哥哥過來,她還處處以自己為主,心中熨帖,有些女子不知道娘家給灌了什么迷魂藥,只一心向著娘家。
如此,他欣然允諾。
徽音讓人整治了飯菜,俱是李澄愛吃的菜,她也陪在跟前用。
“這蝦丸外頭炸的酥脆,里面又嫩,再陪著芫菜做湯,清淡又有味,你嘗嘗。”徽音用小碗盛了,放在他跟前。
李澄接了過來,嘗了一個丸子,不知怎么又笑了。
徽音還奇怪:“你笑什么?”
“我是笑怎么這么多人跟我使美人計?個個都覺得酒色也沒迷惑住我。”李澄說完,看了徽音一眼。
徽音知曉他這是在側面表白,也不說酸話,只是笑道:“你自然是英雄好漢,不會被這些迷住了。”說完之后,又握住他的手:“但我知道你也是為了我。”
若不為她,何必找這樣的借口?這種事情男人一般來者不拒。
無論是她爹還是她前世的丈夫都是這樣,李珩愛呂笑,可呂笑死了,還不是女人許多,這種愛寧可不要。
說完,她看向李澄,李澄不好意思,只埋頭吃飯,倒是耳尖的粉色泄露了他的心情。
李澄用完飯,又遞給她一張單子,徽音帶著人去開庫房,又尋人把李澄帶來的金銀珠寶、古董字畫還有箱籠都去一一查看。這其中還有大珠小珠還有首飾,她都要一一造冊,過年打首飾用。
她在忙碌的時候,李澄已經和裴朔見上面了,“舅兄請坐。”
裴朔對李澄道:“我欲投奔妹夫,只恐妹夫底下將才太多,我實在是——”
“舅兄何必說這個,你的才干我也不是沒聽過的,我麾下多擅長水兵之人,騎兵少,正好舅兄過來,于我而言那是久旱逢甘霖。”李澄倒是欣喜的很。
裴朔極歡喜,連忙跪下:“日后但憑主公吩咐。”
李澄又得一良將,但又怕內兄驕傲,將來不聽他吩咐,此刻見裴朔下跪,真心奉他,二人又說了些戰場上的情況。裴朔作為冀州將領,也知曉兗州之事甚多,況且他和京中交際頗多,這些信息正好是李澄需要的。
當下,李澄便把一處宅邸賜給裴朔夫妻,又說自己麾下正好缺一位中鋒,讓裴朔任用中鋒,擇日與其余將領見面。
似裴朔這樣的人,好容易過來,最怕人家把他晾著,如今得李澄一言,心中有底,只覺得自己得到重用,又與李澄掏心掏肺說了不少話。
現在淮陰王可不是以前那樣只有徐州了,人家還有豫州、兗州和半個青州,良臣也要得遇名主才行。
卻說謝九儀這邊差點失南郡,心急如焚,卻聽徐州傳來消息說李澄又收了裴朔于麾下。
殷麗儀不懂:“那裴朔在冀州好好地,怎么又來徐州了?他可是時運不濟?”
“想也知曉,他是鄭放的養子,雖然得到重用,但總屈居自己親弟弟之下。再者,鄭家已經有一女入了東宮,如今又投淮陰王,恐怕也是打著奇貨可居的意思。”謝九儀如此道。
殷麗儀又問:“那裴朔才干如何?你可知曉。”
謝九儀道:“傳聞中聽說他是個勇敢果斷,忠誠可靠又驍勇善戰的人。”
“真沒想到這樣的虎將竟然又被他得了。”殷麗儀隱約不安。
謝九儀笑道:“你別看李澄如今拿下了兗州,立馬就要大禍臨頭了,衛鐸可不會放過他。”
“這我就不明白了,他拿下豫州也無事啊?”殷麗儀不懂。
謝九儀搖頭:“衛鐸有雄霸中原之心,現在有并州、司隸、南陽郡、南鄉郡、襄陽郡,那兗州他早已視為板上魚肉,將來無論是收服青州、冀州、徐州、豫州等地,兗州就是關鍵,可現下除了冀州之外,其余都被李澄占了,那冀州也是他老丈人家,若是衛鐸失去兗州,那便是失了屏障。”
其實殷麗儀連堪輿圖都看的不甚清楚,只聽謝九儀如此說,遂道:“他若不敵,那咱們趁機把之前他搶占的土地拿回來。”
在他們看來這是當年魏王在的時候派李澄拿下的,這些地就是魏王的,李澄占久了,見豫章王年幼,自顧占了。
謝九儀笑道:“打下來不算有本事,守住了才算是有本事。”
裴朔有了封號之后,京中太子也很快知曉了,他看向正在點茶的德音一樣,似有所指:“你這位哥哥怎么去投淮陰王了?”
德音原本想圓場的,但是想自己在宮中如履薄冰,自當撇清自己,故而道:“這位哥哥原本是如今的繼母改嫁帶來的,從小我就和他不甚親近,您說的這些妾身實在是不知道。但他和我那位妹妹,也就是淮陰王妃是一母同胞,感情自然比不得別人,我常聽祖母說他郁郁不得志。”
“他這么一通跑,難道是想投名主,看不起孤?”李珩瞥了德音一眼。
德音趕緊跪下,只“砰砰砰”的磕頭。
待她嗑夠了,李珩才道:“此事和良娣無關,你起來吧,你父親的忠心我是知道的。”
德音卻愈發覺得宮中難捱了,心中埋怨家中從不幫自己,反倒是讓自己在宮中戰戰兢兢,不似那衛良娣之父,忠心事君。
她這么話音剛落,就被打臉了,今年過年時節之前,李珩按例參加冰嬉,他是冰嬉高手,在冰嬉時也要得遇良才。
卻不曾想被衛鐸所阻止,衛鐸道:“太子萬萬不可玩物喪志啊。”
“丞相,孤選這幾人只不過是覺得有意思,放在身邊罷了。”李珩道。
衛鐸強項的很:“皇上病久,太子若嬉鬧的過分了,別人還以為太子對君父不敬。”
李珩憋著氣回去了,但卻不敢對衛良娣如何,德音想說些心里話,可環顧四周,都是宮里派來的宮女,也就不敢了。
德音心中不服氣,為何衛鐸對李珩這般橫,李珩對衛良娣不敢如何,自己對太子體貼恭順,父親也幫忙州牧冀州,卻遭到李珩嫌棄?
如今李珩對她也是越來越跟下人似的,再聽耳畔傳來賀喜,說周承徽生了個女兒,太子很是歡喜,何皇后已經有意要把這孩子養在膝下了。
云枝好容易生下女兒,想起前些日子德音和太子念詩時,故意問自己典故,自己不會,出了丑。她還怕女兒生下來要送到德音這里來,她是自己的舊主,眼見自己的背叛,不知道怎么對待自己的孩子,還好是皇后娘娘養育。
尋常人家祖母養育孫女,孫女們都能自抬身價,或者像徐太夫人那樣養育鄭德音,那叫一個貼心,所以家俬都貼給孫女兒了。
自己本是個卑賤之人,女兒能養在皇后膝下,將來女兒前途無量,她這個做母親的,還不是跟著水漲船高。
德音這邊事事不順,怨天尤人,徽音卻是極高興。
今年有哥哥陪著過年,嫂嫂辛氏在閨中時就和她關系不錯,再者她又不是那等和嫂子爭哥哥心里地位的惡姑子,都相處的不錯。
“嫂嫂你看,這是一對古銅的彩花觚,能插名畫字帖,正好放哥哥的書房。還有這個博古架,我看實在是清雅,一并讓人拿去,這大的魚形磬擺件給嫂嫂擺在屋里玩兒。”徽音笑著指著幾樣東西給辛氏看。
她們年后就可以住新宅了,那宅子三進三出還帶個精巧的小園子,再好的親戚,住久了容易產生齟齬。
辛氏本來這樣南下,覺得太過冒失,她是個精細伶俐的人,但丈夫素來在家說一不二,她不敢置喙。如今見李澄夫婦待她們親厚,她則盼著搬去新家。
外頭固哥兒和嫻姐兒正和璟兒瞻兒還有郭釗之子郭興一起玩,郭興是郭釗之子,他聰明伶俐不說還很懂事,帶著一眾小的玩兒,也有分寸。
姑嫂隔著窗子看廳上,都在一起投壺,沒有亂跑。
“王妃,我瞧郭家這哥兒實在好,才比我家固哥兒大幾歲就這樣懂事。”辛氏道。
徽音點頭:“是啊,他這孩子為人極穩重,渾然不似七八歲的孩子。嫂嫂,我有句話和你說。”
辛氏忙正色:“王妃請說。”
“倒不必如此正經,我說的是你們剛來,別人不知道你們的秉性。徐州四戰之地,之前剛和魏王分開,不少探子刺探消息軍情的都有,你可要管好宅子。尋常若是無事,也帶著孩子們過來玩兒。”徽音叮囑。
其余什么人情往來,對于徽音而言反而不是她要吩咐辛氏的,辛氏一身都寄托在裴朔身上,裴朔若得力,她自然是妻憑夫貴,但裴朔要在此站住腳,也必須靠真材實料取信李澄。
現在李澄給了機會,就看裴朔如何立身了。
辛氏暗自揣摩徽音的話,又回去說給丈夫聽,裴朔聽了也對她道:“咱們去了新宅,下人不要多,但不要那等有問題的。以前爹只盤下冀州,冀州于我就難管了,如今王爺南征北戰,地盤恁大,豈有我不盡力之處?兗州我必定要去的,咱們若書信,都不要扯到軍情。”
夫妻二人合計一番,辛氏又羨慕道:“小姑那里送的節禮年禮是手都插不下去,她倒渾然不放在心上,大家都看她的眼色,我看比那何皇后都有威儀。”
裴朔愛聽這話,妹子若有一日真的做了皇后,他的前程就不止這個了。
且不說過年如何熱鬧,年后裴朔一家搬去新宅,裴朔在外跟著李澄練兵,他是騎兵,出自武學世家,這么多年經驗豐富,在李澄這里也是一員猛將。
李澄在開春之際準備了一場比武,裴朔竟然和李澄底下的宇文當打個平手,但宇文當謀略過人,也讓裴朔折服。
男人們自有一番天地,女人們也都相處融洽,辛氏原本在娘家見到的徽音不是那種愛管閑事的,除了對親人好些之外,對外人都一般。
如今卻東家娶妻,西家生子,只要有人求到她這里,她卻都能幫忙。
這里的貴婦人們似乎都以她為中心,比紀氏在冀州的地位還要高,要知道婆母紀氏在冀州那可是一發火,大家都要看她臉色的人,但在這里,大家都是信任妹妹,有事情就等她裁決,每每都讓人心服口服。
沒想到才三月,衛鐸就從上京回來,奉了旨意討伐李澄,李澄又要出征了。
“剛春天,種子還沒播,去歲又欠收,你們這一去,糧草可充足?”徽音問起。
李澄搖頭:“不是這個,衛鐸比我父親歲數還要大,也是從微末起,經驗豐富,這可是一場惡戰,若打贏了,我會威望大增,若是打輸了,恐怕周圍的人都要群起而攻之。”
徽音笑道:“你有不世之才,以前屈居人下,如今卻是自己當家作主,我信你。”
“嗯,我原本心里也有點怵,那可是我父親在的時候都覺得此人難纏,如今到我了,我當全力迎戰才是。”李澄這話說的洋溢著忐忑喜悅。
徽音替他整了整盔甲:“你的果斷我很是欣賞,不似別人瞻前顧后錯失機會,但是有時候事緩則圓。喏,護心鏡要戴好。”
“好,我這就去了。”李澄大步出去,否則一回頭就舍不得妻子。
裴朔此次也是要跟著去的,他是躊躇滿志,辛氏跟著緊張不已,李澄舒了一口氣,又變成一幅勝券在握的樣子,下面的將士們軍心大振。
卻說魏地郭家自從謝九儀當政之后,就不大服氣,尤其是吳郡,原本的賦稅是他們兄弟收的,卻還給了李澄,他們兄弟實在是不服氣。謝九儀還未下指令,他們的斥候知曉李澄要去兗州和衛鐸惡戰,便趁機想要奪回吳郡。
等發兵之時,謝九儀才得知,殷麗儀見他慌張,不由問道:“你這是怎么了?郭家兄弟打下吳郡,雖然會氣焰囂張,但真能打小,豈非是好事?”
謝九儀皺眉:“你太小看李澄了,我恐怕他兄弟要吃虧。”
“他都去兗州了,管的到嗎?”殷麗儀不信。
還在兗州的李澄得知此事卻勾了勾唇,真是找死,吳郡和徐州挨著,便是為了徽音的安全他也不可能輕易就讓這些人打過來。
第68章
◎雙章合一◎
李澄從來辦事都是說到就要做到的人,且他和鄭放等人不一樣的是,鄭放還是以前騎兵的想法,如何排布陣法,如何行軍,反而用的新武器不多。李澄在這幾次大戰中,密密的請了不少工匠,專門制作各式各樣的武器。
尤其是拿下豫州之后,豫州青州負責供應糧食,徐州吳郡的賦稅則專門用來養兵和制造武器。
所以早在吳郡和魏地之間,他布置了精巧的天羅地網,有些武器是郭家兄弟可能都沒見過的。
辛氏也聽說了,忙過來探徽音的口風,徽音則道:“嫂子別擔心,郭家兄弟是先魏王的表兄,魏王很是信任他們,但是一到打仗,還是要我們王爺和謝將軍上,就知道此二人不行了,你就放心吧,無事兒的。”
其實徽音焉能不擔憂,天下所有事情都未必十拿九穩,但是若她都慌亂了,下面的人那就更不必說了。再者,李澄也未必不知這等消息,若她擅自跑了,沒有章法的一通亂跑,反而被抓到,就得不償失了。
辛氏見徽音如此鎮定,也放下心來不提,徽音卻和吳太妃說了此事。
吳太妃咒罵道:“該死的一對鱉孫,倒要起咱們的地盤來了,他郭家就是給我們倒洗腳水都不配。”
這郭家當然是因為出了魏王之母才突然顯宦于人前,以前哪里聽說過的?這郭家兄弟雖然也是行伍之人,但比李澄差遠了。
徽音道:“我就是和太妃您說一聲,您也別害怕,王爺自有應對之策。”
“我也沒什么怕的,澄兒十五六歲就在軍中,不知受了多少暗箭,才到今日之地步。”吳太妃聞言也是唏噓。
又說郭家兄弟也并非莽撞之人,他們先行至吳郡處,打聽到如今吳郡守門之將乃是曾經的舊識謝謙。
郭大郎對弟弟道:“這謝謙原本是魏王底下一個小小的主簿,后來淮陰王攻打徐州時,特地把人要了去。此人與我有些交情,我倒是知曉他一個癖好。”
“什么癖好?”郭二郎好奇。
郭大郎笑道:“此人不愛青春年少的豆蔻女子,偏愛美妙婦人,愛得如癡如醉,和衛鐸那老賊是一樣的。”
男人們提起這些都心領神會,郭二郎忍不住道:“那哥哥現去哪里找這樣的人?”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以前吳郡歸我統管,當時李澄這廝把地要回去的時候,我就埋了個釘子。”郭大郎早就知曉魏王過世之后,豫章王即便長大,也是和霍家謝家好,自家撈不到什么的。這吳郡可是一塊大肥肉,若有了吳郡,將來不打仗,做個富家翁也是好的。
郭二郎素來信奉大哥,知道他主意多,也就派人在暗夜,經河道秘密游過去,再從地道入人家。
在淮陰王交出吳郡之后,這里就是郭家說了算,郭大郎這是神機妙算。
卻不知曉李澄在軍中有嚴紀,完全不許婦人進軍營,而且執行的特別嚴格,之前有位副將自以為自己做的隱秘,當場被李澄斬首。
且一旦收到有人要進攻吳郡,幾乎全境都開始進入戰時狀態,各地都開始控管人員。
還別說美人計,就是送糧草的都要三核身份。
謝謙早就接到李澄命令,讓斥候在附近打探,郭家兄弟自覺在吳郡深耕多久,殊不知這里以前是吳王封地,如今被收回來之后,去歲三月李澄專程過來這里。
他平日頗受李澄看重,李澄對他可謂是知遇之恩,但是比起郭釗他又差遠了,如今他的官職叫吳郡守將,郭釗卻是豫州刺史。現下連冀州裴朔,此等虎將都投奔王爺,他若不成,將來他的位置肯定會被人代替。
“正好拿這兩人試試我們新做的蒺藜,此蒺藜在打兗州的時候,幾乎把宋老兒打的人仰馬翻。”
郭大郎和郭二郎在發現派出去的探子還未傳信過來時,就有些慌亂,謝謙出城時故意賣了個破綻,郭家兄弟奔襲而來,立功心切,再者糧草緊促,也不能讓他們耽擱下去。
郭家兄弟用了投石機,這還是李澄當時建議魏王召集工匠做出來的,這投石機可以投擲石塊,能夠破壞城墻和城門,然而謝謙先用撞車,撞車是用來撞擊云梯的,甚至還用了叉竿和飛鉤,這些都是防止敵軍的。
最后用夜叉擂和蒺藜一起把郭家兄弟帶的兵帶的折損泰半,謝謙又召來弓箭手,故意放話引這二人上前之后,只把這些人射成了篩子。
這箭上淬了奇毒,以至于郭家兄弟喪命于此。
消息傳到建業,謝九儀對殷麗儀道:“你先跟你姐姐說,此事把消息瞞住,否則魏太妃聽了怕她有個好歹。”
殷麗儀怔愣了半天才道:“竟然把郭家兄弟都刺成了血窟窿,以前大家也在一起共事過,這樣是不是太毒辣了?這郭家兄弟帶領的軍隊,指不定以前也幫李澄打過仗呢。”
“都打仗了,那就是敵人,對敵人仁慈,那就是對自己手軟。”謝九儀覺得妻子始終還是顧念以前的情分,殊不知人的權利欲望比什么都重。
殷麗儀看向丈夫:“那怎么辦?你接著去打嗎?”
謝九儀搖頭:“打南郡就損兵折將,糧草幾乎要用光了,現在才春播,我們打不起啊。”
打仗不是嘴皮子動幾下就行,那是要錢糧支持的。
殷麗儀寬慰他道:“至少現在他們只是把郭家兄弟打死了,沒有繼續打過來。”
“就怕是遲早的事情。”謝九儀收回目光。
這邊殷麗儀去見了殷麗芳,把謝九儀交代的事情說了,殷麗芳詫異的很:“怎么會這樣?你放心,現在魏太妃和霍氏住在一起,平日也沒什么人過來。”
殷麗儀點頭:“這就好。”
“李澄把吳郡拿回去了,就多了一半的賦稅錢糧,也難怪如今在兗州和衛鐸都敢打了。”殷麗芳又想起自己的兒子,終究太小了,所以郭家兄弟并不把別人放在眼里。
比起魏地的人如喪考妣,徽音倒是松了一口氣,徐州的士族大家愈發信服李澄,且不說其他,自從李澄主政徐州之后,政通人和,促進商貿,甚至徐州百姓再也不會受戰火之苦。
正值璟兒的生辰,不必多說,各處就已經送禮過來了。
繆夫人、薛夫人這幾家徐州本地的士族來的最勤,連遠在豫州的江碧落,還有現在剛投奔的曹家也都送了厚禮。
徽音讓福桂登記造冊之后方道:“這些都收到庫房里去吧。”
“是。”福桂笑著寫禮單子,不由得道:“您每次都把金銀分一大半出來交給王爺做糧草,也是真有心。”
要是別人,見著錢財絕對心動。
徽音笑道:“不從我自家內庫拿錢,難道還要去盤剝老百姓嗎?若是百姓盤剝的太狠,又是賣兒賣女,簡直就是人倫慘劇。”
實際上徽音還有未盡之言,百姓沒有生機了,就容易鬧事,到時候越發民不聊生。
如果想做天下之主,就必須胸懷天下,胸中裝著百姓。
所以,徽音只是平日看著仿佛頗為奢侈,其實那是為了怕外面的人小看,一旦自己開始節儉起來,外人可能就會猜測李澄打仗沒錢了。這對于剛收服幾州的李澄而言,并不利,這樣的節儉將來等著她有一日做了皇后,再去上行下效去。
福桂不懂這些,但她道:“主子,反正您吶,總慈悲為懷。”
徽音笑了笑,那邊又說樂云和冬順也送了禮物給世子,她道:“她們倆倒是有心,說我知道了。”
樂云的丈夫是大夫,所以送的她親手做的藥枕,兩頂帽子,還有兩雙鞋子,一盒香料,冬順則送的是兩個包袱,一個包袱是衣裳,一個包袱是她自己做的點心。
只不過,非常時期,徽音不會吃外面的人送來的點心。
前世她在宮里的時候,有人甚至送了帶痘瘡和瘟疫的衣裳給她兒子,還好她沒入庫房。樂云倒好,她是知曉璟兒平日有人孝敬,王府專門有針線上的人,自己送過來就是表心意,可冬順卻巴不得徽音能看到自己的心意,還似以前那樣疼自己,喊自己過去說話。
她在樂云這里坐了半天,又期盼的看著樂云:“你說王妃怎么還不讓人來?”
“今兒事忙,這么些送禮的人,王妃哪里得空見呢。”樂云安慰。
冬順在普通人中過的不差,甚至算是不錯的了,家里有什么事情,找到昔日王府認得的人脈,幾乎都可以幫忙解決,但是要真的見王妃,和以前那樣,卻是不能了。
“我知道,王妃哪里能見我們啊,原本我也只是想給主子磕頭請安。”冬順還是覺得可惜。
但樂云又知道,她是不甘心,在府里即便做丫頭都是綾羅綢緞遍身,冬日蓋鵝毛暖被,王妃又大方,有些穿過一身就不穿的上好裙子襖子就這么賞給她們。可出去之后就不同了,不是每個人在大富大貴之后,還能小富即安的。
所以,樂云勸道:“總會有機會的,如今到處在打仗,咱們主子素來謹慎,你也別放在心上,就連我沒有召喚也不能常去的。”
冬順笑道:“說起來還是秋豐好,嫁了府里的家生子,夫妻和睦,還跟在主子身邊伺候。”她不羨慕福桂,是因為福桂不成婚,她覺得代價太大了。
她這么一走,樂云的男人黃大夫從屏風后頭出來。
“王妃讓她過好日子,必定是不肯見她的,怕她再見富貴,又不安生。”
樂云點頭:“是啊,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我看王妃也是這個意思,讓她安生過日子,未必日后沒有出頭之日,她那男人可是讀書人,才學不錯的。況且,王妃也沒阻止下面的人幫她的忙,她恐怕不懂這些。”
黃大夫笑道:“來日方長,人嘛,有一時不到,人家就生埋怨,王妃就是太明白這個道理了,所以也不愿意見她。”
要說璟兒的生辰,徽音只接了辛氏過來,吳太妃那里她也送了一桌酒席過去。
因為放了璟兒半天假,這孩子可高興了,辛氏笑道:“世子這般,看起來真活潑,個子這樣高,將來畢竟是龍章鳳姿,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我看璟兒像哥哥,自古外甥似舅,這個說法是沒錯的。我哥哥自小就長的高,璟兒也高大。”徽音笑道。
辛氏看著這一片歲月靜好,不由得道:“不知你哥哥他們在兗州如何?”
兗州此地,李澄在去年把宋刺史趕走之后,雖然趕了回來過年,但期間對兗州的布置沒有少,可到底剛接管這個地方,衛鐸又打了過來。
可以說是意料之中,也可以說是措手不及。
別看李澄平日行事總是十分神速,在打衛鐸時,卻是商量許久。
實際上鄭放和李珩也都在看李澄的實力如何,鄭放親自出去剿匪,他經驗比裴朔足一些,一身猛力,比裴朔要強點,但也覺得這些土匪們不大尋常。
似乎是有誰在背后支持,否則那些土匪怎么會有這樣新的武器?
所以,他也在密切留意李澄這場仗能不能打,若能打,那說明李澄的確頗有實力?
戰場上的形勢是多變的,衛鐸老奸巨猾和郭家兄弟不同,正如同現在,李澄在前線正和裴朔宇文當等人商量的時候,下人來報,說糧草被燒。
“什么?”李澄不可置信。
宇文當等人道:“我等都以為衛鐸也算是當世英豪,怎會如此?”
李澄伸手阻止他們說的話:“自古兵不厭詐,是我大意了,所謂打仗,不是光明正大,多半都是各種計策都用上,只要能贏就成。裴將軍,這是手牌,你親自去調一千石的糧草過來。”
還好,還好有徽音那些糧草,他又寫信給徽音表示感謝。
裴朔沒想到李澄居然還有后招,立馬領命而去,他是騎兵,馬行的很快,這是頭一次李澄交任務給他,他不能懈怠。
卻說徽音收到信之后,暗道那一千石糧食恐怕不夠用,如此李澄就很容易速戰速決,然而速戰速決就很容易出錯。
突然,她想到了一件事情,迅速回信讓士兵八百里加急趕回去。
衛鐸那邊倒是很歡喜:“李澄小兒到底是年紀小,這么快就中計了。”
“丞相好手段,某等自愧不如。”
屬下們歡呼,衛鐸卻并不驕,反而讓大家盯住衛鐸。
又說李澄糧草被燒一事傳到建業,最高興的不是謝九儀,卻是曾經的魏王妃霍氏,她女兒明年就要出孝了,到時候就要嫁到衛家,若是能靠衛家把曾經魏王的地盤收服回來,霍家就取代那謝九儀罷了。
“你去跟殷次妃說,讓她帶著豫章王過來,我和他姐姐也好久都沒見到他了。”霍氏燃起了斗志。
現在魏王都死了,她也不必再裝賢良人了。
這些李澄不知曉,他見裴朔不足三日就運來了糧食,在心中滿意,考較人可以先從小事看起,裴朔做事的確是全力以赴,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但裴朔也道:“這一千石并不能抵過幾日啊,主公。”
“我也這么想,我已經讓人去催兗州民眾之賦稅了,這些人故意讓衛家軍隊進來燒我的糧草,我也不必與他們客氣。”李澄十分生氣,他是氣自己被衛鐸坑了,現在要復盤,一直復盤,想出對策過來。
幾人正商量,卻見外面有八百里加急道:“主公,王妃派標下送信過來,說是緊急公文。”
李澄心下疑惑,卻不知徽音要做什么,他接過信,信上寫著:【王爺鈞鑒:妾身當年嫁過來之前就與米商家的少奶奶感情極好,她曾經給妾身一件信物,說拿此玉佩可以直接在每家店鋪支取一百兩……】
信上又說他之前收服吳郡時,胡夫人已經掌控了夫家生意,讓李澄先拿信物支取糧食,之后,她會從內庫拿出一百萬貫去向曹家、江家還有胡家買糧。
“王妃真乃我神女是也。”李澄歡喜道。
曹家去年就捐獻了米糧,今年未必還有那么多庫存,江家做的是鹽商生意,能調過來的也是有限,然則胡家,卻是吳中有名的糧商,糧食遍布天下。
裴朔不解:“不知王妃如何?”
王妃是他親妹妹,他最是關心。
李澄道:“我們糧食的事情不必再管了,但要省著些用,還是看如何對付衛鐸。”
又說徽音拿出一百萬貫之后,先請了曹夫人過來,她說了要買糧的事情,不讓曹家吃虧。曹家倒是十分配合,但正如曹家所說去歲他們的糧倉有一大半都獻給李澄,現下能夠拿出來的就是二十萬石了。
但這二十萬石不能全部給了,否則,曹家也沒法子做生意,因此直接給了十萬石。
江家雖然做鹽的生意,但是糧食也有,江家反而給了二十萬石。
很快徽音的信到了胡嬌嬌手中,當年她從上京嫁過來,夫君又有心上人,她可謂是如履薄冰,還好當年有淮陰王妃送的禮物,她扯虎皮做大旗,自稱和王妃是手帕交,如此才在夫家站穩腳跟。
去歲,吳郡歸了淮陰王,她過來拜見王妃,王妃賞賜了她不少玩意兒,對她簡直就是如沐春風。聽到自己掌家了,很是高興,還讓王爺多照顧自己的生意。
因此,她還得了一道榷令,可以把生意做到其余在淮陰王治下的州縣都暢通無阻,且免賦稅。
十萬大軍,一日口糧食一千七百石左右,李澄帶了八萬精兵,至少也要一千多石,而曹家和江家給的糧草已經可以支撐兩百天左右,實際上已經是盡夠了。哪里知曉胡嬌嬌想,此時正是好機會,她直接拿了三十萬石送過去。
“如此一來,想必將來淮陰王對我愈發信任。”胡嬌嬌笑道。
在亂世中做生意,可都要有靠山。
這些軍糧送過來,李澄卻讓人密密藏住,只對人說戰士們機警,甚至開始吃草樹皮。衛鐸還聽探子報道:“據說李澄的軍隊中,不少人餓死的都有,李澄恐怕只能速戰速決了。”
“也不可大意,讓衛雷率軍前去罵陣,這叫趁他病要他命。”衛鐸笑道。
衛雷是衛鐸長子,平日多謀,他知曉父親讓他去探虛實。
第一場戰,衛雷就發現不少士兵打著打著就昏厥過去了,就連李澄打了幾個回合,還想沖過來,卻被其內兄裴朔拉住了,撤兵退回去了。
衛鐸捏須道:“李澄到底年輕氣盛,如今少糧了還想速戰速決,我卻不能讓他這般。咱們先熬,熬他三日,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三日人就更餓了……
人一餓就沒力氣,到時候就別怪他了。
殊不知三日之后,衛鐸見李澄的確身體虛浮,心頭一喜,李澄卻畏懼如虎,只往回跑,衛鐸是窮追不舍。
只是沒想到沖動當中時,一陣箭矢射過來,衛鐸嚇了一跳,卻見周圍的人都在笑。
那李澄分明立在馬上,看起來身強體健的,他指著衛鐸道:“好老兒,你玩的什么手段,如今該上當了吧。”
衛鐸這才反應過來,李澄是故意將計就計,誘敵深入。
是他小看了李澄,正要跑,卻見李澄笑道:“絕不放過此人。”
……
徽音收到兗州大勝的消息之后,很是欣喜,也不枉她幾乎把內庫的銀錢都拿出來了,于她而言,這些銀錢若能打勝仗,從此李澄的名氣再也不會局宥于淮陰此地了。
辛氏還有繆夫人幾乎都來恭喜徽音,徽音也打算等李澄回來慶功時幫曹家的女兒說一門不錯的親事,再有胡嬌嬌生了個兒子,給她兒子一個誥封。
如此人家才愿意為你賣命啊。
“嫂嫂,我聽說哥哥此次極為得力,真是為你高興。”徽音百忙之中還記得辛氏。
雖然打了勝仗,但是李澄還不能立即回來,此次在兗州征兵征賦稅,還要安排人守在此處,都得需要功夫。
徽音等著他回來的時候,收到他寄來的信,以為又是什么安排,沒想到信中寫的是,【得吾妻,如有神助,若澄此生不忠,便遭天打雷劈。】
徽音臉上嗔怒,又微微紅暈,這呆子,好好地說什么呆話。
第69章
◎雙章合一◎
李澄再回來時,又是年底了,徽音自從成親就和他是聚少離多,甚至身邊多睡了一個人,反而不習慣起來。
半夜,她還驚的坐了起來,待發現是李澄時,才躺下去。
李澄還以為徽音做噩夢了,連忙關心道:“怎么了?做噩夢了嗎?夢都是反的啊~”
“不是,沒有做夢。我就是有點不習慣了,平日都是我自己一個人睡,你知道的我怕鬼。”徽音主動靠在丈夫懷里,傾訴心中的煩惱。
李澄動情道:“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你不必怕了、”
妻子一人在家,還得照看王府,打點人情往來,該有多不容易啊。她也是人,不是神,那些看起來做的很輕巧容易的事情,不知道在底下揣摩過多少次。
“可你還是要走的。”徽音說出了事實。
李澄為難道:“若是可以,我自然想把你帶在身邊,可是軍營是不允許女人去的。”
她只是說說煩惱,沒想到他還真的想要自己去,都開始想法子了,徽音趕緊喊停:“我哪里想去軍中啊,那可不是我待的地方,我既不會沖鋒陷陣,也不會武藝,去了純粹就是拖累。人家只是想說平日沒人陪,現在和你在一起磨合幾天就好了。”
每次都非要她把話說的那么透徹。
李澄聽了有些尷尬,連忙岔開話題:“真沒想到郭家兄弟居然想趁人之危,真是找死。”
“話雖如此,但此次為了打衛鐸徹底拿下兗州,咱們恐怕耗費了不少銀錢,如此該休養生息的好。”徽音在這次打戰充分體會到,錢糧的重要性。
日后總不能一直依靠這些商賈吧。
什么都掌握在別人手里,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李澄點頭:“這是自然,但我們收回的土地頗多,你看咱們占的地盤都是產糧大戶,我這次也會建幾個糧倉,到時候好調配。”
“外頭的事情,你比我清楚,就是曹家和江家,我想好封賞的法子了,你看如何?曹家如今最惦記的就是她那個女兒,其實曹姑娘我見過一面,靈秀可人的,以前她還遭遇過退親,為她擇一門佳婿,恐怕完全讓曹家滿意就很難。我想咱們不如列三個人的名單過去,到時候由曹家自己挑,她們自己挑的,將來即便婚事不協,也怪不到咱們身上。”她深諳人性,人嘛,若是你給她一個人選,她尚覺不足,甚至稍微有點問題,就會埋怨到許親之人的身上,但是若讓她們自己挑選,不管怎么樣,都不會埋怨到別人身上。
李澄不以為然:“曹家那邊的利潤我已經是給了,你何必多此一舉。”
徽音搖頭:“我素來如此能幫到的我就幫,若我嫌棄麻煩的,當然不會動嘴。這次曹家二話不說就給了十萬石糧食,曹夫人聽聞我要幫曹姑娘介紹親事,喜不自勝,如此我若出爾反爾,人家恐怕就更生氣。咱們做主子的,的確不必在意人家的心意,但俗話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罷罷罷,我說了一句話,你倒是頂了這么多句。我且問你,你打算選哪三位的?”李澄趕緊道。
徽音笑道:“我有個丫頭,當初覺得自己想嫁個平凡人家,從此相夫教子的,不曾想真嫁出去又后悔了。自古嫦娥愛少年,女子要嫁人,一來人不能太老太丑,二來去了婆家條件不能比在閨中差,如此才受用。”
李澄眼里燃起興味:“還有這等說法呢。”又胡亂比著,自己容貌和年紀正是大好,論爵位比鄭家高,看來他是佳婿的人選。
“所以我感覺曹家要的親事定然是讓她們面上增光的,故而我倒真的尋摸到了幾個人,一位是本地豪族劉氏,這位劉公子祖上是前朝皇族,本朝的高祖皇后也出自他家,后來他本支落魄,成了國子生,家中也唯獨只有他這一子,家里有臨街店鋪兩間,水田五十畝。”
李澄心道這是個祖上闊過,現在勉強靠祖輩榮光,但已經走下坡路的人家了。
又聽徽音道:“這第二位是吳郡太守謝謙的弟弟,雖然出自陳郡謝氏,但本人是庶室所出。你也知道,庶子分家,雖然律法上說諸子均分,但落到實處分不到多少,若能娶一個有錢的媳婦,下輩子就不必愁了。”
庶子加商女,誰也別嫌棄誰?女方嫁到世家,得到了地位,男方娶了女方,得了實惠,的確不錯。
“最后一位,也是填房,此人地位沒有郭釗那么高,乃本州司法參軍,我和他母親倒說的來,只繆夫人和我說他克死了兩個老婆。”
李澄點頭:“這三人若我沒猜錯,你真正想介紹的是中間那位。”
見李澄一語道破,徽音暗自點頭:“只看曹家怎么想了。”
曹夫人應徽音之邀過來,徽音和她當然就不會巨細無遺了,但是也說了這三人各自的長短處,曹夫人回去當然與家人商量。
卻說曹家有錢,要打聽人比徽音更擅長,不一會兒,三人的資料就呈上來了。
曹家家主對曹夫人道:“這三門親事的確算不上差,頭一個劉公子,前朝皇室之后,生的一表人才,才學在國子監都拔尖,他堂叔父任徐州司戶參軍,只他家不過小小的鋪面兩間,薄田幾畝。”
“若那劉公子龍章鳳姿,我們陪嫁多些也沒什么。”曹夫人想起自己女兒被人退親,能尋到一個初婚頭也算是不錯。
又聽曹家家主道:“這第二位是這次在吳郡打仗,一戰成名的謝將軍的親弟弟,年方十八,謝家出自陳郡大族,謝公子乃世家子弟,相貌生的很不錯,有個吳郡美郎之稱。”
曹夫人笑意越發深了,這謝公子的條件比劉公子更強。
最后曹家家主才道:“再有一位是本州司法參軍,也是本地大戶出身,就是克死了兩個老婆,這就不太好了。”
曹夫人掰著指頭算了算:“王妃也與我說這幾位算不得頂好,但她能挑到的范圍也只有這么幾個。”
婚姻是結兩姓之好,至少王妃選的這三位幾乎都是士族子弟,并非像江碧波嫁的是寒門,還做人家填房。
曹家家主道:“我看司法參軍就算了,這個人我和他喝過酒,說話談吐是揮灑自如,人也還可以,但是他克妻啊。”
曹夫人一時又想自己去尋摸,因為徽音和她說了,別覺得王府介紹的就一定要,這可是關乎女兒終身大事。這位司法參軍不再考慮,那么劉公子和謝二公子,她想也沒想就道:“我看謝二公子不錯。”
“我也這么想的,謝家駐守吳郡,吳郡的胡家這次出手闊綽,還不就是為了生意,咱們若和謝家結親,咱們在吳郡的生意也好做。況且,以咱們女兒現下的名聲,還能高攀陳郡謝氏,也算是打臉那謝九儀。”曹家家主提起謝九儀還有些生氣。
曹夫人心想自己女兒雖然是完璧之身,但那謝公子相貌生的好,還是世族子弟,又是初婚頭,怎么說也是自己女兒占便宜,這大抵還是王妃許配的,若不然,她們最大可能尋劉公子這樣落魄的人家嫁過去,可能還沒劉公子才學好。
那邊曹夫人選定之后,徽音又派人去給謝謙的夫人趙氏傳話,接著她又選了一對玉如意,一臺官用冰鑒送過去給曹姑娘添妝。
兩邊都皆大歡喜,薛夫人則在家和薛歡歡道:“這王妃還真的是聰明,我聽說謝謙的夫人趙氏常常覺得小叔耗費頗多,但謝謙礙于兄弟情誼,不好說什么,趙氏卻嫌棄的不行。如今謝二公子成婚,又娶了有錢的媳婦,花也花不到她們的錢,她可不是開心的很。而曹姑娘之前雖然被退婚和她的事情無關,可到底名聲有礙,如今能嫁給謝守將的弟弟,人才又風流,也算得上是一門好親事了。”
薛歡歡忍不住道:“這么說起來倒是的確不錯,只不過曹家女兒以前給人家做小妾,現在卻做正妻,倒也真是唏噓?”
“誰讓曹家有錢呢,上次王爺打兗州,幾次曹家都出了大力,咱們這位王妃這是投桃報李呢。再說了,她若是把曹姑娘給王爺納了,或者嫁給她弟弟,那叫德不配位,可這說親的是謝家二公子還是個庶出,別人也不會有什么偏頗。”薛夫人分析。
人的嫉妒心可是要不得,往往當事人還不覺得有什么,身邊的人覺得她有問題。
王妃身邊也有一幫人,若是見王妃對一個商戶女太親厚,也會覺得不服。
薛歡歡則道:“那我還多謝咱們薛家,接了我過來。”
若不是薛家是本地大族,她怎么能從建業過來。
再說曹姑娘隔著屏風見了謝二公子一面,見他的確不愧美郎稱呼,又有世家子的氣度,心中滿意了十分,這次自己可是去做正頭娘子的,那小妾被退的羞辱,仍舊是她的錐心之痛。
謝二公子原本心中有三分不愿意,那曹姑娘再有錢,曹家如今被淮陰王授予官商稱謂,到底有瑕疵,可他遠遠見了拿著白紈扇的曹姑娘一眼,骨頭都酥了半邊,又見曹家家主手闊,曹家之氣派,也就同意了。
兩家如何熱鬧的結親,如何滿意暫表不停,徽音這邊在年后開春了,在李澄的陪同之下騎馬散心,沒想到許久不騎了,把腰扭了。
“輕點,輕點,我都不能動彈了。”徽音平躺在床上,起身就疼。
李澄本來還想夫妻暢快騎馬一場,畢竟當年徽音騎馬他是看在眼中的,只是沒想到出了意外,他一邊烤著膏藥,也是覺得妻子其實很柔弱,只是她很少在自己身邊示弱,旁人常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他得好好表現一二才行。
哎,不對,他不是孝子,是好夫君。
膏藥貼上之后,徽音捏著鼻子:“好臭,平日我屋里的人若是貼膏藥,我都不讓她們近身服侍,就是有這股怪味,特別薰鼻子。”
“那不貼不成啊,我說請大夫過來替你正骨,你又不愿意。”李澄還把已經貼緊的膏藥又按了一下。
被徽音打掉他的手:“力氣太大了。”
李澄倒是難得好脾氣,正欲說話,外面說裴朔過來了,他又拍了拍徽音的手,立馬出去見內兄。
這裴朔來了一年左右,每次李澄交代的事情他都是竭力完成,從不在自身的毀譽,也不拿架子,和宇文當他們這些李澄曾經的屬下也相處融洽。
“坐吧,怎么有事過府來?”李澄道。
裴朔則拿起一封信過來道:“這是家父來信,冀州告急。”
李澄挑眉。
鄭放也沒想到這些土匪后面的人是石崇,土匪們已經是此起彼伏,到處串聯,怎么都無法消滅。他猜測背后之后有石崇的影子,但太子對石崇一味偏袒,鄭放現下有些心力交瘁。
“我總覺得就是石崇,可他是怎么鼓動那些土匪的呢?”鄭放想不明白。
鄭無恒卻是年輕,敢想敢干:“爹,現下您在冀州主持事務,兒子親自去剿匪,我還不信我對付不了這些人了。”
對兒子鄭放是不希望他冒險的:“你哥哥這一走,倒是跟著你二姐夫立了大功了,你二姐夫又把兗州占了。他有他的前程,我膝下卻只有你一個兒子,爹再去就是了。”
“爹,兒子怎么能讓您老去,兒子又不是瓷娃娃,若您總這般,將來兒子還會被人瞧不起。”鄭無恒自從裴朔離去,人也著實成長許多,無論是庶務,還是武藝兵法都是翹楚。
鄭放心中總有個想法:“兒子,不如咱們也去投奔你姐夫算了。”
他當然有雄心壯志,尤其是在殺了呂威之后,似乎有統領天下之決心,但現在卻是力不從心起來。
所以,才能脫口而出此話,畢竟李澄的確有能力,居然把衛鐸都打跑了,況且李澄也是宗室,皇上看著就不成了,太子繼位,位置也不知道能不能坐穩,自己得先下手為強。
鄭無恒羞恥道:“爹,我們坐擁冀州這么一塊好地,卻棄舍下之民不顧,去人家那里做臣屬?這是何道理?我們冀州在,也是給姐姐撐腰,一股腦兒的都去了,難免讓姐夫看輕。”
被兒子這么一說,鄭放也不惱,他是道:“你姐夫乃吳王之子,手握實權,當今天子早已命不久矣,那太子登上皇位也不知道能不能坐穩,與其如此,還不如咱們另投他人。”
鄭無恒總覺得父親這樣說不妥,俗話說寧為雞頭不為鳳尾,若姐夫有難,需要相助,他也愿意幫忙,可幾個人好好地,卻非要去投靠人家,簡直就跟那等好手好腳還去要飯的人強。
于是,他不聽父親之言,特地點兵去絞殺這些人。
鄭放無法,不放心兒子,也要一起前去。好在鄭無恒雖然年少,但卻是有勇有謀又仔細之人,如此故意誘敵深入,弄了幾個活口回來審訊,才知道是石崇的人。
鄭放想到這里,當然提溜著人去見石崇,那石崇哪里敢認,非說是鄭放記恨石崇搶了他的差事故意誣陷。鄭放和鄭無恒又去見太子李珩,李珩裝聾作啞,他已經得知鄭家父子被賊匪鬧的不安,甚至損兵折將,他早欲奪取冀州,此時嘴上安撫,其實心底早已準備行動。
當下,鄭無恒不妨卻被人軟禁,鄭放仗著一口氣突出重圍,寫了一封信,讓親衛送去徐州。
他又吹了吹哨,冀州軍過來,救下鄭無恒回去。戰事一觸即發,李珩命石崇奪取冀州,石崇早已躍躍欲試,鄭無恒卻覺得是奇恥大辱,因此在和石崇對陣時,奮力搏殺。
……
又說德音這里,云枝因曾經是鄭家舊仆,鄭家對其有恩義,她此番又有了身孕,也打聽到外頭的事情,故而悄悄來告訴德音。
德音見云枝過來,心情就不好:“你如今有了身孕,若是在我這里出了何事?我也擔待不起。”
那云枝聽她這樣說,也不生氣,只是道:“我是來告訴良娣,太子派人去打冀州了,良娣這些日子可要警醒些。”
“什么?你莫不是哄我的吧?”德音不敢相信,前世父兄可都是幫太子打李澄的啊,怎么現在全部反過來了。
云枝見德音這里的宮女進來,就笑道:“那就多謝良娣叮嚀我了,我一定好好照料肚子里的孩子。”
德音其實是已經相信了云枝的話,到了下半晌,衛良娣又借故教訓了她的兩名宮人,那些譏諷敲打的話,讓德音都完全麻木,只能裝沒聽到。
如今她過的甚至不如云枝了,云枝有女兒在何皇后那里,又懷了孩子,自己沒有子嗣,如今倚仗的家世也沒有了,甚至寵愛都沒了。
她突然想起前世父兄去打李澄,李澄仿佛也沒讓人作踐過自己,他只是不寵她,但是沒有針對她。
她想她要是有嫡親的兄弟就好了,若沒有,就不該嫁給太子,還不如嫁一登對的世家子弟,可惜這般想來已經晚了。
……
又說徽音養傷時,璟兒倒是很孝順,時常過來,小兒子瞻兒也過來她這里玩兒。
璟兒今年快六歲了,他已經開始學騎馬了,正興致勃勃道:“娘親,爹爹教兒子騎馬,舅舅在旁邊護著,兒子以為自己會摔下來呢,沒想到穩穩當當的。”
“你怕不怕?”徽音掰了一瓤橘子給璟兒。
璟兒立刻搖頭:“兒子才不怕呢,兒子要好好騎馬,將來跟爹爹一起打仗。”
“好兒子,有志氣。”李澄進來,摸了摸兒子的頭,又對身邊的乳母道:“把世子帶下去吧,我和王妃有事要說。”
腰扭到,躺了三天,她其實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這期間李澄真的是鞍前馬后,比下人還周到,甚至伺候她吃喝,扶著她出恭,她都不好意思,他卻甘之如飴的。
這時間李澄神情肅穆了一些,徽音不免道:“你這是怎么了?”
李澄只好道:“太子說是你父親剿匪不利,以至于百姓受苦,讓你父親交出權來,你父親不肯,讓石崇攻打冀州。”
“什么?”徽音有些擔心,她看著李澄道:“你是緣何知曉的?”
李澄就說是鄭放讓親兵送給裴朔的,他正道:“我與你家結秦晉之好,你家被打,原本我該去的,但是我若不告你父親兄弟,帶著兵前去,別人恐怕還以為我是貪圖土地,故意以救援之名而長驅直入。”
“那不如我寫一封信,若他們要援助,咱們再派人過去也不遲?”徽音知道他的言下之意了。
此時,李澄根本都不知道鄭放早已想投靠于他,他錢糧倒是足夠,去歲三家富戶購買的糧食還有許多。
但是他幫一次算白幫,若日后,他也不能總為人家的土地去奮戰。
李澄聽徽音說完,回過神來:“好,你寫吧,我讓人快些送過去。”
嘉滸關對徐州現下經商是開放的,兩家畢竟是姻親,與別家不同,徽音讓親兵帶著自己的信交付給鄭放或者鄭無恒手上。
鄭放很快就收到徽音寫的信,見女婿仁義,還說過來自備糧食,需何處支援,他立馬就把信給鄭無恒看。
鄭無恒拿著信道:“父親,姐姐的意思是說姐夫來幫我們嗎?”
“是啊,淮陰王真乃仁義之人,這個女婿我是真的沒看錯。”鄭放如此道。
李珩早已眼饞冀州許久,如今派石崇來,又串聯盜匪里應外合,鄭放和鄭無恒只覺得來勢洶洶,父子二人苦戰倒也成,但是軍民損傷不可避免。這些鄭放不在意,但是他又聽聞衛鐸也要幫太子過來,父子二人稍稍合計之后,就帶兵直接與李澄會合。
李澄本是從徐州上青州極快的,還專門派裴朔打前鋒,就為了幫忙,只是沒想到中途遇到鄭放父子,后面還有紀氏徐太夫人家眷,不少將士。
李澄還未說話,鄭放便下馬跪道:“主公,某鄭放愿以冀州獻之,祝主公早日成就大業。”
這個岳父似乎太過上道了,這事兒做的太熟練了,李澄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第70章
◎一更◎
卻說自從李澄出征之后,還不知前方消息,倒是等到了料剛嫁人不久的曹氏,如今要稱一聲謝二奶奶了,她在回家省親時,特特準備了豐厚之禮要上門拜見自己。
徽音以前見她也是寥寥數面,現下看她面若桃花,臉嫩的能掐出水來,知曉她新婚燕爾,應該是過的不錯,特特又賜了兩盒宮制的絹花,一頂白玉的冠子。
謝二奶奶起來福身,又道:“王妃待奴恩情,奴無以為報。”
她嫁的那位謝二公子雖然花心了些,但是知曉分寸,對自己這正房頗尊重,謝家往來都是吳郡名流。那嫂嫂錢氏貪財,隨意送她些銷金的帕子,泥金的裙,錢氏歡喜,她在這個謝家簡直一切和睦。不似在謝九儀家中,殷氏連句話都說不明白的人,心眼又小,居然能當主母,還四處受人稱贊。
真是德不配位。
再看眼前這位淮陰王妃,且不說外貌如何,光看談吐行事都是一等一的,賞賜下來的物件兒都精美大氣,甚至一口唾沫一個釘。
徽音笑道:“只你夫妻二人和睦,比什么都強。”
她也不細問謝家二郎與她如何,這日子都是人過的,外人若說了什么話,再恩愛的夫妻也容易相互試探。徽音見過謝二奶奶的嫂子錢氏,是個敞亮實在的婦人,有什么表現在臉上,就像她對謝二耗費頗多,在秦樓楚館呼朋引伴不滿。
但又著實希望小叔能上進些,在自己面前說謝二郎太閑了,還想求個官職。
旁的嫂子哪里會幫襯一個庶出弟弟,可見錢氏為人是不錯的。
女子嫁人,丈夫是其一,多半還是在內院和婆婆妯娌相處,就如徽音之所以過的自在還是上頭沒個婆婆,但吳太妃當年也給了她排頭吃。若碰上惡婆婆和奸猾的妯娌,那就很難自在了,輕易又不能分家,只能忍著受著,一個孝字都能壓死人。
吃了一盞茶,謝二奶奶告辭出去和丈夫一起歸寧,曹家自是殺雞宰牛招待姑爺姑奶奶,曹夫人在內室卻只問起女兒:“那謝家如何?你嫂嫂婆母可都好?”
謝二奶奶笑道:“娘放心,我那婆婆不管事兒了,都是大嫂在管,她人倒是不壞,也沒故意給我下絆子。總比在原來那家,他們日日要我熱臉貼人家冷屁股,那個殷氏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處,竟然能身居高位。罷了,不說她們了,如今我這婆家你姑爺倒是個軟和人,我進門之前,他房里伺候的那個通房被他嫂子打發出去了。”
曹夫人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這可是好事。”
“是啊,我還擔心他房里有人,備下了幾樣禮,不曾想他房里的人打發出去了。即便書房里伺候的,看來也沒收攏。我想以前那般難熬的日子都熬過了,現下已經很好了,母親,不說這些了。日后不管好也罷壞也罷,總比以前強。”其實謝二郎也有不稱心的地方,但天下哪能事事如意,如此想來就好過許多。
且不說曹家如今招待女婿,又說辛氏有了身孕,徽音見侄女要讀書,侄女恐怕辛氏照拂不到。就主動把侄女嫻姐兒接過來王府玩耍。
南媽媽看著嫻姐兒的相貌,不由得對徽音道:“您看表姑娘生的和咱們太太多像。”
這太太指的是紀氏,徽音看了一眼,也覺得像,又擔心道:“不知父親和弟弟戰場如何?母親肯定在家擔心。”
南媽媽則道:“王爺既然已經親自領兵前去,肯定是沒問題的。”
何止是沒有問題,李澄見岳父和小舅子都來投誠,見他二人獻堪輿兵馬糧草在上,李澄還故意推辭一番:“小婿正欲幫岳父及內弟,怎好拿你們這樣?我成什么人了。若是你等這般,豈不讓我被人看成小人?”
鄭放偶有雜念飄過,心道若是女婿真來幫自己的,日后自己豈不是又能占據此地?但往繼子裴朔那里看去,見他打了個眼色,又拜服道:“自古來一個女婿半個兒,如今石崇那廝氣勢洶洶,冀州匪患也是被這群人背后指使,我父子已經是束手無策,若主公不收留,我們便不起來。”
如此,李澄親自下馬扶起鄭氏父子,又與他二人合計一番。
其實冀州去年災荒,鄭家糧草已經是不多了,更別提鄭放本就心志不堅,鄭無恒雖然有其志,但無能為力。
這鄭放父子欲把冀州獻給李澄的消息,很快就傳來了,且不說李珩聽了如何震怒,謝九儀這邊也是震驚了。
“鄭放居然投了李澄,你沒聽錯嗎?”謝九儀拍了一下桌子,覺得不可思議。
探子道:“如今已然是傳開了,西洲的石崇受太子之命,帶了十萬精兵攻入冀州,鄭放父子徑直求救淮陰王,淮陰王派兵過去是,鄭放奉淮陰王為主。”
……
在和幕僚們商量許久之后,謝九儀滿身疲憊的回來,殷麗儀正好在看話本子,見他回來,立馬問道:“這么看來小王爺豈不是又占了冀州之地了。”
“石崇來勢洶洶,也未必真的能夠占領,只是鄭放經營冀州多年,他若倒戈,兩家打石崇一家,石崇也未必有勝算。”謝九儀有此道。
殷麗儀想:“李澄的運氣是真好,鄭家卻連土地都給了他,如此誰還敢和他纏斗?我也算是服了他了。”
本來之前殷麗儀是很不看好李澄的,覺得他以前多半依靠魏王起事,魏王一去,他就鬧著分家,如今看來他早有準備。
“你說他是不是在吃絕戶啊?”殷麗儀道。
謝九儀皺眉:“這是何意?”
“李澄自從娶了鄭氏之后,我感覺他應該就在圖謀冀州,你看你打青州的時候,當年魏王還在,鄭放是他老丈人,兩家有姻親關系,鄭家卻袖手旁觀。到李澄的時候,他和鄭家就把青州瓜分了,打兗州的時候,鄭放的繼子過來,如今更是把冀州的土地要來了。”殷麗儀猜測。
謝九儀倒是不覺得李澄有這么大的魅力:“那鄭氏有兄弟,李澄怎么叫吃絕戶?我只想著鄭放為人最愛背后背刺別人,現在李澄自以為得了好處,豈不聞成也蕭何敗蕭何。”
謝九儀還老神在在的評判別人,殊不知衛鐸因為打兗州不利,又饞荊州和豫章王的地方,這么一大塊地盤,在他看來簡直如探囊取物。
倏地,衛鐸大軍就往南而來,謝九儀哪里還有功夫管李澄如何,他只覺得這里如同烏云籠罩。以前魏王麾下什么人才都有,他和李澄二人都可以商量著來,現在卻是孤軍奮戰。
謝九儀一離開,殷麗儀被她姐姐喊去王府,姐妹二人常在一處說話,日子倒也舒心。
偏殷麗妃聽到后殿有人哭,見殷麗儀想過去,急忙拉住她:“你做什么?很不必去,是霍氏在那兒哭喪呢。”
“這是為何呀?”殷麗儀現在和霍氏接觸少許多。
殷麗芳原本對霍氏極為尊重的,但霍氏屢次三番挑唆自己的兒子,難為她從不出口惡言,都有些不耐煩,再者,她看了妹妹一眼道:“衛鐸都快打過來了,她還想著她女兒嫁給衛鐸的兒子,我與她好說歹說都說不清楚。郡主是龍子鳳孫,嫁哪個不是嫁,還非得衛家不成?”
這些話她也只能和妹妹說了,霍氏這人也實在是太一根筋了。
莫說這霍氏是一根筋,便是徐太夫人又何嘗不是。
她隨著紀氏崔氏一道過來,把那徐氏放在后頭憋仄的馬車上,她一路上哭哭啼啼,然則追兵追來,誰會轉過去。
又聽兒子把地獻給李澄,更加欲哭無淚,指著紀氏罵道:“你們這樣,完全是把德音往火坑里推啊!”
“太夫人,我們也是沒辦法啊。”紀氏自己都要去投奔女婿了,她當家做主習慣了的人,都要委曲求全,尚且不知將來如何?還得看女兒女婿的臉色,何提德音?
徐太夫人道:“你不知曉,你若真的不知曉,還會縱著你丈夫把地都丟了?九泉之下,我怎好見鄭家的列祖列宗……”
崔氏在心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石崇當時打過來若還不跑,她們這群人早就被擄去做妾了,更何況李澄是她表兄,她到了徐州之后自然不怵。照她心想,冀州盜匪橫生,就是被石崇暗算了,公公為何跑了,還不就是被滲透的狠了。
但她一個晚輩,也實在是插不上什么話。
依照紀氏以前的脾氣,自然不怕她,但是又怕自己和這老嫗爭吵起來之后,被姑爺那邊的人聽到不好,只覺得和她乘同一車,簡直是最錯誤的決定。
好在過了嘉滸關之后,驛館有專人伺候著,紀氏等人進來時,還聽那驛丞的老婆奉承道:“王爺吩咐咱們一定得伺候好侯夫人幾位。”
如此,紀氏才擺脫了婆婆,徐太夫人和徐氏姑侄見面亦是抱著痛哭了一回。
徐氏其實以前也是個足智多謀之人,只不過紀氏肚子爭氣,讓她先了一步,現下她既然從庵堂出來,日后定然不會再回去了。
“老太太,咱們去徐州也好,我娘家人都在徐州。有她們在,我也算是有也靠山,您和我將來也不必受紀氏所欺負。否則,紀氏的女兒就會被王爺詬病,她也怕咱們掀她老底呢。”徐氏沐浴更衣了出來,只覺得自己戰斗力滿滿。
徐太夫人感嘆一聲:“咱們都要寄人籬下了,就少折騰些吧,等著我到時候求求徽音,總不能看著她姐姐還在東宮吧,讓她把人救出來才是硬道理。不管怎么說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姐妹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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