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失憶的第六十一天 教導
在得到一疊資料后, 魏爾倫馬不停蹄地帶著中也回家,試圖用家庭的溫暖驅散中也的恐慌,
雖然,
“我一點都不覺得害怕, 哥哥。”
中也趴在魏爾倫的肩膀上,聲音輕快:
“我還把你教給我的手段用得很好, 他們打我, 我立刻打回去了。”
“但是你在疼, 中也,”
要不是中也將自己的能力掌握得很好, 狙擊手的距離也不近, 恐怕中也身上就不會是一片簡單的淤青。
魏爾倫只是想到這個點,就恨不得將罪魁禍首挫骨揚灰:
“最近一段時間,不要單獨離開家了,我再教你一點保命的手段。”
“好, 我會努力學的, ”
中也認真地答應, 轉而又道:
“那我什么時候去上學呀?哥哥。”
中也知道什么是上學,從電視里看到的,
里面會有很多和他一樣的孩子,還要學很多有趣的東西,互相打打鬧鬧, 十分熱鬧,
所以,他想去!
魏爾倫想到水樹直子的恩將仇報,心中的一口氣更不順了:
“中也很想去上學嗎?”
誰養大的孩子誰心疼,
平心而論, 魏爾倫并不愿意將弟弟丟在一群孩子里生存,
萬一他們合伙欺負他的弟弟,或者,和排斥蘭堂一樣排斥他的弟弟,那可怎么辦?
中也興高采烈:“嗯!”
魏爾倫:“即使學校教給你的東西還沒有我教的有用?”
那些紙上談兵的東西,怎么可能比他教給中也的保命手段有用?
中也猶豫了一下:
“我還是想去看看。”
魏爾倫舍不得打壓弟弟的期待,又舍不得弟弟離開他的庇護范圍,臉上的笑容都快消失了,
但若讓蘭堂替他打消中也想要上學的想法,
先不提蘭堂和中也的關系不親近,中也根本不會聽蘭堂的話,
而且,蘭堂好不容易才和中也緩和了關系,此話一出,說不定又要回到原本的狀態。
魏爾倫苦惱不已,想了又想,
距離中也收到入學通知書上學的時間還長,
在此期間,他說不定可以潛移默化地改變中也的想法,讓中也不想去學校。
現在最重要的,是近在咫尺的暗殺任務,
水樹直子給的資料十分詳細,若是他不能在今天暗殺了那個該死的罪魁禍首,
他還不如金盆洗手,從此再也不當殺手。
見家門近在眼前,魏爾倫快步走近,打開門,在壁爐前面找到了蘭堂:
“蘭堂,我想麻煩你一件事。”
“保羅?”
蘭堂抬頭看魏爾倫,臉上自然流露了溫柔與擔憂:
“出門時間比我想象中的要短,出了什么意外?”
“中也被牽連進暗殺了,”
魏爾倫放下中也,一揚手中的一疊資料,殺氣騰騰:
“麻煩你現在幫我照顧中也,我要先去解決罪魁禍首。”
“以我們的關系,稱不上麻煩,”
蘭堂微微一笑,揉了揉中也的腦袋,道:
“去吧,注意安全,記得謹慎一點。”
“我會的。”
魏爾倫來去匆匆,
蘭堂注視著魏爾倫的背影離開客廳,看向中也,輕聲問道:
“中也最近喜歡什么?想看電視嗎?”
中也搖了搖頭,道:
“我想看哥哥最喜歡的那本詩集。”
中也回到家,就想到了早上只看了兩頁的詩集,
聽哥哥說,詩集里面的詩都很好看,可惜他才剛開始學法語,翻著詞典一起看,陸陸續續只看懂了兩頁。
蘭堂:“把那本詩拿過來,我來幫你翻譯吧,中也。”
中也:“多謝你了,蘭堂先生。”
“不用客氣。”
見中也跑去拿書,蘭堂隨手甩出一個亞空間,籠罩了一個椅子拖到自己身邊,分給上面一個毛毯。
小小的火焰在木頭上跳躍著,為房間籠罩了一層不熱不冷的暖意,
在火焰偶爾“噼啪”的爆炸聲中,中也托著下巴,看蘭堂用指尖指出的詩句,聽蘭堂用發音繁復優美的法語讀完一首詩,又用日語翻譯了一遍:
“在我頭腦的
吝嗇而冰冷的荒地上,
用清醒挖掘一道新壕……(注1)”
蘭堂讀完之后,對著中也微笑:
“雖然我可以直接翻譯為日語,但我想讓你品讀一下詩歌的旋律美,用日語是無法體會到它的。”
“的確很美,”
中也沉浸在詩歌中,良久,感嘆道:
“難怪哥哥會喜歡,我也很喜歡,以后,我一定要親自讀一遍。”
他以后一定要更加努力地學法語,爭取看得懂這本書。
“未來一定會的。”
蘭堂輕聲附和,翻過一頁紙張,似乎只是順口詢問:
“中也被牽連進暗殺時,有受傷嗎?”
“有受一點點的傷,”
中也挽起袖子,讓蘭堂看他手臂上的淤青,道:
“當時很痛,現在不痛了。”
蘭堂的目光頓住了,浮現些許凝重,放下書,道:
“等我一會兒,中也。”
中也:“好。”
蘭堂站起身,去廚房找了一塊冰,用毛巾包裹,敷在中也的淤青上,低聲嘆道:
“難怪保羅會這么生氣。”
中也輸液時手背扎了針,魏爾倫就會心疼得不得了,
如今受到牽連受了傷,魏爾倫怎么可能不會氣到把罪魁禍首的全家都找出來暗殺一遍?
“不會暗殺全家人的,因為暗殺水樹阿姨的人是水樹阿姨的弟弟。”
中也有些冷,想要縮回胳膊,但看了看蘭堂按在冰毛巾上,被凍得有些發白的手指,晃了晃小腿,認真反駁道:
“水樹阿姨人很好,不僅會在哥哥暗殺的時候照顧我,還說會在我生日那天,送我一份教育基金和入學通知書。”
蘭堂有些意外:“中也的生日是什么時候?”
若不是中也主動在他面前提及,他竟然還不知道。
“哥哥說了,是四月二十九日。”
中也小腿晃動的幅度更大了,期待道:
“到了那一天,我就要去上學了。”
“上學啊……”
蘭堂沉吟了片刻,突然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中也受傷之后,怎么對待了傷害你的人?”
“我把子彈丟回去了。”
中也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回答:
“水樹阿姨說,傷害我的人被刺穿喉嚨,一擊斃命了。”
說出這句話時,中也的表情沒有改變,眼中依舊是孩童的純粹與天真,近乎殘酷的天真。
蘭堂直視著中也的眼睛,沉默一瞬,又問道:
“若是有人敵視你,嘲諷你,責罵你呢?”
“我知道,”
中也高興地舉起另一只手:
“打折腿,折斷胳膊,用東西穿過身體釘在地上,還可以殺死他們。”
“是保羅教導你的吧,”
蘭堂嘆了一口氣,將手覆蓋在中也的眼前,道:
“中也,有人想殺你,或是踐踏你的尊嚴,你的確應該立刻反擊回去,這樣,旁人才不敢小瞧你,也不會因為你的寬容而對你放肆,比如,今天的事情,你就做得很好。但這只是在黑手黨生存的方式,在學校就不能這樣做了。”
中也眼前一片漆黑,眨了一下眼睛,不自覺思考蘭堂的話:
“為什么不可以?蘭堂先生。”
“因為學校里的都是和你年齡相同,卻遠比你幼稚,也沒有異能的普通孩子,他們可能只是單純地逞口舌之快,或是無心之過,對你造成的傷害可以挽回,”
蘭堂語氣輕緩,道:
“所以,你的報復也要和他們一樣的可以挽回,你可以嘲諷回去,也可以用自己手中的把柄威脅對方,還可以單純用體術揍得對方無法說話,但一旦給他們造成了永久傷害,就太過了。”
中也不解:“太過了?”
蘭堂:“中也,你想想看,若是你出門在外,看到一個人穿的衣服很怪異,并說出了聲,那個人卻突然沖過來把你的腿打斷,導致你一輩子都站不起來,你會覺得那個人的做法合理嗎?”
中也下意識搖頭,
如果真按蘭堂先生所說,是他主動說別人穿得很難看,
中也帶入了一下,覺得自己也會十分生氣,
嗯,氣到爆炸!
但如果別人因為他的一句話來打他:
“我一定會和他打起來,打不過的話,還會喊哥哥。”
蘭堂循循善誘:“這樣做的話,矛盾會升級,將會成為兩個人你死我活的仇恨,甚至兩方勢力都會因此敵視,但源頭不過是你的隨口一說罷了。”
“如果我打架的時候受了傷,哥哥一定會殺了和我打架的人,但我不希望哥哥殺了他,因為真正的罪魁禍首是我。”
中也安靜下來,思考了一段時間:
“但如果他來打我,我肯定不會站在原地被打,但若是我立刻道歉,告訴他,
你的衣服是真的很難看,所以我才會下意識說出來,但是我不應該這么說,所以對不起……”
蘭堂無奈嘆道:“分清道歉和挑釁的區別,中也。”
中也乖乖“哦”了一聲,帶入思考了片刻,若有所思:
“我明白了,蘭堂先生,別人罵我,我可以罵回去,別人想打我,我需要按照對方使用的力度打回去,別人想殺我的話,我才能反殺回去,對嗎?蘭堂先生。”
“沒錯,這是最簡單、也最公平的處事原則,只能應用于具有仁義道德,黑白分明的社會,”
蘭堂放下了手,讓中也重新看這個世界:
“但世界無法真正的非黑即白,尤其在混亂的橫濱,學校也是一個受到大人影響的小型社會,所以,你還要考慮其他的東西,比如,作為強者的尊嚴。”
中也和魏爾倫的異能一樣,潛力巨大,訓練時的進步速度飛快,錯誤也不會犯第二次,
假以時日,將會成為一個和魏爾倫一樣的強者。
所以,蘭堂不希望中也成為一不開心就打打殺殺的人,同樣也不會把中也教成身懷利器卻不使用,平白讓自己受辱的人。
“他人的口舌之快,如果我們太過在意,與之爭吵,反而會將自己拉低到和對方同一個層次,產生更大的破綻,被他人利用,
因此,無視是最大的輕蔑,但也不能沒有任何反應,否則,將會成為讓人瞧不起的懦弱。”
蘭堂停頓了片刻。
中也反應快速:“所以,我可以動手,揍得對方無法說話,或者捏一個讓對方無法開口的把柄。”
“沒錯,”
蘭堂贊許地揉了揉中也的腦袋,道:
“只有明白得罪你不會得到他們想要的結果,反而會導致無法接受的糟糕結果,他們才會收斂莫名其妙的惡意,低頭示好,反之,”
蘭堂想到了港口黑手黨的尾崎紅葉,雖然擁有強大的力量,但由于尚且年幼,無人教導:
“所謂的強者不過是一個任人擺布的工具,沒有人會真正尊重,就連最低級的底層人員,都會將其看作茶余飯后的笑話。”
第62章 失憶的第六十二天 雪人
中也似懂非懂, 蘭堂無奈一笑,翻開手中的詩集:
“這就是你長大后要明白的內容了,現在還不用著急, 我再為你讀一首詩吧, 中也。”
“好,”
中也點頭, 卻因為順著手臂蔓延的冰冷, 忍不住轉移了注意力:
“蘭堂先生, 我還要敷多長時間?”
“再等一會兒,”
蘭堂拿開冰毛巾, 讓中也看淤青消散的痕跡, 再次敷上淤青:
“等到新的詩歌讀完了,痕跡就消散得差不多了。”
中也高興地晃了晃小腿,心情更明朗了:
“嗯!”
魏爾倫回到家時,臉上重新帶上了輕松的淺笑, 一進屋就抱起了中也, 輕描淡寫道:
“中也, 以后不用擔憂了,我已經殺死了罪魁禍首,將其徹底毀尸滅跡了。”
任何人都不能傷害他的弟弟,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
“謝謝哥哥,”
中也抱了一下魏爾倫, 笑容十分燦爛, 語氣歡快:
“這樣一來,我和水樹阿姨都不用擔心了。”
提起水樹直子,魏爾倫的笑容淺了一些,轉移話題道:
“中也, 你手臂上的傷好了一些嗎?”
中也高興道:“好了很多,蘭堂先生幫我冰敷了。”
魏爾倫和中也坐在沙發上說話,蘭堂微微垂下視線,注視著手中的銀行卡,
在魏爾倫接近他們,彎身抱起中也時,突然出現在他腿上的卡片,被他察覺,拿起。
如果不出意外,里面應該是魏爾倫今日報酬的一半,
即使今天出了這么大的意外,魏爾倫依舊沒有忘記要分給他一半。
想到這里,蘭堂唇邊的笑意更溫柔了,見魏爾倫向他看來,對魏爾倫勾了勾手指。
魏爾倫低頭,將口袋里的魔方玩具遞給中也,這才走向蘭堂:
“怎么了?蘭堂。”
蘭堂眼中含著笑意,低低吐出兩個字。
“什么?”
魏爾倫沒有聽清,表情更加困惑,彎腰,湊到蘭堂身邊,卻被蘭堂突然吻了一下。
“!”
魏爾倫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看向中也,見中也專注地轉魔方,心跳才重歸舒緩,再次開口,語氣就帶了幾分惱意:
“蘭堂。”
太大膽了,萬一被中也看到了怎么辦?
“密碼,”
蘭堂依然在笑,不僅沒有收斂,反而被魏爾倫的反應引起了更加過分的逗弄之心,手指勾著圍巾邊緣,扯開一段距離,里面大片的吻痕就顯露了出來:
“是留下它的日期嗎?還是時間?比如,0246……”
與因為顧慮而不愿在容易發現的地方留下痕跡的魏爾倫不同,以往包裹得比較嚴密的蘭堂就沒有太多的顧慮,愿意并樂意讓魏爾倫隨處留下痕跡。
“沒有密碼,”
魏爾倫的表情繃不住了,緊急扯下蘭堂的圍巾,將蘭堂的脖頸包裹得嚴嚴實實,低聲,近乎咬牙切齒:
“你剛才說的也不是留下它的時間。”
脖頸上的痕跡是剛開始就留下的,不是凌晨兩點!
“那是什么時候?”
蘭堂眼中的笑意滿到幾乎要溢出來,明知故問道:
“我的房間里有鐘表,我對剛才說出的時間印象很深刻。”
“從今天開始就沒有了。”
魏爾倫再傻都能反應過來蘭堂剛才的話是在逗他:
“我要在我的房間掛上兩個鐘表。”
他一會兒就上樓把蘭堂屋里的鐘表拿下來。
“你的房間也可以,說不定會有新的感覺,”
蘭堂曖昧地對魏爾倫眨了一下眼睛,語氣卻很正常:
“第二天,我還能穿你的衣服,我覺得穿上會有點冷,你覺得呢?”
“我不讓你穿。”
魏爾倫只是一想蘭堂穿上他衣服的模樣,心中的火就要燒到臉上,道:
“蘭堂,你正常一點。”
“我很正常,”
蘭堂的手指順著魏爾倫的胸口滑到了唇角:
“是你想到了其他地方,保羅。”
魏爾倫抓住蘭堂作亂的手:
“你是想* 說你沒有這個意思嗎?”
“不,而是,你和我擁有同樣的想法,才會方寸大亂,否則,”
蘭堂提高了聲音,看向房間內的另一個人:
“中也,你覺得我穿保羅的衣服會合適嗎?”
“啊?”
中也還在思考魔方打亂后怎么才能變整齊,聞言,茫然地抬起頭,思考了一瞬:
“你應該會覺得冷的,蘭堂先生。”
蘭堂先生平時穿得那么厚都覺得冷,穿上哥哥的衣服,一定會更冷的。
“我也這么覺得,”
蘭堂微笑,聲音帶著中也聽不懂的笑意:
“但到應急的時候,還是要穿一下的,否則,就沒有衣服穿了。”
“不要說了,”
在中也單純的目光下,魏爾倫捂著半張臉,幾乎想找個地方鉆進去,又羞愧又惱怒:
“和中也說這些有意思嗎?到時候,你穿著你的臟衣服、裹著被子滾出我的房——總之,我不會讓你穿我的衣服!”
“好吧,”
蘭堂無奈地嘆氣:
“那我只能提前帶一身干凈的衣服了,這樣,至少不會太狼狽。”
中也越聽越茫然:
“哥哥,蘭堂先生,你們在說什么?”
“沒說什么。”
兩個人幾乎異口同聲,魏爾倫立刻捂住蘭堂的嘴:
“只是在說一種可能,沒事的,中也,你繼續玩魔方吧。”
蘭堂覆蓋上魏爾倫的手,聲音沉悶,卻遮掩不了其中的笑意:
“沒錯,就是這樣。”
最后,蘭堂還是在魏爾倫房間,穿上了魏爾倫的衣服,并在魏爾倫逃避不看的時候,越吻越深,逼得魏爾倫不得不看。
但就過程而言,兩人還算愉快。
時間一天比一天涼,魏爾倫對中也的訓練也開始成為如何在重物撞擊下,保護自己不受傷害,
一日訓練下來,中也全身都變得灰撲撲的。
魏爾倫往浴缸放滿了水,又放了兩個小黃鴨,還有一個扭開開關,就會張牙舞爪揮舞鉗子,在水面游泳的小螃蟹,對外面的中也喊道:
“中也,快來洗澡。”
“來了!”
中也大口喝掉杯子里的水,跑進浴室,三下兩下地脫掉衣服,一頭扎進浴缸,還沒有吐兩個泡泡,就被魏爾倫托著腋下撈了上來,無奈地點了點額頭:
“小心一點,不要嗆到水了,中也。”
“嗯!”
中也將鈷藍的眼睛彎成月牙,用手接了一點沐浴露,搓了搓,透明的液體就成了潔白綿密的泡泡,鼓起臉頰,用力一吹,泡沫就成為飛在半空的雪。
下雪了。
橫濱的初雪紛紛揚揚地從天空灑落,如撒下的鹽粒,為大地增添一抹白色。
“下雪了!”
中也早上起來后,連衣服都沒有穿好,就拿著相機,迫不及待地來到了后院,歡呼道:
“哥哥,我們來堆雪人吧!”
“穿好衣服,中也。”
魏爾倫無奈地追上去,整理好中也的衣服,又為中也裹上一條圍巾,認真道:
“不要著涼了。”
中也呼出一團白霧,不好意思地沖著魏爾倫笑:
“第一次看到雪,忘記了嘛,哥哥。”
“以后看到雪的時間還多著呢,中也。”
魏爾倫本就沒有冰封的眉眼開始融化,抬眼看向天空,感嘆道:
“已經到冬天了。”
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就過了一個月,
失去了提供任務與情報的“中介”,魏爾倫反而更加如魚得水,在這一個月里摸到暗網尋找合適的暗殺目標,搜查情報,執行任務。
不用再和其他人分利益后,魏爾倫發現,即使他只挑選不會導致身份暴露的中等難度任務,
暗殺成功的報酬都能讓他半年都不用工作了,可以擁有更多的時間陪弟弟和蘭堂。
“再過半個月,就要到新年了。”
中也將相機舉到眼前,“咔嚓”一聲,就留下了一張魏爾倫的照片:
“哥哥,我已經開始期待了!”
“我也有點期待。”
魏爾倫臉上滿是真實的笑意,蹲在身體,幫中也捏雪球:
“這是我記憶中的第一個新年。”
他們睜開眼睛還是在春天,現在都已經入冬了,再過半個月,就到第二年了。
“也是我過的第一個春節!”
中也一邊捏雪球,一邊笑容燦爛:
“到時候,我們要吃蕎麥面,御節料理,準備門松,鏡餅和注連飾,還可以買福袋!”
魏爾倫笑道:“中也喜歡的話,我們可以多做一些注連飾,把整個房子掛滿。”
中也歡呼:“好耶!把房子掛滿!”
十二月的初雪不大,下了一夜,只有一層,
中也堆不成身高大的雪人,只能到處收集雪,捏小小的雪人,
雪球疊在一起,用黑豆當眼睛,削小小的胡蘿卜成為鼻子,手套成為帽子,拆下一塊圍巾是雪人的圍巾,樹枝成為手臂,傳統的雪人形象。
魏爾倫捏雪人的方法別具一格,先將雪團壓成圓柱形的雪柱,再用重力從外面開始雕刻,
由于一比一原樣的雪人站不起來,魏爾倫只能把雪人中也雕刻得圓一點,胖一點,可愛一點,
然后,在雪人中也身邊放一個圓圓的雪人魏爾倫,再放一個圓圓的雪人蘭堂。
“哥哥,你看,我這個是雪人守衛,”
中也眼睛亮晶晶地守在一旁,等到雪人一家“聚齊”了,將自己的雪人放在雪人全家的左上方,再在雪人周圍的地上畫上一個方框,煞有其事道:
“這個是我們的房子,這個是我們后園的大樹,雪人守衛要保護他們。”
魏爾倫看了看只是一根枯草的“大樹”,忍俊不禁,附和道:
“中也做的雪人看上去就很強壯,一定能將他們保護得十分安全。”
蘭堂起床后,先在客廳燃好了壁爐,將一樓烘得暖洋洋,再來后院尋找魏爾倫和中也。
一踏入外界,蘭堂的頭發沾上了雪花,也被冷得打了一個哆嗦:
“好冷。”
第63章 失憶的第六十三天 寫詩
“蘭堂先生!”
中也聽到動靜, 高興地對蘭堂招手,道:
“快來看,我和哥哥做的雪人全家, 里面有你, 我,哥哥, 還有保護我們的守衛!”
“很可愛, 也很精致。”
蘭堂走近, 一眼就能分辨出具體是誰做的,輕輕點了點“雪人守衛”, 夸獎道:
“這個雪人看起來比故事書里的還要精致, 中也,這是你做的嗎?”
中也更高興了:
“是我!我要讓它保護保護雪人全家!”
“剩下的雪人全家,應該就是保羅做的吧,”
蘭堂仔細看了一遍雪人全家, 笑著道:
“保羅做的雪人都很有特色, 一眼就能看出是我們。”
魏爾倫心情很好:“可惜雪的強度不好, 否則,我能做得更像。”
“最后,雖然我不想指出這一點,”
蘭堂的語氣平和,自然地握住魏爾倫冰涼的手, 又摸了摸中也衣袖邊緣:
“保羅, 你的手心都凍紅了,中也的衣服也濕了一點,你們應該進屋烤火了。”
“可是,我們的雪人還在外面, 等到了春天,它們會融化的。”
中也苦惱起來,靈光一閃:
“我們合影吧,哥哥,蘭堂先生,我們把雪人全家拍下來,這樣,我們就不會忘記它們了。”
“好主意。”
魏爾倫笑著接過相機,道:
“來,看鏡頭,三二一,茄子!”
三人的笑臉連帶著雪人與雪景,一同凝結于小小的相機中。
照片一拍好,魏爾倫立刻帶著中也去壁爐旁烤火,蘭堂坐在一旁的躺椅上,慢悠悠地翻看相機里的照片,再挑選好看的打印成相片,把剩下的照片清空。
兩個人拍照時不懂構圖,只是憑著興致隨便拍,但因為三人抗打的顏值,隨便一拍也能好看。
得到了相片,蘭堂拿來相冊,按著順序一一放入,細心寫上日期,合上,找了一個隱蔽處藏了起來。
以他們的身份,照片隨意流傳出去絕對不是好事,但拍下來再刪,將會十分浪費,只能將相冊藏到外人想不到的位置。
“衣服干了嗎?”
在火邊烤了一會兒,魏爾倫捏了捏中也的衣袖,衣袖被火烤得暖烘烘的,分不清里面是否依舊潮濕:
“換一件衣服吧,中也,這件衣服不要穿了。”
中也點了點頭,被魏爾倫帶著來到樓上,
樓下的溫度升不到樓上,由于中也開了窗,熱氣散光,溫度就更低了。
中也打了一個噴嚏,魏爾倫立刻關上門窗,打開空調:
“身體不舒服了嗎?”
魏爾倫碰了碰中也的額頭,感到上面的熱度一如既往,才放松了一點。
“沒有,只是鼻子有點癢。”
中也搖頭,從衣柜拿了一件干凈的衣服,換上,高高興興地拉著魏爾倫下樓:
“哥哥,我們要從今天準備注連飾嗎?”
魏爾倫看了看窗外:
“沒錯,吃完飯后,先去商場買材料吧。”
現在離新年只剩下半個月了,的確應該準備過年要用的東西了。
吃完飯,所有的一切收拾整齊后,窗外的雪依舊下著,雖只有零星幾片,但還沒有停下的跡象,
魏爾倫撐了一把傘,蘭堂自然地接過,一手撐傘,一手拉著魏爾倫,
魏爾倫停頓了一下,用空余的手抱起中也,
傘還是太小了,容納他和中也綽綽有余,加一個蘭堂,就有些擁擠,但抱著中也,就恰到好處。
外面的風吹著,吹得枯枝瑟瑟發抖,把枯死的葉子抖落了幾片,被風裹挾,和雪花一起卷得到處都是,
接近魏爾倫時,卻被莫名的氣流阻擋,攔在傘前。
魏爾倫若有所思:
“應該買一輛車了。”
“那就在今天一齊買了吧。”
蘭堂思考了一下,問道:
“你們喜歡黑色,還是灰色?”
在外面行走的車,自然是要選擇低調的顏色。
中也舉手:“我想要紅色的。”
“那就要紅色的。”
魏爾倫一錘定音:
“我們先去買車,買完車,再買那些雜物吧。”
“好呀!”
孩童總會被新奇的東西吸引注意力,從而忘記原本的目的,來到賣車的門店,也要跳下來興致勃勃地看車。
魏爾倫對車的性能問題毫不在意,縱容中也去看,去選。
最后,中也挑出來的車不能說和蘭堂想象中的一模一樣,只能說毫不相干,開到街上,能夠吸引路上一大半路人的目光。
不過,兩個人看起來都十分滿意,蘭堂也不再多說,轉而道:
“保羅,你能教我開車嗎?”
蘭堂沒有開車的記憶,雖然慢慢摸索著也能將車開到路上,但還不如讓魏爾倫直接教導他。
“開車?”
魏爾倫從鼻尖發出一個疑惑的音節,看向蘭堂,自然道:
“我不會。”
“不會嗎?”
蘭堂有些困惑:
“可是我記得你開車技術很熟練,不像沒有開過車。”
但由于當時他還在和魏爾倫冷戰,他沒有多問,又因為坐在后面的座位,沒有仔細去看。
魏爾倫沒有回答,看向其他地方,又用余光瞥了一眼蘭堂,不自然地再瞥了一眼。
蘭堂走近了一步:“保羅?”
見蘭堂糾纏不休,魏爾倫無奈地嘆出一口氣,握住蘭堂的手,揉了揉食指指關節處的皮肉,又捏了捏指腹:
“要論開車技術,還是你比我熟練。”
無論什么地方,蘭堂都能撩他一把。
偏偏他們年輕氣盛,又初嘗禁果,食髓知味,
每次他都會被蘭堂一撩一個準,折騰到大半夜。
被魏爾倫堪稱調情般揉捏,蘭堂呼吸不穩了一瞬,反握住魏爾倫的手:
“我在和你說正事,保羅,上次搬家時,你是怎么把車開起來的?”
“用重力,”
魏爾倫與蘭堂對視了一秒,手指虛握掩唇,側頭,干咳一聲,有些誤解蘭堂的尷尬,又有些反撩蘭堂的新奇,坐上駕駛座:
“我的異能很方便,不是嗎?上車吧,我們去購物。”
“也就是說,保羅還不會開車?”
蘭堂坐上副駕駛,看了看正在后座滾來滾去,滿是新奇的中也,繼續道:
“那保羅要試試嗎?”
魏爾倫:“試什么?”
“試試……”
蘭堂看著窗外倒退的景物,語氣平靜,卻帶著隱晦的勾引:
“在駕駛座上開真正的車。”
魏爾倫下意識看向蘭堂,轎車行駛的速度因為錯愕,慢了一瞬。
“是我想的那個意思?”
蘭堂無辜微笑:
“保羅想的是什么意思?”
魏爾倫看了一眼后視鏡里的中也,抿了抿唇,耳邊有些發熱:
“就是你話語中的意思。”
“若是如此,那就太好了,看來我們很有默契,嘗試的時候應該很快就能上手,”
蘭堂關上車窗,隨口感嘆般:
“車的密封性好像很好,里面應該不會感到寒冷,還有可能會熱到出汗,到時候,你覺得我們要開窗嗎?保羅。”
真是夠了!
魏爾倫不再說話,握住蘭堂的手,抵在自己側臉,用上面的冷意驅散臉上的溫度:
中也還在這里啊!
蘭堂能不能收斂一點?
三人買了注連飾的材料,又買了一個作為參考的成品,吃完午飯,就開始了全家總動員。
將準備好的彩帶、布條或是稻草編成繩索,捆成圓圈,在上面再黏些裝飾用的物品,就大功告成了。
一家三口對日本的習俗半懂不懂,購買的材料與審美都是按照自己喜歡的來,制作也同樣隨意。
魏爾倫制造的注連飾主要是由絲帶與干花組成,看起來優雅又大方,和本人一模一樣。
蘭堂制造的注連飾主要由毛線與毛絨球組成,顏色搭配為淺金色與鈷藍色,一看就知道十分柔軟。
中也則比較隨意,稻草的繩索上,黏滿了裝飾的小物品,
絲帶、毛絨球、小相機、小賽車、小怪獸,還有一個開著大招的奧特曼,種類繁多,看起來卻又有一種莫名和諧的美感。
黏完了裝飾,魏爾倫想了想:
“最后一步,好像是綁祝福語,我們買了嗎?”
中也看向魏爾倫,魏爾倫看向蘭堂,蘭堂看著桌子,
在雜物堆里看了一遍,蘭堂遺憾地道:
“好像沒有,不如,我們自己寫吧。”
“我去拿彩筆!”
中也站起來,跑到書房,將魏爾倫之前給他買的彩筆拿下來,
一家人湊成一個圓圈,興致勃勃地在絲帶上寫字,
魏爾倫寫:“希望現在的平靜生活不會被打擾。”
蘭堂念:“希望保羅永遠不會離開我。”
中也說:“希望一家人可以永遠開心幸福地在一起。”
雖然魏爾倫知道這只是虛假的情緒寄托,但寫在絲帶,綁到注連飾上,愿望就仿佛有了重量,未來也仿佛有了目標。
三個注連飾不足以掛滿別墅,魏爾倫做了更多,寫下了更多的祝福語。
做好注連飾,存放起來,等到新年,就可以掛到房門上了。
晚上,魏爾倫依舊和蘭堂睡在同一個房間,被蘭堂熱情地擁著,緊密地抱著,驅散寒冷,讓整個房間的溫度上升。
“……至今還聽到的和感受到的古老的**,遠遠避開,*”
魏爾倫縱容地擁著蘭堂,聲音帶著情|欲與笑意,低低地在蘭堂耳邊吟詩:
“熾烈的火焰和白色的浪花。
音樂,星光的渦旋和冰體的撞擊……*”
蘭堂將汗濕的長發撥到耳后,也跟著笑:
“很美的詩,是誰寫的?”
“我寫的,”
魏爾倫笑,瞳孔似被洗刷了一遍,露出里面不被污染的,純粹的藍,裝載著屬于詩人純粹的靈性:
“我剛才想到的。”
魏爾倫雙手捧著蘭堂的臉,在蘭堂唇邊親了一口,惡趣味地笑道:
“我要給它取名為——《野蠻》。”
第64章 失憶的第六十四天 家人
第二天, 魏爾倫早早地起床,將昨晚新作的詩寫在紙上,欣賞了一會兒, 又去敲中也的門:
“中也, 起床了,蘭堂已經快做好早餐了。”
魏爾倫敲了一會兒, 內部毫無動靜。
魏爾倫心中閃過一絲奇怪, 直接推開了門。
中也的門沒有鎖, 房間內也沒有怪異的東西,中也依舊躺在床上睡覺, 看起來小小的一團, 乖巧又可愛。
“中也?起床了,吃過早餐再睡。”
魏爾倫走近,才發現中也的臉紅得嚇人,呼吸也有些急促。
感冒?發燒?
魏爾倫大腦空白了一瞬, 來不及思考更多, 連著被子一起抱起中也, 沖到樓下:
“蘭堂,中也生病了!我們快去醫院!”
蘭堂還在廚房,顧不得即將做好的飯菜,立即關火,出門查看情況。
“中也, 中也, 能聽到我們說話嗎?”
蘭堂摸了摸中也的額頭,喊了兩聲,見中也毫無反應,依舊昏迷不醒, 立刻接過中也,有條不紊:
“去開車,保羅,中也現在不能吹風。”
他們昨天才買了車,他還沒有真正坐過駕駛座,隨意逞能說不定會浪費更多時間。
“我知道了。”
魏爾倫不舍地看了一眼中也,快步去后院的車庫找車。
蘭堂抱著中也,在廚房用毛巾裹了一個冰袋,敷在中也頭上降溫,出門上車。
“坐穩了。”
魏爾倫提醒了一句,在蘭堂坐穩的一瞬間,立即使用異能,一路風馳電掣地趕到了醫院。
魏爾倫下車,立刻接過中也,將中也裹得更嚴實了一點,看了看里面的指示牌,往急診的方向沖:
“醫生,快來救我的弟弟。”
剛上班的醫生被嚇了一跳,緊急指揮魏爾倫將患者放在床上,問道:
“是什么情況?孩子窒息了嗎?煤氣中毒?還是突發疾病?”
魏爾倫:“都不是,我今天醒來,去敲中也的門……”
蘭堂拉了魏爾倫一下,接過話題:
“是體溫過熱導致的昏迷不醒,昨天中也玩雪濕了衣服,好像受了寒,醫生,請你為我們準備一個單人病房,盡快輸液治療。”
哦,只是發燒。
醫生直起身體,看了一眼頭頂寫著急診的指示牌,正想開口,看了看這兩個外國人,又咽了下去,
算了,他還是不要說了,萬一這兩個覺得他耽誤時間,醫鬧了怎么辦?
他的小身板可經不起別人的一拳頭。
醫生簡單開了一些感冒發燒都可以使用的常規藥:
“護士,請你為這個孩子準備房間,輸液,轉到兒科。”
護士拿過藥單,看了看,禮貌道:
“兩位先生,請來一個人跟著我去繳費,另一個人需要等待片刻。”
“等待?”
魏爾倫皺了皺眉,將一張銀行卡壓在桌子上,冷聲道:
“沒有密碼,我要最快的速度。”
作為私人醫院,急診處當然有特意為有錢人準備的刷卡機,不到十秒,就能劃走一筆錢。
“好的,”
看到醫生對她點頭,護士的笑容更甜美了,雙手歸還銀行卡:
“這邊為你們轉到VIP通道,請跟我來。”
魏爾倫懶得聽護士喋喋不休的解釋剛才劃走的錢與各種保證,冷著臉,一言不發。
蘭堂同樣沒有說話,只是點頭,發出幾個敷衍的音節。
等到中也輸上了藥液,魏爾倫才放松了一點,看了片刻,才想到了其他東西。
“我回去拿中也的衣服,再將早餐做好,拿過來。”
魏爾倫站起身,認真地叮囑道:
“蘭堂,照顧好中也,不要讓中也著涼了。”
“我明白。”
魏爾倫走后,房間瞬間冷清下來,
蘭堂掖了掖被角,將中也輸液的手同樣放在被子下,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轉身,正想找個椅子坐下來,卻發現自己被中也迷迷糊糊地牽住了衣袖:
“……蘭堂先生。”
中也第一次感冒,疾病來勢洶洶,在沒有反擊經驗的宿主體內制造了嚴重的混亂,
頭動一下就會撕裂般地疼,嗓子也仿佛卡了魚刺,吞咽都困難,意識如同陷入了大團的棉花,手臂也冰冷得近乎麻木:
“蘭堂先生……我要死了嗎?”
中也不明白自己的身體情況,但能看到周圍慘白慘白的房間,和電視中看到的醫院一模一樣,
很多人都是生病,然后,在這里死掉的。
蘭堂愣了一下,握住中也拉著他的手,正要安慰,卻聽到中也道:
“如果我死了……”
中也迷迷糊糊道:
“蘭堂先生會不會很開心?”
蘭堂沒有很開心,反而因為這句話受到了驚嚇,
第一反應看向門口,沒有看到熟悉的人影后,蘭堂才松了一口氣:
“你不會死的,中也,為什么會這么覺得?”
中也在他面前說說還沒什么,但萬一在魏爾倫面前說“蘭堂先生發現我死了很高興”什么的,
蘭堂已經想到他們大吵一架的畫面了。
“因為……我能感覺到……”
由于高燒,中也的聲音是斷斷續續的,虛弱道:
“蘭堂先生對我的好很假,散步時,向我示好也是一樣的,很假,不是真心……”
雖然蘭堂對他更好了,但中也能感受到,蘭堂對他的感情還沒有剛相處時的真實。
蘭堂沉默了一瞬,低聲問道:
“那中也為什么要配合我呢?”
“因為,喜歡,蘭堂先生。”
中也動了動手,艱難地握住蘭堂的一根手指,緩了片刻,腦中閃過一絲記憶的流光:
“哥哥答應蘭堂先生的告白了嗎?”
“答應了,在不久之前。”
只是因為喜歡他嗎?
蘭堂心情復雜,坐在床邊,用空閑的手,認真地撫了撫中也燒得紅撲撲的小臉,
正常人覺得滾燙的溫度,卻讓蘭堂覺得溫暖,
與從魏爾倫身上得到的溫暖不同,而是火苗般跳躍,小小的,暖意的溫度,是不需要回報的,孩子對大人純粹的喜歡與孺慕。
“那就太好了,”
中也露出了虛弱的笑容:
“有蘭堂先生在,哥哥一定不會很傷心。”
生病時,虛弱的身體需要大量的休眠來補足精神,中也不懂這些,只知道自己越來越困了。
和電視中的人很像,一閉上眼睛,可能再也睜不開了。
但現在,哥哥沒有在他身邊,
他還沒有看到哥哥的最后一面。
中也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啪嗒啪嗒”地掉眼淚:
“蘭堂先生,我食言了。”
“?”
蘭堂不擅長哄孩子,有些手足無措,只能模仿著看到的人,抱起中也,一下一下地拍著中也的后背,
中也的重量很輕,即使現在長了肉,也仿佛和當時瘦骨嶙峋的孩子沒什么兩樣,
想到過去,蘭堂的心情更復雜了,但心底的某塊地方,卻似乎軟了一點:
仿佛沒有重量,只能依附大人生存的孩子,脆弱又易碎,沒有攻擊性。
蘭堂:“沒關系的,中也,食言也沒關系,不要哭。”
即使中也現在會因為覺得保羅被搶走而抗拒他,
蘭堂也可以理解,
對自身存在不安的小孩子,總會拼命抓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外在的攻擊性來虛張聲勢,掩蓋自己的恐慌,
但實際上,只是沒有安全感罷了。
而沒有安全感的源頭,是他。
因為當時的他賭氣在這個孩子面前和保羅爭吵,計較,后續更是連帶著這個孩子一起漠視,冷戰。
明明他一直都知道,被動接受他人安排,無法控制自己命運的小孩子最無辜,不應該承擔大人的遷怒與責怪。
蘭堂無聲地嘆了一口氣,輕輕道:
“過去的事情,我很抱歉,中也。”
聲音輕到剛出口就融為空氣消散,卻不再是逼不得已的道歉,而是貨真價實的歉意。
“是有關系的,”
中也意識模糊,沒有聽清蘭堂的道歉,眼淚掉得更兇了:
“你曾經問過我,離開哥哥會不會哭?我說了不會,但現在,我發現……我會的。”
他不想離開哥哥,也不想再也看不到這個世界。
他是會哭的。
“不會離開的,”
蘭堂愣了一瞬,這才想到,中也記起的約定是他在很久之前,他為了送走中也,提前給中也打的預防針,
直到現在,中也還記得。
蘭堂:“中也只是生了一場小病,等到病好了,就能跟著我們一起回去了。”
中也抹著眼淚:
“假的,是假的,電視里都是這么說的。”
都說是小病,結果治著治著,人死在醫院里了。
“是真的哦,”
蘭堂替中也擦眼淚,注視中也的目光,多出了最真實的感情:
“等到中也病好了,我還會把中也真正當成家人看待。”
不是保羅需要示好、偽裝的弟弟,只是中也,他未來的家人,孩子。
“真的嗎?”
中也睜大含淚的眼睛,看著蘭堂,看了兩秒,頭埋在蘭堂懷里,繼續痛哭:
“我頭疼,分不清,蘭堂先生,你說的真的是真的嗎?”
“真的,絕對是真的。”
蘭堂拍著中也,又無奈又憐愛,總算明白魏爾倫為什么會那么縱著中也了,
一個懂事的孩子,好不容易有點想要的東西,委屈巴巴時,的確會讓人于心不忍。
蘭堂想了想,忍痛立下了一個毒誓:
“如果我剛才在騙中也,就讓保羅離開我,這輩子不會和我在一起。”
“我相信蘭堂先生。”
中也愣了一下,立刻相信了,但痛哭一時停不下來,只能抽噎著平復呼吸。
魏爾倫拿著東西趕回來時,中也已經在蘭堂懷里睡著了,燒得紅撲撲的小臉上,還殘留著淚痕。
魏爾倫又困惑又擔憂:
“蘭堂,中也怎么哭了?很難受嗎?”
“不……但的確有點關系。”
蘭堂輕輕將中也放在床上,蓋好被子,嘆了一口氣,將剛才中也對死亡的誤解告訴了魏爾倫。
“原來是這樣,”
魏爾倫彎了彎唇,又心疼地撫了撫中也的額發:
“希望中也能早點好起來。”
“一定會的。”
第65章 失憶的第六十五天 禁欲
中也只有在第一天病得暈暈乎乎, 但喂了飯,吃了藥,輸了液, 第二天就能下床跑了。
來查房的醫生看了也驚為天人, 在紙上記錄,嘖嘖稱奇:
“我一聽兩個歐洲人帶著一個亞洲小孩闖到急診看感冒, 還財大氣粗, 就覺得熟悉, 現在來一看,就更熟悉了。”
魏爾倫完全無視了來人, 眼都不抬, 攪著碗中滾燙的白粥,試圖讓它盡快變涼。
中也反而有些驚訝:
“是你,醫生,你怎么在這里?”
“我爸給我安排的, 說讓我在兒科磨磨性子, 雖然我覺得自己的性格很好, 沒什么好磨的,”
站在這里的人是白川伸彌,或許因為這里是他的大本營,白川伸彌的態度很隨意,看了看病歷上的名字, 閑聊道:
“反而是你, 小中也,你看起來健康了很多,今年是第一次感冒嗎?”
中也更驚訝了:“你怎么知道?”
“因為你的病只是病毒性流感,不是很嚴重的病, 按照常理來說,不會讓人昏迷。”
白川伸彌寫完字,隨意將筆插進胸前的口袋:
“但長時間不感冒的人,偶爾得一次感冒,總會比常人更嚴重,不過,也可以看出你的哥哥把你養得很好。”
都入冬了,這個孩子才生了一次病。
魏爾倫的表情稍有改善,但只是好了一點點,瞥了白川伸彌一眼,依舊是一副“庸醫趕緊給我滾!”的趕人模樣。
中也笑了起來,驕傲道:
“我哥哥的確對我很好。”
“那就好,先再見了,小中也,”
白川伸彌翻了翻下面的病歷,對中也擺了擺手,道:
“我還要去別的地方查房,明天再聊。”
“好呀,明天見。”
中也高興地揮了揮手,轉頭,看向了魏爾倫,問道:
“哥哥,我要在這里住幾天?”
魏爾倫死亡微笑:“明天晚上就回家。”
魏爾倫本來還想等到三天輸液時間結束后,再讓中也留院觀察兩天,
現在看來,是一天都不能多待了。
“太好了!明天就能回家了!”
魏爾倫本來還有些不高興,但看到中也高興的模樣,目光重歸柔和:
“回家后,中也記得保護好自己,穿好衣服,不要著涼了。”
中也想到自己會感冒的原因,立刻坐端了身體,低頭道:
“對不起,哥哥,我沒有想到事情會這么嚴重。”
他只是出門看雪急了一點,沒想到會在第二天感冒,病情還嚴重到讓自己以為自己就要死掉了,
還在蘭堂先生面前哭著要食言。
中也越想,頭越抬不起來了,臉也紅透了:
“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
魏爾倫將碗放在一旁,將中也快垂到地上的腦袋抬起來,與和他相同顏色的瞳孔對視,傳遞著屬于血脈相連的親人的慈愛與寬容,聲音柔和:
“無論你做了什么,我都不會責怪你,所以,中也,在我面前,不需要感到抱歉。”
“哥哥,你對我真好!”
中也更感動了,卻突然想到:
“對了,哥哥,你和蘭堂先生什么時候談的戀愛?我怎么不知道呀?”
要不是他昨天晚上問了一句,他都不知道蘭堂先生竟然已經告白成功了。
魏爾倫的動作僵住了:
“你知道我和蘭堂的事情?”
“知道,”
中也認真地點頭:
“蘭堂先生還提前和我說了要向哥哥告白,我當時還暗示了哥哥* ,哥哥記得嗎?”
魏爾倫的目光游離了一瞬,實在沒有想到中也什么時候在暗示他,但是:
“中也不會生氣,想要趕走蘭堂嗎?”
如果中也這么做,他一定會努力勸阻,勸阻無效,再和中也一起搬家。
“不會呀,”
中也莫名其妙地搖頭,下意識吐槽了一句:
“好奇怪,蘭堂先生向我坦白要給哥哥告白之前,也說過這種話。”
難道這就是戀人之間的心有靈犀?
多虧這一句話,魏爾倫準確定位到了蘭堂向中也坦誠的日期,
他和蘭堂因為這件事吵架的第二天,
魏爾倫的笑容逐漸消退:
已經快兩個月了,蘭堂竟然從來沒有向他提起這件事!
還當著中也的面親他,和他說不正經的話。
難道他膽戰心驚的反應很有趣嗎?
魏爾倫回想,發現,
蘭堂的確會因此覺得很有趣。
魏爾倫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最后一天輸完液,魏爾倫立刻帶著大包小包的物品帶著中也回家,并將自己和蘭堂房間里的東西,全部物歸原主。
為了以防萬一,魏爾倫還鎖上了自己房間的門。
蘭堂在樓下準備晚餐,沒有聽到上面的動靜,注意到魏爾倫下樓,問道:
“中也又睡了嗎?”
“沒有,但臥室開了暖氣,比客廳還溫暖,我讓中也留在房間里養身體。”
魏爾倫不去看蘭堂,想要打下手,卻又發現沒有其他要做的事情。
中也還在生病,吃不進去油膩的東西,
蘭堂煮了米粥,又覺得有些寡淡,在粥里增添了雞絲與蔬菜粒,正在鍋里煮著,
配菜是今天新買的法棍,不需要加工,就能成為今天的晚餐。
“怎么了?保羅。”
蘭堂察覺到魏爾倫聲音里的異常,蓋上煮鍋的鍋蓋,看向魏爾倫:
“今天的你好像有點不一樣。”
“因為,我想通知你一件事,”
魏爾倫看向蘭堂,語氣平靜,說出了思考了很多遍的“懲罰”:
“蘭堂,今天晚上,你回你的房間吧。”
蘭堂沒有反應過來:
“去我的房間嗎?可以呀,我的房間也很方便。”
“不,我的意思是,只有你一個人,回你的房間,”
魏爾倫對蘭堂粲然一笑,道:
“在新年之前,我們需要禁欲一段時間。”
從現在開始,他要和蘭堂分床睡,至少在他消氣之前,蘭堂別想再和他睡在一起。
“為什么?”
蘭堂的表情微變,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們睡在一起也可以禁欲。”
他已經適應了和魏爾倫相擁而眠的溫暖,怎么可能還能回到獨自一人入睡的孤寂寒冷?
魏爾倫“呵”了一聲:
“我不相信。”
雖然他提出的“禁欲”只是一個幌子,但是若想禁欲,只有分床睡這一個辦法。
他和蘭堂睡在一起,睡著睡著,就容易擦槍走火,
然后,至少接下來的三個小時都不用睡了。
“我也不相信你想禁欲,”
蘭堂幾步接近魏爾倫,在魏爾倫的手背落下一個吻,輕聲哄道:
“怎么了?保羅,你不愛我了嗎?”
難道他們已經度過了熱戀期,來到了平淡期?
“我愛你,”
魏爾倫抽回了手,依舊道:
“所以,新年之前,分床睡。”
離新年只剩十二天的時間,他相信蘭堂一定可以忍下去。
“你想懲罰我,至少要給我一個理由,我做錯什么了嗎?”
蘭堂百思不得其解,都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
對于魏爾倫,他當然不會做有害魏爾倫的事情,
對于中也,他問心無愧,現在也愿意把中也當成家人看待。
“你還來問我?”
魏爾倫似笑非笑,食指點了點蘭堂的側臉:
“自己不知道自己做過什么嗎?”
“我不記得了,”
蘭堂回憶了一下,問道:
“是這兩個月發生的事情嗎?”
魏爾倫用鼻子哼出了一個音節,默認了。
“與中也有關?”
蘭堂停頓了一下,通過魏爾倫的表情,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應該是中也把知道他們戀愛的事情告訴了魏爾倫,
順帶著,也將他曾經試探過中也的事情捅到了魏爾倫面前。
這下子,蘭堂不著急了,語氣不變,慢悠悠地移到了其他地方:
“還是說,我忘記了我們的約會?邀請?”
蘭堂明明能猜到是第一個!
魏爾倫更生氣了,回頭剛想和裝傻的蘭堂吵一架,
卻看到蘭堂抬起他的右手,咬著手套邊緣,慢慢地往下扯,含糊不清地笑道:
“怎么辦,我已經忘了,不如,保羅再和我說一遍?”
魏爾倫呼吸一滯,下意識握緊被扯下手套的手,心中的怒火去了一大半:
“那你還記得什么?”
“我還記得,我們說好了,”
突然增大了脫手套的難度,蘭堂也不惱,用牙齒挑逗般輕咬魏爾倫凸起的關節,又抬起頭,在魏爾倫耳邊落下一個吻:
“在車上開真正的車。”
魏爾倫對感情的掌握一向沒有蘭堂好,自制力也一樣,在蘭堂拉開距離時,下意識追上去回吻:
“現在?”
“現在不去,太冷了。”
達到了目的,蘭堂更不著急了,一只手向下,另一只手抵著魏爾倫的臉,撥魏爾倫的睫毛:
“保羅不是還要禁欲——新年之前——分床睡嗎?”
魏爾倫癢得睜不開眼睛,有些惱:
“把你的手拿走,我現在就能禁欲。”
“真的嗎?保羅。”
蘭堂反問一句,真的把手放開了,瞳孔盈滿笑意,轉而握著魏爾倫的手,探進自己的衣服里,輕聲呢喃:
“既然這樣,保羅可以摸摸我,你知道的,我一向很喜歡你留下的痕跡。”
“呵,”
魏爾倫冷笑,他自己不上不下,也不愿意讓蘭堂好過,手中的力道加重,引得蘭堂“嘶”了一聲:
“蘭堂,需不需要我提醒你,這是在廚房?”
雖然魏爾倫不是不能接受在廚房,但晚飯還在煮鍋里燉著,一會兒就要溢出來了。
“那我們快一點,保羅幫幫我,我也幫你。”
蘭堂見魏爾倫沒有翻臉抗拒,就知道魏爾倫吃這一套,在魏爾倫耳邊輕吻著說甜言蜜語的情話:
“我愛你,保羅,一直很愛你、永遠很愛你、這輩子都只愛你一個,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陪著你,與你永不分離。”
第66章 失憶的第六十六天 喝酒
事情發展到最后, 魏爾倫的“禁欲”計劃沒有成功,
鎖上的房門也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反而將魏爾倫鎖在了外面, 沒能第一時間進去,
蘭堂忍著笑,想要將魏爾倫拉回自己的房間:
“沒有備用衣服也沒關系, 保羅穿我的衣服也很合適, 事實上, 一定會非常合適。”
“不穿。”
魏爾倫用重力讓自己站在原地,想要掰開蘭堂的手, 用力時不見成效, 想了想,干脆指腹若有若無地蹭蘭堂的指側,聲音也放得極輕:
“現在不著急,晚上還有很長時間。”
“真的?”
蘭堂反握住逗弄他的指尖:
“保羅已經不生氣了?”
“假的, 騙你的。”
達成了目的, 魏爾倫一秒翻臉, 甩開蘭堂的手,回到自己的房間,順便將蘭堂關到門外。
在房間內換衣服時,魏爾倫深覺不能再這樣了。
他還沒有和蘭堂吵架,連發脾氣都只發了一半, 就做上了。
雖然怒火的確消失了大半部分, 但是,還是會不高興。
所以,他們還是繼續分床睡吧,
等到他什么時候覺得高興了, 再和蘭堂睡在同一個房間。
魏爾倫離開房間,轉頭敲響了中也的門:
“中也,我進來了。”
“哥哥!”
房間里,中也正無聊地坐在椅子上,翻看他已經看了無數遍的睡前童話。
看到魏爾倫,中也頓時眼前一亮,將外套穿好,拉著魏爾倫的手就想往外走:
“晚飯做好了嗎?今天的晚飯是什么?”
“雞絲粥,還有法棍。”
魏爾倫看到中也無聊的模樣,有些心疼,建議道:
“要不然,我把電視搬到你的房間吧。”
“我覺得不可以,中也的臥室太小了。”
中也的臥室在最深處,魏爾倫在中也房間的旁邊,離樓梯最近的,是蘭堂的房間。
此時,蘭堂自然地加入了他們的話題,建議道:
“不如,多買幾臺大功率的空調,讓整個房子都能成為中也可以踏足的地方。”
“好主意。”
魏爾倫不舍得將中也只能在一塊小小的區域活動,聞言,毫不猶豫地同意:
“明天我就去商場挑選,一定能很快安裝上。”
“這樣的話,真的太棒了!”
中也的眼睛更亮了,笑容無比燦爛:
“謝謝你的主意,蘭堂先生。”
“不用客氣,中也,我們是家人,”
蘭堂自然地摸了摸中也的額頭,又牽著中也的另一只手,道:
“而且,如果保羅這樣做,對我來說也有好處。”
他也畏冷,雖然外界的環境對他來說影響不大,但也聊勝于無。
中也聽著蘭堂安慰的話,心情更好,笑容也更燦爛了。
魏爾倫則想到了在廚房,蘭堂寧愿弄臟衣服也不愿脫衣服的模樣,
這樣一看,整個房子變暖,的確對蘭堂很有好處。
晚上用餐時,蘭堂自然地將更小塊的法棍和吐司一起推到中也觸手可及的位置。
在愿意把中也當成家人后,
蘭堂并不會刻意地對中也更好,只會把中也當成家庭的一員,
在做某些事情時,自然地考慮到中也的感受,再與之調節一些細節,或給些小小的優待。
晚餐時間比魏爾倫想象中的平靜,但等到中也上樓睡覺,平靜就消失了。
“保羅剛才怎么沒有和我說話?”
蘭堂在魏爾倫洗碗時,親近地湊了上來,還假裝委屈:
“在樓上的時候,保羅還在騙我,把我關在門外。”
魏爾倫只是瞥一眼,就能從蘭堂毫不遮掩的瞳孔中,看到其中的笑意:
“門又關不住你。”
自從蘭堂開始鉆研他的亞空間開始,亞空間就變得很好用,
開一個門對蘭堂而言,輕而易舉。
“門的確關不住我,但保羅的心把我拒之門外,即使我有再大的能力,也沒有辦法讓保羅的心為我敞開。”
蘭堂說著黏黏糊糊的情話,以一種與魏爾倫面對面,仿佛是索吻,又近乎調情的姿態,輕笑著道:
“是剛才的事情不喜歡嗎?還是說,保羅還在因為我隱瞞了‘中也不會介意我們的戀人關系’而在對我生氣?”
好極了,蘭堂現在倒是不裝傻了。
魏爾倫冷呵一聲,不想回答,專心致志地用重力洗碗。
“可是,保羅,你有沒有想過,”
蘭堂用指尖描繪魏爾倫的輪廓,目光有愛意,也有對魏爾倫的無奈與甜蜜的縱容:
“我能輕易問出來的事情,保羅為什么會一直蒙在鼓里,你明明知道中也不會對你有任何隱瞞。”
往好處想,魏爾倫是對他們的關系關心則亂。
往壞處想,魏爾倫則是對他們的關系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蘭堂的指尖停在魏爾倫的唇角,輕輕按壓,將事情一錘定音:
“明明是保羅喜歡地下戀情的刺激,故意這么做,我只是在配合保羅罷了。”
魏爾倫忍了又忍,忍不住了:
“胡說八道。”
他只是舍不得讓弟弟傷心,即使只是在假設中的未來。
蘭堂:“難道保羅不覺得刺激嗎?”
魏爾倫冷笑:“你覺得我當時的表現很有趣?”
“的確會覺得有趣,”
蘭堂沒有反駁,全盤接受了魏爾倫的指控,在魏爾倫耳邊悄聲道:
“但我也會覺得刺激,和保羅的感受一樣。”
那些不得不壓抑的聲音,只能隱藏在層層衣物的痕跡,黑暗中心知肚明的對視……即使知道原因,也能最大限度地調動感官刺激。
魏爾倫的手莫名有些癢,捏著蘭堂兩邊臉頰的皮肉,做出蘭堂平時不會做出的滑稽表情:
“你的腦中只有刺激、刺激和刺激嗎?”
“我想過很多,”
蘭堂微笑,手覆上魏爾倫的手背,沒有阻止,只是在縱容:
“想過如何讓你更愛我;想過如何讓你離不開我;也想過我們的未來、過去;”
說到過去,蘭堂敏銳地發現魏爾倫臉上的情緒消退了一點:
“但那些都不是你想聽的。生活中的事情,不會只有我們兩個人;而工作上的雜事,又只是對著敵人的區域開槍,同樣沒有什么好說的。”
到了最后,蘭堂竟然最喜歡挑起魏爾倫的性|欲,
至少在那時,魏爾倫滿心滿眼都是他,緊張時的反應也很有趣,
而且,成年人之間的愛情總是脫離不了性。
做得多了,感情也就自然而然地加深了。
魏爾倫松了手:“那現在呢?”
他相信蘭堂不會平白無故地說這些。
“我現在想說,你寫的詩讓我著迷,”
蘭堂與魏爾倫對視,眼中是不摻雜肉|欲,純粹的愛意與期望,淺笑道: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幫你激發出更多靈感,寫出更好的詩,”
魏爾倫一直都對詩感興趣,也在不久前有了靈感,開始了創作。
“挑選暗殺目標時,我可以幫你調查資料,討論他們的死法。”
在單獨行動后,魏爾倫暗殺時,只喜歡挑選有難度的暗殺目標,蘭堂無法,也不想再阻止,只想成為其中的助力,
這樣,他也能放心不少。
“關于對中也的教導,也可以給我留一個位置。”
他的確無法教導中也的重力,但可以教導其他地方的知識。
“家里的裝飾與計劃,我也想參與其中。”
這個家不僅有魏爾倫和中也,還有他,他同樣是家的一部分。
蘭堂低頭,吻了吻魏爾倫的手背,道:
“還有更多的想法,我想在我們的未來,一步一步實現,保羅愿意陪我一起嗎?”
他喜歡魏爾倫的外表,更喜歡魏爾倫的靈魂,
但若只沉溺于肉|欲,再耀眼的靈魂也會因此磨滅光彩,
而過去他對魏爾倫的要求,也只會是要求,無法成為現實。
魏爾倫的目光一點一點軟化,心中僅剩一點的怒火徹底消散,歸于無形。
不知道為何,聽到蘭堂此時的傾訴,魏爾倫竟然比曾經聽到蘭堂告白時還要期待,更加欣喜:
“我愿意,我愿意陪你一起,一步一步完成你,也是我們共同的想法。”
魏爾倫沒有再提分床睡這件事,蘭堂也沒有詢問,默契地繼續睡在一起,順利地從熱戀期過渡到了甜蜜期。
中也一覺醒來,突然發現,哥哥和蘭堂先生之間的氣氛變了,說不清變了什么,但只是對視,都仿佛在冒甜蜜泡泡。
這就是談戀愛嗎?
真的和書中寫的一樣神奇!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當餐桌上的食物成為蕎麥面與御節料理,就代表到大晦日了。
“只要吃了蕎麥面,就能和過去的不愉快一刀兩斷了!”
中也咬了一口,滿足地彎起眼睛: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那么,為了全新的一年,”
魏爾倫拿起紅酒杯,抬手:
“干杯。”
蘭堂的目光更加柔和,抬起手邊的紅酒:
“干杯。”
“還有我,干杯!”
中也手中的酒杯里的液體同樣是紅色,卻不是大人喝的紅酒,而是山楂汁。
中也沒有在意這點顏色上的小小差異,學著大人的模樣,小口喝著酸酸甜甜的飲料。
“只有一杯,不能多喝,中也。”
即使中也喝的是飲料,魏爾倫也有些不放心:
“否則,晚上可能會肚子疼哦。”
“知道啦!哥哥。”
中也甜甜地對魏爾倫笑了笑,繼續吃大餐。
除了蕎麥面和御節料理,餐桌上還有其他豐盛的餐點,
一道菜只吃一口,中也就差不多飽了。
中也喝了一口飲料,揉揉還能填一點肚子,決定再吃點自己喜歡的,同時,略有些羨慕地看了看桌子上的大人:
無論哥哥喝了多少紅酒,蘭堂先生都會再給哥哥倒滿,一點都不會阻止。
嗯,等到他長大了,他也要像哥哥和蘭堂先生一樣,一頓飯不吃飯,只喝紅酒!
第67章 失憶的第六十七天 過年
魏爾倫有點不勝酒力。
蘭堂在第一次和魏爾倫喝酒時, 就意識到了這個事實,
此時,蘭堂更是確定了魏爾倫的酒量的確不好:
半瓶紅酒下肚, 他的臉上只是升起了一些紅暈, 魏爾倫的反應已經慢了半拍,眼中浮現了些許醉態。
已經足夠了, 他的新年禮物。
蘭堂放下空蕩蕩的酒瓶, 移開目光, 對吃飽喝足的中也微微一笑:
“中也,明天還要去神社, 吃飽了就早點回房間休息吧。”
中也眨了一下眼睛, 困惑地看了看拳頭虛握抵著下頜,眼睛也半闔的魏爾倫:
“哥哥怎么了?”
“保羅喝醉了。”
蘭堂依舊在微笑,語氣輕飄飄的:
“酒可不是一個好東西,喝多了容易做出往常不會做的事情。在家里喝醉還好, 但到了外面, 就危險了。”
中也似懂非懂, 跳下椅子,跑到魏爾倫身邊,喊道:
“哥哥?”
“嗯?中也。”
魏爾倫的反應有些遲鈍,但對弟弟的慈愛還是一如既往:
“有什么事情嗎?”
中也的心放了下來:“蘭堂先生說你喝醉了,現在難受嗎?”
“我沒有喝醉, 只是有些困了。”
魏爾倫的酒品很好, 即使喝醉了,也與以往別無二致,不過,思維有些跳脫:
“中也現在難受嗎?”
中也茫然:“我不難受啊。”
“生病了一定很難受吧, 都差點以為自己死掉了,”
魏爾倫摸了摸中也的臉,臉上露出了憐愛與遺憾之色:
“可惜當時我沒有陪在你身邊,蘭堂看到了,我沒有看到……中也能再哭一次嗎?”
中也更懵了:“啊?”
“保羅喝醉了,說的話不要當真,”
蘭堂無奈地微笑,來到魏爾倫身邊,從背后擁抱著魏爾倫時,順手捂住魏爾倫的嘴:
“先去睡覺吧,中也,我會照顧保羅的。”
“我現在就去,蘭堂先生。”
中也點頭,不再擔憂,轉身向樓上走去。
“蘭堂?”
魏爾倫發出了沉悶困惑的聲音,轉頭去看蘭堂,目光專注,又因為朦朧的醉意,顯得異常深情。
蘭堂與魏爾倫對視,情不自禁松了手,微笑,指尖輕撫魏爾倫眼下的區域。
中也上樓時,恰好聽到了魏爾倫吟詩般開口:
“我還有什么企求,
自有幸福承擔我的生命。
這種幻美奪去人的靈魂
和肉身,又耗散了精力……*”
魏爾倫低低地念著繁復優美的法語,聲音如獨奏的小提琴,又如歌劇舞臺上,輕快如唱歌的腔調。
真美呀。
中也停留,忍不住趴在欄桿上,靜靜欣賞這首第一次聽到,卻十分美的詩歌,
下一秒,中也看到蘭堂的目光滿含幸福的笑意,也帶著厚重到讓中也無法理解的感情,俯身,在魏爾倫的眉心落下一個輕吻。
呀!
中也被嚇了一跳,連忙低頭,往樓上的房間跑:
他可是從電視里了解過,接下來的事情,其他人是不能偷看的,
否則,會長針眼的!
第二天,中也醒來,洗漱,穿上新年要穿的新衣服,下樓后,有些意外,又在意料之中地發現魏爾倫和蘭堂晚起了。
但在冰箱中,有前一天準備好的便當,用微波爐熱一下就能吃了。
上面還有寫滿字的便簽,提醒著中也可以熱的時間。
中也小心地取下便簽,決定寬容地原諒他們在新年的晚起。
太陽光猛烈到透過窗簾,跳到兩人的睫毛上,才喚醒了“守夜”守了一晚上的兩個人。
魏爾倫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還有些迷蒙,目光游離,觸及墻上的鐘表,才猛地清醒:
怎么回事?
他怎么會醒得這么晚?
生物鐘呢?蘭堂呢?弟弟呢?
想到這里,昨晚的瘋狂記憶后知后覺地涌入魏爾倫的腦海,喚醒了對身體的感官。
蘭堂與魏爾倫貼得極近,自然能感受到魏爾倫的身體變化:
“要再來一次嗎?保羅。”
魏爾倫有些動搖:
“中也已經醒了。”
“沒關系,中也不會打擾我們的,我已經準備好了中也今天的一日三餐。”
“昨天新做的詩……”
“我幫你記下了,放在了客廳,”
蘭堂抬起上半身,雙手捧著魏爾倫的臉,與魏爾倫對視:
“還有其他的問題嗎?”
“沒有了,”
魏爾倫放下了心,順手將蘭堂略有些凌亂的長發撥到耳后,在蘭堂的眼睛落下一個吻,聲音帶著善意的取笑:
“不過,今天可是新年啊,蘭堂。”
“新的一年,當然要做一些愛做的事情,才算是過節。”
蘭堂眨了一下眼睛,微笑,情深繾綣:
“保羅不喜歡嗎?”
“喜歡,”
魏爾倫無法違心說自己不喜歡,將剩下的話語淹沒在吻中:
“應該也稱之為愛……我愛你,好像要離不開你了,蘭堂。”
蘭堂猝不及防,微微睜大了眼睛,下一秒,驚喜地回吻:
“我也一樣。”
兩人到底沒有那么過分,只做了一次,就準備起床,
但昨晚到底太過瘋狂,起床時,兩人有一縷發尾纏在一起,被不知情的二人一扯,怎么都解不開。
魏爾倫解了一會兒,干脆將兩人纏在一起的頭發用重力割斷:
“好了。”
蘭堂的目光落在魏爾倫手中的斷發上,無奈微笑:
“保羅打算把它們放在哪里?”
“裱在相框里,再放些小飾品,放在我們的床頭,”
魏爾倫不是不懂浪漫,只是在蘭堂面前沒有施展的機會:
“這也很漂亮,不是嗎?”
若只是一種顏色,亂糟糟地纏成一團,自然不怎么美觀,
但金色與黑色糾纏在一起,色彩對比,凌亂卻有一種藝術的美感。
蘭堂已經做好了魏爾倫把它們丟進垃圾桶的準備,聽到這個主意,眼前一亮:
“我記得我們做注連飾時,還剩下一些裝飾品。”
兩人洗漱,起床,下樓。
蘭堂去尋找放在雜物房的小飾品與相框,魏爾倫去抱躺在沙發上聽音樂的中也。
“中也,這么長時間沒見,有沒有想哥哥?”
“有,我好想哥哥,”
中也很捧場,被魏爾倫舉高,驚喜地對魏爾倫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我一直在想哥哥什么時候能夠下來,對了,現在快中午了,哥哥餓不餓呀?”
“的確有點餓,”
魏爾倫抱著中也,干脆前往了廚房,道:
“中也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紅豆年糕湯!”
中也高高興興地點菜:
“我想吃甜一點的。”
“好,我會在你的碗里多加點糖。”
魏爾倫放下中也,做了中也想喝的湯,又做了兩道他和蘭堂愛吃的菜。
中也站在一旁,看著飄得滿屋都是的食材,完全插不上手,只能跑到客廳,去圍觀蘭堂的制作。
魏爾倫做好飯菜,端上餐桌時,蘭堂也做好了特殊的裝飾品,
彼此相視一笑,自有心照不宣的甜蜜之意。
吃完午飯,三人開始前往橫濱附近的神社,
離開家之前,魏爾倫檢查了一遍中也身上的棉衣,蘭堂又給中也圍了一條毛茸茸的白色圍巾,中也才得以被放行,前往外界。
新的一年,幾乎各行各業都停止了營業,
沒了叫賣聲與音樂聲,大街小巷里都安靜下來,卻又因為面帶喜氣的人,顯得十分熱鬧。
新年第一天去神社參拜,是日本的傳統習俗,
魏爾倫和蘭堂對參拜沒有興趣,只是來神社看不同的風景,簡單來說,就是湊熱鬧。
這一天,做生意的人,參拜的人,逛街的人不約而同地來到了神社附近,將這一小片區域擠得水泄不通,
小吃的叫賣聲,驚呼聲,笑聲……吵吵鬧鬧,將這一小片區域填滿了人間煙火氣。
中也被魏爾倫抱著,看得目不轉睛,時不時發出一聲驚呼和想要的聲音。
魏爾倫自然縱容,要什么就買什么。
很快,中也的手里就多了各種各樣的小吃:
糖蘋果,鯛魚燒,棉花糖,日式團子……
由于中也的兩只手拿不下,蘭堂也幫中也拿了一部分。
“哥哥,你看,是大野先生!”
中也高興地指著不遠處的書攤。
魏爾倫隨之看去,果然看到了許久未見的大野太郎,
大野太郎正在咧著嘴傻樂,連書攤都不顧,不斷和周圍顧客聊著天,明明坐著輪椅,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帶著一攤子的雜書,趕到神社附近。
第一個熟人仿佛是一個預兆,
接下來,魏爾倫看到了更多的熟人,
有過一面之緣,卻已經不記得他們了的島倉綾子;
帶著妻子和孩子,匆匆和他們打了招呼的田村四郎;
跟在一位老者身后,只沖他們招了招手的白川伸彌;
身邊跟著保鏢,簡單對他們點了點頭,身上上位者氣息越發濃厚的水樹直子。
呼朋喚友,熱熱鬧鬧聚在一起的西餐廳店員。
值得一提,最后一群人對魏爾倫的威脅最大,
發現她們時,魏爾倫趁著中也還沒有看到,特意走遠了一些,
直到她們離開,魏爾倫才回到了原地:
否則,她們看到中也,又要一窩蜂地圍上來,試圖搶他的弟弟了,
偏偏中也又很喜歡她們,愿意聽她們嘰嘰喳喳的廢話。
不過,多虧了這場神社,魏爾倫才發現,
即使自己懶得和他人打交道,但留在橫濱的一年里,到底還是記住了很多人,
不過,人與人的交際只如兩條線,
有的只能遇到一次,就耗光了緣分,再也不會相遇,
有的會多幾次相遇,但不會改變結果,緣分耗盡后,依舊越行越遠。
有的則會從相遇的那天開始,一輩子,永遠在一起,
迎著略有些刺眼的光線,魏爾倫握緊蘭堂的手,和蘭堂一起穿過蜂擁的人群:
用一生的時間,陪伴彼此,再也不會分開。
第68章 失憶的第六十八天 跳舞
魏爾倫和蘭堂沒有親友, 也不太了解太多的新年規則,只是憑借著自己的喜好,一同度過這段熱鬧的時間。
熱鬧的新年生活一晃而過, 蘭堂重返戰場, 卻遇到了麻煩,
那位開始糊涂了的首領不想著如何在辦公室保護好自己的老胳膊老腿, 反而來到了前線, 試圖證明自己不是老了一歲, 而是年輕了一歲。
蘭堂原本待在自己的躲藏之地待得好好的,但被老首領接近, 戰場的重心與危險程度上升了不止一倍,
蘭堂不得不打起精神,拿出自己的五分水平,認真對待戰場。
但蘭堂在這里裝得好好的,老首領那邊卻在作死,
老首領剛指揮著保護自己的干部與異能者去其他地方, 下一秒, 就被火力全攻,
盡管有保鏢拼命保護,但還是只能攔截明面上的子彈,管不住方向不明的流彈。
蘭堂思考了一瞬老首領活著或是死亡的后果,得出結論:
無論老首領死了還是活了, 上位者為了表明態度, 都免不了“遷怒”連首領都保護不了的底層人員。
到時候,一旦被上面的人示意穿小鞋,后果會很麻煩,想要報復的話, 也會比報復他的小隊長更加困難。
蘭堂嘆了一口氣,不得不出手,用亞空間攔了一下會彈射到老首領身上的流彈。
戰場結束后,蘭堂一如既往地繳槍,回家,沒有遇到什么特殊的麻煩事。
但當第二天,蘭堂正準備與魏爾倫共度美好甜蜜的下午茶時間,卻被一個電話傳喚到港口黑手黨總部的頂樓,麻煩就大了。
“蘭堂,過去未知,真名未知,因特大爆炸牽連受傷、失憶,被救助基地救治,取名為蘭堂,5月6日加入了港口黑手黨……”
蘭堂被老首領身邊的異能者盯著,面無表情地盯著地面,聽著他們將自己的表面經歷一一念出,相當糟糕的體驗。
他的身份暴露了?
還是過去的敵人找上門了?
蘭堂腦中跳出幾種猜測,神色不變,不動聲色地觀察老首領身邊模樣陰沉,對他露出莫名其妙仇恨目光的異能者。
這個異能者究竟是什么異能?才會讓老首領放心到只留下他一個人。
老首領壓了壓手,念經歷的黑西裝停下,后退一步,退到老首領身后。
能在橫濱撐起一股勢力的首領,即使經過了歲月的消磨,身邊也積累著沉甸甸的上位者氣勢,顯得不怒自威。
“年輕人,”
老首領氣勢沉沉,但對于蘭堂來講,毫無用處:
“昨天戰場上,救了我的異能者,是你嗎?”
老首領將疑問的話語說成肯定的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懷疑與質問:
雖然蘭堂的經歷十分正常,但蘭堂的異能與出現的時機太過恰到好處,似乎是在特意接近他。
蘭堂:“……”
蘭堂低頭:“首領言重了,這不過是屬下的分內之事。* ”
他是想自找麻煩才會在港口黑手黨開始混亂之時,接近這個疑心病重,且老得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死的老首領。
老首領“呵呵”笑了兩聲,聲音蒼老沉悶,充斥著逐漸腐朽的死氣:
“分內之事,卻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有能力的人,即使被人特意打壓,攔在最底層,也能過得滋潤,得到機會,就能將所有人踩在腳底。”
蘭堂大腦飛快轉動,幾乎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就明白了老首領已經調查清楚了他在港口黑手黨的所有行動,包括小田元司為他做事,
但或許是傲慢,老首領沒有調查他家庭上的事情,還愿意給他一個升上高層的機會。
不到一秒,蘭堂想好了應對的話語,陰郁道:
“若能得償所愿,自然愿為首領效命。”
若是老首領真的愿意為了一個歐洲人打壓他的所有部下,那就是所圖不小,
委婉的拒絕不僅不能成功,反而會激怒面子比年齡還大的老首領,讓他徹底在港口黑手黨沒有立足之地。
若是反之,則會被老首領厭棄,他依舊能在港口黑手黨過平靜的生活。
“年輕人,年齡不大,野心不小。”
老首領沒有意外,
蘭堂和他想象中一樣野心勃勃,卻手段稚嫩,但,正好為他所用,成為只忠于他的刀刃。
想到他的身邊那些表面恭敬,背地里露出獠牙,爭權奪勢的干部們,老首領更加心煩,連帶著看著年輕氣盛的蘭堂都覺得不順眼,擺了擺手:
“既然如此,你回去吧。”
是放棄,也是讓蘭堂等待的不確定態度。
蘭堂不想琢磨老首領的心思,聽到可以回去,表面露出不甘心的表情,轉身離開,繼續他的底層生活。
但在生活中,不缺乏聽聞消息,來試探、利用、假意拉攏他的高層。
只是,蘭堂不想在港口黑手黨摻和任何權力斗爭,只想安靜地工作,拿報酬,等到恢復了記憶,徹底離開。
那些看似誘人的條件,實則只是一堆麻煩。
“不如,我幫你殺了他們?”
魏爾倫憐愛地撫平蘭堂微皺的眉間,眼中多出了輕飄飄,卻又冰冷的殺意:
“我在暗網里看到過他們的通緝令。”
“暫時不需要,我還有其他的用處。”
被魏爾倫安慰了一句,蘭堂的眉眼頓時柔和了下來,如吸貓般抱緊,將腦袋埋在魏爾倫的腹部,享受難得的溫情時光:
“放心吧,保羅,工作上的事情,我會自己處理。”
“要不然,你辭職吧,蘭堂。”
魏爾倫再次出了一個主意:
“我們搬家,離開橫濱。”
魏爾倫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好,
只要他們離開橫濱,隱姓埋名,水樹直子的入學通知書就送不到他們面前,中也就不用去上學了。
“可是會很危險,”
蘭堂的聲音悶悶地從衣料下傳出:
“除非我們離開日本,否則,他們隨時都有可能暗殺我們,我擔心牽連到中也。”
但離開日本,前往異能者起源地的歐洲,就更危險了,說不定會跑到哪個敵國,
他們兩個成年人,都有保護自己的實力,當然不用擔心有事,
但中也只是一個不滿八歲的孩子,還十分脆弱,萬一出了意外,成為威脅他們的把柄,就糟糕了。
沒錯,萬一中也出了意外呢?
過去的他防得那么嚴密,中也還是一不小心就被牽連進了暗殺。
涉及中也,魏爾倫頓時不敢輕下結論,想了又想,干脆放手不管:
“那你就自己頭疼吧,想殺人的時候告訴我,我幫你。”
“我會的,”
蘭堂動了一下腦袋,在魏爾倫的指腹落下一個吻:
“那就提前感謝保羅的辛苦了。”
魏爾倫瞥了蘭堂一眼,還是忍不住,輕笑了一聲,輕輕將被吻的指腹覆上蘭堂的雙眼,溫柔道:
“不要說話了,快點休息吧,蘭堂。”
蘭堂最近晝夜顛倒,睡眠質量差了很多,眼下也有了代表疲憊的黑眼圈。
“好。”
蘭堂調整好了姿勢,精神不再緊繃,呼吸開始緩慢。
即使睡覺前,沒有可以消退理智的激情,但這樣讓人心安的溫馨氛圍,更讓蘭堂感到了溫暖。
蘭堂的日子過得煩惱又甜蜜,魏爾倫的日子則是完全松弛了下來。
每天陪著弟弟看電視,讀詩,訓練,有時憑著靈感作一首詩,有時帶著弟弟出門散步,買一些有趣的東西。
一日下午,魏爾倫買了一臺唱片播放器,
懷舊復古的顏色,黑色的唱片在里面輕輕旋轉,響起曲調舒緩的鋼琴曲,很有情調。
中也踩在魏爾倫的腳上,感受自己被魏爾倫拉著轉圈,又新奇,又覺得超有意思,問道:
“哥哥,我們為什么要跳舞呀?”
魏爾倫的舞步并不成型,只是隨心所欲,卻自帶優雅的意味,漫不經心地對中也微笑:
“人生沒有那么多為什么,我只是看到了,感興趣,所以,就可以嘗試了,中也,你也一樣。”
他有大把的時間,也有大把的精力,
他是自由的,當然也可以隨心所欲,
他可以突發奇想拉著中也跳舞,也可以花費一下午的時間制作一份精美的便當,更可以苦惱一整天的時間,只為要不要變動詩句中的一個字。
現在的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中也似懂非懂,卻能感受到魏爾倫話語中突破枷鎖般的輕松與愉快,也跟著笑了起來,聲音歡快:
“我想陪著哥哥一起,看到哥哥眼中的風景。”
等到他長大了,他也要成為和哥哥一樣酷的人!
“你會的,中也。”
魏爾倫的心情更好了,拉著中也轉了一個圓,衣角被掀起的風吹飛,猶如王公貴族,聲音更是如唱歌般:
“我會一直陪著你,守著你,教導你一步步變強,讓你站到最高的山巔,俯視整個世界的容貌。”
一曲舞蹈結束后,魏爾倫將手搭在胸前,向房間內不存在的人鞠躬,感謝。
中也笑了,笑聲十分清脆。
第二首鋼琴曲開始之前,蘭堂回來了,錯愕地看著客廳里的布置:
所有的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將午后的陽光擋在屋外,頭頂一束暖黃色燈光投下昏暗的光芒,背景是節奏舒緩的音樂,
仿佛他誤入了某位著名舞蹈家的舞臺。
“要跳舞嗎?蘭堂,”
魏爾倫對蘭堂伸出手,語氣優雅,邀請道:
“一首只有你我兩人的舞蹈,華爾茲,怎么樣?”
蘭堂愣了一下,有些驚喜,合上門,一步步走向光源,搭上魏爾倫伸向他的手:
“可是我不會跳舞。”
準確地來說,他的腦中沒有跳舞的記憶,只有在電視里看到的些許片段。
“沒關系,我也不會,”
在搖曳的昏暗背景下,魏爾倫拉著蘭堂轉了一個圈,隨心所欲道:
“但我們可以慢慢嘗試,不用急切,放松一點,蘭堂,這里沒有外人。”
第69章 失憶的第六十九天 旅游
這是不同于和中也一起的另一只舞, 華爾茲分開又復合,如同兩只飛在一起的蝴蝶。
但當兩個人都向對方伸出手的時候,兩個人都笑了。
華爾茲的男步女步沒有太大的區別, 所以, 兩個人之前的舞步一樣,也能跟上彼此的節拍, 沒有太大的影響。
即便此時發生了“矛盾”, 也不過是退讓一步, 就能解決的問題。
一舞結束,向彼此致謝后, 蘭堂終于有工夫尋找“消失”的中也。
中也正扒著柜臺, 看著停止旋轉的唱片,眼中滿是好奇與躍躍欲試:
“哥哥,這張唱片用針劃就能發出聲音嗎?”
“如果不想它以后只能發出噪聲的話,中也, 不要用普通的針。”
魏爾倫打了一個響指, 窗戶的窗簾自動向兩側拉開, 客廳重新恢復光亮:
“好了,舞會時間結束了,晚上想吃什么?”
中也的目光依舊沒有離開唱片,一邊好奇地用手指摸摸上面的紋路,一邊回答:
“哥哥, 我想吃壽喜燒, 要有很多很多的牛肉。”
“我想吃……”
蘭堂捏了捏魏爾倫的指尖,只能被魏爾倫聽到的聲音:
“剛才和我跳舞的舞蹈家。”
“好,今天晚上就做壽喜燒,而你, ”
魏爾倫對中也笑了笑,目光看向蘭堂,在蘭堂含情的注視下,停頓了一下,笑了,主動在蘭堂唇角落下一個輕吻:
“也可以吃,不過,食材需要你自己準備,蘭堂。”
“當然,”
蘭堂握緊魏爾倫的手,笑容多了一分甜蜜,溫柔道:
“無論是配菜的準備工作,還是擺盤,我都會一一完成。”
“那就,等一會兒再見。”
魏爾倫松開手,對中也招了招手,道:
“中也,走吧,我們去買新鮮的食材。”
“我來了。”
中也放下手,跑到魏爾倫身邊,牽著魏爾倫的手,道:
“蘭堂先生去嗎?”
“不了,我想在家多休息一會兒。”
蘭堂揉了揉中也的頭發,目光柔和:
“順便,再在家里準備一點小驚喜。”
“我知道了,”
中也認真地點頭,跟著魏爾倫,坐上副駕駛,小手一揮:
“出發!”
蘭堂最后還是沒能吃上想要吃的“飯后甜點”,
晚飯吃到一半,蘭堂就接到一個突發任務,不得不趕往港口黑手黨。
但是,沒關系,不過是一個任務,應該能夠凌晨零點之前趕回家,
但來到港口黑手黨,蘭堂才明白,這次的任務沒有那么簡單,
那位老得要入土的老首領不知道發什么瘋,突然呵斥周圍的人都是狼子野心,并把一個被各個勢力虎視眈眈的重要任務按到了他頭上——
整理港北區被攻下的敵方軍火庫,指揮附近的分部吞并周圍打下來的勢力范圍。
傻子都知道是一個肥差。
但被其他人或羨慕或忌憚地注視,蘭堂身上如接到燙手山芋的陰郁與煩躁不是演出來的。
給魏爾倫發了一條消息解釋清楚情況,蘭堂開始了加班時間。
加班的第一天,蘭堂升起了辭職的想法;
加班的第二天,蘭堂想炸了港口黑手黨;
加班的第三天,即使知道在老首領面前要偽裝,蘭堂也擺不出什么好臉色,面無表情地匯報任務情況:
“……綜上所述,所有的一切收拾完畢,只等首領的榮光降臨那片土地。”
“做得不錯,蘭堂,你的能力比我想象中的出眾,”
老首領有一雙猛虎般的眼睛,即使已經被衰老染上腐朽之色,但依舊帶著過往的狠戾:
“這一次,你想要什么獎勵?職位?還是金錢?”
“帶薪休假。”
蘭堂毫不猶豫:
“我想要半個月的帶薪休假。”
血腥暴力又快節奏的黑手黨世界沒有慢慢等待的機會,也不會給競爭對手喘息的余地,
即使他只離開半個月的時間,完成任務附加的威名都會消散大半部分,連帶著那些想要簇擁或者投靠的勢力也會不見,
是想要登上高位的人避之不及的懲罰,卻是蘭堂擺脫麻煩的最好方法。
“好!好!好!”
老首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變了又變,大笑出聲,如虎般的目光卻緊盯著蘭堂:
“既然是你的愿望,我自然不會吝嗇,一個月的帶薪休假,如何?”
即便只是一個黑手黨的首領,喜怒無常時,卻和舊時的天皇沒什么兩樣,
一個月下來,蘭堂在港口黑手黨積累下的威名將會寥寥無幾,重歸底層,也無人在意,
這反而正是蘭堂期望的。
蘭堂真情實意道:
“多謝首領的體恤,屬下感激不盡。”
上三天班就能連續休息一個月,待遇還算豐厚,
如果有下次,還可以繼續通知他。
不過,希望能提前得到通知,而不是臨時任務。
“哼!下去吧!”
老首領的臉色說變就變,對蘭堂揮了揮手,就不再多看一眼。
蘭堂神色不變,徑直告退,回到了家。
回到家,蘭堂補足了充分的睡眠,醒來的第一件事,
就是將放置了三天的“飯后甜點”一口一口,緩慢而又滿足地吞入腹中。
甚至,蘭堂驚喜地發現,
由于經過時間的發酵,他的“飯后甜點”品嘗起來更甜,也更加美味了。
自失憶之后,魏爾倫從未與蘭堂分開24小時以上的時間,
即使在他們冷戰時期,也只是不說話,還能互相看到對方,聽到對方在房子里活動的動靜。
猝不及防和蘭堂分開了三天時間,魏爾倫還真的有點不適應,親熱時,對蘭堂也更熱情。
“你發給我的消息說,是你的‘首領’派給你的任務,”
同樣饜足的魏爾倫卷起蘭堂的一縷頭發,繞在指間,輕聲細語:
“未來還會有第二次這種意外情況嗎?”
“可能、大概、或許還會有,”
蘭堂閉了閉眼睛,神色有些憂郁,低聲道:
“那位老首領想讓我成為只忠于他的刀刃,所以,會更多地磨礪我,看我會不會動搖,接受他人的招攬。”
所有的事情一向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蘭堂從未對港口黑手黨投入真實感情,自然不會淪為被迷惑的當局者,
而即使成為老首領的刀刃,也是黑暗中的刀刃,不會在橫濱造成大規模的消息流傳,
即使流傳出去的,也不過是“蘭堂”這個名字,而不是他的照片。
而能得到他照片的勢力,只會是牽扯到國外的大勢力,
只是,
蘭堂心中還抱有一絲期望:
他已經在橫濱一年了,依舊沒有恢復記憶,也沒有得到過去同伴的消息與暗示,更沒有調查到自己的身份信息,
說不定,他能通過港口黑手黨的勢力變動,被過往同伴察覺,得知過去的身份……
即使得到的是危險,里面也會摻雜著關于他身份的線索,能夠讓他剝繭抽絲,找到過去的身份與母國,
但也有可能,他什么都不會得到。
“真是自以為是的傲慢,”
魏爾倫不知道蘭堂心中的所思所想,單純在厭煩虛假又毫無意義的人際交往,也懶得傾聽人與人之間的算計,
但想到蘭堂獨自一人待在港口黑手黨,面對他人的算計與折騰,魏爾倫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的想法是什么?蘭堂。”
“我已經回不去過去的底層生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說到這里,蘭堂的語氣也有些煩惱,將臉埋在魏爾倫的頸窩里:
“接受其他勢力的招攬會更麻煩,若是老首領對我的待遇還可以,我會繼續為他做事。”
若是只想讓馬跑,不給馬吃草,即使老首領死了有些麻煩,但也只是一段時間的麻煩罷了。
“你有分寸就好。”
魏爾倫聽懂了蘭堂的未盡之言,想到蘭堂一個月的帶薪休假,不再多說。
蘭堂閉上眼睛,不再去想煩人的雜務,讓略有些躁動的心情在安全的環境中松弛,恢復平靜。
房間安靜了片刻,只存在兩個人的呼吸聲,
蘭堂的吐息打在魏爾倫的皮膚上,激起一陣癢意,癢意順著頸窩,爬到了胸口,又鉆回了喉嚨。
魏爾倫忍不住抬起蘭堂的臉,在唇上親了一口,蠢蠢欲動道:
“再來一次?”
蘭堂工作了很長時間,但他沒有工作,在家休息了很長時間,休息得特別好,比蘭堂好多了。
二十歲的年齡,正是食髓知味,縱情享樂的時候,超越者的身體素質也讓他們恢復得都比常人快。
“再來一次。”
蘭堂眼中浮起了調侃與情動的笑意,微微張開唇,按壓魏爾倫的后腦勺,將淺吻加深成濕吻,享受魏爾倫的主動與熱情:
晚上的時間還長,他的假期也很長。
“久別重逢”的新鮮感一過,魏爾倫不再整天和蘭堂黏糊在一起,轉而琢磨著帶全家去其他地方旅游。
如今時間已經告別了一月,來到了二月,即使不能離開日本,橫濱之外的地方也有更多有趣的地方。
魏爾倫調查了之后,拿著資料,開始了煞有其事的家庭會議,討論不久后將要游玩的地點。
蘭堂首先選中其中一個景點,提出了第一個建議:
“要不然我們一起去箱根?那里的溫泉很出名,剛好可以祛冬日里的寒氣。”
魏爾倫接過關于箱根的資料,沉吟片刻,一票否決:
“但那里只有溫泉,沒有游玩的地方。”
“要不然去北海道吧,”
中也興致勃勃地拿起其中一頁:
“那里有札幌雪祭和雪燈祭,漫天漫地都是雪花和冰雕,非常漂亮。”
蘭堂看了一眼銀裝素裹的圖片,低聲嘆道:
“那一定會很冷吧。”
到時候,他一定要離保羅近一點,否則,一定會被凍僵的。
“秋田有橫手雪屋祭,晚上的風景很美。山形的藏王樹冰也很漂亮。”
魏爾倫拿起自己搜尋的所有資料,一個一個看去,沉吟片刻:
“要不然,我們都去?”
中也困惑:“都去?”
“沒錯,”
魏爾倫拿起所有的資料,按照規劃的順序,擺放整齊:
“我們先去北海道看札幌雪祭和雪燈祭,再去秋田看雪屋,然后去山形看藏王樹冰,最后,去箱根泡溫泉,祛完寒氣,回橫濱。”
中也睜大眼睛,驚喜地“哇”了一聲。
“好主意,這樣就不用做出取舍了。”
蘭堂微笑,進一步規劃道:
“我們要在每個城市待幾天?開車?坐電車?還是飛機?”
“開車,”
魏爾倫毫不猶豫地選擇,目光溫柔:
“我想要一場只有我們三人的旅游。”
電車或飛機,或多或少都會與他人共處一個小小的密封區域,
只有開車,才能最大限度地與他人隔絕。
第70章 失憶的第七十天 房車
確定了未來目標, 魏爾倫和蘭堂不再無所事事,將需要用的東西整理齊全,放在車上, 就開始了說走就走的旅行。
只是, 旅行過程有一點瑕疵,
“我們的車太小了。”
魏爾倫向蘭堂抱怨:
“很多想拿的東西都沒有放進去。”
蘭堂通過后視鏡, 看了看中也。
中也脖子上掛著相機, 正翻著法語詞典, 對比著詩集某一頁的單詞讀詩,左手旁是毛茸茸的被褥, 右手旁是放在一疊雜書上的游戲機, 看上去的確擁擠又不舒服。
“既然如此,”
蘭堂沉吟了片刻,覆上魏爾倫握著方向盤的手背,道:
“保羅, 先不要出城, 我們換一輛車吧。”
若是旅途的出行方式就讓人不愉快, 這場旅行就算再持續下去,也基本可以稱得上為失敗。
還不如及時止損,換一輛新的交通工具。
魏爾倫對旅游這一件事并不急切,聞言,緩緩在路邊停下:
“去哪里換?”
“港北區。”
蘭堂接過主駕駛的位置, 熟練地啟動車輛,
這輛車到家已經有接近兩個月的時間,無論是為了熟知活命的技巧,還是為了和魏爾倫調情,蘭堂都在車上待了不短的時間, 熟悉車輛的操作。
不過,在向熟悉的區域駛去之前,蘭堂臉上閃過一絲遲疑,問道:
“保羅,你愿意和我一起進入港口黑手黨的視線嗎?”
在同在底層的同事們面前,即使把魏爾倫的名字說出來,他也不用擔心他們調查到魏爾倫身上,
但換成掌管了一個組織的黑手黨首領,只要他露出一絲破綻,就容易讓魏爾倫牽扯進港口黑手黨的視線之中,
即使他不用擔心魏爾倫的安危,但被人調查、監視,難免會讓人覺得不愉快。
魏爾倫眼都不眨:“愿意。”
蘭堂剛有些沉重的心情瞬間消散了,無奈笑道:
“保羅不再問問具體情況嗎?”
“問得再多,也不會有第二個選擇,還不如回答之后,再慢慢問。”
魏爾倫知道蘭堂不會突發奇想地讓他進入港口黑手黨的視線,合上手中的地圖:
“說吧,發生了什么事情?”
“我需要明面上的軟肋,一個讓我不想爭權奪勢的理由,”
蘭堂還在開車,無法用視線表達心中的情誼,只能通過訴說:
“那就是你,保羅,因為我愛你,所以,我不愿意離你太長時間,也不愿意讓任何危險接近你。”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有什么需要隱瞞?”
他差點以為發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魏爾倫重新展開地圖,琢磨旅游最方便的路線,隨意道:
“你擔心的人不應該是我,而是他們。”
他最多能忍受一些可有可無的觀察,若是遇到算計到他身上的惡心事,他可不管會造成什么嚴重的后果,只會把罪魁禍首的骨頭全部碾碎。
“我為何要擔憂一些無關緊要的人?”
蘭堂伸出左手,握住魏爾倫的手,以一種半調侃半認真的語氣道:
“在這個世界,我只在乎你……”
蘭堂看了一眼后視鏡里,表情開始失落的中也,微笑道:
“和中也,如果你們不想委屈自己被他人關注,我還可以偽裝其他的借口。”
中也一秒變得笑逐顏開:
“我不介意的!”
“哦?”
魏爾倫沒有了繼續看地圖的心情,反手將蘭堂的手握在指間,慢條斯理地挑開蘭堂厚重的手套邊緣,玩弄下面的蒼白皮膚:
“除了你和我的事情,你還能偽裝什么借口?新的戀人?”
“沒有戀人,我會假裝自己恢復了記憶,找到了家人,或者,除了報復敵人,我沒有對權力的欲|望,更或者,更放肆一點,踩著所有人的顏面,逼得首領不得不將我雪藏。”
蘭堂的睫毛顫了顫,將手握成拳頭,抓住魏爾倫作亂的指尖,放輕了聲音: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否認我對你的愛。”
否則,這不僅是對他的侮辱,更是對魏爾倫的侮辱。
魏爾倫這才心滿意足,手指戳了戳蘭堂的拳頭,示意松開:
“還是讓我成為你的借口吧,名正言順,還能讓我們的關系被所有人知道,留下痕跡。”
雖然他不在意這一點,但是蘭堂好像十分在意。
“這正是我所期望的,”
蘭堂沒有松手,反而握著魏爾倫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溫柔道:
“無論在哪里,我希望我們的名字都可以密不可分。”
即便是死亡,也不能讓他們兩人分開。
得到了魏爾倫的認可,蘭堂開車來到了港口黑手黨名下的產業,動用還未徹底消失的權能調來了一輛C型房車,順手讓他們置辦了兩份駕照。
而他的所作所為,很快被其他人匯報給了老首領。
“休息了還不到一個星期,竟然就有了小動作,看來也不是在我面前表現出的那么忠誠。”
老首領目光陰鷙,冷笑著自言自語,恨不得殺死一切的暴躁初露鋒芒,讓在場的所有人不敢直視:
“竟然敢用手中的權力……買房車?置辦駕照?”
老首領的話語一頓,成為遲疑與茫然,蒼老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可置信,懷疑地繼續往下看去,卻發現資料下面只剩一片空白。
蘭堂動用自己的權利,竟然只為了這些……虛而不實的東西?
再往下翻,老首領看到了一張照片,
畫質模糊,似乎是偷拍而來,蘭堂與金發青年站在一起說話,動作親昵,注視對方的神態透露著不正常的情誼與沉迷,
金發青年懷中還抱著一個孩子,只是被蘭堂去撥金發青年發絲的手掌遮擋,只能模糊分辨出孩子的頭發是橘發。
老首領的動作頓住了,他看了看資料,又看了看照片,再次看了一遍,目光驚疑地瞥向身邊的人。
只是一瞥,身邊的親信心領神會地呈現老首領想看的那份資料:
蘭堂疑似沉迷于仙人跳,失財失心的經歷。
這竟然不是蘭堂的偽裝,而是貨真價實的經歷?
蘭堂目光瞥過拍照的人,將替魏爾倫整理頭發的動作做完,與魏爾倫互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目光:
“走吧,保羅,我們回家再拿點東西。”
有了新車,魏爾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為滿意,坐上新車的駕駛座,興致勃勃地對蘭堂擺手:
“蘭堂,記得把舊車開回去,我帶著中也去買一個車載冰箱。”
“可是,保羅,我們不去野營,只是去旅游。”
蘭堂站在車外,提醒道:
“而且,食物現買的才更新鮮。”
魏爾倫想了想,的確是這個道理,但是:
“遲早會用上的,蘭堂,現在買的話,到時候也不會手忙腳亂。”
“好吧,好吧。”
蘭堂無奈微笑,見無人關注,將臉湊近了一些:
“記得早點到家,保羅,晚上還能到達目的地。”
“我明白,”
魏爾倫心領神會,在蘭堂側臉留下一個吻:
“一會兒再見,蘭堂。”
“好。”
蘭堂撫上臉側被吻的地方,笑容更真實了。
魏爾倫開著車,通過后視鏡看車內的布局,更滿意了:
“如果你困了,還能在床上睡一覺,中也。”
“是哦,這個車好大,不僅有睡覺的地方,還有做飯的地方,”
中也在車內連蹦帶跳,完全可以自由活動,打開一扇門,驚奇地看了看里面的花灑:
“哥哥,你看,這里面還能洗澡呢!”
“不錯。”
魏爾倫輕飄飄地微笑,夸獎,看著弟弟高興的背影,隨之一同高興的同時,卻又莫名覺得有點冷清。
是了,蘭堂沒在,和前段時間一樣。
魏爾倫下意識看了看身邊空蕩蕩的副駕駛,臉上的笑容消散了一些。
“中也,來副駕駛坐下,”
魏爾倫關上了窗,叮囑道:
“我想在天黑之前到達山形,所以,我要加速了。”
魏爾倫原本計劃著要第一個去北海道,但由于距離過遠,成為第一個景點不劃算,
所以,他們只能先去離橫濱最近的山形,依次參觀其他景點,最后一個去北海道。
中也跑到副駕駛,系上安全帶,坐好,點頭,又意識到魏爾倫在開車,出聲道:
“哥哥,我坐好了!”
“坐穩了,中也。”
話音剛落,車如離弦的箭在街道上飛馳,中也被強大的推背感打敗,整個人陷入了車座。
好不容易用重力在左搖右擺的車輛中穩住身形,中也抬起腦袋,看向車外,
由于車輛的速度過快,前面的景色飛速向中也的視野襲來,上一秒幾乎要和障礙物撞在一起,下一秒又以一個險之又險的角度躲開,被飛馳的車輛甩在身后,緊張刺激的同時,不免得讓人熱血沸騰。
哇哦!好酷!
中也興奮地睜大眼睛:
難怪哥哥和蘭堂先生都喜歡開車!
“哥哥,我也想……”
中也發出想學的聲音,卻突然發現,以他的身高,根本夠不著油門,除非把房車當成子彈來開,
但這樣一來,就沒有開車的感覺了。
魏爾倫微微側頭:
“怎么了,中也,你想做什么?”
“我想多拿一個游戲機,賽車大挑戰的那個游戲機。”
中也想到自己有一個很像的游戲,不過,與現在的情況相比,就無趣得多,但也聊勝于無:
“可以嗎?哥哥。”
“當然,車內的空間很大,你可以帶上全部的游戲機。”
在魏爾倫的飛速行駛之下,買完想要的物品后,竟然和蘭堂一同到達了家。
魏爾倫看向下車的蘭堂,心情更好了,將日常用到的東西填滿了車廂,心滿意足地開著車,和蘭堂、中也一起離開橫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