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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1章

    這個問題在他的心底過了一遍, 他敏銳地感知到這個問題或許很重要,但具體的他目前還沒有到多少頭緒。

    還是問些別的吧!

    “第二個問題。”晏云清垂眸看著被他壓在床上的西奧多,“你知道永恒神教嗎?你和永恒神教有關嗎?”

    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 晏云清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臟在砰砰跳,這個問題就是他必須來找西奧多的原因, 雖然在埃蘭蒂克城的時候, 他已經打消了原本對西奧多的懷疑,但他還是想要聽到西奧多一個明確的回答。

    “永恒……神教?”西奧多的神情之中露出些許茫然, 晏云清仔細觀察之后確定這份茫然不作假,西奧多確實對這個名詞十分陌生。

    西奧多與永恒神教無關,那么所謂復活永恒之主的說法純屬扯談……當然, 也有可能是某些人扯著復活永恒之主的大旗制造神明。

    晏云清心中緊繃著的那根弦猛然一松, 語氣也變得輕松了一點,“那預言是怎么回事?天降者?具體和我說說吧。”

    西奧多卻露出一個堪稱錯愕的表情,他遲疑地抬頭看向晏云清, 因為姿勢角度問題, 晏云清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他沉默地從西奧多的身上下來, 談論這種重要的事情,還把西奧多壓在身下躺著是否有點不合適?

    “咳……你想坐起來就坐起來吧,不過你的傷勢還挺嚴重的, 動作幅度別太大了!

    晏云清握拳抵在嘴角, 尷尬地咳嗽兩聲。

    西奧多眼底閃過幾分不明顯的失落, 但還是聽話的爬了起來,按照晏云清所說的并沒有恭敬跪下, 而是學著晏云清的樣子坐在床上。

    “屬下……”

    西奧多遲疑,似乎在組織語言,晏云清也不著急, 等著他思考。

    西奧多并沒有詢問晏云清是從哪里得知預言和他有關的,他只是偏著頭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道出預言的由來。

    ***

    魔王已經失蹤了五百多年了,期間不斷有小勢力崛起試圖挑戰帝國的權威,但都被西奧多鎮壓下去。

    然而西奧多確實不會管理國家,永恒帝國常年沒有一位做主的管理者,底下的人心便出現了異動。

    永恒帝國并非全部由異族管理,在決策層中還有人族,這些都是魔王在建立永恒帝國后提拔的人才,這一批基本上都是忠心耿耿且才能出眾的人族,他們都為追隨魔王而來。

    而其他跟著魔王打下帝國的異族,也逐漸退居幕后,依舊以武力鎮壓著周邊,卻很少參與帝國的政治中心,只剩下西奧多作為魔王的護衛隊承擔著絕大部分帝國事物,更是在魔王失蹤后,擔當起了帝國臨時管理者的職務。

    然而魔王選出的那些人族人才很好,唯一的不足就是人族壽命相較于異族太過于短暫,從永恒帝國建立到魔王失蹤就已經換了好幾批了,更別說魔王失蹤的那五百多年。

    人族再次形成了所謂的貴族,階級被劃分,而西奧多依舊是臨時掌權人。

    有的時候政變的發生不一定來自于上層的壓迫,還有可能是不滿足的貪欲。

    西奧多雖為掌權人,但他還是過于單純,在他的世界里更多的是非黑即白,也沒有政治斗爭的那個腦子,而在不少貴族看來:西奧多能夠成為掌權者的原因也不過是因為他武力值強大,且曾經跟隨過魔王建立帝國。

    ——在魔王失蹤的這五百多年后,永恒帝國上流貴族中,已經沒有任何一個人見過魔王,更談何臣服魔王。

    面對如此‘單純’的掌權者,他們只想從西奧多手中拿到更多的權利,地位……等等。

    這期間也發生過不少政變,然而西奧多的武力值過于強大,這些政變都被他強行鎮壓下去,用的手段極為粗暴——處死,統統處死。

    這也導致貴族上層對西奧多,乃至對異族的抵觸越發嚴重,于是羅穆尼克和巴托維塔就這么走到了眾人的面前。

    這兩位都曾經是永恒帝國的貴族之一,兩家起勢打得旗號都差不多:推翻異族的統治。

    當然,這期間想要推翻永恒帝國的勢力不少,經過大小清剿最后也只剩下了羅穆尼克和巴托維塔這兩支隊伍。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預言』出現了。

    ***

    “神明隕落,神座傾塌,永恒不再,獅鷲與半人馬登上舞臺,惡與貪婪的化身歸來,戰爭與災厄降臨,世界為之泯滅,唯有天降者能拯救這一切!

    西奧多緩緩將預言的整段原文道出,“這便是當時的預言。”

    ***

    永恒帝國的王城中流傳起了一則奇怪的預言,似乎一夜之間穿梭于大街小巷的孩童們都會復述一兩句預言的相關內容,其中獅鷲和半人馬的指向性不要太明顯。

    目前為止還存活著,并且規模不小的反叛軍就兩支,一支羅穆尼克,他們的旗幟與代表物是獅鷲,而另一只巴托維塔是半人馬。

    最為永恒帝國的中心王城,孩童們都敢傳唱這樣的預言,就更別說遠離王城的區域了,那簡直就是預言的重災區。

    預言流傳開來沒多久,作為守護者的西奧多就發現了,并迅速展開了的調查,他原本以為預言是兩支反叛軍傳開的,然而最后查到的源頭卻是永恒神殿。

    永恒神殿的存在,在神明隕落的帝國之中十分突兀,像是要與帝國最初的建立者魔王對著干一樣,但實際上永恒神殿就是魔王親自建立的。

    西爾維婭,曾經跟隨魔王一起征戰世界,為魔王做過無數次預言,立下過無數功勞,待到永恒帝國建立之后,她所提出的要求也只是大祭司一職。

    魔王應允了,還斥巨資為西爾維婭建造了一座名為神殿的宮殿,在帝國建立之初,甚至連王宮都還沒建好的時候,永恒神殿已經修得富麗堂皇了。

    因為魔王在失蹤之前都未曾有過真正的緋聞對象,所以后來的人經常會認為這位西爾維婭大祭司和魔王有一腿,但曾經跟隨過魔王的幾名眷屬都知道,這過于華麗的神殿并不只是給西爾維婭這大祭司使用的,更多的其實是為了監管一樣東西——神格。

    魔王殺死光明之神后,屬于光明之神的神格,以及光明之神所得到的那些神格都到了魔王手中,而魔王本身對成為神明毫無興趣,神格在他手中也成為了一個燙手山芋。

    于是魔王修建了永恒神殿,并將這份神格交給了西爾維婭保管,知道這個消息的人兩只手可以數得出來。

    然而這神格卻在魔王失蹤后的三百多年中突兀消失,連是被盜還是其他緣由都不清楚,作為保管人的西爾維婭自知失職,主動閉關將近兩百年,為的就是預言出神格的下落。

    然而神格的下落還沒預言出來,神殿中先傳出了這么離譜的預言。

    西奧多當機立斷地去了永恒神殿,找西爾維婭問清楚這件事。

    ***

    晏云清恍然。

    所以他最開始做的那個夢,就是西奧多去質問西爾維婭的那一天。

    “所以,這個預言,其實是西爾維婭預言神格時候,預言出來的?”晏云清遲疑。

    西奧多點點頭。

    ***

    神殿的門轟然被推開,沉重的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驚得窗外的鳥雀都飛開了。

    神殿的中央,一身精美祭祀長袍的女人微微側頭,她并沒有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到,依舊不緩不急地看向來人。

    她的一頭烏發挽起,被精致而復雜的銀器固定,襯得她的五官更加妖異,充滿了異域風情,漂亮的眉眼之中卻是與外表不符的淡然。

    她看上去不過二三十歲的模樣,但芯子卻是一個真真正正活了將近九百年的老妖怪。

    作為人族,壽命達到這個歲數,簡直是不可思議,更不用說她所誕生的部族中人年齡就沒有超過五十歲的。

    西爾維婭對著西奧多微微一欠身,行了一禮。

    “西奧多殿下,日安!

    西奧多卻根本不接茬,也不像是那些貴族交際時見面就使用各種復雜的禮儀,而是直截了當地直奔主題:“預言,是你傳出來的?你想要做什么?”

    永恒帝國是魔王留下的東西,西奧多不允許任何存在破壞它,就算是魔王曾經任命的大祭司也不行。

    西爾維婭面對西奧多的直白,也不繞彎子,她長嘆一聲:“預言是我傳出去的。”

    “至于想要做什么……我只不過想要為我的過失稍稍彌補上幾分罷了!

    西奧多皺眉,“過失……你弄丟的那個神格?”

    “是!

    西爾維婭轉身,走到了一枚巨型水晶球面前,那水晶球足有半人高,再加上厚重的底座基本上和西爾維婭持平了是,她伸手觸碰那水晶球,垂眸。

    水晶球散發出了微弱的光芒,卻并沒有出現任何畫面,所謂的預言魔法只有擁有天賦的人才能解讀明白。

    不等西奧多詢問,西爾維婭已經將所謂的預言念了出來。

    『神明隕落,神座傾塌,永恒不再,獅鷲與半人馬登上舞臺,惡與貪婪的化身歸來,戰爭與災厄降臨,世界為之泯滅,唯有天降者能拯救這一切!

    “自從神格丟失后,我日日守在這里,尋找著那份丟失的神格。”西爾維婭睜開眼,“兩百年前,我一無所獲,直到最近,我的預言才得到了反饋!

    “神格的丟失,是我的過失,我需要彌補我的過失,然而世界給予我的預言卻是這個!

    “這是你的預言?”西奧多聲音逐漸冰冷,周身環繞著肅殺之氣,仿佛只要西爾維婭承認,他就會二話不說拔刀朝向這位曾經的同伴,“這是你在城中散布謠言的原因?”

    “西奧多殿下!蔽鳡柧S婭長嘆一聲,“你也說了,這是我的預言,這并不是什么謠言!

    “我們的世界,脆弱不堪,就像是這顆水晶球一樣,看著流光溢彩,無比華麗,卻如水中鏡花一樣,一碰就碎!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預言,我只想知道,你散布謠言的理由!

    “西爾維婭,你想動搖王的統治嗎?”

    “西奧多殿下你會預言魔法嗎?”西爾維婭答非所問。

    西奧多:……

    神殿之中陷入一片沉寂。

    西爾維婭像是自言自語一般:“我六歲的時候就能預言神明的隕落,三十六歲幫陛下預言了一場又一場的勝利,我預言過無數事情!

    “有的好事成真了,有的壞事被陛下扭轉了,曾經的我認為陛下便是天命所在,只要陛下在,那么一切就不會變得更糟糕。”

    “但我從來沒有預言過這樣令人恐懼的未來,西奧多殿下!

    西爾維婭轉過頭,幽深的黑眸直直地看向西奧多。

    “這個世界會迎來毀滅,無論我如何推算,都找不到那一絲轉機!

    “我不知道這是因為我弄丟了神格,又或者這是既定的命運軌跡。”西爾維婭說,“但我只知道,我必須做點什么來扭轉這樣令人恐懼的未來!

    “……這不是你散布謠言的原因!蔽鲓W多還是可怕的一根筋動物,他認定的事實很難被說服,除非你給他一個足夠讓他放棄的理由。

    比如魔王殿下。

    “這不是謠言,西奧多殿下!蔽鳡柧S婭堅定,“這是未來!

    “這是我在千萬種可能中尋找出的唯一一個,有可能迎來轉機的未來,也是唯一一個,有陛下存在的未來!

    西奧多一怔。

    “請不要阻止我,西奧多殿下!

    “只有按照預言的方式做下去,陛下才有可能回到這個世界,扭轉這令人恐懼的未來!

    西奧多陷入了沉默。

    ***

    晏云清:……

    晏云清張了張嘴,又閉上了,最后只能喃喃,“所以你就……同意了???”

    西奧多低下頭,半晌才干巴巴補充了一句:“沒同意。”

    晏云清扯了扯嘴角,“但是也沒阻止,就是默認了唄?”

    西奧多不做聲了。

    晏云清沒有想到西奧多放任預言流傳開來竟然是這個原因,這也……這也太離譜了吧?

    這么兒戲的嗎?

    ……好吧,在西奧多看來可能不算兒戲,因為以西爾維婭的能力,確實有可能預言出讓魔王回歸的辦法,畢竟她曾經還預言過神明的隕落。

    戰績可查,于是西奧多默認了西爾維婭的做法。

    晏云清有點頭痛,他為這個預言奔波了許久,到處探查線索,一直以為預言背后的水很深,甚至有可能是誰的陰謀,結果最后的真相竟然是這樣的……

    晏云清差點咬碎了一口牙。

    說到底還是該死的游戲系統,要是在他穿越前沒有收到那幾個游戲通知,他一穿越過來就來找西奧多了,哪里會走這么多彎路——

    好吧,以他謹慎的性格,就算沒有那幾個游戲通知,也會等把等級練起來之后再來見西奧多,只是比起現在少一點思想上的折磨而已。

    晏云清深吸了一口氣:“后來呢?”

    西奧多:“后來越來越亂了,羅穆尼克和巴托維塔占據了好幾座城池,我無法出征……那些城池淪陷!

    按照西爾維婭給出的預言,永恒帝國的覆滅已經成了板上釘釘的結局了,只不過西奧多還想掙扎一下,只是最后在無數無辜的帝國民眾因為戰爭被屠殺,西奧多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手。

    歷史的軌跡走向了西爾維婭所預言的未來,再次印證西爾維婭或許是對的,未來會出現讓世界泯滅的危機,而魔王也會因此回到這個世界,再次拯救這個世界。

    晏云清頓了頓,他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重點,“等下,我會拯救這個世界?預言中不是天降者拯救這個世界嗎?”

    若是玩家沒有出現,晏云清還會思考一下這個『天降者』指的是誰,但玩家都出現了,還有什么比第四天災更符合『天降者』這個指代呢?

    西奧多搖頭,“西爾維婭說的是您,天降者……應該也是說的您吧?”

    最后一句話他說得有些遲疑,顯然不太確定。

    晏云清皺眉。

    天降者指的是他?倘若按照玩家的身份來說,他也確實符合天降者這個說法,但是比起用『天降者』這個名詞,預言直接用『魔王』或者『永恒之主』來喊他不是更形象?

    晏云清覺得西爾維婭這個『天降者』指得不一定是他,大概率還是玩家,但西爾維婭又說她看見的未來中有他,他也是拯救世界的關鍵,那應該真的是有什么需要他親自去解決的。

    『神明隕落,神座傾塌,永恒不再,獅鷲與半人馬登上舞臺,惡與貪婪的化身歸來,戰爭與災厄降臨,世界為之泯滅,唯有天降者能拯救這一切!

    完整的預言一出,即使晏云清不懂任何預言魔法,也能根據自己收集的情報,解出一些基本的指代詞。

    『神明隕落,神座傾塌』看上去像是在說神戰的結束,但放在整段預言中有些模糊,暫且不提。

    『永恒不再,獅鷲與半人馬登上舞臺』這個就很好解釋了,永恒帝國會覆滅,而獅鷲羅穆尼克和半人馬巴托維塔崛起,成為接下來的統治者。

    『惡與貪婪的化身歸來』若是沒有經歷埃蘭蒂克城事件,晏云清可能還會對這一條生出茫然,但他早已在埃蘭蒂克城就已經有所猜測,現如今先入為主,很輕松就能代入奇恩的身份。

    晏云清對于這個猜測其實還拿不準,但完整的預言出現這一條,他差不多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這個所謂的『惡與貪婪』是奇恩,至于化身……

    一個名字突兀地跳了出來。

    德米特里厄斯。

    這個身上有許多秘密,與永恒神教有千絲萬縷關系,被永恒神教的黑耗子稱為少主……

    化身一詞很難理解,但晏云清曾經見過被系統標注同一個名字,卻在長相、聲音、性格上完全不像是同一個人的德米特里厄斯。

    他由此誕生出一個小小的猜測,或許……奪舍?俯身?當然,也有可能是雙重人格之類的。

    這也能解釋德米特里厄斯的矛盾。

    『戰爭與災厄降臨,世界為之泯滅,唯有天降者能拯救這一切。』這最后一段就是流傳甚廣的預言了,對此的解讀也很多,根本不需要晏云清自己解讀。

    戰爭自不必說,災厄應當是魔物,世界為之毀滅……

    晏云清想了想,腦海里只能浮現出第三個夢境中的那顆『心臟』,根據西奧多的經歷,晏云清推斷出『心臟』就是竊取遺骸上的神格,創造出了魔物這種低等智慧的物種,而魔物的存在也確實威脅到了普通人的生命安全。

    但要說會令世界毀滅,那就有點夸張了……

    難道是那顆『心臟』想要毀滅世界?確實,那顆『心臟』創造出魔物的理由是什么他確實不知道。

    作為預言中被西爾維婭欽定的救世主,晏云清只覺得亞歷山大。

    即使他早有預感,畢竟都穿越了,有哪個穿越者最后不是成為救世主呢?除非穿越的是炮灰,那就會被真正的救世主醬醬釀釀,不停太陽。

    這樣看來還是成為救世主比較好一點。

    所以他現在的目標就是升級,等到和西奧多差不多強的時候,去把那顆『心臟』解決了嗎……?

    晏云清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他突然想起來,“所以說,我突然回來,是你和西爾維婭做的?怎么做到的?”

    西奧多再次露出迷茫的神情,遲疑了片刻,“西爾維婭只和我說,只要等待……您一定會回來的!

    言外之意是他什么也沒做,當然,不包括滿世界地發瘋尋找魔王這點。

    晏云清:……?

    他的穿越和西奧多無關?那是西爾維婭自己做的?

    “西爾維婭沒有告訴過你什么嗎?”晏云清問,他現在知道他穿越過來是為了拯救世界了,但怎么穿越的還不知道呢!

    “西爾維婭,在預言出來后沒多久,于神殿之中死亡!

    晏云清這回是真的沒想到,“死亡?是被反叛軍誤傷了嗎?”

    西奧多搖頭,“醫師說,西爾維婭是壽命到了,正常離世的!

    晏云清震驚,他突然想了起來,西爾維婭好像是人族來著,并且她的部族中人就沒有活過五十歲的。

    但西爾維婭活了多久來著……

    她加入魔王陣營的時候已經二十幾了,魔王在那之后又征戰了幾十年,她也一直保持著二十來歲的模樣,直到做出預言的時候……

    晏云清因為過于震驚,掰著指頭算了一下,這位注定短命鬼的大祭司,竟然活了將近九百年。

    這可和梅林不同,梅林能活這么久,純粹是因為鉆了詛咒的bug,將伊莎貝爾的壽命和他的壽命綁定在了一起,只要伊莎貝爾不死,梅林就能活。

    而西爾維婭可沒有能夠綁定詛咒的伴侶啊!

    她怎么這么能活?

    不是,她都這么能活了,結果預言完了就立刻死了?這不合理吧?

    但醫師能確定是壽命走到了盡頭……

    西奧多補充了一句,“她是在帝國快覆滅的那段時間死亡的!

    晏云清眨了眨眼睛,“啊……”

    這么湊巧?

    晏云清不由得想歪了,藍星上也有一些奇異的傳說,比如國師和一國氣運相綁定什么的……

    西爾維婭一身能力為魔王所用,最后只求一個大祭司之位,還要求魔王在神明戰爭結束后,不能以各種理由主動掀起戰爭,不會是因為她把自身和魔王所建立的帝國綁定了起來吧?

    第262章

    亂七八糟的猜測都在腦海里過了一遍, 晏云清發現自己還是沒有弄明白自己穿越的原因。

    似乎最有可能是他穿越的罪魁禍首西爾維婭早在一千多年前就死了,現如今都不知道輪回轉世多少次了。

    他本以為有些謎題見到西奧多的時候自然會被解開……解開是解開了,但更多的謎題又找了上來。

    比如西爾維婭的預言, 消失的神格……

    理了理西奧多透露的信息,晏云清覺得這個消失的神格似乎是個關鍵, 按照西奧多的說法, 西爾維婭是為了彌補弄丟神格而進行的預言,可預言出來的結果和神格完全搭不上關系。

    一般來說, 丟了一件東西,想要找回來,最先要知道的是這個東西的去向, 然而西爾維婭預言出來的卻是世界毀滅, 『天降者』拯救這一切。

    表面上這兩者根本扯不上關系,簡直就是你問驢頭它答馬嘴,答非所問。

    但是晏云清相信西爾維婭的能力, 她的天賦技能就是『預言』, 年幼的時候就能預言神明的隕落了, 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西爾維婭的預言,絕對和神格的去向有關系。

    ……天降者?

    晏云清沉默了一瞬,視線緩緩落在了游戲的系統面板上。

    不會吧?

    他生出了幾分不可思議來。

    這丟失的神格……不會變成游戲系統了吧?

    晏云清瞳孔地震, 為自己大膽的想法而震驚, 但他想了又想, 覺得這個可能性竟然還挺大的,畢竟西爾維婭的預言中天降者是主體, 而她想要預言的則是神格的下落。

    而天降者目前只有兩個指向,一個是晏云清所認為的玩家,一個是西奧多認定的王……也就是晏云清自己。

    晏云清當然能確定, 自己不是由什么神格變成的……更確定這些來自藍星的玩家不是神格所變,而是正兒八經的人。

    那么和他們都有關系的,只有連接著兩個世界的……游戲了。

    一個猜測成立,更多的問題就冒了出來。

    神格變成了游戲?為什么?是誰做的?神格看起來可不像是有獨立智慧的東西?這玩意也不是能成精的樣子。

    晏云清腦子有點亂。

    但他又想起曾經吐槽游戲文案的時候,有幾次突然感受到的,那仿佛來自于虛空之上的情緒。

    晏云清:……

    還真不好說這玩意有沒有成精。

    晏云清有點頭痛,一時間也想不出還有什么問題要詢問西奧多,他打開游戲系統面板,指尖不自覺地隨意扒拉著,似乎在思考什么,腦袋卻不由自主地放空了。

    然而就在他隨意地翻看游戲面板的時候,視線不小心掃過了任務面板上仍舊進行的任務。

    他的任務面板上任務不少,并不是所有任務他接取了都會及時清理掉,還有一些長期任務,或者暫時沒有頭緒的任務放在那里,按照重要程度排序的。

    就比如之前在希格瑞特學院外訓的時候接到的探查德米特里厄斯身份的任務,這個任務因為沒有頭緒就一直沒能完成。

    而處于這些任務最上方的,被標注了重點星號的,則是一個保護任務。

    【保護小女孩尤莉】

    這個任務還是他用神秘人-諾蘭馬甲發布的,特意將任務交給了官方小隊,甚至因為擔心,他還要了一個掛名名額,這樣能夠隨時查看任務進度,觀察小尤莉的安全。

    倒不是說小尤莉有多么重要,只是因為小尤莉和她的爺爺杰森是晏云清最初穿越到這個世界,對他釋放善意的人了。

    而晏云清初出茅廬,做完了日落村的任務后,得知凱倫娜和亨利兩人,以及當年的日落村青年為了守護而選擇赴死,讓晏云清心生感觸,這種情緒多少移情到了小尤莉和杰森身上。

    種種buff疊加在一起,晏云清也會下意識地多關注幾分這兩爺孫,再加上他們又出現在了戰亂區域,不免令人擔心。

    晏云清才會費力弄出一個看著像什么隱藏任務的前置任務,發給[英奕],讓官方的人替他關注一下小尤莉,順便保護他們不在戰亂中出事……

    然而就在剛剛,晏云清看見他的任務列表上【保護小女孩尤莉】的任務變更了。

    【保護小女孩尤莉】→【尋找尤莉】

    晏云清眉頭緊鎖,點開了任務詳情,一眼就看到了變更后的任務說明。

    【尋找尤莉】

    描述:洛略斯爾城發生了一次暴亂,好不容易平息了暴亂的你,發現小女孩尤莉失蹤了,她的爺爺為此痛苦不已,請幫助杰森尋找他孫女的消息。

    這個任務他是掛名的,只能收到任務進度的提示,并沒有參與任務之中,所以任務描述中的主視角指的不是他,而是官方派來做這個任務的人。

    尤莉失蹤了?

    晏云清眼神一凝,原本懶散的坐姿也變得認真了起來,變更的任務詳情里看不出多少信息來,他干脆地打開了聊天面板,找到了[英奕]。

    [日安]:任務變更了?發生了什么事情?為什么任務NPC失蹤了?

    過了幾分鐘,[英奕]沒有回復他,晏云清不由得皺了皺眉,打開好友列表一看,才發現[英奕]還處在離線狀態中,并沒有上線。

    晏云清并沒有在[英奕]身上多做文章,直接利落地聯系了接取了這個任務玩家,他既然要掛名自然是需要和接取任務的玩家加上好友,而這位被[英奕]推過來的玩家也很符合晏云清對官方戰士的刻板印象。

    沉默靠譜且負責。

    雖然他們加上了好友,但對方只有最開始加上好友的時候和他用匯報式的語氣說了幾句話之后,就再沒有聯系過他了,并不像[火的寂寞],即使沒事也要給他發一堆廢話文學過來。

    晏云清把剛剛問[英奕]的問題復制發給了這位任務負責人[戰狼]。

    這位回復的就很快了,幾乎是晏云清消息發過去沒多久,[戰狼]的解釋就過來了,很有可能是早有準備。

    [戰狼]:昨天戰場發生了一些意外,晚上有一批亡靈魔法師潛入了洛略斯爾城,施展了幾個大型魔法,引起了大規模暴動。

    [戰狼]:剛剛暴動才正式壓下去,當時我們在洛略斯爾城的人都被調去鎮壓亡靈魔法師了,沒有顧得上任務NPC家附近,等我們結束趕過去的時候,任務NPC已經失蹤了。

    [戰狼]:我們出去尋找的時候發現,洛略斯爾城中也有其他幼童失蹤,年齡基本都在5-12歲內,目前推測:任務NPC的失蹤以及其他幼童的失蹤,很有可能和昨天晚上的亡靈魔法師襲擊有關。

    晏云清臉色變得有幾分難看。

    看任務變更后的詳情,很難意識到危險,但[戰狼]這么一說,他就意識到小尤莉的失蹤代表著什么了。

    亡靈魔法師。

    研究和選擇亡靈魔法的魔法師不多,因為主流認為亡靈魔法都是邪惡的,因此亡靈魔法師大多過著躲躲藏藏的生活,很少有集體出動的時候,更別說是這樣有預謀地在夜晚潛入洛略斯爾城制造混亂。

    只能說明這群亡靈魔法師受人指示,能和亡靈魔法師牽扯上關系的,不用想也知道是永恒神教。

    柏洛斯之前和他說過,巴托維塔的奧格瑞爾家族在突然宣戰的前夕,和永恒神教的人走得很近,疑似達成了什么合作。

    而在兩國戰局緊張的時候,一群亡靈魔法師突然襲擊了洛略斯爾城,不用想也知道這是永恒神教和奧格瑞爾的手筆,奧格瑞爾家族想要利用永恒神教派出的亡靈魔法師襲擊洛略斯爾城,來影響戰局,取得勝利。

    這說得通,但突然帶走那么多幼童做什么?

    奧格瑞爾家族……不,他們沒必要做這種事情,這對他們并沒有什么好處,反而是永恒神教……

    [日安]:你去統計一下,那些幼童中有多少個是擁有『天賦技能』的NPC,不出意外的話,NPC的失蹤應該和永恒神教有關,你可以根據這個線索探查下去。

    [日安]:我馬上回去,中間有什么新的線索隨時和我說。

    說完晏云清利落關掉聊天面板,也不管[戰狼]接下來發過來的消息,而是從背包里翻出了久違的通訊器[信鴿],將他所了解到信息一股腦告知給梅林。

    梅林過了好一會才回復消息。

    『這樣嗎?我知道了,我會安排人去探查一下的!

    晏云清不太放心,繼續發消息:『我很快會回去,我覺得你需要親自去看一看,不出意外的話那群孩子都是有『天賦』的,他們如此光明正大的偷走孩子,不像是之前那樣躲躲藏藏的了,一定是有什么大動作。』

    『極有可能會再次進行獻祭之類的!

    梅林:『……諾蘭,請你明白一件事。』

    晏云清:?

    晏云清愣了一下,他還處在小尤莉失蹤的緊迫焦慮中,一時間沒想明白梅林的意思。

    梅林:『我只是一個人,我是不能分身的,你知道突然增加的四萬名天降者有多么恐怖嗎?他們簡直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魔物,精力十足不知疲倦到處惹事!』

    梅林竟然一連用了三個形容詞來形容天降者,字里行間透露出了濃濃的崩潰之情。

    晏云清:……

    晏云清緩緩滲出一滴冷汗。

    他都忘記了,就在他來找西奧多的當下,內測3.0更新了,玩家從一萬名增加到了五萬名,足足新增了四萬名。

    面對如此真實且完全開放式的游戲,玩家們能忍住就怪了。

    之前他們人手還算充足,一萬玩家還是分批進入的,『焰』的人手還看顧得過來,現在一口氣多出四萬名玩家……

    咳,梅林的崩潰有跡可循。

    畢竟那可是玩家啊!被譽為第四天災的玩家。

    晏云清有幾分心虛,因為他正是那個丟下一堆爛攤子給梅林的罪魁禍首。

    好在梅林的崩潰只是一時的,他似乎已經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被磨練出來了一樣,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緒,又重新給晏云清發來了消息。

    梅林:『確實,永恒神教的新動作很有問題,我會盡快安排好一切抽時間去探查一下的!

    梅林:『你呢?情況怎么樣了?見到了那位大天使殿下了嗎?』

    晏云清看見梅林的問題,轉頭看了一眼堪稱乖巧但氣質一點也不乖巧的西奧多。

    『嗯,一切順利,之前我們的猜測有誤,和西奧多沒關系,其他的我回去和你解釋!

    許久后,梅林才發來短短的一句。

    『知道了!

    第263章

    晏云清從陣營戰區域來到自由城花費了幾天的時間, 不再像是之前他僅僅在希格瑞特學院和自由城來回一趟就用了足足三個月的時間。

    以他現在的等級,全速趕路的情況下,能夠把路程再縮短一倍, 差不多只用三天就足夠了。

    尤其是他身邊還有一個西奧多,以西奧多的實力, 趕路速度只會快不會慢了。

    花費了將近兩天的時間, 晏云清到達洛略斯爾城時,收到的第一個噩耗, 不是來自小尤莉,而是來自于梅林與伊莎貝爾。

    “什么?”晏云清心頭一跳,“梅林和伊莎貝爾重傷昏迷了?”

    柏洛斯的視線不著痕跡地在晏云清身后的西奧多身上一掃而過, 眼底晦澀一閃而過, 卻沒有多說什么。

    狄維克臉色很難看,對著晏云清點點頭,“準確來說是伊莎貝爾先受了重傷, 梅林察覺到了, 趕過去把伊莎貝爾救了回來, 只是回來還沒來得及說明發生了什么,他們就一起昏迷了!

    晏云清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梅林是人族,能夠活到現在純粹是靠著那所謂的詛咒, 將他與伊莎貝爾綁定在了一起, 至此之后兩人壽命共享, 真正意義上的同生共死。

    伊莎貝爾重傷,梅林也跟著昏迷, 只能說明伊莎貝爾的傷勢嚴重到了接近死亡的邊緣,這才影響到了被綁定的梅林。

    “帶我去看看他們。”晏云清一錘定音。

    狄維克點點頭,在前面領路, 晏云清二話不說跟了上去,身后的西奧多見狀緊隨其后,卻被落后了一步的柏洛斯上前一步擋住了去路。

    西奧多沉默地看向柏洛斯,冷漠的臉上依舊毫無表情,看不出多少情緒波動。

    柏洛斯瞇了瞇眼,對著西奧多突然揚起了一抹笑容,語氣輕佻:“西奧多——大天使長殿下,好久不見,您看上去又狼狽了許多呢!”

    柏洛斯的視線落在了西奧多那傷痕累累的翅膀上,他語氣中帶著幾分嘲意,“我記得您之前——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嗎?怎么現在又像是一條狗一樣眼巴巴地湊上來了?”

    西奧多靜默了一會,眼見著晏云清即將要離開他的視線范圍,心下不由得產生了幾分急躁,他罕見地對外露出了情緒化的表情——皺眉不悅:“你要說什么?”

    柏洛斯扯了扯嘴角,“我還以為您還是不屑和我們這些小玩意說話——”

    西奧多打斷他的話,側身繞過了擋路的柏洛斯,冷漠地丟下了一句:“既然沒事,我就先走了!

    柏洛斯:?

    柏洛斯不可置信地回頭,發現西奧多宛若閃現了一般,瞬間躥出去老遠,已經跟著晏云清的身后進了屋內。

    柏洛斯眼底透出幾分冷意,一口牙差點咬碎了,和他在『血色迷霧』的下屬面前展現的高深莫測截然相反,倘若現在出現一位同人女,一定能一言道出柏洛斯見到西奧多瞬間新增的屬性:暴躁妒夫。

    晏云清沒有理會柏洛斯和西奧多的那些小摩擦,跟著狄維克走到了安置梅林和伊莎貝爾的房間之中,如同狄維克所說的那樣,兩人正處于昏迷之中。

    晏云清先拉開了梅林的個人面板,看見狀態欄上多出的debuff[反噬],確定了梅林確實是因為綁定的緣故被迫昏迷了。

    那這個問題不大,只要解決伊莎貝爾的重傷,那梅林就會跟著醒來。

    晏云清轉頭去看伊莎貝爾的面板,狀態欄上瞬間刷出十來個debuff,其中有好幾個都是亡靈魔法相關的,而最為顯眼的還是[瀕死]。

    伊莎貝爾因為等級足夠高,血條很厚,但也經不住持續性掉血,晏云清眼睜睜地看著伊莎貝爾那厚厚的血條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下掉。

    晏云清皺眉,他回頭看向跟進來的西奧多,“伊莎貝爾身上的污穢,你能夠清理嗎?”

    是的,伊莎貝爾身上染上了屬于魔物的污穢,也不知道她究竟遭遇了什么,身上的傷勢亂七八糟的,debuff一個接一個,甚至看起來還不是被同一個人打傷的。

    而伊莎貝爾不停掉血就有這污穢的緣故。

    而天使身上自帶的光明屬性是魔物的克星,現場也只有西奧多有辦法處理這玩意了。

    西奧多聞言湊近觀察了一下,遲疑:“我不一定能清理,她身上的氣息太雜亂了,可能承受不住我的力量。”

    清理污穢的過程可不算輕松,就像是剜去一塊腐肉才能重獲新生一樣,西奧多的清理十分粗暴,而此刻的伊莎貝爾看起來太過虛弱,說不好是污穢先清除,還是她先沒命。

    至于讓西奧多使用光明系治愈魔法——抱歉,天使在這方面實在沒有天賦,尤其是西奧多。

    天使以戰斗力出眾而聞名,西奧多是其中的翹楚,自身又有強大的自愈能力,治愈系魔法基本上是一竅不通。

    晏云清沉默了,他翻開自己的技能列表,他身上還有西爾芙給他的治愈技能,西爾芙的治愈技能肯定能夠治愈伊莎貝爾的傷勢,可木屬性的技能無法清除伊莎貝爾身上的污穢。

    他不確定這技能治愈伊莎貝爾后,她身上的污穢會不會加重,或是深入骨髓,那樣再拔除可能就晚了——畢竟據晏云清所知,魔物存在的根本邏輯就是不停吞噬生命力。

    論起生命力,還能有比西爾芙的治愈技能生命力更強大的存在了嗎?

    晏云清一時間陷入了兩難。

    伊莎貝爾肯定是要救的,但怎么救才能保證她能夠平安無事,這是個問題。

    一邊靜默地等待的狄維克看向緊閉雙眼的伊莎貝爾,神情之中不免透露出幾分擔憂。

    晏云清皺眉思考辦法,突然靈光一現,在背包中翻找了一下,將那枚完成了【肖恩的心愿】后得到的[生命源石]拿了出來。

    這[生命源石]能夠復活已逝之人,那救瀕死的伊莎貝爾也沒有問題的吧?

    晏云清沒有立即使用,他還有幾分猶豫。

    倒不是舍不得這一個復活道具,主要是這[生命源石]的效果并不確定,聽名字也像是生命力十足的樣子,晏云清不確定這個[生命源石]使用后的效果會不會和西爾芙的技能差不多。

    那不就又回到了原本的問題,要是污穢越陷越深怎么辦?

    當然,也可以讓西奧多先清除伊莎貝爾身上的污穢,這樣清楚完后的伊莎貝爾無論是死亡還是瀕死,都能通過[生命源石]復活。

    那問題又來了,晏云清不確定[生命源石]是否真的能復活已逝之人,萬一有什么條件限制使用不了,那伊莎貝爾可就真死了。

    晏云清感覺到了頭痛,但眼見著伊莎貝爾的血條又下跌了一大截,咬咬牙還是做出了決定。

    “西奧多,你先嘗試給伊莎貝爾清除一下污穢。”晏云清沉聲道。

    他捏著那枚[生命源石],同時把技能面板打開,拖出西奧多給他的治愈技能,做好了雙管齊下的準備。

    西奧多對于晏云清的話一向沒有異議,伸出手懸在伊莎貝爾傷口的上方,光明元素順著西奧多的手環繞凝聚,像是吞噬獵物的猛獸撲向伊莎貝爾身上的污穢。

    晏云清在西奧多的開始的瞬間,就開始盯著伊莎貝爾的面板,尤其是注意著血條,從西奧多凝聚光明元素的時候開始,伊莎貝爾的血條就像是跳樓機一樣往下墜落,速度之快讓晏云清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西奧多頓了頓,手中的動作非但沒有減緩,反而是加快了。

    與其鈍刀子割肉,不如一口氣快速清除。

    那一瞬間,伊莎貝爾給晏云清表演了一個什么叫做血條消失術。

    晏云清的精神都隨著伊莎貝爾逐漸清空的血條而緊繃不已,治愈技能已經蓄勢待發。

    西奧多對于拔除污穢似乎已經十分熟練,不過三分鐘就將那些污穢全部拔除,而伊莎貝爾的血條只剩下21滴血,基本上就是擦破個皮都能上猝死的程度。

    晏云清在西奧多收手的瞬間,釋放了西爾芙留給他的大型治愈術[塞林瓦爾的祝福]。

    [塞林瓦爾的祝福]

    描述:這是來自塞林瓦爾的祝福,它的主人如是說。(十米內所有友方單位負面狀態抵消,全部狀態恢復如初,并獲得一個三十秒的無敵盾。)『往后你的一切苦難傷痛將由我承擔,愿你平安喜樂。』

    西爾芙留給他的這個技能只能使用三次,但這個技能足夠強大,不僅能夠清除負面狀態,提供一個三十秒無敵盾,最關鍵還是個群體治療。

    晏云清之前一直沒舍得用,現在面對伊莎貝爾的瀕死,這個技能反而是最優選。

    只要拔除了污穢,有這個技能在,伊莎貝爾就死不了。

    果不其然,技能使用之后,晏云清之感覺到一股熟悉的力量如同甘霖一般傾瀉而下。

    不僅僅是伊莎貝爾身上的傷勢瞬間恢復,就連跟在邊上的西奧多身上還未愈合的‘自殘’傷口也跟著愈合了。

    西奧多怔了怔,“這個?”

    晏云清以為西奧多想問西爾芙都回歸母樹了,怎么還有他的技能留下,隨口解釋道:“之前因為一些事情,去了一趟塞林瓦爾,在那邊見了一面一千多年前的西爾芙。”

    “據說是通過精靈母樹建立了一條時間隧道,短暫地來了一趟未來,順便給我留下了幾個技能!

    晏云清說得臉不紅心不跳,好像西爾芙真的只是想方設法來了一趟未來,‘順便’給他留下了幾個技能。

    第264章

    有了來自西爾芙的治愈技能, 伊莎貝爾那血條終于不再岌岌可危,看上去安全多了,就是不知道為什么還沒有醒來。

    因為伊莎貝爾還昏迷著, 梅林也沒有清醒的痕跡,不過兩人的狀態欄里都沒有debuff了, 想來清醒只是時間問題。

    晏云清松了一口氣, 緊接著他再次詢問狄維克,兩人昏迷前的事情。

    然而伊莎貝爾重傷事出突然, 沒有任何人知道她重傷前去了哪里,而梅林也是感知到了伊莎貝爾遇到了危險才前去救援。

    只是很可惜,梅林也沒來得及說清楚, 救回伊莎貝爾后也緊跟著昏迷了。

    晏云清想起之前在伊莎貝爾狀態欄中看到的屬于亡靈魔法的debuff, 心下不由得沉了沉。

    洛略斯爾城才出現了亡靈魔法師,伊莎貝爾就被疑似亡靈魔法師給襲擊了,要說這之間沒有關聯, 晏云清都不相信。

    好在伊莎貝爾目前算是沒事了, 現在就是弄清楚那些亡靈魔法師……或者永恒神教到底要做什么, 那些失蹤的幼童……還有小尤莉究竟被帶到了哪里去?

    想到永恒神教曾經的種種做法,他的速度必須要快了。

    晏云清心中沉甸甸的,也沒有時間繼續在這里等伊莎貝爾和梅林清醒, 他回過頭看向狄維克, “梅林還昏迷著, 『焰』的事情只能讓你們暫時接手,不過我會讓愛麗絲過來幫你們的!

    愛麗絲名義上是他的學生, 其實他教導對方的時間也就僅僅幾個月的時間,愛麗絲的政治天賦很高,大概是因為她從小就出生在爾虞我詐的王室之中熏陶出來的, 總之僅僅幾個月的時間足以讓本就聰明的愛麗絲脫胎換骨。

    晏云清讓她加入了『焰』,卻也沒有讓她加入核心之中,至少他還沒告訴愛麗絲自己的身份,至于愛麗絲那個教母會告知愛麗絲多少,這就不是晏云清可以控制的。

    不過愛麗絲目前還沒表現出對他身份的了解程度,兩人都處于心照不宣的階段,誰也沒有提前開口。

    但愛麗絲也利用『焰』的各種渠道,建立了屬于她自己的小勢力,上次追查突然從希格瑞特學院里消失的德米特里厄斯,愛麗絲用的就是自己的勢力。

    現在梅林昏迷,狄維克顯然不適合處理那么多復雜的事物,柏洛斯倒是可以幫著處理一點,但晏云清也覺得不靠譜。

    就看柏洛斯的那個傭兵團,『血色迷霧』里面處理事務的也不是柏洛斯,讓他負責這新增的四萬玩家,晏云清真擔心柏洛斯被玩家惹生氣了,一氣之下把玩家全都干掉。

    那可就是大事故了,到時候游戲論壇怕是要刷滿問號,晏云清都能猜到論壇里會怎么說了。

    什么NPC成精了,NPC屠殺玩家了,鬼子進村了之類的……

    晏云清可以預見接下來是一場風暴,至少在風暴來臨之前,先安穩度過一段時間吧。

    愛麗絲這么好用的工具人還是不要藏著掖著了,至少在可妮莉婭自述完她的過去之后,晏云清就徹底對『愛麗絲奪權成功后也不會回到巴托維塔陣營』這一點放下心來。

    ***

    “我的孩子嗚嗚……”

    “萊爾,你在哪里,快回家吧……”

    “……”

    洛略斯爾城內混亂不已,死亡的陰霾才剛剛褪去,城中的孩子卻離奇失蹤,這讓本就悲痛的洛略斯爾城人雪上加霜。

    晏云清是走在城中時不時就能聽見哭嚎聲,丟失了孩子的人家幾近癲狂,城中僅剩的幾戶孩子沒有失蹤的,也緊閉門窗看緊了孩子,生怕一個錯眼孩子也丟失了。

    晏云清換上了玩家馬甲,好說歹說把西奧多支開了,不讓他像個小尾巴一樣緊緊粘在他身后——實在是西奧多的翅膀太過引人注目,至少在目前的艾爾曼大陸是只聽聞有天使這一種種族,真正見過的卻沒有幾人。

    玩家也一樣,比起土著,玩家對異族的熱衷絕對只多不少。

    頂著三只翅膀的西奧多一出現,肯定是走到哪里就會被圍觀到哪里,這可不方便晏云清私底下辦事。

    尋著記憶,晏云清找到了小尤莉的家,那是一座靠城郊的小平房,有一個小小的院落,門口還栽種著幾棵用于乘涼的樹,此時樹上的葉子早就掉光了,只剩光禿禿的樹干以及落了一枝頭的雪花。

    上次來的時候,這間小平房雖然看上去破舊,但卻被打理得十分干凈溫馨,就連門前的落葉都掃得干干凈凈的,樹枝上還系著顏色艷麗的碎布頭,為平平無奇的小院落增添幾分顏色,一看就是小尤莉準備的。

    然而現在的平房前有一片厚厚的雪,門前大約是經常有人經過踩踏的緣故,雪倒是沒剩多少,但留下了一地泥濘,臟兮兮亂糟糟的。

    倘若愛干凈的小尤莉在這,一定會乖巧地拖著比她人還要大上一些的掃帚,吭哧吭哧地掃著雪,打理著這間溫馨的小屋。

    可是小尤莉失蹤了。

    晏云清站在門前,想要敲門卻發現門是半掩著的,他下意識地伸手一推,木門吱呀一聲就打開了。

    連門鎖都沒掛,只需要輕輕一推就能進入這間不大的平房里了。

    晏云清站在門前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換成自己最開始接觸小尤莉他們的面容,而是頂著玩家的樣貌進入了門內。

    院中靜悄悄的,亂七八糟的雜物散落了一地,上面還落了厚厚一層雪,角落的柴火堆都散落了一地,卻也沒有人扶起,任由雪水將其洇濕,眼見著無法再生起任何火苗。

    可見這家的主人已經有一段時間無心理會這些瑣碎事了。

    晏云清朝著里面走了幾步,從另一間屋子里走出了個跛腳獨眼的男人,他手中端著一碗黑乎乎難聞的東西,一轉頭就和晏云清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跛腳獨眼,眼前這個男人正是晏云清之前在日落村所結識的獵戶羅森,他是凱倫娜的哥哥,曾經砸鍋賣鐵送凱倫娜去魔法學院讀書,最后卻因為上位者的惡念,不僅失去了妹妹,還讓自己失去了健康的身體,在排擠中度過了七年。

    直到晏云清尋找到了真相并告訴了他,可這份真相也只能讓困于過去的羅森更加痛苦。

    上次見面,晏云清發現羅森大抵已經從過去的苦難中走了出來,他愿意和杰森小尤莉一起來到洛略斯爾城,不是沒有重新開始的打算。

    那個時候的羅森看起來很開心,而現在的羅森……鬢角竟然生出了不少白發,就連走路都比之前跛得更厲害了。

    小尤莉的失蹤,對這個家庭的打擊是巨大的。

    “你是……?”羅森另一只沒有瞎的眼睛渾濁地盯著晏云清看,陰森森的,若是被小孩看見了,必定要啼哭不止,半夜說不定還會被嚇醒幾次。

    晏云清頓了頓,“我是接了任務來的,我想問問小尤莉失蹤前后的事情!

    羅森沉默著點了點頭,轉身,“跟我來吧。”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進屋,晏云清跟著走進了屋子里,一進門就能聞到一股腐朽的霉味,濃重的血腥味,中間還夾雜著一股若隱若現,難以言明的臭味。

    晏云清眉頭一皺,一眼就看見了正躺在床上緊閉雙眼,儼然出氣多進氣少的老人。

    鐵匠杰森,亨利的父親,也是在七年那場災難之后收養了小尤莉的人。

    那股血腥味就是從杰森身上傳來的,很濃,晏云清不用眼睛看就知道杰森的傷勢有多么嚴重了。

    “這是怎么回事?”晏云清問。

    羅森將那一碗黑乎乎的的湯汁擱在破桌上,沒有著急給杰森叫醒灌下,他回頭看了一眼晏云清,面皮抽搐了幾下,像是要擠出一個笑容或者友好的表情,卻嘗試了幾次都沒成功,甚至讓他那張本就可怖的臉看上去更加猙獰了。

    晏云清卻沒有心情去想羅森的笑容又會嚇哭幾個小孩,他聽見到了羅森的話。

    “前天晚上,有幾個人來偷孩子,尤莉被蒙了口鼻就要被帶出去,被她爺爺發現了,拼命阻止也沒成功,腿卻被打斷了!

    不僅如此,羅森還把蓋住了杰森的被子掀起了一個角,讓晏云清看清杰森身上的傷口,不僅僅是腿上血肉模糊,身上也多了好幾道血窟窿,他的腹部還包扎著一塊布,上面被血水染紅濕透了。

    傷勢竟如此嚴重。

    “竟然是到家里直接偷走的嗎?”竟然在杰森發現之后,還強行把小尤莉帶走,又把杰森傷得那么重,這那里是偷孩子,這是明著搶啊。

    羅森沉默地點點頭,他盯著杰森身上的傷口看了好一會,才終于端起破桌上的碗,看著粗魯實際細致地將杰森扶起,把碗湊到了杰森的嘴邊,一點點給他灌了下去。

    晏云清敏銳地嗅覺聞見了那黑漆漆的湯汁中傳出了又酸又苦的味道,實在不好聞,混雜著這一屋子的奇怪味道,那就更加惡心了,讓人忍不住反胃想要嘔吐。

    這個世界的治愈系魔法師不多,大部分都是出自光明教廷的牧師,光明教廷在每個中小型城池都有派遣的人,其中就包括母樹,但想要這些牧師幫忙治病,對于窮人來說簡直是癡心妄想。

    眾所周知,高貴的牧師只服務于貴族老爺們。

    平民生病了只能攢點錢去藥劑鋪子里,看看能不能買一瓶用于治療的藥劑,至于沒錢的就只能熬過去,或者去野外看看能不能尋得一兩株有用的草藥,熬成汁水也能勉強用上。

    羅森手中的這碗黑乎乎的湯汁就是那些亂七八糟的草藥混合在一起的產物,系統檢測過后只給出了一個[簡單的藥汁混合液體],難得的是這看起來極為惡心的東西,竟然還真的帶來一點點治療屬性,擁有回復血量的功能。

    當然治愈能力很差,一碗下去頂多就恢復個七八點血量。

    晏云清看著羅森艱難地給杰森灌下了黑乎乎的湯汁,而杰森卻沒有半點要好的意思,反而他的血條不斷降低。

    這也是一個因為重傷不停掉血的。

    晏云清這次沒有用[塞林瓦爾的祝福],而是用了小型治愈術,他的施法速度很快,一個眨眼的功夫,幾道白光就亮了起來,杰森原本慘白如紙的臉色頓時有了血色,不再像是下一秒就要原地去世的模樣。

    羅森驚訝地回頭看了晏云清一眼,那渾濁的眼底竟然透露出幾分水光。

    晏云清心頭沉甸甸的,從背包里掏出幾瓶小紅瓶,塞進了羅森的手里。

    “等杰森醒來,我需要仔細詢問一下有關尤莉被帶走的事情!

    杰森得到了妥善的治療,很快就醒了過來,得知小尤莉還是被抓走了,杰森整個人都像是老了十來歲的樣子。

    他蒼白著一張臉,楠楠著什么,晏云清湊近聽了也沒聽清楚他到底在喃喃什么。

    時間緊迫,晏云清也沒有安慰杰森的意思,與其浪費時間用來安慰杰森,他還不如早點弄清楚事情的過程,好早點找到那些丟失的孩子。

    相信比起無用的安慰,接到人會讓杰森更加開心。

    ***

    經過長達兩個小時的詳細詢問,晏云清差不多掌握了這次事件的經過,他確定了那些孩子的失蹤確實與永恒神教有關,在杰森爺爺的描述中,那一行搶孩子的人穿著打扮和永恒神教的信徒一模一樣。

    那可真是一個壞消息。

    在晏云清目前認知中,永恒神教已經和奇恩畫上了等號,這些孩子被搶走,顯然不是帶他們去享福的,極有可能是去做獻祭的祭品。

    尤其是晏云清從杰森爺爺這里得知,小尤莉在一年多前覺醒了天賦技能。

    這一點更加佐證了,搶走孩子的確實是永恒神教的人。

    不過有一個好消息是,他之前半送給小尤莉的那條防御吊墜,在小尤莉被搶走的時候就帶在她身上,那條項鏈一共可以打開三次防御護盾,可以抵擋五十級以下的攻擊。

    這三次機會,小尤莉還一次都沒有使用過。

    永恒神教高等級的信徒不少,但面對一些小孩子,相信不會派出多少高等級信徒,所以只要小尤莉足夠機智,用那枚防御護盾,也可以安全支撐一段時間。

    這這段時間,則是留給晏云清爭分奪秒找到他的時間。

    任務面板并沒有出現新的指引,也沒有提示小尤莉瀕死,但從保護任務變更成尋找任務,本身也不一定警示任務目標的安危,不像是之前在自由城,晏云清還能通過系統任務面板來判斷娜娜的生命力流逝。

    晏云清回到洛略斯爾城的『焰』臨時根據地,西奧多不知道什么時候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后,成為了他的小尾巴之一。

    柏洛斯本來也想跟上,卻被晏云清強制送去干活了。

    在晏云清的一聲令下,所有留在洛略斯爾城和卡斯特拉城的『焰』成員,都開始排查周圍有可能是永恒神教據點的地方。

    晏云清也沒有閑著,他也帶著西奧多找去了一個地方。

    之前卡斯特拉城外的小山村。

    那附近是他們已知的一個永恒神教據點,里面還有一個詭異的血池,雖然那里已經被梅林搗毀了,但都在一個區域內,指不定會有什么線索。

    等他重新回到小山村的時候,卻因為眼前的一幕睜大了雙眸。

    血。

    干涸的血跡染紅了整個村莊,好似天邊的血色殘陽潑灑下來,涂滿了這一片的地界。

    自從羅穆尼克和巴托維塔的戰爭開始后,這里就已經好久沒出過太陽了。

    好不容易才見一次的暖融陽光灑落,卻照不亮這片沉寂的村莊,整個村子靜悄悄的,陷入了令人恐慌的陰霾之中。

    晏云清只覺得手腳發涼,一顆心不住地往下墜落,仿佛墜落進了深淵一般。

    他在村口處站了很久,看著村口那棵還掛著花燈與紅綢帶的大樹,看著那原本象征著喜慶的綢帶上此刻沾滿了暗紅色的血漬,在風中打著旋發抖。

    掛在樹梢上的銅鈴被風一吹,發出好似混雜著嗚咽的悶響,叫人徒生心悸。

    晏云清聞見了從村中傳來的那股被大雪掩埋也擋不住的血腥味與腐臭味,他才恍惚在小尤莉家中,聞到的那股臭味是什么。

    那是一個人即將步入死亡散發出的,腐朽的死意。

    怎么會……

    晏云清邁開步子,步伐有些凌亂,他只覺得雙腿極為沉重,像是掛上了千斤的負重,拖著他仿佛出竅了的身軀盲目地前進。

    到處都是雪,最近下過幾場大雪。

    到處也都是血,在潔白的雪下掩埋著無數驚愕的靈魂。

    晏云清一步步走過。

    樹上的花燈斜斜掛著,隨風飄蕩,漂亮的‘囍’字被血污染,面目全非地爛在了泥濘里,混雜著不知名的碎肉塊一起,被新的一場大雪覆蓋。

    山村小道上橫七豎八地躺著村民的尸體,老人扭曲的手指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糖餅,孩童睜大的雙眼定格在驚恐的一瞬間,青壯年的手中還緊攥著農具,卻頭身分離,一顆腦袋孤零零地掛在路邊的柵欄上,瞪著眼睛看著拿著武器的身體……

    走到一處,晏云清猛然停住了腳步,看著那被砍成了兩半的身體,那張臉給晏云清留下過極深的印象——那個小男孩。

    叫什么來著……

    帶著他們進入婚禮的酒席之中,黛妮的哥哥……

    晏云清的腦子此刻混亂無比,竟然一時間想不起黛妮的哥哥叫什么名字了。

    但此刻那個極為懂事,像個小大人一樣安排著他們留宿的小孩,此刻只剩下半截地身體倒在了雪地之中,另一半的身體不翼而飛。

    他的臉上是十足的驚愕,似乎從未料到此刻的場面。

    “怎么會……”晏云清喃喃,他環視著這一圈,明明在他離開之前,這里還在舉辦婚禮,全村的人都為成婚的新人送上祝福,熱鬧而歡喜。

    可這才多長時間?就……

    不,不對。

    晏云清盯著院落中,那被一根尖銳樹枝穿在一起的新人,這是那天結婚的新人,他們身上仍舊穿著嶄新的衣服,那是他們精心為婚禮準備的新衣服,只會在婚禮這一天拿出來穿上一天,之后就會放進箱子底部,直到下一次重要的時候再拿出來穿。

    他們沉眠的地方是曾經熱鬧的婚宴場地,酒杯碗碟碎了一地,殘羹剩飯即使在這大雪的掩埋下,也生出了腐爛的酸臭味,在夜色中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氣息。

    晏云清張了張嘴,“……竟然是那天?”

    這屠村的慘案,竟然發生在他離開沒多久的時候?第二天?甚至有可能是他前腳敢離開,后腳這村子里就被屠殺得一干二凈了……

    晏云清說不出自己現在心中是個什么想法,按照現場的狀況來看,或許他多停留一段時間,這慘案就不會發生——至少他在,狄維克和柏洛斯就不會離開,梅林和伊莎貝爾也是戰斗力。

    就算是神戰期間,神明來了,他們也有辦法護住這一村子的人。

    可偏偏……他們走了。

    永恒神教……地下祭壇……血池……

    他們因為找到了永恒神教的地下祭壇離開,為被困在祭壇中的亞摩斯而痛心疾首,更為永恒神教透露出的想要造神、復活神明的想法而心驚,思考永恒神教是否和西奧多有關……

    他們無一例外都忽略了近在咫尺的小山村。

    晏云清只感覺一陣頭暈目眩,眼前有一瞬間漆黑,他膝蓋一軟,差點原地栽倒過去。

    身后有一道溫暖的氣息接住了后仰的他。

    西奧多身上那股屬于陽光的味道,逐漸覆蓋過了村莊中那濃烈的血腥味與腐臭味,讓晏云清混沌的腦子有了片刻清明,卻也只是片刻。

    “他們死了……”晏云清喃喃,他的額頭抵在西奧多的肩膀上。

    說實話,晏云清不是沒有見過類似的場景,至少在埃蘭蒂克城,那是比這里更像人間煉獄的場景,所有人都被定格在了死亡的那一瞬間,反叛軍的丑態盡數展現。

    無論是誰,進入埃蘭蒂克城都會被調動情緒。

    晏云清卻仍舊能夠理智地分析身邊亡靈的一舉一動,判斷他的目的,判斷他話語中的真假虛偽。

    可他現在腦子一片混亂。

    明明在一次又一次的大雪覆蓋下,這樁慘案只剩下零星的血色表露在外,規模也不止埃蘭蒂克城的十分之一。

    晏云清摸了摸心口的位置,他感覺到了一股無邊的悲涼與憤怒,從心底不斷地往外冒,當他看著這混亂的一切,才能夠深刻地認知到一點。

    他置身于的這片狼藉——是他親自感受過,充滿生命力與朝氣,即使在戰爭中依舊能夠熱情對待每一天的村子。

    晏云清張了張嘴,看向西奧多那雙金色透露出幾分關切的雙眸,最后只是生澀地吐出幾個字,“他們……是遺民!

    永恒帝國,遺民。

    魔王曾經的子民。

    在永恒帝國覆滅之后,經過數代的遷徙,最后在這里生根發芽,逐漸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村落。

    即使已經與外界通婚,連蘭恒語都不一定會多少,甚至已經不能算是純粹的帝國遺民了,卻仍舊固執地使用著魔王時期流傳下來的習慣。

    晏云清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緩了緩為此震蕩的心神,閉了閉眼睛。

    短短幾個在村子里的片段不斷地在他的腦海里回蕩,蠶食著他的理智,對劊子手的憤怒一點點充斥了整顆心臟。

    第265章

    游戲論壇

    【沒人告訴我這游戲還有劇情殺?】

    0L:接了個看上去很像隱藏任務前置的任務, 結果莫名其妙遭遇劇情殺了,一群黑袍子給我干復活了,還好現在復活cd只有一天, 要不然都不知道沒有游戲玩的我會有多么寂寞

    1L:好眼熟的id,你是在廚房殺雞的那個吧?我是掃院子的, 我也被劇情殺了

    2L:好巧好巧

    3L:這游戲沒有強制劇情殺的吧?應該是你們做錯了什么選項, 才遭遇的劇情殺

    4L:什么前置啊?好奇,我還沒見過劇情殺

    5L:怎么沒見過, 第一批內測玩家不是有一部分人開局就劇情殺了嗎?開局坐牢,話說那些人呢?什么情況?現在不會還被困著呢吧?

    6L:4樓你的消息網更新的可以再慢一點嗎?這都半年前的事情了,你居然還不知道他們已經被放出來了?據說好像是被一個什么勢力當成奸細給抓起來了, 后來弄清楚了就給他們放了, 據說還過了一個劇情。

    7L:我知道我知道,抓了那幾個玩家的勢力叫做『血色迷霧』,是一個很有名的傭兵團, 不過說是傭兵團我覺得更像是土匪, 他們專干劫富濟貧的事情, 羅穆尼克的玩家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了,羅穆尼克好多貴族都被他們打劫過。

    8L:『血色迷霧』。∥抑昂孟襁在一個主城里見過那個勢力的人,那天剛好還發生了拍賣行搶劫事件, 不過當時我的等級不夠, 接不到任務, 好像是一個限時任務,據說也是『血色迷霧』干的。

    9L:你們都不知道嗎?之前有個考據黨天天沉迷研究劇情, 從各種小道消息分析出了這次羅穆尼克和巴托維塔兩國開戰,也是因為那個『血色迷霧』啊!

    10L:什么?這不是陣營戰嗎?陣營戰還有劇情?

    11L:十樓你……一時之間不知道你是裝的還是反串了。

    12L:有啊,不過這全息游戲不是沒有一鍵跳過的功能吧?你居然沒有發現陣營戰也有劇情嗎?

    13L:過劇情的時候走神了唄, 還能咋地,這游戲雖然沒有一鍵跳過,但也不是強制走劇情的,不想關注走神或者直接打斷NPC對話就行了。

    14L:話說陣營戰怎么又和那個『血色迷霧』扯上關系了?

    15L:嗨,這次兩國的陣營戰開戰理由不是巴托維塔他們的王子,進入羅穆尼克的時候失蹤了,最后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死了,巴托維塔認為是羅穆尼克故意針對,所以就開戰了唄。

    但那個考據黨仔細查過了,其實巴托維塔那個王子是被『血色迷霧』的人綁走了,最后應該也是被『血色迷霧』給弄死的,有同樣被『血色迷霧』關在地牢里的玩家天賦技能和聽力有關,被他聽到了。

    16L:補充,那玩家說還聽到那個什么王子的哭著嚎著什么Joker什么不關我事之類的,不過那會他等級低,使用技能也只能聽到斷斷續續的詞,可能還有魔法陣什么的屏障,總之聽不清,只能確定那是巴托維塔的王子。

    17L:竟然還真的有這件事?那考據黨的帖子在哪?我去瞅瞅

    18L:這呢【>>>家人們,開局就坐牢的我好像吃到大瓜了!】

    ……

    88L:原來陣營戰是這么展開的嗎?

    89L:所以前兩天洛略斯爾城出現的那群亡靈魔法師不會也和『血色迷霧』有關吧?『血色迷霧』聽上去就不是什么善茬

    90L:別吧,那什么『血色迷霧』不是劫富濟貧嗎?開局坐牢的那個帖子樓主不是說了嗎?解除誤會之后,『血色迷霧』就變成黃名中立了,而洛略斯爾城出現的那群亡靈魔法師是紅名吧?我就是在那里被劇情殺的

    91L:咦洛略斯爾城也出現劇情殺了嗎?

    92L:啊?91是樓主嗎?難道樓主說的不是前幾天洛略斯爾城的劇情殺?不過不是百分百劇情殺,被劇情殺的好像只是純粹倒霉被波及到了。

    93L:我是樓主,但我說的不是洛略斯爾城的劇情殺啊,我說的是……誒?我說的是卡斯特拉城附近一個小山村的,我是巴托維塔陣營的嘛

    94L:原來如此,那應該就不是同一個劇情殺,不過樓主你說他們穿著一身黑袍子……

    95L:不會是同一批人干的吧?我記得在洛略斯爾城搞無差別殺人的亡靈魔法師也是一群黑袍子。

    96L:你別說,你真別說,這些不會都是『血色迷霧』的人吧?難不成這也是個黑手黨組織?

    97L:這個世界哪來的什么黑手黨……我覺得不像是啊,反而更像是那個邪教的打扮,叫什么永恒神教的吧?你們有看過分析帖嗎?都是黑袍子帶面具的

    98L:這么一說好像也確實……

    99L:不是,你們都忽略了那個開局坐牢貼里提到的那個了嗎?Joker!

    100L:噓,小聲點,小心那些Joker的狗聞著味就來了。

    101L:話說Joker的狗真是一個神秘組織哈,就歸途目前這個弱主線的劇情中,根本就沒有提到過Joker吧?能找到的不是通緝令就是懸賞令,Joker的狗竟然還能樂此不疲地開貼舔Joker……他們真的在游戲里見過這個人嗎?

    102L:怎么沒見過,之前不是還有人爆出來在拍賣行看見過Joker出沒?超級帥,可惜那時候游戲不讓內錄視頻或者直播,只能通過文字來描述了。

    103L:Joker好像銷聲匿跡了,這么說來Joker之前可能在『血色迷霧』的地牢里出現過?難不成他是『血色迷霧』的人?話說巴托維塔通緝Joker也是因為他殺了一個王子吧?現在發現第二個王子也是他殺的?這什么怨什么仇?

    104L:不是因為閹了老巴托王才被通緝的嗎?(天真臉)

    105L:不是因為閹了老巴托王才被通緝的嗎?(天真臉)

    106L:不是因為閹了老巴托王才被通緝的嗎?(天真臉)

    ……

    眼見著貼子里討論的越發離譜,晏云清關掉了論壇,那短暫的太陽光再次被厚厚的云層遮擋住,天空都灰暗了幾個度。

    他閉了閉眼睛,得知了這個村子并不是被當時那群口嗨的玩家屠殺的之后,他的心情也沒有變得好受多少。

    比起玩家的知之甚少,晏云清一眼就認出了玩家描述中的劊子手,正是永恒神教的人。

    黑袍子,白面具。

    永恒神教的標志性穿著,某種意義上也可以算是一種精神圖騰。

    他剛剛走過了整個村子,都沒有找到屬于黛妮的尸體。

    晏云清不知道是黛妮被砍得太碎了,所以他才沒能找到,還是黛妮被永恒神教的人帶走了。

    想到那個神神秘秘的小女孩,晏云清更傾向于是被永恒神教的人帶走了。

    甚至說不好帶走黛妮才是永恒神教的主要目的。

    那只會說話的菲尼鳥也不見了。

    永恒神教的人會把那群孩子帶到哪里去?晏云清皺眉,強迫自己的大腦冷靜下來思考。

    那個被梅林發現的地下祭壇?可他們離開的時候已經派人守在了那里,永恒神教的人難不成能夠當著所有人的面大搖大擺地把抓住的小孩塞進祭壇里嗎?

    不管如何,先去那邊看一看再說,說不定有什么線索呢?

    第266章

    周圍一片昏暗, 只有些許燭火在潮濕土墻上搖曳,將地上銘刻的符文映得忽明忽暗,似是看不見的東西正在不停地竊竊私語, 討論著鮮血的美味。

    鼻尖是濃郁的血腥和腐爛的泥土味,熏得人睜不開眼, 黛妮沉默地抱緊了自己, 縮在角落里一動不動,低著頭盯著腳尖前的泥濘。

    她的眼神十分空洞, 像是一汪深不可見底的潭水,吞噬了一切,周圍那明明滅滅的燭光根本照不進她的眼底。

    “媽媽……”

    “我想要回家……”

    低低的啜泣聲在這幽暗的空間里此起彼伏, 卻也只像是剛出生的小貓幼崽一樣, 微弱不可聞。

    倒不是這些孩子不想放聲大哭,這樣恐怖的場景顯然已經超過了他們的心理承受能力,然而他們并不敢大聲哭泣, 因為已經有幾個孩子在最開始進入到這里放聲大哭后, 被那些看守的人硬生生打死了。

    孩子也會趨利避害, 尤其是本就生活在危險世界里的幼童,在面對同伴的死亡后,即使恐懼也不敢真正大聲哭鬧, 只能捂著嘴小小聲哭泣。

    這是一開始。

    后來時間長了, 這些孩子也沒有力氣再哭泣了, 他們已經被關在這里足足有三天了,三天的時間里幾乎是滴水未進, 每個孩子都快速地虛弱下去,沒有更多的體力去哭泣,只能在餓到昏昏欲睡的時候在夢中喊上幾句爸媽。

    于是, 就變成了這樣。

    身邊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黛妮微微抬頭,就發現自己的身旁坐下了另一個小女孩,年紀比她稍大一點,身上的衣服不說最好,也是十分厚實,在這個貧窮的地區十分難得。

    這樣的孩子,不是家境優渥,就是父母疼愛。

    黛妮再次低下了頭,用發旋對著對方,繼續盯著腳尖的泥濘。

    那個小女孩又靠近了一點,緊貼著她的手臂,黛妮沉默地往旁邊挪了挪,卻并未挪動多少距離。

    不想,這個小女孩又靠近了一點。

    黛妮疑惑地看向這個小姐姐,黝黑的眸子里漆黑一片,像兩個黑乎乎的洞,盯著她看。

    尤莉嚇了一跳,卻并沒有被黛妮的這個眼神給嚇跑,她再次貼了上來,沾染了幾分污漬的手抵在了黛妮的胳膊邊,借著昏暗的燈光和身型的阻擋,尤莉張開了緊握著的手心。

    黛妮垂眸,看向尤莉伸過來的手,一顆包裝十分簡陋的糖果出現在了她的手心中。

    尤莉又朝著黛妮地方向伸了伸,見黛妮始終沒有動作,就干脆自己將那塊糖果塞進了黛妮的手中。

    黛妮不知所措地接過糖果,那糖果似乎被尤莉攥得太久了,被體溫融化了些許,捏上去有點軟,糖紙外殼還帶著濕乎乎的手汗。

    尤莉對著黛妮笑了笑,湊近了黛妮壓低了聲音,“快吃!

    黛妮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剝開糖紙,將那顆有點化了的糖果塞進嘴里,動作十分謹慎,安靜無聲,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角落里的異常。

    尤莉見她吃了糖果,再對她笑了笑,和她湊得極近,用極低的聲音同她說,“我記得我們被關進這里的時候,你已經在這里了?這么多天沒吃東西會餓死了。”

    黛妮舌尖動了動,悄悄把糖果從左邊的口腔挪到右邊,那劣質的糖精味在口腔中蔓延開來,卻給幾天沒有進食的黛妮補充了糖分,讓她不至于挪個幾厘米就覺得頭暈目眩,眼前發黑。

    黛妮比尤莉這些孩子還要早來到這里,她已經在這里待了十來天的時間了,之所以還能活到現在,純粹是因為看守的人不想讓她太早死,每隔兩天就會給她一點吃的喝的,量不多,連一個正常人的一餐飯量都不足。

    好在黛妮現在是個小孩,消耗不算多,這些吃食省著點,足夠她活到下一次食物送來。

    然而這個微妙的平衡在這一批小孩被送來的時候,打破了。

    原本兩天還會送來一頓食物,現在已經到了第三天了,食物的影子都沒見到,反而是多了兩具尸體,就那么靜悄悄地躺在另一邊的角落里,在這個潮濕的環境中很快就開始發爛發臭了。

    味道很難聞,看著還嚇人。

    黛妮卻仿佛感覺不到害怕一樣,也不為食物而感到焦慮,始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一個自閉癥小孩。

    尤莉看了她一會,見黛妮的一邊臉頰鼓鼓的,偶爾還會動一下方位,才摸了摸她的頭發。

    明明也是孩童的她,卻對黛妮說,“別怕!

    黛妮沉默著不說話。

    尤莉將身上的外套脫下,將瘦弱的黛妮一起裹了進來,兩個小女孩的體型都不大,而尤莉的這件外套剛好大了一碼——這是尤莉自己做的,杰森爺爺說她現在正在長身體,衣服做大一碼留些空余的地方,明年就剛好合身了。

    然而尤莉還沒等到明年長大,已經在這里讓這件外套變得合身了——它剛剛好包裹下了兩個瘦弱的小孩。

    這件外套十分厚實,包裹住身體后很快就給黛妮帶來了一股溫暖,是從尤莉身上傳來的,驅散潮濕的寒冷,尤莉輕輕摟住了小不了自己多少的黛妮,將她整個人團在懷中,報團取暖。

    “你叫什么名字?”

    因為姿勢緣故,尤莉的嘴幾乎是抵在黛妮的耳邊說的,輕輕的呼吸灑落在了她的耳尖,讓黛妮不自覺地掙扎了一下,但她很快停下了。

    比起一個人坐在這潮濕陰暗的角落,顯然是尤莉的懷抱更加溫暖一點,即使黛妮知道他們都活不了多久了,還是忍不住貪戀這一點溫暖。

    就像是姐姐曾經抱著她,哄她入睡一般。

    想到姐姐,黛妮眼底不由得又暗淡了幾分,那充滿血腥的一幕仍舊在她腦海里不斷重復。

    “黛妮。”黛妮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

    尤莉又抱緊了一點黛妮,試圖用這樣的方式克制自己忍不住想要發抖的身體,她也輕聲說:“我叫尤莉,來自洛略斯爾城,你也是附近的小孩嗎?”

    黛妮小幅度地搖了搖頭,“我家在山里!

    尤莉也是剛來這邊,對這附近有什么山村還真不清楚,聞言只能哦了一聲。

    她們再沒話說了,繼續沉默地抱團取暖,兩個孩子都在輕微的顫抖,不好說是冷的,還是怕的。

    過了好一會,尤莉再一次開口了:“黛妮,我們要逃出去!

    黛妮抬眼看她,半晌后也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輕輕道:“逃不出去的,我們都快要死了。”

    尤莉一怔,低頭,對上了黛妮黑洞洞的眼睛,“你知道那些人抓我們是要干什么嗎?”

    黛妮這回點頭了,但她很快又頓住了,遲疑地看了一眼尤莉。

    尤莉還以為她在擔心自己告密,連忙說:“我不會說出去的,弄清楚了這個我們就可以逃出去了。”

    她說得十分輕巧,卻不知這其中的艱難險阻。

    黛妮猶豫了一會,舌尖還帶著揮之不去的甜味,想了想還是同尤莉說道:“不是怕你說出去!

    “我們會死,會被丟進一個紅色的池子里,然后死掉!摈炷菖γ枋鲋,“很快了,今天……或者明天,他們就會被帶走!

    說著,黛妮指了指外圈的那些餓得昏沉的小孩,又指了指她們自己,“然后就是我們!

    尤莉不明白她為什么會說得這么準確,問道:“是你看到的嗎?在我們來之前已經有人被丟進去了嗎?”

    黛妮搖搖頭,又點點頭,指著自己的眼睛,“不是看到,是看見!

    “我,看見了,哥哥姐姐……爸爸媽媽死了,然后又看見了,他們,還有……嗯,我和你,都被丟進了,紅色池子里!

    黛妮說得很慢,一邊說一邊措辭,斷斷續續的,似乎這樣的描述已經遠超她平日里的表達難度了。

    尤莉卻聽懂了,她想了想了,“是……『天賦』嗎?黛妮你的天賦就是能夠看見那些東西?”

    黛妮歪了歪頭,想了一下這個說法,默認了。

    尤莉有點驚喜,“黛妮,既然你能看得見那些,那我們逃出去不是就更加容易了嗎?”

    黛妮卻低下了頭,情緒顯然變得低落了許多。

    “不行的!

    她說:“我看見了哥哥姐姐爸爸媽媽死了,他們就真的死了,我之前也告訴過他們……可是只有菲尼信我!

    黛妮說這話的時候看起來落寞又難過,親人死亡的陰霾始終籠罩著她,被關在這里的這些天,每每閉上眼還能看見那天的畫面。

    黛妮年紀尚小,根本弄不明白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她只知道從某天開始,她就頻繁地看見親人慘死的場景,起初她是恐懼的,然而說給家人聽了之后,卻從未得到肯定的答復。

    所有人都認為是小黛妮做噩夢了,即使告訴了最溫柔最相信她的姐姐,也只是得到姐姐一個溫暖的擁抱,然后用溫柔的語氣告訴她——

    “我們的小黛妮又做噩夢啦?沒關系,今天晚上姐姐陪你睡好不好?這樣夢里可怕的壞蛋就不會接近我們的小黛妮了!

    沒有人相信黛妮做的噩夢會成為現實,只有菲尼始終相信她,就連黛妮自己都要以為那只是一場過于真實的噩夢了。

    可是噩夢真的降臨了。

    哥哥姐姐,爸爸媽媽,還有村子里的叔叔嬸嬸,爺爺奶奶,她的好朋友們,都如同她所看見的那樣,死在了一場雪夜之中。

    黛妮抱緊了自己。

    改變不了的,她看見的都會變成真實的。

    “逃不出去的,我們會死的!

    黛妮如是說。

    其實在黛妮這個年紀的孩子,對死亡的概念并沒有多深刻,但她卻直面了一場大屠殺,直面了所有親人好友鄰居,都按照她所預見的軌跡那樣死亡了。

    無論盛大又或者平凡的生命,都在那短短的時間內迅速凋零,謝幕了。

    黛妮看見了這些人的死亡,這些人便真的死了,她又看見了自己的死亡,便相信自己也一定會死。

    尤莉卻沒有聽懂黛妮的意思,她拍了拍黛妮的腦袋,就像是杰森爺爺和羅森大叔拍她頭頂一樣,“不是的,只要我們想辦法,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相信我。”尤莉說,“我有秘密武器,我們一定可以從這里逃出去的!”

    ***

    “王!蔽鲓W多出現,手中不知從哪里弄來了一只鳥提著,走到了晏云清的面前,又伸出另一只手,將手里的東西遞到晏云清的面前,“這個!

    晏云清的沉思被打斷,朝著西奧多的手中看去,率先映入眼簾的卻是那只漂亮的鳥。

    那只漂亮的暗綠色鳥兒一見到晏云清,撲騰著開始大喊:“壞貓!壞貓!”

    那小黑豆一樣的眼睛中竟然透露出幾分激動。

    第267章

    “菲尼?”晏云清錯愕。

    隨即那只小鳥不知道哪來的本事, 竟然掙脫了西奧多的手,撲扇著翅膀就要朝著晏云清的方向沖來,那力氣大到羽毛亂飛, 恍惚間晏云清還以為自己看見了憤怒的小鳥。

    還沒等晏云清有所動作,菲尼就被一道光柱給擊飛了出去, 回頭一看西奧多的手都還沒放下。

    晏云清:……

    好在西奧多有點分寸, 沒有用什么威力大的殺招,那菲尼只是被抽飛了, 在半空中打了個旋撲騰得亂飛了兩下,小黑豆眼里具現化了暈頭轉向的星星,然后一頭栽倒在晏云清的跟前。

    晏云清蹲下, 看著暈乎乎的菲尼, “菲尼?你怎么在這?”

    想到這只鳥疑似小黛妮養的,晏云清心下一動,“菲尼, 你知道黛妮去了哪里嗎?”

    原本半死不活栽倒在地上, 還兩眼冒金星的菲尼聽見黛妮的名字, 立刻抬起頭嘎嘎地叫了兩聲,然后才想起來自己會說話,連忙又補充:“黛妮!壞人抓黛妮!壞貓救!”

    這話說得顛三倒四的, 讓晏云清覺得眼前這只菲尼克斯鳥不是年紀還小說話不利索, 就是黛妮這個小主人沒有正兒八經教過菲尼說話。

    雖說菲尼克斯鳥智商高, 能學會人類的語言,但也要建立在有人教導的份上, 不然就算智商再高說話也不利索。

    不過晏云清也聽懂了菲尼的意思,在看到這慘絕人寰的一幕后,倏然得知黛妮還活著, 對他來說已經是一個好消息了。

    雖然黛妮被抓走了,現在也生死未知,但至少他還有機會救下她們。

    尤莉和黛妮。

    晏云清拎起還癱在地上的菲尼,沉聲:“帶路!

    “王。”一直沒出聲的西奧多攔住了晏云清,將一件東西展示在晏云清的面前。

    那是一個樣式古樸的石頭吊墜,上面刻畫了一個圖案復雜的圖騰,似乎經過了時間的沉淀,那紋路被磨得有些光滑了,只能隱約辨認出羽毛、太陽、王冠之類的圖形,它被一根紅繩子串著,看起來像是一件信物。

    晏云清仔細辨認了一下,總覺得這東西看起來有點眼熟,但他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只能問:“你在哪里找到的?這是什么?”

    西奧多頓了頓,指了一個方向,“那間屋子,和這只鳥一起。”

    晏云清順著他指著的方向看去,那可不就是小黛妮的家了嗎?他們之前來蹭宴席就是借住在小黛妮家旁邊的空屋子里的。

    是小黛妮家的東西?西奧多怎么會突然找出來拿給他?

    晏云清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然而下一秒西奧多就為他解開了疑惑。

    “王,這是西爾維婭部族的圖騰!蔽鲓W多指著石頭吊墜上的圖騰,“后來西爾維婭的部族也歸順于您,圖騰上就加了王冠的圖案!

    晏云清一怔。

    西爾維婭的部族?哦對,在魔王殺死光明之神,建立永恒帝國之后,確實有不少曾經屬于其他神明的勢力投靠過來。

    而西爾維婭她本身所在的部族信仰光明之神,據說還得到過光明之神的賜福,所以才會擁有同樣的強大天賦技能『預言』。

    不過這個部族在光明之神死亡之后,還是選擇了歸順于魔王,也不為別的,單純只為部族能夠更好地傳承下去,畢竟光明之神已經隕落,而從部族中叛變出去的西爾維婭已經成為了永恒帝國的大祭司了。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部族族長就更要考慮族人的未來了。

    甚至還為了討好魔王,在傳承的圖騰上硬生生加上了屬于魔王的王冠,可惜,魔王很顯然一點也不在意這件事,甚至再次見到這圖騰都沒想起來這回事。

    魔王本人:……

    晏云清努力回想了好一會,才想起這件事來,畢竟這對他來說就是一個小插曲,哪里會有多在意,不過這是西爾維婭部族的圖騰……又在小黛妮的家中找到?

    晏云清遲疑:“黛妮……這個村子不會是西爾維婭的后代吧?”

    西爾維婭并未嫁娶,更沒有留下什么子孫后代,但西爾維婭的部族也和她有血脈聯系,某種程度上說是西爾維婭的后代也沒錯。

    主要是,如果是西爾維婭的部族,將那魔王‘一時興起’弄出來的婚嫁習俗,牢記于心并且固執地傳承下來,好像也沒什么意外?

    晏云清記得那個部族的族長是一個十分重視傳承的人。

    ……搞半天,黛妮竟然是故人之子嗎?

    ***

    昏暗而潮濕的地牢里,兩個小女孩正緊緊地依偎在一起,像兩只抱團取暖的小獸。

    尤莉小小聲地哄著黛妮說出更多更詳細的她看見的那些場景,黛妮的年紀還太小了,說話總有些顛三倒四,就像是普通的小孩子一樣,說話很難有完整的邏輯,只能將自己所看見的一點點描繪出來。

    好在尤莉很聰明,年紀又稍微大一點,從小和爺爺相依為命,一個小孩就能將家里瑣事安排得井井有條,她的腦子不是一般的活絡,即使黛妮說得斷斷續續,堪稱東一榔頭西一榔頭的,但尤莉還是在一問一答中得到了很多信息。

    尤莉本來接近黛妮也是因為整個地牢中只有這個年紀最小的小女孩最為安靜,又好像是最早被關進來的孩子,想來試試能不能問出情況,為此她還給出了她一直不舍得吃,僅剩的一枚糖果。

    杰森爺爺和羅森大叔都很疼愛尤莉,她的衣服口袋里常年被兩個家長裝上一點小零食,那為數不多的糖果就是尤莉被搶來的時候衣服口袋里裝著的。

    畢竟她是清醒的情況下被搶來的,不想其他孩子都是睡夢中被偷來的,比起其他孩子身上的單薄衣服,尤莉是穿著最厚實完整的——

    也就是那幾顆糖果,讓尤莉硬生生挨到了第三天,其他孩子都已經餓得睜不開眼了,而尤莉還有力氣策劃著如何逃跑,甚至還被她一眼就發現了這群孩子中唯一可以問到線索的黛妮。

    得到了寶貴的線索,雖然尤莉也不知道這些線索對逃跑有沒有用,但至少——她根據尤莉描述的,畫出那些黑袍子來抓小孩帶走所經過的路線。

    尤莉拿著一顆不知道從哪里撿來的小石子,在土面上一點點描繪著,遇到模糊的就反復詢問黛妮,黛妮憑借著自己‘看到的’,磕磕絆絆糾正尤莉畫的路線。

    就這樣,還真的被兩個加起來還沒有二十歲的小孩給弄出了一份簡陋的小地圖,上面甚至還按照黛妮的描述,標注了黑袍子巡邏的路線和時間。

    當然,巡邏時間并不完成,這個只是黛妮所‘看見’的那段時間的巡邏路線,也就是那群黑袍子來抓小孩的時候開始,這份巡邏路線和時間安排才短暫的生效。

    但這樣尤莉已經很驚喜了,她抱住了小黛妮,親了一口,“你太棒了,黛妮!

    若是讓晏云清見了這份地圖,或許真的會感慨這一年以來小尤莉真的成長了很多。

    但此時的尤莉還在憑借著她自己的小腦瓜思考逃離出去的辦法。

    “聽著,黛妮。”尤莉抱緊了黛妮,“等到那些黑袍子來開門的時候,我們一定要在第二次的時候被挑走,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從這里離開,嘗試逃出去。”

    黛妮乖乖地聽著尤莉的話,“可是,我看見了你是第三次,我是最后一次!

    地牢里的孩子不少,根據黛妮所看見的,這些孩子一共被分成了四批帶走,第一批最為嚴格,挑選的也是最‘鬧騰’,或者說是直到現在都還在哭鬧著想要回家的孩子,那一批就是被第一批帶走的。

    而第二批,則是一看就奄奄一息,快死掉的孩子,大概是想著再不帶走獻祭掉,這些孩子就要在獻祭之前死掉了,所以這一批孩子被帶走了。

    也是因為看著奄奄一息,基本上沒有掙扎地可能性,所以第二次來領人的黑袍子人數只有第一批的一半,甚至有不少都是被堆在板車上拖走的。

    因此,他們想要逃跑,還是第二批的時候比較容易一點。

    至于第三批第四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當時來了不少黑袍子,在黛妮所‘看見’的畫面中,那黑袍子的數量是第一批第二批加起來還多,一個個嚴陣以待,似乎在警惕什么。

    在黛妮‘看見’的畫面中,尤莉也確實嘗試過逃跑,然而不幸,她撞上了嚴陣以待的黑袍子,還沒來得及跑出去多遠,就被黑袍子給失手打死了。

    而黛妮則是平靜地接受了自己死亡地結局,被那群黑袍子帶到了一個咕嚕嚕冒著泡的紅色池子前,然后毫不留情地被推入其中,死在了紅色池子里。

    尤莉聽了黛妮將這四次的情況分別描述出來,最后敲定了第二次的時候逃跑。

    “我們只要裝得虛弱。”尤莉捏了捏黛妮的耳朵,“那些黑袍子就會把我們挑走了,黛妮,你會裝虛弱嗎?”

    黛妮想了想,誠實地搖了搖頭,她雖然已經三天沒有進食了,但不知道為什么,身體并沒有變得過于虛弱,再加上尤莉剛剛喂給她的一顆糖,現在的黛妮竟然連饑餓都感知不到了。

    尤莉思考了一下,“那你等到第二次的時候,閉著眼倒在地上,如果有黑袍子伸手摸你的鼻子,你就屏氣,放松身體,可以做到嗎?”

    黛妮點點頭。

    尤莉摸了摸她的頭頂,“好黛妮,等到我們被放上板車,你一定要注意周圍,等到我們路過這個路口——你說過的吧,那個負責拉車的會停下來和路過的巡邏隊說話,我們就要在這個時候悄悄地滾下車,一定要小心,不能發出聲音!

    尤莉指了指她剛剛畫的簡易地圖,指尖停在一個路口上,叮囑黛妮,又怕黛妮記不住,反復強調:“到時候我們就躲在這里,你說過,這里有一個泥土柱子,旁邊還放著兩個大箱子,我們就藏在那里!

    說是大箱子,其實也不大,在黛妮的視角中,那個大箱子就只到黑袍人的膝蓋處,想要藏下兩個小孩有點困難,但好在這地方足夠黑,僅僅靠著幾根蠟燭的燭光照明,兩個小孩的身形足夠小,可以在這黑漆漆的環境中隱藏。

    黛妮再次認真點頭,表示自己聽清楚了。

    尤莉又哄著黛妮再次復述了一遍她們的行動,在黛妮一字不差地復述成功后,高興地再次摸摸摸她的小腦袋,“黛妮,你真聰明!

    黛妮靦腆地笑了笑,從最開始呆滯刻板的面容終于出現了一些新的變化。

    尤莉繼續說,“等到我們躲起來后,那些黑袍人一定會很快發現我們不見了,所以我們一定要盡快離開——跑到這里!

    尤莉指著另一個路口的視覺死角,“然后等巡邏隊離開,我們再往外跑!

    尤莉的計劃雖然稚嫩,但卻有實現的可能,至少對于兩個小孩來說,這個計劃確實已經是她們的極限了,更多的她們也做不到了。

    反而不如用簡單一點的逃跑方式,至少她們憑借著自己足夠完成。

    現在唯一的困難就是——逃跑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她們不一定有足夠的體力支撐。

    尤莉還好,她畢竟是大一點的孩子,平日里又經常到處跑著送東西,但她同樣餓了三天,即使有那幾顆糖果,也維持不了劇烈運動。

    而黛妮就更不用說了,小小一只,就連步子邁得都比別人要短上許多,想來她們兩個一起逃跑,很快就會被那群發現不對勁的黑袍子追上。

    而通往出口的路上一定會有更多的黑袍子守著,僅憑尤莉和黛妮一定跑不出去。

    所以她們最好的選擇,還是找一處易于躲藏的地方,藏起來,至少先躲過這四次的獻祭,以及之后的追捕,等待救援的到來。

    尤莉很聰明,也能想到這個問題,所以她把想法告知黛妮,想要讓黛妮找一找,有沒有適合她們長時間躲藏的地方。

    黛妮卻問出了一個關鍵問題:“會有人來找我們嗎?”

    尤莉一愣,她不解:“當然會啦,我被搶過來的時候爺爺就在場,他一定會去通知城主……駐扎在城里的守衛軍也會過來救我們的,你看這里這么多洛略斯爾城的孩子呢!”

    黛妮神情有些落寞,“可是黛妮的家人沒有了!

    尤莉頓時有些還手足無措,“。繛槭裁?難道你是孤兒嗎?”

    黛妮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她吸了吸鼻子,“大姐姐結婚,黑袍子出現了,大家都死了,黛妮被帶回來了!

    尤莉聽得一知半解,但還是努力捋清楚了,“你是說——那群黑袍人把你家人殺了,然后把你帶回來了?”

    黛妮嗯了一聲,又補充:“還有村子里的爺爺奶奶、叔叔嬸嬸他們!

    尤莉臉色有些難看,她聽懂了黛妮的話,意思是這群黑袍子屠殺了整個村子,就把唯一或者的黛妮給帶了回來,尤莉倏然想起自己被那群人強行帶回來的時候,似乎看見了爺爺從房間里沖了出來……

    爺爺不會也出事了吧?

    尤莉眉眼間染上了一抹擔憂,她原先以為這些人的目的就是偷孩子,應該不會對杰森爺爺出手,但現在聽到黛妮這么說,她也開始擔心杰森爺爺會不會被那群黑袍子傷害了。

    尤莉畢竟也還是個孩子,一想到相依為命的杰森爺爺會因此出事,心中就不免忐忑,恐慌。

    還有一點點想要掉眼淚,鼻子酸酸的,心里委屈。

    但她不可以。

    尤莉悄悄握拳,在心里對自己說:尤莉,你不可以掉眼淚,你已經是個大孩子了,你要堅強。

    這么鼓勵自己,尤莉終于還是把眼角的濕潤給憋了回去。

    她必須要活著回去,她要是死了,杰森爺爺和羅森大叔會有多傷心?

    尤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顆被她藏在衣服下面的吊墜正散發著些許暖意,讓她生出幾分安心來。

    這是尤莉擔心接下來的戰爭會傷害到她和她的家人,于是一位好心的天降者哥哥買下了這個防御吊墜送給了她,尤莉一直很感激對方,后來幾次遇見還送了一些家里羅森大叔做的零嘴,天降者哥哥十分高興,就是經常纏著她問她有沒有任務什么的讓小尤莉有些苦惱……

    但尤莉還是很感激那位天降者哥哥,至少這枚防御吊墜讓現在的尤莉有底氣逃跑,不是一味地在這里等待死亡的到來。

    尤莉按了按胸前的吊墜,感受著那月牙兒吊墜的棱角嵌入她的掌心,留下一道深深的白色痕跡。

    她看了一眼周圍其他的孩子,咬了咬唇低下頭,把小黛妮抱得更緊了。

    尤莉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她根本無法將這么多孩子一起帶走,別說帶走了,在餓了三天之后,這些孩子還有沒有體力思考逃跑這件事都不好說。

    尤莉最多只能帶走乖巧聽話,還有點力氣的黛妮,剩下的孩子她無能為力。

    尤莉閉了閉眼,狠心別過頭不去看其他的孩子。

    而懷中的黛妮默默地將頭埋進了尤莉的懷抱中,輕輕的呼吸著,無聲又乖巧,似乎在安慰難過的尤莉。

    尤莉吸了吸鼻子,心想:原來自己是這么自私的一個小孩。

    但是……她想活著。

    “吱呀——”

    地牢的門被推開,幾個黑袍子走了進來,帶著十足的壓迫感。

    地牢中原本還在低低啜泣的聲音倏然一靜,緊接著抑制不住的哭泣聲再次響起,原本在這三天壓下去的恐慌再次升起,這些孩子忘記了最開始被打死的那幾個,放聲大哭了起來,口中不停地喊著爸爸媽媽。

    當然和最初的時候還是有所不同的,至少現在喊著爸爸媽媽的這些哭鬧聲明顯比最開始小多了,三天未進食還是讓這些孩子變得虛弱了許多。

    然而為首的黑袍子顯然不喜歡這些哭鬧的聲音,揮了揮手,他身后的黑袍子迅速地從孩子之中揪出了那幾個哭得最厲害的,掐著脖子提起來,就像是提小雞仔一樣輕松。

    尤莉連忙抱住黛妮,往角落里縮了縮,盡量壓低了存在感,讓黑袍子忽視掉躲在陰影里的她們。

    黛妮也沒有出聲,安靜地窩在尤莉的懷抱之中。

    這是尤莉事先和黛妮說好的,黑袍子第一次來抓人的時候,他們重點目標是在那群哭鬧的孩子身上,但也不止是那些孩子,黑袍子還抓了幾個沒有哭鬧的。

    顯然哭鬧不是唯一條件,更可能是臨時起意。

    所以她們一定要盡可能減弱自己的存在感,這樣的話就不會被第一批挑出去。

    見到黑袍子抓走了幾個哭鬧的小孩,地牢里頓時安靜了下來,原本還在哭的孩子頓時想起了最初那幾個被打死的孩子,連忙捂住了嘴,一個個都像是遇見了老鷹的小雞崽,不住地害怕哆嗦著,恐懼著他們的下一步動作。

    黑袍子們默不作聲地走進孩子之中,那陰森的視線掃過這群哆嗦的小雞崽們,像是在滿足自己的施虐欲望似的,越是看見害怕得不行的孩子,越是要湊近,然后一把提起,獰笑著帶走。

    尤莉也有點害怕,她咽了咽口水,更加用力地把黛妮按在了懷里,有寬大的外套擋著,在漆黑的環境掩蓋下,一時之間還真的很難看出她懷里有另外一個小孩。

    黑袍子越走越近,尤莉緊張地呼吸都有些急促。

    可懷中的黛妮卻開始不聽話了起來,她輕微地扭動了一下身體,似乎還用手拍了拍自己的手臂。

    尤莉生怕黑袍子會因此注意到這邊,用力按了按黛妮,在黑袍子看不見的方向對黛妮做了一個無聲的口型:『別動!』

    黛妮那雙黑洞洞的眼睛透過衣服縫隙看向尤莉,她再次動了動身體,就在尤莉皺眉想要重新把黛妮按回去的時候,黛妮的小手指了一個方向。

    尤莉順著黛妮手指的方向看去,頓時冒出了一身冷汗。

    她們一邊思考一邊畫下的簡陋地圖還留在土面上沒有擦去!

    剛剛尤莉是拿著小石子在身前的土面上畫的,而黑袍子進來后,因為太過恐慌,尤莉抱著黛妮退到了更角落的地方,那個被刻畫在土面上的簡陋地圖就這么明晃晃地擺在了距離她們不過兩三步遠的位置。

    可這點距離,對于現在的尤莉來說,可謂是近在眼前卻如遠在天邊!

    因為有一個黑袍人正在朝著她們的位置逐漸靠近,他的手上還沒有任何一個孩子,倘若她現在沖過去把地上畫的地圖給擦掉,一定會引起那個黑袍子的注意,說不好就被抓走了。

    可要是不擦掉,那個黑袍子也一定會看見,到時候被發現這是個地圖,發現有孩子想要逃跑,那她們一樣也逃不掉!說不定還會死得更快!

    尤莉呼吸急促,張了張嘴,眼睛死死盯著那個地圖,心中不斷懊悔自己為什么剛剛沒有謹慎地將地圖給擦掉,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恐懼一點點蔓延,害怕使她原本聰明的腦袋亂成了一片漿糊,她根本想不出任何解決的辦法。

    杰森爺爺……羅森大叔……

    她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再見到大家了?

    尤莉憋了許久的眼淚悄悄溢出眼眶,劃過臉頰,砸在了懷中小黛妮揚起的面頰上。

    黛妮靜靜地看著尤莉,突然伸出手,為她擦去了眼角的淚珠。

    黛妮軟糯的聲音響起:“別哭!

    然后一個用力,掙扎出了尤莉的懷抱,跌跌撞撞地朝著那畫著簡陋地圖的位置撲去——

    第268章

    尤莉的下意識地伸出手, 卻只撈了個空,連黛妮的衣角都沒有拉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黛妮撲在那張簡陋地圖前, 用身體擦去了那畫在土面上的圖案。

    漆黑的長袍衣擺停在了黛妮的面前。

    黛妮直愣愣地抬頭,順著那漆黑的長袍一點點往上, 對上了一張詭譎的面具。

    黑袍子低下頭, 看著突然躥出來撲到在他面前的小孩,瞇了瞇眼, 朝那個小孩伸出手——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停止定格,呼吸都被屏蔽,尤莉聽見了心口處傳來的躁動, 如驚雷炸響在耳邊。

    黛妮看著那只手朝著自己逼近, 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到了這種時候也不忘繼續用衣擺蹭掉地上的地圖。

    “咚咚”

    “咚咚”

    “咚咚”

    心跳得越來越快,尤莉的腦海里一片空白, 她眼睜睜地看著黑袍子抓住了黛妮的衣領, 就要將她提起,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被放慢了幾十倍,一點點呈現在了尤莉的瞳孔之中。

    “咕咚”

    尤莉下意識地咽了一口唾沫,手掌按住了頸側的吊墜, 也不知道她的腦海里究竟在想什么, 她翻身而起, 朝著黑袍子和黛妮的方向沖了上去,一把從黑袍子手中將黛妮搶了回來, 緊緊抱在了懷里。

    明明自己也是一只小獸,卻牢牢地將另一只小獸劃進了自己的保護范圍。

    “別帶走我妹妹,我和你們走!庇壤蚵曇舾蓾杏謳е鴰追制蚯, 像個受驚的刺猬,渾身炸開了尖刺,緊張而不安地盯著黑袍子的方向看。

    “哈?”

    黑袍子發出一個嗤笑的單音節,看向尤莉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具尸體……甚至是一具會講笑話的尸體。

    那從上而下的,俯視的,宛若看樂子的輕蔑眼神,像是一把把尖銳的刀,刮得尤莉遍體鱗傷,忍不住踉蹌的退后了一步。

    這邊的動靜似乎引起了黑袍人頭目的注意,陰森而銳利的目光刺向角落的方向,刺得人遍體生寒。

    尤莉心跳得更快了,她抱緊了懷中的黛妮,不著痕跡地將剛剛一把扯下的吊墜,塞進了黛妮的手中。

    黛妮悄悄睜開了眼睛,看向尤莉。

    尤莉抱緊了懷中的‘洋娃娃’,低低呢喃:“別怕……”

    黑袍子尾音上揚,“姐妹情深?”

    隨即他伸手,一把將尤莉懷中的黛妮重新搶了回來,緊接著一腳將尤莉踹飛出去,尤莉小小的身體迅速倒飛出去,砸落在地上接連滾了好幾圈,直到一口鮮血噴出,才狼狽地停下,趴在地上沒有了動靜。

    黛妮見狀掙扎了一下,又很快安靜下來。

    安靜地被提在手中,像一只沉默的小羊羔,隨時等待屠夫的刀落下。

    “不自量力!

    黑袍子饒有興趣地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小崽子,“你倒是比她聰明多了,知道這種時候反抗才會死得更快!

    “怎么樣,要不要求求我,干脆把你姐姐也帶上,這樣你們好更快地去地下團聚?”

    黑袍子的話語中帶著濃濃的惡意,讓周圍的孩子再度躁動起來,恐慌在這個小小的地牢中彌漫開來。

    “不要節外生枝!焙谂廴祟^目冷冰冰地制止了黑袍子繼續噴灑毒液,“帶上那個羊羔就回來。”

    黑袍子被制止了,似是有幾分不滿,嘖了一聲后卻也沒有說什么,拎著黛妮往回走,再也沒給地上那個被踹飛后生死不知的小崽子一個目光。

    黛妮始終低著頭,像是沒有看見眼前發生的事情一樣,只是緊緊握住手中的東西,就在馬上要被帶離小小的地牢時,她忍不住抬頭朝著尤莉趴著的方向看了一眼。

    尤莉依舊趴在地上沒有爬起來,臉卻從趴在地上轉變成微微抬起,朝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看來,那一瞬間兩個孩子的視線撞在了一起。

    尤莉張口,對著黛妮做了一個口型。

    『逃出去』

    黛妮,我們要逃出去。

    黛妮閉上了眼睛,小小的手中包裹著一個月牙兒的吊墜,她吸了吸鼻子,在最后一秒對著尤莉的方向點了一下頭。

    很輕,就連提著黛妮的黑袍子都沒有感受到黛妮的動作,但尤莉看見了。

    她安心地閉上了眼睛,在地牢門再次被關上的時候,發出了猛烈的咳嗽聲,仿佛五臟六腑都要被咳出來了一般,喉間不斷溢出鐵銹味的腥甜,怎么壓也壓不下去,身上火辣辣的痛,像是有個小錘子一點一點敲碎了她的骨頭,再拼接。

    好痛……爺爺……

    尤莉好痛……

    尤莉努力抱緊了自己,在地牢的陰翳之中縮成一團,明明拼命想要忍住,眼淚還是不自覺地從眼角滑落。

    惶恐與思念蔓延,小小的尤莉卻只能讓自己更加堅強。

    她小幅度地喘氣,將身上那股劇痛慢慢壓了下去,緩過勁后也沒有再亂動,就這么安靜地躺在原地,閉著眼一邊回憶著之前畫出來的地圖,一邊將心中的恐懼按壓下去。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個目標。

    要逃出去。

    ……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可能一個小時?也可能是兩個小時。

    地牢的門再次被推開,蜷縮在地上的尤莉身體緊繃了一瞬,又悄悄放松了下來,一點一點偽裝出虛弱到快要死掉的狀態。

    直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被抬起,放在了板車上,被推出了地牢的門,尤莉才緩緩地松了一口氣。

    出來了。

    接下來是在路口翻下去。

    尤莉悄悄睜開一只眼睛,看清了自己所在的板車位置,心再次被提起,她并沒有幸運地被放在了板車的邊緣,她處于板車正中央的位置,這里想要跳下板車還不引起注意,簡直是天方夜譚。

    怎么辦?

    尤莉心中慌亂,下意識地轉頭,卻和一個黑袍子藏在面具下的眼睛對上了視線。

    尤莉:?!

    ***

    晏云清抱著試一試的態度,讓菲尼帶路,去找小黛妮,沒想到菲尼竟然真的帶他找到了地方。

    和梅林他們找到的血池地下祭壇離得并不遠,甚至可以說很近,入口非常隱蔽,若不是菲尼帶著他找過來,晏云清甚至根本看不出來這里還隱藏著一個入口。

    入口處就有數個魔法陣掩藏在其中,極為復雜,各個都是威力極大的,用上了最頂尖的魔法石,有著超高的魔法造詣,一不小心踏錯了,就算是西奧多這種程度的強者,來了都要被重傷——

    更別說西奧多現在根本就不在巔峰時期。

    晏云清看著門口的陷阱,眉頭皺起,這個程度的防守簡直不可思議,比血池所在的那個地下祭壇要復雜千百倍,倘若擅長這方面的梅林在這,說不定能試著破解一下,然而梅林還處在昏迷期間,根本沒有清醒的跡象。

    強行突破?先不說他的實力如何,就算西奧多能夠拼著重傷強行突破這個限制,那這附近十里的生靈也會瞬間被魔法碎片絞殺,他來是為了救人,而不是干脆把桌子掀了,所有人一起死。

    太巧了。

    仿佛一切都剛剛好。

    晏云清不由得懷疑梅林的昏迷是有人故意為之,就好像黑暗中有一雙眼睛,時時刻刻盯著他,操控著這一切。

    晏云清垂眸,思考著應該如何破局。

    菲尼依舊在他身邊嘰嘰喳喳地喊著,著急地讓他快點想辦法救出黛妮。

    晏云清被吵得耳朵痛,他剛想手動讓菲尼閉嘴,就發現自己的聯系人列表收到了一條來自[英奕]的消息。

    [英奕]:我從[戰狼]那邊得知保護任務變更了,你正在追查那個NPC的下落,我幫你在玩家中打聽了一下,找到了那群亡靈魔法師的位置。

    [英奕]:[位置信息分享]

    晏云清精神一振,他發現[英奕]發來的位置信息和他現在所在的位置出入不大,很顯然[英奕]并不是隨便給了一個位置,而是真的有線索。

    [日安]:他們是怎么知道的?

    [英奕]:看來消息是準確的,你已經找到哪里了?

    [英奕]:我們公會里有幾個特別上擅長潛伏……呃,潛行的玩家,那天洛略斯爾城出事后,就主動跟著那群黑袍NPC走了,沒有被發現。

    [英奕]:那群黑袍NPC跑到了一個秘密基地,我們的人就偽裝成對方的人,跟著混入了進去,剛剛匯報說看見那群失蹤的孩子了。

    晏云清看著[英奕]的話,緩緩打出一個問號,[英奕]這個意思,是不是說他們的人……官方的人,潛入進了永恒神教的隊伍中,還沒有被其他人發現,就這么堂而皇之地做起……臥底?

    還擅長潛行的玩家……別不是擅長潛伏行動的同志吧?連永恒神教那個邪教組織都混的進去?

    這簡直再一次刷新了晏云清對官方的認知。

    官方的人竟然這么重視這個世界嗎?竟然連潛伏的人都派來了……不是,[英奕]就這么把這么重要的事情告訴他了?這不對吧?

    難不成他之前營造的游戲隱藏GM這么不成功?根本沒有忽悠到官方的人?官方還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玩家?

    這也不對吧?那怎么會和一個普通玩家說這么機要的東西?

    晏云清百思不得其解,還有點摸不著頭腦。

    感覺怪怪的。

    但晏云清也沒時間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他連忙發過去一個消息。

    [日安]:可以讓你們的人出來帶我進去嗎?或者你們在我想辦法進去之前幫我保護好任務NPC……嗯,所有孩子。

    [英奕]:保護可能做不到,混進去的那個玩家等級不高,其他的黑袍NPC大多數都是七八十級,那個玩家只有二十八級。

    簡而言之,打不過。

    晏云清皺眉,二十八級?那這個等級想要出來接他下去恐怕也很難,畢竟在普遍七八十級的黑袍人中間,出現了一個二三十級的,太過顯眼,或許那個玩家有什么辦法遮掩住了自己等級信息,偽裝等級信息。

    但是這種情況最好還是當一個存在感不強的小嘍啰,讓別人忽略自己,而不是嘗試上來接人,一個不小心說不定那玩家就被黑袍人給發現殺了。

    到時候玩家進入復活CD,他也徹底失去了對地下的信息掌控,只能抓瞎。

    [日安]:麻煩了,能把那個玩家的好友推給我嗎?

    [英奕]很爽快,很快把對方的游戲id發了過來,晏云清看到這id不免一愣。

    [斷橋殘雪]?

    怎么會是他?

    等下,這個不是一個游戲劇情考據博主嗎?怎么搖身一變變成官方的人了?

    這是哪門子的潛伏人員?這根本就不是官方的人吧?

    晏云清抽了抽嘴角,好嘛,他就說[英奕]不可能那么爽快地告訴他,官方有潛伏人員在《歸途》里,更不可能把對方的身份信息id都告訴他,這并不符合保密原則。

    感情是這位所謂的潛伏人員本來就不是官方的人啊。

    晏云清隨手加上了對方好友,別看[斷橋殘雪]和晏云清遇見過幾次,但他們(游戲馬甲)還真的沒有游戲好友。

    等了大概十來分鐘,[斷橋殘雪]通過了好友申請,他似乎早就知道了晏云清的目的,上來就很爽快地丟給了他一個鏈接。

    晏云清不明所以地點進去,發現這竟然是論壇上的一個直播帖子。

    自從內測3.0后,游戲又更新了很多新功能,把之前玩家心心念念的游戲截屏和游戲錄制端了上來,還增加了一個直播功能,可以讓玩家在論壇里開始直播帖子,帖子點進去就和視頻網站的網頁版一樣,一個播放區域,下面則是實時更新的回復樓層,這些回復樓層也會變成彈幕浮現在視頻區域。

    而晏云清點開的鏈接,就是這樣一個視頻直播的帖子。

    還是[斷橋殘雪]開的直播貼。

    [斷橋殘雪]:我想文字可能不太好描述,開直播給你看吧,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訴我就好。

    晏云清沉默,將視頻縮小放在視線的右前方,一邊研究怎么進去,還能一邊觀察里面的情況。

    倒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

    [斷橋殘雪]突然的開播,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

    畢竟最近[斷橋殘雪]又失聯了,之前的劇情考據貼都斷更了,不少關注他的粉絲天天在他的帖子里留言,詢問他什么時候更新。

    而他突然冒出來開直播帖子,殺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

    回復樓層不斷刷新,都變成了一個個彈幕漂浮在視頻最頂端。

    [失蹤人口回歸?]

    [老雪啊,怎么還不回家呢?家里八十歲老母和八歲孩子不要了嗎?我命令你迅速更新,而不是開新坑!]

    [這什么地方啊,黑乎乎的?]

    [雪神也開直播帖了嗎?我以為雪神都是劇情帖]

    鋪天蓋地的彈幕感嘆失蹤人口回歸,中間還穿插了幾個好奇[斷橋殘雪]所在的地方。

    [怎么不出聲?是不是開錯直播了?不會想點錄制結果點到直播了吧?]

    [話說歸途的論壇什么時候這么多人了?之前新帖子想要翻頁都需要個大半天,這才幾分鐘帖子都第三頁了]

    [前面的,這都五萬名內測玩家了,能不快嗎?不過都已經五萬玩家了,也不知道游戲工作室什么時候開公測,慢的要死]

    [到底什么時候有畫面?怎么還是這么黑。慷愕叵峦诘V呢?那也得插個火把避免刷怪吧?]

    [這是歸途,不是我的世界]

    [咦,前面好像有燭光?明明滅滅的?感覺我的眼睛要瞎了,一直從黑不溜秋的一團中尋找主播]

    [我靠,雪神身邊是不是有人?我感覺我看到了身邊那幾團黑影在動。縘

    很快,在觀眾逐漸適應[斷橋殘雪]直播的亮度之后,彈幕討論的就多了。

    [主播身邊確實有人啊!他們是并肩走的,他們這是要去哪里?]

    [怎么都穿得黑漆漆的,看著不像是什么好人,主播不會是又遇上了什么NPC勢力被俘虜了吧?]

    [靠,這黑袍子和花紋面具,不就是之前[大A哥]發的科普帖中的永恒神教信徒打扮嗎?]

    [主播這是落到邪教徒手中了?不會被綁起來燒了吧?]

    [不是,我怎么感覺雪神的打扮好像和這些邪教徒差不多。繌淖呗返囊暯强梢钥吹街饕暯堑囊路,你們看這不也是黑袍子嗎?(對比圖)]

    《歸途》的直播可以選擇視角,而[斷橋殘雪]選擇的直播視角就是主視角。

    但觀眾還是從細枝末節中分析出了[斷橋殘雪]穿得和周圍人一樣,都是黑袍子。

    甚至還有人上了分析圖。

    [我靠,雪神你失蹤這么久,感情是去邪教組織里臥底了嗎?]

    [不兒,哥們?游戲是這么玩的嗎?]

    [在我們還在按部就班升級的時候,雪神已經潛入超級大boss陣營里做臥底了,刺激。

    晏云清看著彈幕討論的趨勢,感覺有點糟心。

    這些玩家別被帶壞了,一個個學著跑去永恒神教臥底,別到時候打草驚蛇了……咦?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玩家又不會真死了,天賦技能估計沒辦法被剝奪,臥底被發現了頂多就是喜提一天復活CD,掉一點經驗,屁事沒有。

    但他可以在論壇獲得更多關于永恒神教的線索!

    而且玩家和永恒神教斗起來,晏云清也不需要擔心這些玩家跑去霍霍普通人了。

    一舉兩得。

    西奧多默默走到了晏云清的身邊,“王,我找到了另一處可疑的地方,我們可疑嘗試從哪里試試進去!

    晏云清回過神來,立刻跟上西奧多,帶著菲尼去找另外的入口。

    他也始終留意著直播中的[斷橋殘雪],見到他們走到一個地牢面前,所有黑袍人都停了下來,為首的那人低聲吩咐:“把那些快死的小崽子提出來,直接這批獻祭掉,免得折損太多!

    說完他拿出鑰匙,打開了地牢的門,用力一推,地牢之中的景象展現在直播帖中的每一個觀眾眼前。

    小孩子。

    很多的小孩子。

    被關在地牢里的小孩子一個個面色難看,好些都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緊閉著雙眼,呼吸微弱,甚至看不出一絲起伏。

    這個畫面配上為首黑袍人的話,炸出了一堆潛水黨。

    [我靠我靠!什么情況?]

    [怎么有這么多小孩?這群邪教徒說什么呢?要把這些孩子獻祭?靠?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都是邪教徒了,難不成還有別的『獻祭』?]

    [我靠,這群孩子我怎么有點眼熟呢?最左邊那個小男孩,我怎么感覺我見過?]

    [等下,這些孩子不會是之前洛略斯爾城失蹤的孩子吧?]

    第269章

    尤莉渾身僵硬, 恐懼的陰霾讓她無法挪動視線,又或者閉上眼繼續偽裝,只能直愣愣地和頭頂上方的黑袍人對視。

    尤莉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 寒意迅速從尾椎骨往上爬,遍布了全身。

    那人居高臨下, 冷血而淡漠地……轉移了視線。

    尤莉一愣。

    她的心臟還在砰砰直跳, 手腳不自然地顫動著,尤莉以為自己這次是真的死定了, 可偏偏發現了她偽裝的黑袍子只是輕飄飄地放過了她?

    為什么?

    尤莉茫然不解,她盯著那黑袍子看了一眼又一眼,她可以確定對方一定是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說不定早就看破了她的偽裝。

    可是為什么沒有把她揪出來?

    尤莉想不明白, 但她知道自己應該行動了,要自救。

    不知道黛妮逃出去沒有?

    尤莉閉了閉眼睛,想起自己塞進黛妮手中的那枚防御吊墜, 按下心中的不安, 開始一點點往板車的邊緣挪動。

    [斷橋殘雪]察覺到了板車上的異動, 低頭就對上了一雙漂亮的眼睛,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眸中一瞬間充斥著恐懼與畏縮,不像其他被放在板車上的孩子, 一個個都灰蒙蒙的, 下一秒就要停止呼吸了一般。

    [斷橋殘雪]沒有去負責挑選孩子, 而是負責拉車,所以挑選搬動的時候沒有發現尤莉的異常, 反而是在運送的路上發現了。

    這個孩子的奄奄一息明顯是轉出來的。

    不過[斷橋殘雪]視線一轉,就當做沒看見。

    跟隨他主視角的觀眾也都看見了小小的尤莉紛紛在彈幕上留言。

    [這小孩有點意思]

    [她是不是想逃跑?這個劇情有點意思]

    [雪神這是接到了臥底任務嗎?拯救這些孩子?]

    晏云清也看清了尤莉的長相,看到尤莉病懨懨地被黑袍人隨意拖動的時候擔心了一下, 看到尤莉后面的動作又放下心來。

    尤莉是聰明的,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要裝成虛弱的模樣,但她應該是發現了什么,正在努力自救。

    但那些黑袍人的等級都太高了,晏云清留給尤莉的那枚防御吊墜只能抵擋五十級以下的攻擊,對于一眼掃過去多是七八十級的黑袍人來說幾乎不是什么阻礙。

    他需要再快一點找到進入的辦法了。

    晏云清給[斷橋殘雪]發了個消息,讓他盡可能地拖延時間,不要這么快把這些孩子送去黑袍人的目的地。

    他將直播貼縮小,放在一邊,心中隱隱生出了一股不安。

    尤莉是見到了,但黛妮呢?

    不會出事了吧?

    ***

    尤莉努力地挪動身體,好幾次都發出了比較大的動靜,或許旁邊護送的黑袍子沒有發現,但推板車的這個一定是看見了。

    但他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似乎是放任了她的小動作。

    尤莉試探了兩次,發現這個黑袍子確實沒有管她的意思,大著膽子挪了兩下,幅度很大,幾乎是挨到了板車的邊緣,拖著好幾個孩子的板車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呀一聲,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怎么回事?”

    尤莉立刻僵硬著身體,閉上眼睛做出奄奄一息的模樣,那問話的黑袍子一眼掃過,并未發現什么異常,只是看向推車的人。

    “路面有點不平,剛剛那邊有個小坑,不小心卡了一下。”[斷橋殘雪]半低著頭,讓眼睛隱藏在陰影之中。

    “注意一點。”

    聽到[斷橋殘雪]的解釋,那黑袍子不再多說什么,只是再次掃了一眼這些孩子,確定沒有任何異樣之后,收回了視線。

    尤莉又等了十來秒,確定那人的視線確實挪開了,才悄悄地吐了一口氣。

    她從剛剛開始,心臟就一直在怦怦跳,緊張得額角都是冷汗,身體也過于僵硬,要是那黑袍子再多看兩眼,她肯定是要露餡的。

    幸好。

    ……就是不知道這個黑袍子叔叔為什么要幫她隱瞞?

    尤莉再一次悄咪咪地看了一眼推車的黑袍子,在心中暗自慶幸,但又有點奇怪,黛妮好像并沒有說過有這么一個黑袍子?

    這樣想著,尤莉聽到了幾道從遠而近的腳步聲,精神立刻緊繃了起來,到了關鍵的路口了。

    ——可是好像有哪里不對?

    尤莉遲疑,只聽那腳步聲極為凌亂,似乎在奔跑。

    同樣聽見了這腳步聲的黑袍子都警惕起來,停下了遠遠觀望著,只見另一行黑袍人出現在了轉角的路口。

    “發生了什么?”押送的黑袍人出聲。

    另一邊的黑袍人回答:“上一批的小崽子丟了一個,上面下令所有小隊尋找!

    “丟了一個?”押送的黑袍人遲疑,“怎么會弄丟?看守的怎么回事?”

    “誰知道呢?馬上要舉行儀式了發現少了一個,立刻就下令開始找,實在不行就要再提一個小崽子過去!

    “那就趕快找,讓通道那幾個警惕點,別把這些小崽子放出去了,洛略斯爾城一口氣丟了這么多孩子可熱鬧著,被小崽子跑出去告訴那些人,你我可都要交代在這里!

    “知道了,還用你說!

    黑袍人說了幾句話,很快就重新啟程,而尤莉已經按照之前策劃好的,迅速從推車邊緣滾落。

    小小的身體砸在土面上發揮出了些許動靜,還差點引來了黑袍人的注意,還好推車的黑袍子挪動了一下推車,推車發出了吱呀難聽的一聲,才讓其他人忽略剛剛的一聲悶響。

    尤莉感激地看了一眼推車的黑袍子,隨即迅速躲進了角落的陰影處,好在她身上的外套也是深色的,籠罩在外套下,在黑乎乎的童通道中并不顯眼。

    押送孩子的黑袍子離開,搜查的黑袍子卻沒有那么快地離開,尤莉放輕了呼吸,縮在角落里一動不動,盡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這個走廊終于再次安靜下來,尤莉才小心翼翼地掀開了外套,朝著外面張望了幾下,見到沒人咬牙扶著墻站了起來,此刻的她手腳發麻,每走一步的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尤莉跌跌撞撞走了兩步,揉了揉小腿肚子,最后齜牙咧嘴地抱著外套一路朝著記憶中那簡陋地圖中可以藏身的地點跑去。

    中途又遇見了好幾批搜查的黑袍子,尤莉都險而又險地躲過了,她深吸了一口氣,握了握發顫的手,東躲西藏地努力了一番,才總算是找到了藏身處。

    將自己小心翼翼藏在黑暗之中,尤莉終于有精力去想那群黑袍子搜尋的對象。

    是黛妮嗎?

    應該是黛妮吧,她已經把吊墜給黛妮了,黛妮肯定是能跑出來的。

    尤莉有些力竭,精神因為到達了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而倏然放松下來,這一放松就感受到了濃濃的倦意如潮水般襲來。

    餓了三天,僅僅只補充了一點點糖分的尤莉經過這么驚心動魄的一段逃亡之路,小孩子的體力已經消耗殆盡了,此刻即使她知道睡過去不好,還是忍不住閉上了雙眼,淺淺地進入了夢鄉。

    ***

    另一邊,本應該進行第一次獻祭的血池邊上,為首的黑袍人冷冰冰地看著面前一個個如同鵪鶉般的小孩。

    他臉上的面具花紋和其他人的稍有不同,別人的花紋都是黑色,他的面具花紋墨中透出一股紅,比起黑色更像是暗紅色,顯得無比詭譎。

    “你們是湊滿十個拉過來的,那這里為什么只有九個祭品?”

    “找,找不到你們就替那個丟了的祭品!

    黑袍人陰森森的語氣叫人聽得毛骨悚然,在這潮濕陰暗的環境里更顯得鬼氣森森。

    面前被捆在一起的小孩顫抖兩下,一個個將頭低得更深了。

    而被訓話的黑袍人更惶恐,連忙應聲散開繼續尋找。

    隨即第二批的祭品也被拉了過來,第一批湊不滿十個,第二批剛好足夠數量,剛好可以頂替第一批的祭品投放下去。

    板車在暗紅色面具黑袍人面前停下,他的視線在那板車上橫七豎八躺著的孩子身上一掃而過,突然眼神一凝。

    “……九個?”

    他的聲音中隱隱帶上了幾分怒意,看向押送隊的小首領,“你們就帶了九個祭品過來?”

    押送的黑袍人錯愕,立刻低頭去數:“不可能,我特意清點過數量——少了一個?!”

    板車不算大,要裝下這么多孩子,還是疊放了一下,這就讓一眼掃過去難以看清有多少個孩子,然而十以內的數數總不會有人苦手,只要認真一數,很快這黑袍人就發現了不對。

    真的少了一個!

    可當時他在鎖起門的時候特意清點過,確定了有十個之后才送過來的,可現在卻憑空丟失了一個!

    這怎么可能?

    他首先就用懷疑的目光看向推車的[斷橋殘雪],[斷橋殘雪]卻只是低頭,也表現出了幾分不可思議來。

    暗紅花紋面具的黑袍人震怒:“所以你們又弄丟了一個祭品?一共只運送了兩次,你們竟然弄丟了兩個祭品?”

    他看起來要氣炸了。

    旁邊的人在他憤怒的聲音中唰唰跪倒了一片,顫巍巍地趴在地上,看起來比這些所謂的祭品要更加害怕。

    “主教,我——”

    “轟——”

    還沒等那個押送的黑袍人有什么解釋,他的身體已經像是一個熟透的西瓜,爆炸的氣球一樣炸開了,頓時血霧四起,血腥味彌漫了開來,碎肉塊如同下雨一般砸落在地上。

    頓時,周圍趴倒一片的全部噤聲,不敢再多說一句話為自己辯解,只能一個勁的發抖,祈求著面前的黑袍人不要為此遷怒到自己。

    地上的血水順著略微傾斜的地面,一點點朝著血池的方向流動,最后這名押送的黑袍人碎了一地,一身血肉也歸于了血池之中。

    那是一個比梅林所找到的血池更大更震撼的建筑物,池中的鮮紅液體不斷翻滾著,散發著濃郁的血腥味,不詳的暗紅色霧氣升騰而起,緩緩被中央的水晶球吸收。

    押送黑袍人的血液與碎肉沒入了其中,就好像是一顆石子被丟進了海洋之中,沒有掀起半點波瀾。

    這一幕震懾住了所有人,包括正在蹲守直播帖的觀眾。

    一排排問號刷出來。

    [真的假的,尺度這么大的嗎?]

    [我記得游戲里的怪物尸體都會以游戲那種不科學的變成光點碎片消失,還以為這又是什么12+綠色游戲,結果劇情里的反派boss這么血腥嗎?]

    [我靠,好惡心的一幕,我還在吃飯呢!別逼我吐出來!]

    [國內的游戲也可以帶血腥暴力的情節了嗎?總覺得下一秒這游戲就會被家長舉報下架,根本等不到公測那天]

    [主播要不關直播吧?這要是再直播下去,恐怕號要沒了]

    [前面的,這是游戲論壇自帶的直播帖,還沒有版主紅大衣,哪來的號沒警告?]

    [我宣布這個會是年度最佳恐怖游戲了]

    晏云清心也跟著沉了下來。

    雖然那些孩子中沒有黛妮和尤莉的身影,想來她們兩個應該是那兩個丟了的‘祭品’,按理說晏云清應該松一口氣才對,可直播中這血腥的一幕,再加上那些被捆綁在原地的孩子,都讓晏云清無法真正心安理得地將自己置身事外。

    他自認為自己不是爛好心的圣父,現在的他也確實無能為力,但……

    晏云清咬咬牙,“西奧多,快一點。”

    他們正處在另一個入口處,拆解上面的陣法,這里的魔法陣沒有剛剛那個入口威力大,也不容易觸發,但仍然需要一個正確的進入密鑰。

    他們沒有,只能選擇強拆。

    西奧多對此一竅不通,只能由半吊子晏云清自己上,西奧多在一邊輔助。

    他們必須要更快一點,在那些孩子還沒有被獻祭的時候,進入地下祭壇。

    晏云清心想。

    “咔滋咔滋……”

    一道皮靴碾壓過雪地的腳步聲響起,由遠而近。

    有人!

    這個偏僻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更別說這附近唯一一個山村已經被永恒神教的黑袍子給屠殺干凈了,已經一個不剩了。

    這里根本不可能有無關人士路過。

    晏云清倏而轉頭,對上了一雙深褐色的眼眸……和一張熟悉的臉。

    德米特里厄斯。

    德米特里厄斯穿著永恒神教如出一轍的黑袍子,花紋面具被他捏在手中,站在晏云清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好久——不見!

    德米特里厄斯一改之前社恐陰暗的模樣,將遮擋住眉眼的碎發全都捋了上去,露出飽滿的額頭,那精致的五官全部展露出來,竟然有幾分耀眼。

    “澤維爾,”

    “或者,魔王陛下?”

    德米特里厄斯的嘴角揚起,露出了一個挑釁的微笑,明明是熟悉的臉,晏云清卻覺得那樣陌生,這和他所認識的那個德米特里厄斯完全就是兩個人。

    而德米特里厄斯口中的那句話,更是讓晏云清心跳漏了兩拍。

    西奧多上前一步,將晏云清擋在了身后,冷著臉皺眉凝視眼前突然出現的人。

    “德米特……里厄斯?”晏云清站起身,死死盯著德米特里厄斯,試圖從德米特里厄斯的表情中找到一絲破綻。

    和德米特里厄斯有著同樣的面貌,頭頂顯示的NPC名字也是『德米特里厄斯』,但氣質完全和希格瑞特學院中的德米特里厄斯不一樣,倒是和他在學院外偶遇的那個同樣叫做『德米特里厄斯』的永恒神教少主有幾分相似。

    并且眼前這個德米特里厄斯也確實穿著一身永恒神教的衣服。

    試探一下。

    晏云清這樣想著,努力柔和了一點語氣,“你在說什么?什么魔王陛下?”

    德米特里厄斯挑眉,捏著面具的那只手隨意上下拋了兩下,他輕笑出聲,“哦?是嗎?”

    他的視線落在了晏云清的臉上,笑容里帶著無言的深意,“你的形象還真是多變,不過你現在這張臉真不如你在學院的那張,我更喜歡你在學院的樣子!

    晏云清一愣,突然想起來自己現在還頂著[日安]的馬甲,雖然同樣是黑發紅眸,但晏云清在捏臉的時候還是修改了不少細節,而在希格瑞特學院用的澤維爾馬甲則是他穿越過來的那張原生臉。

    原生臉更精致漂亮,或者說更偏向柔和魅惑那一類,隨著等級的提高,魅惑的感覺逐漸消失,但屬于魔物的親和力依舊沒有降低,反而max了。

    而[日安]的這張臉,晏云清捏得就偏向了穩重的那一類,削減了柔和的線條。

    兩張臉也算是有本質上的區別。

    而德米特里厄斯對著屬于[日安]玩家的臉,喊出了他澤維爾的馬甲,說明德米特里厄斯早已知道了他的馬甲,至少[日安]和澤維爾都是他這一點德米特里厄斯絕對清楚。

    可他卻對這個一看來者不善的德米特里厄斯沒有多少了解。

    他在明敵在暗,這可真是一件糟糕的事。

    “你到底是誰?”晏云清皺眉,他可以確定眼前的德米特里厄斯雖然頂著德米特里厄斯的模樣,但絕對不是德米特里厄斯。

    “我?”德米特里厄斯輕笑,“你剛剛不是還喊了我的名字嗎?我是德米特里厄斯啊……你親愛的室友。”

    “說起啦,你已經好久沒有回學院了,真是遺憾!钡旅滋乩锒蛩拐f,“我很喜歡你每天為我做的早餐!

    晏云清皺眉。

    這家伙……竟然連他與『德米特里厄斯』在希格瑞特學院住宿的細節都知道?

    對于『此德米特里厄斯非彼德米特里厄斯』這個猜測如空中樓閣搖搖欲墜。

    晏云清瞇了瞇眼,突兀地說道:“你不是他!

    德米特里厄斯挑眉,“我當然不是他。”

    晏云清一怔,沒想到德米特里厄斯竟然就這么承認了?不是剛剛還在說惡心的話在膈應他嗎?

    德米特里厄斯:“因為他就是我啊。”

    晏云清:……

    明明是頗為緊張的對峙環節,但晏云清還是不免生出一股無語凝噎的情緒來,這個神經病到底想要做什么?

    德米特里厄斯剛剛想要說些什么,一直把晏云清護在身后的西奧多突然開口,他看著德米特里厄斯,燦金色的眼眸中皆是防備。

    “你身上有亡靈魔法的痕跡!

    “哦?”德米特里厄斯意外地看了一眼西奧多,“沒想到啊,我還以為你受傷這么嚴重,感知也跟著退化了,竟然還能看出我身上的亡靈魔法。”

    晏云清錯愕地側頭看了一眼西奧多,又看向德米特里厄斯,聽到亡靈魔法時,一個離譜的猜測從他心底升起。

    “你是……”

    “奇恩?”

    當這個禁忌的名字被念出,還在對峙的西奧多和德米特里厄斯皆是一頓,西奧多明顯做出了戰斗的姿勢,而德米特里厄斯則是倏然一笑。

    “魔王陛下,這才想到嗎?我以為我表現得很明顯了!

    德米特里厄斯那雙深褐色的眼眸對上晏云清的紅眸,這種顏色的眼眸往往讓人看上去極為深情,像是流淌著蜜糖一般,柔軟,美好。

    很少有人知道,傳說中狠辣、陰毒,將無數生靈虐殺轉成亡靈的傳奇亡靈法師奇恩,其實是一個看起來極為陽光帥氣,溫和無害,甚至彬彬有禮的紳士。

    ——他將自己偽裝成一朵甜美的花,引誘著無數‘蜜蜂’前來,在‘蜜蜂’落入他的圈套之后,又化作捕蜂人,將其煉制成他的傀儡亡靈,為他所驅使。

    在所有有關奇恩的傳聞中,他都是一個恐怖的,仿佛有三頭六臂的存在。

    傳聞中的奇恩和真實的奇恩差異太大,這才導致很少有人會在第一眼見到奇恩的時候對其產生防備,最后演變成了悲劇。

    現在的德米特里厄斯,就是奇恩常用的偽裝,溫和無害的紳士。

    晏云清看著系統偵查出的結果,上面顯示的178級,讓晏云清呼吸沉重了幾分。

    和西奧多的等級差異不算大,甚至西奧多的等級要更高,而他們現在又是二對一,看起來他們的勝算很大,然而真實的戰斗力卻不能這么計算。

    他現如今的等級是112級,這個等級在178級面前根本不夠看,在高等級強者的戰斗中,10級之差就已經是天塹般的深溝了,他們卻差了六十幾級。

    面對頂著德米特里厄斯殼子的奇恩,他就是一個小趴菜,根本擋不住一擊。

    而和奇恩有著一戰之力的西奧多,卻是重傷狀態,無法發揮出全力,即使等級比德米特里厄斯要高出不少,卻也難說能擊敗德米特里厄斯,甚至再次斬殺他。

    畢竟亡靈魔法之難纏,他們是早已領教過的。

    之前殺死奇恩的時候,可不僅僅有一個全盛時期的西奧多,更是有不少強大眷屬,以及魔王本人助力。

    一切圍剿奇恩,才最終殺死了他。

    直白點說,奇恩可比光明之神難殺多了。

    晏云清垂眸,斂去眸底一閃而過的暗色,“所以,你是怎么復活的呢?”

    “我很好奇,我記得,我當初的確是殺死了你!

    “復活?轉世?奪舍?德米特里厄斯又是怎么回事?你的奪舍對象?”

    說話間,晏云清的指尖微動,久違地打開了NPC的聊天系統,控制著瞳孔不落在聊天面板上,注視著德米特里厄斯的同時,意識操控著給面板中的所有好友都發去了一條位置信息。

    晏云清也不確定這有沒有用,畢竟這個NPC的聊天系統,是將他發出去的信息以類似傳音的方式傳送給對方,普通文字能直接變成他說的話,不知道位置信息能不能直接呈現。

    第270章

    德米特里厄斯歪著頭, 饒有興趣地看著警惕的晏云清,“看來你很在意這個,是因為和德米特里厄斯同居過一段時間, 所以無法狠下心舍棄他嗎?”

    晏云清:???

    他不是他沒有!

    這話怎么說得這么曖昧?

    晏云清嘴角抽動了兩下,他十分懷疑奇恩是故意的, 但他沒有證據。

    他感覺到了西奧多看過來的眼神, 晏云清嘴角抽動的幅度更大了,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只是好奇——你是什么時候認出我的?”晏云清盯著德米特里厄斯的表情, 想要從他的臉上研究出答案,“總不能是一開始在希格瑞特學院見到我的時候吧?”

    德米特里厄斯勾了勾嘴角,“還真不是!

    德米特里厄斯緩步走到晏云清的面前, 伸出手想要觸碰他的眼睛, 卻被西奧多一把拍掉了亂動的手,德米特里厄斯聳了聳肩,“希格瑞特學院里的德米特里厄斯, 大部分時間下, 都是德米特里厄斯!

    這話聽著拗口, 但晏云清迅速從其中聽出了奇恩的意思,沉下了臉色,“奪舍?”

    德米特里厄斯聳肩, “這可不是奪舍, 這本就是我轉世的身體, 只不過多了另一個靈魂罷了。”

    晏云清沉吟。

    這個意思是,德米特里厄斯其實是一體雙魂?或者說……雙重人格?

    但晏云清知道, 自己繼續問下去也得不到答案,尤其是在面對奇恩這種人,他更加不可能得到真相。

    奇恩除了是個傳奇亡靈法師, 還是一個傳奇級別的騙子,他說的話從來真假參半,永遠不能相信從奇恩嘴里說出來的事情,因為一旦相信,你很有可能為此丟掉性命。

    “所以,永恒神教,真的與你有關?是你建立起的永恒神教?”晏云清不想糾結于眼前的德米特里厄斯究竟是什么情況,但他確定自己正在和奇恩對話,看著德米特里厄斯的眼神十分銳利。

    “那些孩子——還有那么多祭品,永恒神教流傳出來的……喚醒復活永恒之主?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發現今天的你很奇怪。”德米特里厄斯答非所問,踱步繞著晏云清和西奧多轉了一圈,“你似乎一直在詢問你已經猜到的事情,既然已經猜到了答案,為什么還要問我呢?是想要從我這里得到更確切的答案……”

    “還是想要拖延時間,等待你的好眷屬們趕來?”德米特里厄斯好奇。

    晏云清臉上的神情沒有半點變化,但心跳還是漏了一拍,他真正的目的還是被發現了。

    他利用聊天系統發去定位信息,很顯然是要召集人手,眼前這個德米特里厄斯,西奧多不一定能夠完全擊敗,但多找幾個,把狄維克柏洛斯什么的都叫過來,德米特里厄斯必然不是他們的對手。

    甚至還可以考慮活捉回去拷問。

    然而他還是表現得太過于明顯了,只是幾個來回就被德米特里厄斯給發現了,甚至一語道破了晏云清的打算。

    這家伙,還是這么的敏銳。

    “不過我還是很樂意為我們親愛的魔王陛下解答疑惑的!钡旅滋乩锒蛩孤冻鲆粋和煦的笑容,只是這笑容根本無法讓人感覺到溫暖,所能感覺到的只有陰冷。

    “永恒神教啊……當然不是為了復活什么永恒之主,畢竟魔王陛下您本來就沒有隕落,更沒有陷入沉睡,不是嗎?”

    “永恒神教,一直以來的目的,當然是為了造神!

    造神……

    果然,和他猜得差不多,這一點上,奇恩應該是沒有說謊。

    最多就是修飾了一下。

    比如從他想要成神,修飾成他想要造神。

    “你不是已經見識過了嗎?那位光明教廷的女神殿下!钡旅滋乩锒蛩拐f著說著突然恍然,“哦,忘記了,雖然魔王陛下您用的是那位小男爵的身份,但您確實和光明教廷沒有關系……”

    “我很驚訝呢,在希格瑞特學院見到名為澤維爾·奧德里奇的學生……”

    “明明那位奧德里奇先生已經假死進入光明教廷之中,準備迎接他尊貴的光明圣子未來了,怎么又出現在了希格瑞特學院里——甚至還通過了入學考核?”

    “那個草包一樣小男爵先生?”

    德米特里厄斯指尖在面具上輕點,“害得我還以為計劃出了什么差錯——沒想到竟然是有人冒名頂替……頂替的人還是我們偉大的魔王陛下,你說是不是很有趣?大天使長?”

    西奧多冷著一張臉不發一言,聽見德米特里厄斯這么問出口,他隨手一揮,幾道光錐朝著德米特里厄斯的方向射去。

    德米特里厄斯從容地躲開,口中還不忘抱怨:“太失禮了,明明我們還在親切的聊天,一言不合就攻擊不太好吧?”

    西奧多不為所動。

    “所以你就盯上了我?”晏云清皺眉,“那個時候發現我的身份的?”

    德米特里厄斯再次聳了聳肩,“那倒不是,只是一個小小的冒名頂替而已,根本不需要我放在眼里,只不過魔王陛下你實在是太招人喜歡了——德米特里厄斯很喜歡你,所以對你的關注尤其高!

    “我清醒接收到記憶后,就忍不住做了一點小小的調查,哎呀,得知您竟然化名為Joker去大鬧了一次巴托維塔還真是令人意外!

    晏云清:……

    連Joker的身份都被發現了嗎?

    晏云清有點毛骨悚然,仍憑誰發現暗中一直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甚至連所有的馬甲都被拔了下來,也會覺得驚恐萬分的吧?

    至少晏云清現在就很想在德米特里厄斯那張帥氣的臉上,狠狠地揍上一拳。

    這討人厭的家伙。

    “你和永恒神教息息相關,但我上次只聽見有人喊你少主,而不是教主,你上面還有別的存在?”晏云清冷笑一聲,“怎么?難道這世間還能有壓得住你的人?還真是稀奇。”

    “看來您是真的很在意我呢?”德米特里厄斯略顯是自得,卻沒有繼續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看向不遠處的方向,“哦?看來是你的援軍來了!

    晏云清聞言朝著德米特里厄斯所看的方向望去,西奧多依舊一動不動地護在晏云清的面前。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他們的身后,正緩步走來。

    與西奧多相比,更偏向白金色的長發披散在肩頭,一身細膩精致的綢緞長袍,背后同樣背著一雙翅膀,只不過這翅膀并非羽翅,而是半透明的,流光溢彩的薄翼。

    他赤足走來,眉眼間竟是疏離,與天使的高傲冷淡相比,他的神情更偏向淡漠,如同站在雪山上的雪蓮一般,清麗淡雅,高嶺之花。

    卻在與晏云清那雙紅眸對上的時候,霎那間春暖花開,積雪融化,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

    “王。”

    晏云清愣住了,怎么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出現在這里。

    精靈一族的王,也是魔王的第一位伙伴與眷屬。

    西爾芙。

    “西……西爾芙?”晏云清有些不可思議,“你、你不是回歸母樹了嗎?”

    這張臉確實是西爾芙的沒錯,但西爾芙不是回歸母樹了嗎?

    等下,難道是——轉生成功了?

    晏云清有些混亂,但西爾芙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行了一禮,長長的發絲落在了晏云清的手背上,有些發癢。

    “久等了,我的王!

    晏云清盯著西爾芙看了兩秒鐘,下意識地打開了自己的NPC聊天面板,一眼掃過去,最后在一個名字上停了下來。

    西爾芙(莉莉安)

    晏云清:……

    西爾芙?莉莉安?這兩人是怎么扯到一起去的?

    晏云清的思緒有些混亂,然而他還記得現在在他的面前,還有一位勁敵。

    轉頭看去,德米特里厄斯依舊在笑著,只是那雙深褐色的眸子看向西奧多和西爾芙的時候越發冷冽,和煦的笑容里盡是陰森的冷寒。

    像是淬了毒的利器,隨時能一刀封喉。

    晏云清心中的警鈴大作,果不其然,下一秒德米特里厄斯毫無征兆的攻擊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瞄準的自然是他的眉心。

    這像是一個試探,晏云清下意識地阻擋,但比他更快的是西爾芙用藤蔓編織的護盾,深綠色的盾牌憑空出現在他的面前,擋下了德米特里厄斯的一擊。

    只是擋下這一擊后,這由藤蔓編織而成的護盾立刻碎成了無數段,無力地掉落在地上,隨著一陣風吹過,化作了粉末。

    “看來轉世后的你,力量還沒有完全恢復呢!钡旅滋乩锒蛩剐χf,“要加入這場戰斗嗎?這可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現在的你,不會還需要魔王陛下的保護吧?”

    西爾芙看向德米特里厄斯的眼神依舊淡漠,眼中沒有展現出半點波瀾,只是稍稍挪了一步,與西奧多一起將晏云清護在了身后,只不過稍稍落后了西奧多一點。

    “是嗎?那試試如何?”

    隨著西爾芙的聲音落下,一把極為華麗的,由翠綠色的藤蔓編織而成的弓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那把弓和晏云清的[翠影]有點相似,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西爾芙手中的那一把弓威力更強,畢竟是精靈王自己煉造出來的武器。

    拿上了弓的西爾芙,氣勢一下子就變得鋒銳了起來。

    晏云清恍惚,總是想著精靈是最強的輔助,都忘記了精靈同樣擅長弓箭和魔法,只是比起攻擊性的技能,熱愛大自然的精靈更喜歡和平,所以才會更擅長各類輔助類魔法。

    但西爾芙是不一樣的,魔王征戰時,西爾芙一直伴其左右,按照戰斗先打奶的通識,很多次戰斗中,西爾芙才是那個被針對得最慘的,這讓熱愛和平的精靈王西爾芙也練就了殺傷力不小的技能。

    雖然現在西爾芙和西奧多都不是全盛狀態,但和德米特里厄斯殼子的奇恩打個平手好像……沒什么問題?

    就在晏云清思索間,三人已經快速地交手起來。

    德米特里厄斯不知為何帶上了那張永恒神教的面具,與西奧多西爾芙戰斗時招招狠辣,秉持著自己受傷也要給他們來上一下的氣勢,竟然隱隱有占上風的趨勢。

    晏云清瞇了瞇眼睛,他掏出了久違的魔法杖,暗戳戳地給德米特里厄斯放了幾根‘冷箭’。

    以他現在的等級近身戰斗絕對是他吃虧,但若是遠程給德米特里厄斯找點不痛快還是能做到的。

    西奧多背后的羽翼完全舒展開,收攏的時候不覺得有多大,一旦完全展開,那三只翅膀足有幾米長,天使的翅膀本就是天使最強大的武器之一。

    他每一根羽毛末端都流淌的金色的光芒,為柔軟的羽毛賦予了鋒銳的外在,而那些本應該受空氣阻力在脫落時隨風飄落的羽毛竟然變成了一柄柄利劍,朝著德米特里厄斯的方向猛然扎去。

    西奧多手中的長劍也發出了尖銳的嗡鳴聲,化作金色光弧,同樣扎向德米特里厄斯。

    而德米特里厄斯自然不可能讓他們隨意攻擊,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來的魔法杖尖端亮起,一道亡靈魔法就朝著西爾芙和晏云清的方向落下。

    西爾芙抬手就是一個護盾,但只是立在了晏云清的面前,而他自己則是腳步一點,身形瞬間退出去幾個身位,拉弓,射出。

    離弦的利箭帶起一陣破空聲,霎那間逼近德米特里厄斯。

    破空聲和氣流卷起了德米特里厄斯的發梢,他沒有任何遲疑,迅速躲避,尋找掩體。

    戰場上局勢變幻莫測,屬于天使的光明系魔法,屬于精靈的木系魔法,屬于奇恩的亡靈魔法,交叉融合,魔法能量大量溢出,不停地碰撞,小面積地引起了爆炸。

    一陣灰揚起,德米特里厄斯到現在也沒有受一點傷。

    竟然這么難纏嗎?

    晏云清心中嘖了一聲,思考著這個局面要如何結局,卻看見一邊的小地圖,屬于狄維克和柏洛斯的小綠點正在急速趕來,方向正是他們所在的位置。

    晏云清眼睛一亮,西奧多和西爾芙加一起不行,那再加上狄維克和柏洛斯呢?車輪戰也得給輪死了吧?

    似乎是察覺到了晏云清的想法,德米特里厄斯一擊炎爆轟在西奧多和西爾芙身上,逼得兩人后退的同時自己也撤離了一步,輕飄飄地朝著晏云清的方向看了一眼。

    原本在魔法杖上凝結的魔法消散,德米特里厄斯竟然收起了武器。

    什么情況?

    事出反常必有妖,晏云清警惕地盯著德米特里厄斯的下一步動作,只見他重新摘下面具,怪模怪樣地做出一個謝幕禮的姿勢。

    “既然魔王陛下你的人馬上就要到了,那這場臨時的游戲就此結束吧。”德米特里厄斯彬彬有禮地說,“時間已經足夠了,我就不必繼續陪你們玩下去了!

    話音落下,德米特里厄斯的身后暗能量涌動,空間被撕裂開一道口子,緩緩形成一扇‘門’,黑色的霧氣繚繞,散發出一股不詳的氣息。

    德米特里厄斯隨手一拋,將手中的面具丟入身后的黑洞之中,深褐色的眼眸落在了晏云清的身上,“下一次見面,或許就是正式的游戲開始了,到時候你我一定能夠盡興地——廝殺一場!

    “那么,下次見!

    “魔王陛下!

    說著,德米特里厄斯退后一步,就這么直愣愣地倒進了那撕開的‘門’中,隨即‘門’被合上,一切都回歸了平靜,仿佛德米特里厄斯從未來過一般。

    倘若無視因為戰斗而弄得一團糟的森林的話。

    空間仿佛安靜了幾秒鐘,西奧多感覺到那股令人不悅的氣息真的消失了之后,才收起了武器,西爾芙同樣,只有晏云清還處在錯愕中。

    他遲疑地上前兩步,觸碰德米特里厄斯剛剛所在的位置,摸了個空,他確實已經離開了。

    晏云清一頭霧水,實在想不通為什么德米特里厄斯會突然出現,挑釁了一頓后又在狄維克和柏洛斯快要到來前離開。

    難不成德米特里厄斯怕狄維克和柏洛斯?不應該吧?那兩個甚至都比不上現如今重傷的西奧多,德米特里厄斯真想打也是能夠和四人打上一會的。

    所以是……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晏云清臉色一變。

    他重新打開了[斷橋殘雪]的直播,卻發現[斷橋殘雪]的直播已經斷了,只留下水友的回帖還在刷新中。

    [媽呀雪神被抓住了?臥底被抓的下場也太慘了這簡直就是虐殺吧]

    [還好游戲可以調節痛覺,不過主播應該已經進入復活CD了吧?那咋辦?那些孩子是不是沒救了?]

    [雪神也是為了保護那幾個NPC小孩才暴露的,本來可以不用理會的]

    [哎,沒辦法,太慘了……這段劇情是不是有點太虐了?]

    [要不雪神把坐標發出來吧?反正都進入CD了,要不讓咱們在游戲里等級高的兄弟過去試試,能不能救下幾個?后面還有好幾個NPC小孩呢!]

    晏云清臉色蒼白了幾分。

    他看著任務列表中的【尋找尤莉】閃爍了兩下,逐漸變灰,說明任務對象已經死亡。

    尤莉……還有黛妮,出事了?

    所以,德米特里厄斯……是來拖延他們前去阻止獻祭的嗎?

    晏云清心中很亂,兩道身影遠遠出現,正是姍姍來遲的狄維克和柏洛斯,但晏云清沒有理會趕來的他們,他下意識地尋找。

    “菲尼?”

    然而之前給他帶路的那只聰明的鳥兒此刻不見了蹤影,也不知道是被德米特里厄斯嚇走了,還是已經察覺到了主人遭遇了不測離開了。

    明明……就差一點。

    來自[英奕]的消息也在這時候跳了出來。

    [英奕]:抱歉,[斷橋殘雪]等級還是太低了,那個孩子被抓住了,他沒能救下那個孩子。

    [英奕]:我們已經派人過去那個坐標了,無論如何,剩下的孩子還是要救出來的。

    晏云清盯著那一行字,頭一回覺得自己好像有點看不懂文字了,頭暈目眩的感覺再次襲來,就像是他目睹了小山村的慘劇時那樣,無數情緒翻涌,但在驚濤駭浪過后,留下的是無邊的麻木與茫然。

    尤莉……

    黛妮……

    那兩個孩子,真的死了嗎?

    晏云清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那變灰了的任務,難以置信最后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仿佛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將他淋了一個透心涼。

    晏云清直到現在一刻才重新正視了一件事:這不是一個游戲,不會有重來的機會。

    新的消息再次跳了出來——

    [英奕]: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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