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戀14
據公墓的?管理?者?說, 這幾年的新墓都是劃分好位置,提前挖好的?,下邊中空, 不用刨坑不用填埋, 可以直接把骨灰盒放進去, 再用石板封住墓碑就行了。
警犬發現的那座墓外表很普通,但是個合葬墓, 下邊空間更大些。
寧越跟胡東剛要探查, 另一只警犬也叫起來, 還從公墓旁邊的小樹林里叼出?一塑料袋吃食。
許天過去一看, 里邊有火腿腸方便面榨菜饅頭,礦泉水甚至還有兩瓶子啤酒!@
她忙問訓犬員:“它是因為火腿腸跟饅頭才把東西叼出?來的?,還是這上邊有嫌疑人的?氣味?”
“小東不會饞火腿腸饅頭, 應該是有氣味。”
胡東聽見這只警犬叫小東,嘴角不由抽了?抽。
訓犬員以為他們不信, 又讓那只叫小東的?警犬聞了?聞鐘司儀的?衣服, 小東聞過后又用爪子扒拉了?兩下袋子。
許天更確定袋子上有鐘司儀的?氣味,贊道:“這狗不錯, 很專業。”
胡東瞪她一眼, 接過袋子查看, “看來他是想躲起來!沒想尋死,可怎么把袋子扔了??”
寧越指指墓穴,“你們聽沒聽到什么聲音?”
大家?安靜下來,確實隱隱聽到撞擊聲, 聲音不大也不規律, 不仔細聽還真聽不見。
墓穴是從?外邊封死的?,許天疑惑道:“難道人還活著?”
他們趕緊把墓碑下邊的?擋板挪開, 下邊卻突然沒聲音了?,但那兩只警犬都朝著墓下狂叫,還探爪提示訓犬員,大家?更確定鐘司儀就在下邊。
雖說下邊有空間但很狹小,也就兩個棺材那么大的?地?方,還要把上邊的?石板都拆開才能進去,等寧越能探身?進去,驚呼道:“人還活著!”
他跟胡東把人拉出?來,許天忙跟旁邊的?民警說,“麻煩叫救護車吧。”
鐘司儀衣服凌亂,指甲上都是血,像是自己抓撓過,想從?里邊打開石板。而且他神?色委頓,臉色蒼白,顯然已經缺氧了?。
他出?來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歪斜著身?子往墓碑上靠,眼神?直直的?,等緩過來,他才喃喃道:“我還活著?我還活著!”
第一句還有點?猶猶豫豫,像是死里逃生不敢置信,第二句帶著些許歡愉和輕松。
高勛打量著他的?手,皺眉說:“你當然還活著,快死的?人求生欲是很強的?!”
鐘司儀突然哭起來:“我不想死,我真不想死啊,憑什么我這么倒霉!我一輩子沒干過壞事,為什么讓我得這種病!”
這問題誰也沒辦法回答他,只是他情緒越來越激動,像是受了?很大委屈,許天把那袋子食物拎給?他看,“這是你給?自己準備的?嗎?為什么扔進樹林里了??”
沒想到鐘司儀更委屈了?,“我……我真沒想干壞事,可你們都覺得我是壞人,那就是個死人啊,我又沒傷害她!”
這話一出?,他就算承認了?自己的?罪行,可他一個大男人一直嗚嗚咽咽,看這狀態根本沒法問,只能等救護車來,先?送去醫院檢查一下再說。
高勛見胡東還在疑惑,在一邊說:“多簡單的?事,他想藏起來先?躲過你們的?搜查,可他妻子卻想讓他死,也能理?解。”
許天沒理?他,跟著車去了?醫院,鐘司儀的?主治醫生說他只一開始有配合吃藥,后來可能就去找偏方了?,不可能因為化療或服用院方的?藥物改變DNA,不過一檢測可不得了?,他體?內確實重金屬超標。
“天哪,他這是聽信了?誰的?胡言亂語,古代煉丹確實經常用到這些東西,可這都是有毒性的?,有些能短暫壓制癌細胞,但會對身?體?其他器官造成
不可逆轉的?傷害。”
許天問他:“那有沒有可能影響到DNA檢測。”
醫生道:“理?論上來說確實有這種可能,最關鍵的?是這種攝入物會嚴重影響他的?病情,惡性腫瘤會導致腎衰竭,但有個過程,現在他吃的?這些東西加重了?腎臟負擔,說句不好聽的?話,他可能沒幾天了?。”
寧越問:“也就是說,如果?他沒吃這些東西,還能活得更長?些?”
“我當時保守估計他還有半年到一年的?壽命,積極治療,心態好的?話,還會延長?,如果?幸運的?話,未嘗不會有奇跡,可惜了?。”
許天卻覺得沒什么好可惜的?,這種爛人,自己找死誰有辦法,只可惜了?被他侵犯的?柳翠兒和他家?人。
“寧隊,我真的?懷疑他奸尸也是什么偏方,想治病!”
寧越嘆口氣:“那他也太?蠢了?,走吧,去問問他。”
“你們找到我家?去了??”鐘司儀一見他們進來就問。
許天看著他嘆口氣:“沒錯,你女兒已經送去她奶奶家?了?,你妻子在市局審訊室里。”
寧越直接道:“鐘司儀,我們不想再跟你浪費時間,你還是自己說吧。”
鐘司儀看著他們嚴肅的?表情,恨不得裝暈,可他知道這次逃不過去了?。
“怪不得你們能找來,我老婆全跟你們說了??警察同志,你們知道她有多狠心嗎?我知道我干了?蠢事,可我又沒殺人,我只是怕你們找上門,才想找個地?方躲一段時間。我把她領到這里來,是想讓她隔幾天過來給?我送點?東西,順便跟我說一下外邊的?情況,看看接下來該怎么辦,可她居然把我的?東西全都扔了?,還把墓穴那個擋板封死了?!她說讓我去死!我死了?這事才不會牽扯到她跟孩子身?上!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她居然這樣對我!”@
鐘司儀一副傷心難過,受了?很大委屈的?樣子,看得許天有些惡心,“你覺得她該怎樣對你?包庇你,照顧你?甚至幫助你逃脫法律制裁?”
“我……我不是殺人犯,我是犯了?錯,可罪不至死啊!”
寧越道:“先?說說你跟柳翠兒是怎么回事?”
“沒怎么回事,我……我就是去看她,發現她死了?,覺得她很可憐,跟我同病相憐,我就沒忍住。”
胡東冷笑?:“到現在了?還不老實交代?你不是去附近嫖|娼嗎?意?外找上柳翠兒,可她不是,你倆吵起來。”
“這你們都知道了??”鐘司儀臉色更加慘白:“我……我沒想著嫖|娼,是她穿得不檢點?,像是在勾引我。”
“她哪怕光著身?子,你也不該跑去奸尸!是不是跟蹤她了??是怎么發現她死亡的??有沒有看到殺人兇手?”
許天連珠炮一樣的?發問,讓鐘司儀連連搖頭:“我……我就是偶然路過,見門開著,就過去看看,結果?看到柳翠兒躺在床上已經死了?,后來我豬油蒙了?心,才做出?那種下作事。”
“你確定沒有跟蹤柳翠兒?我們已經查得清清楚楚!”寧越詐道。
“真沒有,不過我知道她住在那附近,見門開著就過去看,人真得已經死了?!死透了?,我奸尸不算犯罪吧。”
寧越更氣了?,“怎么不算!”
胡東忍不住給?鐘司儀普法,說到最后又道:“不過醫生說你可能也沒兩天了?,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庭審,還好已經查清楚,可以還受害人公道。”
許天發現鐘司儀在聽胡東說猥褻尸體?如何判刑時,嘴角居然微翹,像是很愉悅。可他眉毛卻緊皺著,眼神?也十分緊張,怎么說呢,他上下半張臉像是割裂的?,上半張臉在表演害怕緊張,下半張臉在慶幸,可他在慶幸什么?
等聽到胡東說他沒兩天了?,鐘司儀的?上下臉才和諧起來,一樣如喪考妣!
在墓地?時大家?覺得案情水落石出?,只寧越胡東和小謝跟著來了?醫院,許天是法醫自然也得過來,此時她突然覺得該讓高勛一塊過來,他不是說正在研究微表情嗎,正好派上用場。
此時的?鐘司儀像是瞬間被人抽走了?精氣神?,“只有兩三天活頭兒了??怎么會!怎么會?不可能的?!”
許天把檢驗單遞給?他,“你自己吃過什么你不清楚嗎?那些不會救你的?命,只會加速你的?死亡。”
“不可能的?,那些都是靈丹妙藥,都很靈驗!我花大價錢買的?!”
“哦?花了?多少錢?在哪兒買的??”寧越問,這種江湖騙子肯定要抓起來。
鐘司儀卻不肯說,他鬧起來,非要見醫生,“我要重新做檢查,我還要醫生親口跟我說,我不信你們!你們都把我當成壞人了?。”
許天被他氣笑?了?,“你真當自己不是壞人嗎?你得了?絕癥我們同情你,可這不是你傷害別人的?理?由。”
鐘司儀哪里聽得進去,居然像個孩子一個哭鬧起來,醫生進來為難地?說:“可以做全身?檢查,但對于病情,我們確實已經無能為力了?。”
等鐘司儀被推去做檢查,寧越道:“小謝帶人看著,咱們先?回去吧,郭紅那邊也得再審一遍,她才是真可惜了?,不該動手的?,不過還好人沒死。”
許天猶豫片刻,還是說:“寧隊,我覺得鐘司儀還有事隱瞞。”
胡東皺眉:“他都承認是他奸尸了?,不管他跟蹤也好,還是他無意?中看到的?,反正這事是他做的?,其他細節已經不重要。還有作案動機到底是因色起意?還是什么偏方法門想增壽也都無所?謂了?,反正他也沒幾天好活。”
許天還是道:“總得查清楚,剛才你說奸尸是犯法,最多判三年時,他的?嘴角上挑,像是壓抑不住喜悅,聽到自己快死了?,才徹底絕望。”
“喜悅?他這種快死的?人,還犯了?法,有什么好喜悅的??三年對他來說也夠多了?,就算他沒亂吃偏方,判個三年,他也活不到出?獄啊,有什么好高興的??”
胡東覺得許天想多了?,寧越沉思片刻,問她:“你是懷疑他犯了?更嚴重的?罪!聽到咱們說他只是奸尸才會欣喜?”
許天馬上點?頭:“沒錯!不然說不通啊!”
寧越皺眉:“他說他去時門大開著,柳翠兒會不會還沒死?也許洪濤太?緊張,把她勒暈就跑了?,門都沒關!”
“可柳翠兒的?致命傷是用同一條腰帶造成的?,沒換過作案工具,腰帶已經被洪濤扔了?。”許天邊說邊想象著當時的?情景,“不過要是柳翠兒當時需要急救,而鐘司儀卻起了?色心,開始侵犯她,以至于錯失了?最佳搶救時間,那從?尸體?上確實看不出?來。”
寧越沉聲道:“等他檢查出?來接著問清楚吧!”
胡東雖然覺得受害人都死了?,鐘司儀也快死了?,沒什么必要再深究,可想到他可能見死不救,也不由惱火:“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簡直比洪濤都過分,洪濤屬于激情殺人,爭吵中無法控制自己!鐘司儀居然干這種事,還見死不救。”
等鐘司儀再出?來時,又看到這幾位警察,他都要崩潰了?,“你們到底想干什么?我都快死的?人了?,你們就不能有點?同情心嗎?”
許天冷冷道:“那你對柳翠兒可曾有過同情心?”
“我已經道歉懺悔了?,如果?我能活下去我接受懲罰,判我幾年都沒問題,這總行了?吧。”
寧越問他:“你到她家?時,她是什么狀態,有呼吸嗎?為什么不馬上報警找救護車?”
“我……我變態行了?吧,我承認,我不是說了?嗎?我是看她反正已經死透了?,就沒忍住……”
許天打斷他的?話:“鐘司儀,你在監視別人時,別人可能也會跟蹤你,你確定你做過什么沒人知道?”
鐘司儀呼吸急促起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冰戀15
許天一看?他這個樣子, 就知道自己說中了,“看?來你跟蹤過柳翠兒。”
鐘司儀卻以自己身體疲勞為由,不肯再?說一句話。
他這個身體狀況顯然沒法再進審訊室, 而且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怎
么肯把心?里的陰暗全盤托出。
寧越嘆息一聲, 知道再難撬開他的嘴。
胡東卻?覺得查到這里已經可以了,“不管怎樣, 鐘司儀再?也做不了惡, 柳翠兒要是?泉下有知, 知道這兩個欺負過她?的都?伏了法, 也會?欣慰吧。”
許天卻?有些無奈,“從鐘司儀的反應看?,他侵犯柳翠兒時, 那女孩可能還活著,他不只是?奸尸, 他還殺了人!”
高勛探究地?看?著她?, “許法醫,現在結案的話, 洪濤是?殺人犯, 鐘司儀也沒幾天活頭了。可要是?真?的確定洪濤離開時人還沒死, 那柳翠兒就不是?他殺的,你會?變相為洪濤減輕罪名。”
許天皺眉看?著他,“我?只是?想查出真?相,你想多了。”
“那在你看?來, 真?相重?要, 還是?壞人都?受到懲罰更重?要?”
許天毫不掩飾地?翻個白眼:“高教授,非要二選一嗎?我?查出真?相就是?為了讓罪犯受到懲罰, 還受害者?公道。”
寧越也不解地?看?著高勛:“小許是?法醫,她?不怕苦不怕臟把尸體里的蛆一條條用鑷子夾出來,搜集證據,追蹤線索,就是?為了查出真?相!高教授,作為警務工作者?,我?們不能放過任何可疑之處,不能因為嫌疑人快死了,就放棄追查,更不能人為制造公正!一旦有了這種念頭,就會?凌駕于真?相和法律之上,這很危險!”
高勛忙笑道:“寧隊,別緊張,像小許這樣機靈又果決的法醫不多見,我?只是?探究一下。”
許天冷冷道:“局里請你來好像主要是?為了犯罪心?理分析吧,你該探究的是?里邊躺著的那位,他為什么去奸尸,為什么要躲進墓里,為什么覺得他妻子會?幫他,這些都?很值得探究,可你卻?偏偏要在這里探究自己同事。”
高勛還是?笑盈盈的,“正要去呢,只是?先跟你聊兩句,小許,不要上綱上線,我?只是?擔心?你。”
“我?有哪里表現失常,讓你擔心?我??還是?你把我?當小白鼠了?”
“不敢不敢!好吧,我?承認是?我?小瞧你了,生怕你遇到這種案子,代入柳翠兒的不幸,既要探究真?相,揭開殘酷真?相,又要心?疼受害者?,長此以往,心?理會?有創傷。”
“放心?,我?沒那么脆弱,也沒那么強的共情能力?,只是?查案而已。”
胡東見氣氛突然焦灼起?來,很有些莫名其妙,他悄悄問寧越,“寧隊,這個高教授有點莫名其妙啊,他不會?是?喜歡上小許了吧,就像小學男生愛揪喜歡女生的馬尾辮一樣。”
寧越瞪他一眼,“你更莫名其妙!聽不懂就少說兩句!”
胡東吐吐舌頭,走上前去問高勛,“高教授,你有什么辦法讓他說實話,你可是?局里專門請來的心?理專家,還是?教授,我?們望塵莫及,可都?指望你了。”
高勛知道這位不是?真?心?夸他,只是?給他戴高帽,等著看?他笑話而已。
他淡定道:“別急,我?先去找點東西?。”
等他回來,大家看?著他找來的畫本,先是?一臉茫然。
然后許天有些了然,在胡東手里看?了兩眼畫本,沒接也沒翻看?。
寧越翻了一遍,問道:“地?獄酷刑?高教授,你是?想嚇唬他死了進地?獄嗎?”@
“雖然不想嚇唬將死之人,可現在也只有這一個辦法了,就像小許說的,他做這些大概是?想延長壽命,用這么愚昧的辦法,可見他有多迷信!”
胡東卻?嗤之以鼻,“他已經被宣判了死刑,能做那種惡事,還怕下地?獄?”
讓他沒想到的是?,鐘司儀真?得很怕,高教授笑著道:“能被我?們從墓里救出來,你也算幸運,現在把你做得惡說出來,對你自己有好處。你想啊,反正因為身體原因你不用上法庭,不用判刑,你妻子女兒也不用跟著你丟臉,但你卻?能把生前的罪交代清楚,不用再?到下邊進油鍋了。”
鐘司儀哭喪著臉:“我?都?交代清楚,下輩子能投個好胎有個好身體嗎?”
許天以為高教授還會?含糊其辭地?哄他,哪想到他說:“那就看?閻王老爺看?你順不順眼了!”
鐘司儀居然嚴肅起?來,好像在思?考。
許天心?中微嘆,專家到底是?專家,一眼看?透鐘司儀最?怕的是?什么,她?之前還以為他最?怕事情曝光身敗名裂。
“我?發現自己病了,很可能治不好時,真?的很絕望,我?這一輩子循規蹈矩,兢兢業業,實在很累。我?不喜歡我?妻子,只是?找不到更好的,才娶了她?,自從生了孩子,我?跟她?基本就沒那事了,那天我?在澡堂聽見鋼廠一個職工嫖|娼被抓,就動了心?思?,一輩子只睡過一個不喜歡的女人,我?不甘心?。”
鐘司儀大概是?真?怕下地?獄還要下油鍋甚至被審,居然傾訴起?自己的心?聲。
胡東看?了眼桌上的畫報,小聲跟寧越說:“居然這么簡單。”
許天卻?嘲諷地?看?著鐘司儀,真?不知道郭紅知道他這種心?思?,會?是?什么感覺。
“我?知道我?這樣不對,可我?實在沒忍住,賺的錢以前都?養家了,我?自己都?沒享受過,我?不甘心?啊。結果看?上個女的,人家還不是?,可我?看?她?當時眼里有淚,顯然是?遇到難事了,我?就想跟著去看?看?她?住在哪兒,如果可以的話幫幫她?。”
許天忍不住道:“也就是?說你跟柳翠兒發生沖突后,開始跟蹤她??倒也不必把自己說得如此貼心?!”
“我?說的是?實話,這是?我?最?后的懺悔,我?知道我?做錯了,我?也在悔過了,你們別把人看?死行不行?”
寧越給許天使個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接著說吧,你在她?家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洪濤去了她?家,好像是?想睡她?,可她?不樂意,兩人吵起?來了。我?以為他們兩個是?男女朋友,覺得很沒意思?就走了。然后我?又回那個路口站了會?兒,想再?尋摸個人,大概有五六分鐘吧,我?正要進小胡同,就看?見洪濤氣沖沖地?走過來,手里像攥皮鞭一樣攥著皮帶,我?以為柳翠兒挨打了,想著她?現在肯定更傷心?難過,就跑去她?家想安慰她?,哪想到門開著,她?躺在床上已經沒了氣。我?……我?就起?了歹念!”
鐘司儀苦笑:“不管你們信不信,我?一開始真?的只想安慰她?,可她?香肩半露,臉紅通通的,看?著特別惹人愛,我?……我?真?該死!做了不可饒恕的事,她?后來還動了幾下,我?以為她?詐尸了,嚇得趕緊跑了。后來我?又回去看?,確定她?已經死了。”
高勛盯著他的眼睛:“你見了閻王也要這么半遮半掩地?交代嗎?”
鐘司儀愣了下,皺眉道:“我?說的都?是?實話!我?真?以為那是?錯覺,不過又……又耽誤了半天才走。”
寧越聽不下去了,“什么叫耽誤了半天才走?也就是?說你發現柳翠兒還活著,并沒有嚇跑,也沒有停下來施救,更沒有喊人,而是?接著侵犯她?!直到她?死亡!最?后的懺悔都?要遮掩自己的惡毒,這還叫懺悔嗎?”
許天從桌上拿起?畫冊翻著:“他心?里其實沒有一絲悔意,只是?害怕死后會?有報應,不知道柳翠兒過沒過奈何橋,是?不是?在橋邊等他!”
鐘司儀眼里瞬間滿是?懼意,許天不由道:“真?奇怪,你膽子這么小,卻?敢做這種事!第一次是?見色起?意,第二次去人已經死了
,僵了吧,你怎么還敢呢?”
“我?……我?……”
高勛無奈道:“你什么?都?快要見閻王的人了,還有必要替別人隱瞞嗎?”
鐘司儀嘆口氣,果然說出了賣偏方給他的人:“他叫曹神仙,人家說特別靈驗,別管什么絕癥,六幅藥包好。我?去買藥的時候,問他還有沒有更靈驗的辦法,他說可以向死人借運!我?想到柳翠兒,突然就動了心?思?。”
許天不由嗤笑一聲:“人都?死了,還有什么運氣可言?你居然聽信向死人借運的說法?我?看?也不過是?你給自己找的變態借口罷了!”@
“不是?,我?真?信了,因為我?吃了曹神仙的藥真?的有精神了!我?……可我?沒想到現在又惡化了!檢查結果出來沒有,我?明明越來越有精神,怎么會?沒幾天了呢?”
許天已經懶得理他,寧越問出曹神仙的地?址。
高勛又問他為什么要躲進墓穴里,“是?不是?也有什么講頭?”
“你們提取了我?的DAN,我?害怕啊,我?雖然不懂,但這位法醫同志說得信誓旦旦,一驗就知道是?不是?我?干的,我?自然怕了。跑去墓地?,主要是?為了躲你們,不過也確實有種說法,說假死可以騙過黑白無常。”
高勛耐心?十足,十分包容,都?被他搞無語了,忍不住陰陽:“你還挺聰明的。”
胡東嘆道:“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他們走時,鐘司儀還在追問檢查結果到底什么時候出來,他到底還能活多久。
郭紅知道他們已經找到鐘司儀時,嘆息一聲:“他居然沒死!我?當時該掐死他的……可我?太緊張了,離開墓地?時就緊張到吐!”@
許天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傻?他沒死對你有利,如果他憋死在里邊,你就成了殺人犯!別人的指指點點只是?暫時的,有能力?換個地?方,沒能力?給孩子做好心?理工作,你女兒很聰明很懂事,你們兩個互相鼓勵,總會?熬過去的。”
郭紅捂著臉大哭起?來。
洪濤知道自己離開時,柳翠兒還沒死,欣喜若狂,“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居然是?鐘司儀,我?一直以為他是?個老好人!”
他說著,欣喜地?揚起?手上的銬子,“警察同志,也就是?說人不是?我?殺的?能放我?走了嗎?”
寧越無語極了,“想什么美事呢!就算沒有這起?案子,柳翠兒丈夫余大力?總是?你殺的吧,再?說柳翠兒的死你負主要責任。”
許天道:“洪濤,你用腰帶勒柳翠兒的頸部,導致她?窒息,才是?致死原因!”
“可我?離開的時候她?還活著啊!如果沒有鐘司儀也許她?睡一覺就醒了!我?只是?把她?勒暈了而已。”
“而已?”寧越挑眉,“你已經承認起?了殺心?,還親口說過想讓她?去死!翻供也沒用,我?們通知你只是?例行公事,不是?來給你翻案的。”
洪濤眼神漸漸絕望,喃喃道:“當初我?就不該救她?!就該讓她?被她?那個鄉下丈夫打死!”
許天看?著他呆滯的眼神,想起?好不容易逃出樊籠的柳翠兒,更是?心?疼,如果她?能遇上個好人,不用太好,只要是?個有良知有溫度的普通人,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可惜她?接連遇到兩個惡魔。
后備箱里的秘密1
曹神仙被抓時哭天搶地, “我?沒?壞心啊,我?平時就是算算卦,有?時候賣賣自己鼓搗出來?的?丹藥, 就算沒?用也治不死?人?, 也算是給他們一個心理安慰, 其實求生欲強了,身體也會有?反應, 總比等死強啊。”
寧越問他:“你有?沒有跟鐘司儀說過向死人借運的?事?”
“我就是被他逼問急了, 隨口說的?, 確實有?這種事, 不過這個死?人?得是氣運足的?人?,把尸體埋在一定的?方位才行,他干什么了?不會自己去殺人了吧, 那可是造孽,怎么能借運呢?警察同?志, 我?可沒?讓他殺人!我就是以前看過風水書, 隨便應付他的?。”
他這就算不是教唆罪,私賣藥丸, 還打著能治百病的旗號肯定也屬于詐騙, 被抓真?不冤枉。
胡東忍不住吐槽:“你就沒?給自己算一卦嗎?”
曹神仙哭喪著臉, 哪兒還有?一點高人?樣兒。
案子都查清楚了,柳翠兒的?父母家人?卻一個都沒?來?,許天嘆息一聲,能把女兒換親的?人?家, 大概對?這個女兒一點親情都沒?有?吧。
寧越卻說:“沒?來?也好, 出嫁的?女兒也不可能埋回他們家里,骨灰給他們也得扔了, 還不如交給相關部門負責,總有?個妥當去處。”
鐘司儀求生欲很強,而且他堅信自己吃的?是靈丹妙藥,又是借運又是鉆墓地,總能讓閻王爺松松手。
不過他再努力也只堅持了不到一周時間,郭紅帶著孩子申請了去邊疆工作,那邊偏遠,只要去工作定居就給分?房,她初中畢業,能讀能寫,換個地方工作也好找些。
這種事根本瞞不住,殯儀館再次成?了全市的?議論中心,甚至有?人?謠傳殯儀館的?殺人?犯會把尸體扔進別人?的?火化爐一起火化。
有?親人?在這里火化過的?市民都慌了,誰知道捧回來?的?骨灰是不是摻雜了別人?的?,一時投訴電話舉報電話打翻了天。
殯儀館這次徹底整改,大小領導就換了好幾個,老李碰見許天還問:“聽說以后你們會把我?們當做重點防控對?象?隨時監控我?們?沒?必要吧,這也就是趕巧了,大家辛辛苦苦兢兢業業干這種活,還得被人?罵,實在憋屈。”
許天忙勸道:“都是謠傳,怎么可能把你們當防控對?象啊,你們整改過了不是照常營業嗎?畢竟連著兩次大事,出了三個罪犯,總得給民眾一個交代。你們就是暫時受牽連,過了這陣風頭就沒?事了。”
老李還是長吁短嘆,覺得殯儀館該換個地方或是找點東西鎮一鎮,“太邪門了,怎么老出事,害我?們都被查!”
許天非常理解他的?心情,她自己也總覺得高教授因為她是法醫,好像一直在盯著她,只是這事問也沒?法問,查也不能查,她只能假裝不知。
眼看進了九月,秋老虎還有?余威,白天熱到穿短袖,晚上?倒是得披件衫子。
大練兵時欠下的?測試,局里陸陸續續給安排著做完了。
許天各項全優,測試結果出來?后,寧越又把她調回了刑偵隊。
不上?不下的?小李這次倒是沒?再嘰嘰歪歪地說想調職,還默默把許天給他的?書都看完,甚至還做了筆記。@
“小許,柳翠兒的?事讓我?好幾天吃不下飯,可我?想要是咱們不去處理,不去提取她身上?的?證據,讓她一個人?就這樣走?了,甚至和蛆蟲一起火化,那也太可憐了,這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許天欣喜地看著他,“小李,不管專不專業,你有?這樣的?意識就已經算是半個合格的?法醫了。”
小李也高興起來?:“那我?努力把另一半也補起來?!”
許天又給他找了幾本專業書籍,“你多?打聽著,要是省廳或是別的?市有?培訓,讓劉姐幫你打個申請,或者脫產學習一兩年也行啊。”
小李有?了目標,干勁十?足。
高教授在心理小組走?后,自己留在了局里,還在刑偵樓里分?配到一間單獨的?辦公室,掛了個心理室的?牌子,只是他來?了十?幾天也沒?人?主動去找過他。
這天許天接到孟浩的?電話,不由煩躁地揉揉眉心:“不是說好了咱倆在外?邊吃頓飯就行了嗎?怎么還改成?兩家聚會了?”
孟浩壓低聲音:“天天,抱歉啊,我?媽那人?你也知道,比較固執。上?次呂新的?事,把她嚇了一跳,她當時真?覺得人?家長得好看又是當老師的?,比你容易相處。哪想到這呂新干了這么多?傷天害理的?事,甚至還想殺我?。我?媽嚇壞了,
說知人?知面?不知心,還是找知根知底的?才行。”
許天聽傻了,“原來?是這么回事!我?說她怎么又反悔了,可我?不是跟你說清楚了嗎?咱倆真?沒?感覺,為了結婚而結婚實在沒?必要。”
“我?知道,我?也跟我?媽說了,但我?媽說咱倆家是世交,她要徐徐圖之。”孟浩語氣十?分?無奈,“我?也拿她沒?辦法,她說要感謝你的?救命之恩,一直約不到你,這才請我?爸出面?跟你爸媽約好了。”
“你是不知道我?有?多?忙,你多?跟她說說,就說我?接觸各種尸體,甚至有?些都有?尸毒。小浩哥,總之這是你的?麻煩,不是我?的?,我?不管你怎么解釋,我?實在不想再跟你一起裝一對?兒,太累也沒?必要,你說呢,就這樣吧。”
她說完就掛了電話,孟浩看著聽筒苦笑,看來?天天話說得好聽,其實根本沒?打算跟他商量。
許天以為跟孟浩說清楚就行了,可下班后,何桂花也跑來?宿舍找她,“天天,不管你倆成?不成?,這次聚會你必須去!”
“媽,我?忙著呢!”
“哪有?那么忙!我?來?時碰見你們那個姓寧的?領導,已經給你請好假了。”
許天一聽蹭一下站起身,“媽,你過分?了!我?一開始就跟你說過,不要插手我?工作的?事!”
何桂花十?分?興奮,壓根沒?發現女兒生氣了,拉著她坐下,笑盈盈地說:“我?沒?插手啊,聽說是市里新開的?餐廳,環境特別好,有?幾道拿手的?菜,不過就是有?點偏,吃完了附近有?個湖,可以游一下湖。那邊人?少,孟局也能像普通人?一樣跟你爸下下棋散散步,他們這戰友情深得很,就是你跟小浩成?不了,兩家關系也不能斷,就算給你爸個面?子不行嗎?”
“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算計什么。話是這么說,到時候還是想撮合我?跟小浩哥,對?吧!”
“怎么跟你媽說話呢!我?們還不是為你好嗎?”
許天見老媽違反了以前跟自己的?約法三章,干脆挑撥離間,“媽,你想想,這婚事全憑謝阿姨做主,她根本就不尊重你。她不想結親就搞事,說話陰陽怪氣,她想結親咱們就都得聽她的?,把咱們當什么了?以后要真?成?了親家,人?家也得壓你一頭,我?去了也得被她挑揀,讓我?自己找個合心合意的?不好嗎?”
哪想到何桂花一點不生氣:“人?家是局長夫人?,壓我?可不止一頭,再說她挑揀你什么?自從你救了小浩,她恨不得把你供起來?,你看現在多?少變態啊,你們兩個知根知底,家里也這么熟了,這不就是孟局說的?水到渠成?嗎?”
“呵,你們成?去吧,我?不去。”許天干脆地回絕了。
何桂花知道拗不過她,也賭氣道:“行,你不去,我?就帶你弟弟妹妹去,本來?就是兩家一塊出去玩,哪想到你這么小家子氣。不結親難道以后就不見面?了?”
許天十?分?無語,這要是好好說,她也會大大方方的?去,可謝阿姨突然熱絡起來?,老媽也明顯想接著撮合,她實在提不起興趣。
何桂花已經出了宿舍,卻又探頭進來?低聲道:“天天,你要不去,我?馬上?找咱們院里的?閑人?們給你物色其他相親對?象,等找好了,我?來?這里找你。”
許天無奈妥協,“媽,你怎么還學會威脅人?了?行吧,我?去,不過只去這一次,以后再不聽你的?了,你要再逼我?,我?就徹底搬出來?,咱倆斷絕關系。”
何桂花沒?想到自己臨時想出的?法子居然奏效了,樂呵呵地滿口答應著,什么斷絕關系,只當耳旁風。
“約在五福茶樓,明天中午早點到。”
許天一愣,五福茶樓?那不是寧越他姐開的?嗎?
下午她敲開寧越的?辦公室門:“寧隊長,咱們這是刑偵隊還是幼兒園啊?居然還能讓家長代請假?”
“我?就猜你會來?興師問罪。”寧越苦笑,起身給她倒了杯水,“我?下班時正好碰到你媽,她說是你的?終身大事,我?還能不準假嗎?”
“你是沒?被家里催過婚嗎?她給我?安排的?我?就得見,就得約啊?寧隊長,你太不尊重自己的?隊員了,沒?問過我?,任由我?媽幫我?請假,是不是太過分?了!”
寧越本想道歉,但和她眼神對?上?,突然發現她好像沒?有?表現出來?得那么生氣。
“你想怎樣?讓我?以單位忙為由幫你跟你媽解釋嗎?”
許天嘆口氣:“我?家這事還有?點復雜,涉及到我?爸的?朋友,所以我?還是去一趟比較好,不過我?不想在那里消磨一下午。能不能麻煩你明天下午一點時給我?打個電話。我?們約在你家茶樓,你只需要讓服務員跟我?說有?案子,快點歸隊就好。”
“約在五福茶樓了?”寧越驚訝道,“好啊,那更好辦了!不過我?姐對?你印象不錯,萬一她再認出你,可能會……”
“上?次我?跟你去吃飯,她誤會了?那正好啊,這次我?跟別人?去吃飯,她就知道我?跟你沒?關系了,然后等我?跟相親對?象表完態,你再打電話把我?叫走?,全都解決了,完美。”
寧越看著許天樂得不行,“小許,你可真?會安排!對?了,你這個相親對?象還是孟浩對?嗎?你真?不喜歡他?”
許天搖頭:“人?是好人?,可我?跟他一點來?電的?感覺都沒?有?。”
寧越張張嘴,本想問她喜歡什么樣的?,可看著她澄澈的?眼神,他突然語塞,“哦,明白了,我?肯定幫你,放心吧。我?姐要是攔著你問東問西,你別理她,她跟我?姐夫鬧別扭,最近脾氣不好。”
許天不打算打聽人?家的?私事,只嗯了一聲,寧越卻有?些感慨地跟她說:“你說這人?是不是都會變啊?我?怎么也想不到老田能跟變態殺手臭味相投!我?姐夫以前也是公安系統的?,后來?跟領導鬧了點小矛盾,就下海了,去南邊賺了錢,居然學人?家養起二奶來?!”
他說著見許天一臉尷尬,不由嘆氣:“抱歉,不該跟你說這些事,可我?總忍不住把你當自己人?。”
“本來?就是自己人?,人?都是會變的?,只是有?些人?會越變越好,越來?越成?熟可靠,有?些人?則相反,男人?有?錢就變壞這句話不絕對?,但還是有?點道理的?。”
寧越聽了更是感慨,“是啊,我?姐夫有?錢后都不認人?了,我?爸媽還有?我?給他打電話,他都不接,也不跟我?姐聯系,只給她匯錢時留個只言片語,我?都想去深圳看看,他到底變成?什么樣兒了。”
許天皺眉:“都不聯系了?聽起來?很有?問題啊,他是不是想跟你姐離婚?還是想家里紅旗不倒外?邊彩旗飄飄?不讓你姐管他?”
“這說法倒是新鮮。”
寧越只是想傾訴,也沒?指著許天給他出主意。
許天覺得大概胡東小廖他們都是大嘴巴,兩人?又說到五福茶樓,寧越才會跟自己說這些事,聽過也就算了。
第二天,她卡著點去五福茶樓,結果剛到門口差點被一輛出租車撞到。
車上?的?兩個人?下車時,還斜了她一眼,嘴里罵罵咧咧的?。等看清楚許天的?長相,又瘦又黑的?那個居然吹了聲口哨,還推了同?伴一把,讓他看美女。
許天停好車瞪回去,大概常跟刑警一起工作,她眼神里到底是有?了些壓迫力,那兩人?收回目光,往樓里走?去。
黑瘦的?那個還吊兒郎當地說:“辦正事要緊,只要有?錢,漂亮姑娘多?得是。”
中午還挺熱的?,兩人?都是長衣長褲,許天看見那個胖點的?上?臺階時,露出腳腕上?的?文身,青黑色,面?積顯然不小,她馬上?掃過兩人?身上?的?襯衫,大熱天不穿短袖是不是想遮蓋上?身的?大片紋身?
文身的?不一定是壞人?,但這個年代除了沿海開放城市,其他地方的?人?文身還
是需要勇氣的?,會被人?當成?小混混。
她跟在兩人?身后進了樓里,就見寧越的?姐姐熱情地迎過來?,“兩位是來?應聘調酒師的?嗎?真?準時啊。”
許天皺眉,這種傳統酒樓還需要調酒師?再說這兩個太像混幫派的?了,確定是調酒師嗎?
那兩個在外?邊看著很沒?素質的?人?,見到寧大姐,突然變得獻媚,一直夸酒樓氣派,老板娘能干。
許天還想細聽,寧大姐已經發現她了,這大姐更加興奮:“呀,你是上?次小越請過的?那位法……?”
許天在她說出法醫二字前打斷她的?話,笑著拉起她的?手:“寧大姐,你沒?記錯,我?就是寧越的?發小。”
剛進大廳的?孟浩愣在那里,天天什么時候跟寧越成?發小了?
后備箱里的秘密2
許天這么一說, 不只孟浩奇怪,寧大姐也愣在那里,她?記得?清清楚楚, 弟弟寧越跟她說這姑娘是局里新來的法醫, 怎么可能是發小呢。
許天卻不等她?發問, 攥攥她?的手,看向那兩位:“這兩位大哥怎么稱呼?是來應聘的?寧大姐, 您這酒樓可越來越洋氣了。”
寧大姐只是性子?大咧咧, 反應倒是不慢, 雖然不解, 但?也?知道許天這么說一定有她的用意,于是不再?追問,笑著?道:“是啊, 我朋友介紹過來的,說是深圳那邊都流行喝雞尾酒, 得?現調才行?!”
孟浩見許天跟飯館老板聊起來, 不好上前打擾,只能帶著爸媽先去了樓上包間里。
許天其?實?還不確定這兩個陌生男人到底是什么路數, 身上再?多文身也?說明不了什么, 可他們進門時說賺了錢可以隨便找女人。
到這種半死不活的酒樓里當調酒師, 是賺不到大錢的,他們兩個肯定有別的目的。
那兩人十分熱情,特別會說話,沒兩句把寧大姐哄得?找不著?北, 還恭維許天是大美女, 肯定很多人追。
寧大姐剛要安排兩人去后廚試酒,那個黑瘦地開?口道:“這么大地方, 只老板娘一個人肯定支應不過來,請問老板呢?我們也?得?見見吧。”
寧大姐馬上打開?話匣子?,驕傲地道:“我家那位在?深圳做生意,忙得?很!一年也?回不來幾次。”
“喲,原來還是深圳的大老板啊,那怪不得?了!開?再?大的飯店也?不稀奇啊,老板娘好福氣。”@
是人都喜歡聽恭維話,寧大姐自然開?心,早忘了跟丈夫在?鬧別扭。
那個沉穩點的胖調酒師卻突然跟黑瘦說:“你是不知道,咱馮姐介紹咱們過來時跟我說,老板娘這家酒樓有后臺,老板以前在?公安上干過,人脈廣著?呢,就算現在?那公安上的見著?他也?是稱兄道弟。”
許天突然警惕起來,他們這是想打聽什么?
寧大姐卻高興地點頭,“哪有那么夸張,其?實?我家老姜……”
許天一聽就知道她?要說丈夫雖然不在?公安上了,但?弟弟還在?。
她?馬上打斷寧大姐的話,瞪了那個胖調酒師一眼:“你們可別亂說話!我姐夫早就去深圳了!在?豫北能有什么人脈!”
胖調酒師詫異地看著?她?,“姜老板是你姐夫?”
“我跟寧大姐的弟弟是發小,自然跟著?他叫了。”許天解釋完,見寧大姐一臉疑惑地要開?口,就推推她?,小聲說:“姐,聽說公安局出了大事?,有個什么隊長早被辭退,結果還跟局里的壞人勾結干壞事?,說是判得?不輕,還說這人被抓前本來想逃去深圳的,雖然姐夫沒犯事?,但?咱可不能亂說話。”
寧大姐一心開?酒樓,并不關心社?會新聞,還是頭一次聽到田元凱被抓的事?,她?也?嚇了一跳,“啊?可這跟我家老姜扯不上關系吧。”
許天發現那兩位調酒師絲毫不驚訝也?不打聽,他們剛來豫北市,這事?是怎么知道的?特意查過嗎?
她?道:“扯不上,可咱不能任由別人說什么人脈廣啊,還什么跟人家稱兄道弟啊,這話好說不好聽的。”
寧大姐被她?一嚇,也?馬上警覺起來,但?心里還是有些?許疑惑,自己親弟弟寧越就是警察,這個法醫小姑娘到底在?害怕什么?
她?看了那兩個調酒師一眼,還是選擇相信許天,也?不管面子?不面子?了,不好意思地道:“對對對,我家老姜其?實?是犯了點錯被辭退的,人家都不愛提他,哪兒來的什么人脈,你們可別瞎說。”
“啊,犯了錯?什么事?啊?”那個黑瘦驚訝地問。
寧大姐裝出不悅的樣子?,“一點小事?,這你們就別打聽了,我說你們也?夠八卦的,只是來打個工而?已?,工資不會少你們的,別的事?不用你們操心。”
她?也?沒了帶他們試工的心思,先從后廚叫了人出來,安排兩人住宿,這兩人倒是很有眼力勁,賠笑跟寧大姐道歉后跟著?那人走了。
寧大姐這才把許天拉進她?辦公室里,“你叫小許是吧,咱倆也?沒那么熟,你這又叫姐又叫姐夫的,把我搞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難道你看出他們兩個有問題?你干嗎不讓我說小越也?是警察的事??”
許天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我就是有種直覺,這兩個不像好人。寧大姐,你別跟他們聊太多,交淺言深是大忌。等我跟寧越說一下情況,讓他查一下這兩個人。”
“直覺?”寧大姐有些?失望,“還以為是你火眼金睛看出什么事?了。對了,他們不會吸毒吧,深圳那邊這幾年挺多的。”
吸毒?
許天腦子?里突然閃過之前寧越對寧大姐丈夫的描述,這個老姜不會是臥底吧?
她?忙安撫寧大姐:“你別急,我去給寧越打個電話。”
“在?這兒打吧!”寧大姐指指桌上的座機。
此時,二樓最豪華的包間里,孟家三口和?許爸許媽都已?經落座,何桂花有些?尷尬,“天天這死孩子?,說好的讓她?早點來,這怎么還不到啊!”
孟局笑道:“不急,年輕人事?業心強是好事?。”
許爸忙說:“對對,她?工作忙,這邊又遠。”
謝阿姨這次倒是一點也?沒生氣,“年輕人忙點好,沒事?,咱們再?等等。”
孟浩翻開?菜單遞給許爸許媽,無奈地說:“天天已?經來了,不過她?有事?要處理,咱們先點菜,等會兒我去找她?。”
“啊?已?經來了?在?這兒能有什么事?要處理?”何桂花十分不解,起身就要去找女兒,孟浩把人勸住,雖然他不知道許天到底有什么事?,但?看當時的場面,應該不是私事?。
寧越中?午沒去食堂,讓胡東幫他捎飯,自己在?辦公室里隔一會兒就看看表,專心致志等著?給許天打電話,結果許天的電話倒是先打過來了。
等聽許天說完,他眉頭緊皺:“深圳來的調酒師?深圳那邊工資高,機會多,為什么要跑到豫北來?”
“對啊,我就是覺得?奇怪!”許天看了寧大姐一眼,側過身斟酌著?用詞,“寧隊,當初姜老板是怎么辭職的,他是自愿去深圳的嗎?他會不會潛水?”
許天重讀了潛水二字,寧越瞬間心領神會,他把這一連串的事?都串起來,真相似乎就在?眼前。
“我明白了!天天,你讓我姐現在?回家一趟,在?我回去前不要出門,你該干嘛干嘛,有消息我會通知你。”
“好!”
那邊掛了電話,許天跟寧大姐說了寧越的安排,寧大姐打量著?她?,“你跟小越真沒談著??”
“沒有,他是我領導,我們談的都是公事?。”
寧大姐心里有事?,也?沒多問,乖乖回了家。
許天這才上樓去包間吃飯,恰好孟浩正往下走,“忙完了?”
許天剛才眼角余光掃見他了,但?當時情況特殊她?沒打招呼。
“嗯,遇到熟人聊了兩句。”
“跟我還不說實?話?那兩個人一看就心術不正,你在?盯他們的梢?天天,你一個法醫不會真干起便衣偵查的活兒了吧,你們隊里就這么缺人嗎?”
“沒有,就是碰巧遇上了,你也?覺得?那兩個都不是好人吧,看來英雄所?見略同!走吧,先去吃飯,我已?經給寧隊打了電話,那兩個人他會找人盯著?的。”
孟浩見她?不想細說,也?不再?追問:“你是不是很煩這樣的場合?甚至覺得?我給你造成了困擾?”
“小浩哥,你不煩嗎?明明不來電的兩個人,就因為合適非要按頭在?一起,是他們自己覺
得?合適,跟咱們有什么關系。”
孟浩突然停下腳步:“天天,你怎么知道我對你不來電?”
又是這句,許天呵呵兩聲,“你只是因為我工作后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對我有些?好奇而?已?,并不是來電,別搞混了,小浩哥。反正我對你是不來電。”
“是因為寧越嗎?”
許天一愣,“當然不是!”
孟浩一直觀察著?她?的表情,見她?愣住,還以為她?在?猶豫,不由追問:“你確定?”
“很確定!”
孟浩嗯了一聲:“好,我知道了。”
許天以為自己的話打擊到他了,但?看他還是波瀾不驚,更確信了自己的判斷,兩人只適合做朋友。
哪想到等菜上全,大家寒暄過后,孟浩突然舉起酒杯:“天天,這一杯我干了,感謝你的救命之恩,本來咱們兩家就像一家人,我媽還打算認你做干女兒。”
桌上四位長輩都傻了,許天也?有些?疑惑,這怎么又要認干女兒?這謝阿姨的主意真是一天三變啊。
何桂花忙看孟浩媽,孟浩媽連連擺手,一臉無辜。
她?正要解釋自己沒說過,被孟局拉住,“強扭的瓜不甜,你先聽小浩說完。”
就見孟浩從公文包里拿出兩個細長的盒子?,“我爸的身份太敏感,認干親有些?麻煩,我覺得?不用走那些?禮數,以后就當一家人好了。我最近發了獎金,這兩條金項鏈是給我媽還有何阿姨買的。”
他說著?把兩條金項鏈遞過來,細細的鏈子?,沒有吊墜,但?也?不便宜。
何桂花跟許爸面面相覷,許天卻已?經明白了孟浩的用意,自己成了干女兒,婚事?自然也?就吹了,所?以她?十分配合,又不是貴重東西,收了以后再?還禮吧。@
于是她?替老媽接過來,“謝謝小浩哥!”
孟浩又拿出個方盒子?,“天天,這是給你買的手鐲,想來你不愛戴金,買了玉的,你試試。”
許天不客氣地拿出那只白玉鐲子?戴上,興奮道:“太漂亮了,等我發了獎金也?給你們買!”
何桂花一時沒反應過來,只覺得?催婚變認親有些?莫名其?妙,許爸卻笑呵呵地點頭,反正天天自己也?不樂意,就這樣吧。
孟局端起酒杯,哈哈大笑:“老許,孩子?們到底是大了,處理起事?情來比咱們這些?老家伙利索,挺好!為婚事?影響兩家關系可不值得?,現在?我算是多了個女兒,以后要是……”
許天生怕這位局長大人又要來一句‘萬一哪天水到渠成’,忙改了口:“孟局,那從今以后,您就是我干爸了?您放心,我絕對不會給您添麻煩!也?不會對外說。”
孟局確實?還想留個話頭兒,被許天點破后,雖然失望,但?卻更喜歡她?了,他不由嘆道:“到底是可惜了!我跟你謝阿姨是真想讓你當兒媳婦,現在?成了女兒也?挺好,沒什么不能往外說的。”
兩位當媽的雖然覺得?沒按她?們安排的來,十分不樂意,可這聲干爸一叫,還能說什么。
孟浩確實?是個靠譜的,沒有偏心媽媽,也?給兩位爸爸準備了禮物,給許爸的是兩瓶好酒,給孟局的是兩盒茶葉。
兩家人其?樂融融地吃了頓飯,再?也?不用來回試探,撮合。
等吃完飯,還是按照原計劃去游湖,兩條一樣的金項鏈倒是把許媽孟媽的關系拉近了,兩人聊得?熱絡,許爸跟孟局下棋時,兩人也?在?跟人家要了個棋盤,一起玩起來。
許天跟孟浩坐在?湖邊亭子?里聊天。
許天興奮道:“小浩哥,你這主意可太棒了,這下子?他們都死了心,不會再?撮合咱倆。不過你怎么也?不跟我說一聲,還問我一堆問題。”
孟浩朝不遠處看了眼,苦笑道:“其?實?這些?禮物本來不是認干親用的。可我判斷你確實?不喜歡我,我不能任由我媽因為你的救命之恩再?去逼你,那不是恩將仇報嗎?再?說要是他的話,我可以退讓。”
許天聽愣了,“啊?他?誰啊?”
“小許,總算找到你了!”
寧越的聲音由遠及近,他把自行?車停在?亭子?外,大步走進來。
孟浩起身拍拍寧越肩膀,鄭重道:“寧隊,以后你要是不好好對天天,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寧越一臉蒙逼,孟浩卻瀟灑離去。
許天都要被孟浩氣死了,這什么瑪麗蘇的臺詞啊,他是不是瓊瑤小說看多了?不過這誤會讓他徹底解決了雙方父母的逼婚,也?不算全無用處。
“寧隊,我剛才跟小浩哥吐槽刑偵隊里又忙又累,還說你一會兒把我趕回法醫處,一會兒又把我調回去,還有個心理醫生在?一邊虎視眈眈,總之很煩。然后他就誤會了,以為你這個領導壓榨我,他才這么說的。”
“哦?是這個意思?”寧越疑惑極了,總覺得?孟浩剛才那句話像是把許天托付給他的意思。
卻聽許天道:“對,我就是沒得?聊了,隨口跟他吐槽幾句,誰想到他誤會了。”
她?不想讓寧越深究,忙轉移話題:“寧隊,那兩個人是什么來路,查清楚了嗎?”
寧越環顧四周,見亭子?附近再?沒其?他人,才低聲道:“小許,這次你幫了大忙!”
“啊?他們是通緝犯嗎?”許天驚訝道。
寧越搖頭,眼神有些?黯然,“可能是毒販子?的爪牙!我姐夫是去臥底的!他出事?了!”
后備箱里的秘密3
許天之?前就覺得寧越的姐夫可能是臥底, 沒想到居然還真是?。
“他出什么事了?”
寧越道:“有人出賣了他,雖然他想辦法證明了自?己,但對方不像以前那么信任他了, 所以他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怪不得你這么擔心, 臥底確實?九死一生, 那他知道這兩個人跑來他老家了嗎?”
“不知道,所以才要感謝你啊。公安廳緝毒處的同志猜測這兩個人可能是?來試探的, 想看看我姐跟我姐夫是?不是?真夫妻, 估計還想著把毒品生意也發展來豫北。”
“是?不是?還想監視著你姐, 必要時把她當成人質?”
寧越坐在石凳上, 點頭道:“確實?有這種可能!”
“那他們?肯定查過你姐了,應該也已經?知道你是?警察了!你姐夫有親屬是?刑警,當初就不該選他去啊。”
“這些他們?肯定都會考慮, 最終還是?讓他去,想來有必須去的理由, 只?是?這事不歸咱們?局里管, 細節我也并不清楚。”
許天皺眉:“寧隊,咱們?不用跟進嗎?”
“不用, 那邊說?他們?會安排。咱們?刑偵隊目標太大了!就算局里沒內鬼, 也防不住有心人打聽。”
“好吧, 那這事你要跟你姐說?嗎?”
“肯定要說?,免得她添亂。再說?還得讓她配合著應付其他人,比如那個一直攛掇她開?酒樓,還讓她請調酒師的女?人。”寧越說?著嘆口氣, “我姐一直以為我姐夫成了生意人, 還賺了大錢,我還真不好跟她開?口。”
“聽說?這幾年有些城市的毒犯很猖獗, 多跟她講講緝毒工作有多偉大多迫切,我想寧大姐會理解的。”
“但愿吧!只?希望她能穩住別亂了陣腳。”
許天聽到兩名調酒師可能是?毒販派來的,還以為自?己跟寧越得跟著一起緝毒,哪想到沒她什么事,只?是?寧越需要多來酒樓,幫寧大姐應付那兩個人。@
等回家后,何桂花已經?接受了現實?,“不行就不行吧,我還怕咱們?兩家再為這事鬧翻了。可要是?這樣的話,天天,你這對象還得……”
許天直接把門一摔,拿東西?回了宿舍,老爸老媽好像覺得女?兒到歲數了,就必須得結婚,這觀念不是?一時半刻形成的,自?然也不可能說?改就改,干脆躲個清凈。
寧越還擔心那兩個調酒師是?帶著貨來的,連著盯了兩周,見他們?老老實?實?待在酒樓,沒往外跑過,這才放心,看來他們?沒有擴展業務的任務。
沒人的時候,他不由跟
許天吐槽:“看來這個販毒團伙規模不小啊,專門派兩個人來盯著我姐!”
“你姐身邊得有人守著啊。”許天有些擔心。
“放心,剛換了廚師,還去了個領班,我姐一開?始嚇得不輕,現在已經?適應了,她說?她干脆把自?己也當臥底,天天跟他們?演戲就行了。”
“寧大姐可真厲害!”
寧越苦笑:“她只?是?強撐著而?已,希望深圳那邊快點收網,我姐夫也能平安回來。”
“邪不勝正,肯定能的。”
兩人正說?著,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寧越接起來聽了兩句,就皺起眉頭,“多大的孩子?水庫里撈過了嗎?”
他又嗯嗯了幾聲,掛了電話就招呼許天:“小許,叫上胡東跟我出趟現場,郊南水庫附近發現一輛被遺棄的出租車,后備箱里還有個光溜溜的女?嬰!”
許天皺眉:“多大的女?嬰?怎么沒穿衣服?天都涼了,早上又剛下過雨。”
“他們?也說?不準,應該有一歲了,還不會說?話。”@
南郊那邊都是?工廠,空氣質量不是?太好,不過大馬路倒是?修得筆直,不像北郊那邊總是?坑坑洼洼。寧越開?車不到十五分鐘,就趕到了水庫。
許天從車上下來時,正看到被人抱在懷里要送去醫院檢查的女?嬰,她身上裹著大人的棉背心,更顯得弱小無助。
小女?孩看著瘦弱,長得很漂亮,下巴尖尖的,兩只?眼睛又大又圓,可卻有些無神,不像是?困了,倒像是?有些反應遲鈍。
現場人不少,大部分都圍在水庫邊上,商量著怎么把水庫整個打撈一遍。
見刑偵隊的人來了,郊南派出所的王所長走?過來,“寧隊,你們?來得倒快。”
寧越寒暄兩句,問他:“附近廠里,還有莊稼地里派人找了嗎?這司機除非是?死了或者重傷,他總不能扔下自?己的車和這么小的孩子就給跑了吧。”
“我們?順著腳印找了,可一上柏油路,就沒法追蹤,只?能看出大概是?過了馬路,到車道那邊去了。不過這車又緊挨著水庫,我怕跟錯了腳印,其實?人已經?掉水里了。”
胡東問:“誰報的警?”
王所長指指在馬路牙子上蹲著的一位大叔,他旁邊放著個筐子,手里拿著煙袋鍋子在抽著。
“這位胡大哥從路邊過,聽見小孩哭聲,就跑過來看看,據他說?當時后備箱是?關?著的,他都沒碰過小轎車,鼓搗半天才打開?門,把孩子抱出來。”
許天這時正在逗那個小姑娘,郊南派出所的女?民警十分貼心,用自?己的水杯蓋喂她喝了點水,不知從哪兒找來的餅干讓她啃著。
小姑娘臉上還掛著淚痕,許天沖她笑,她也呆呆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許天問她。
小姑娘像是?沒聽見一樣,抱著她的女?民警說?:“同志,她還不會說?話,太小了。”
“她只?是?看起來小,應該有兩周歲了吧,正常來說?一周歲就能簡單交流了。”
“啊?兩周歲?你確定嗎?”
寧越剛要去檢查出租車,聽到動靜,朝這邊瞅過來。
許天點頭,篤定道:“可以去醫院做個骨齡測試,能更準確點。目前我目測至少兩周歲,長得瘦小是?因為長期營養不良。”
那位女?民警心疼地看著孩子枯黃的頭發,“原來是?這樣?她才多大就長期營養不良?這當爸媽的也太不靠譜了。”
許天一直在觀察女?孩,她發現民警說?到女?孩爸媽時,女?孩轉頭看了民警一眼,其他時候只?盯著手里的半塊餅干。
“你想爸爸媽媽嗎?”
女?孩還是?不說?話,這次也沒再抬眼看人。
許天干脆朝馬路上一指:“快看,他們?來了!”
女?孩馬上抬頭朝她指的方向看去,見沒人,她愣了下,轉過身把頭埋進女?民警肩窩上。@
女?民警驚訝道:“她居然聽得懂?剛才我們?哄了半天都不說?話,我還以為她腦子……啊,就是?怕她耳朵聽不見。”
許天知道她想說?的是?女?孩腦子有問題,說?實?話她呆滯的樣子,確實?有點像。
“她當然聽得懂。”許天說?著轉到女?民警另一側,盯著女?孩的眼睛問,“我剛才跟你開?玩笑呢,你沒生氣吧!是?爸爸媽媽帶你來坐車車的嗎?”
寧越聽著許天哄孩子一樣的話,不由好笑,他也期待著女?孩能說?句話,可那女?孩卻像啞巴了一樣,怎么也不肯開?口。
“先送去醫院做個全面檢查吧,也許是?啞巴,或是?智力障礙呢,這種情況看是?看不出來的。”王所長小聲說?。
許天卻道:“看她反應就知道她智商沒問題,一般孩子聽見爸媽來了,反應都會很大,她有些特別,我猜她可能在家不受重視,習慣了當啞巴,或者哭鬧就要挨打,才會這樣安靜。”
王所長指指那輛出租車:“有點道理,開?車的要是?她親爸,能把她塞進后備箱,還不給件衣服穿,肯定把她當累贅,怎么可能重視!要不是?她爸,問題可就嚴重了!”
寧越道:“沒錯,如果她跟司機沒有親屬關?系,那這孩子可能是?拐來的,咱們?得先找到司機,還得查一下被拐兒童的名單。”
王所長已經?派人去了出租車公司,孩子也被送去了醫院,寧越讓胡東跟著:“到醫院順便給高教授打個電話,讓他到醫院跟孩子聊聊,如果真是?兩歲孩子,又會說?話的話,耐心點應該能問出點蛛絲馬跡。”
許天在車里車外搜索一遍,皺眉道:“沒有打斗痕跡,沒有血跡殘留,駕駛座下邊有些食物碎屑,車主可能坐在這里啃過干饅頭。停車痕跡正常,他打開?駕駛位的門,下車朝馬路上走?了。”
王所長馬上道:“沒錯,跟我們?的偵查結果一樣!可把這一片都翻遍,也沒找到人。”
許天又在車里翻找一遍,只?找到一個裝著咸菜的飯盒,“奇怪,開?出租不是?鐵飯碗嗎,應該可以換班吧?用得著這么苦嗎?還有一般人會把駕駛證等各種證件放到車上,以備查驗,可這位司機沒放,車里也沒有被翻找過的痕跡,可能他腰上有挎包,裝東西?更方便更安全。”
寧越退開?幾步,打量著車子跟馬路間?的距離,“自?己下車走?了?會去哪兒呢?還是?在馬路上出了意外?”
王所長朝水庫指,問他們?:“目前看來是?往那邊走?了,可有沒有可能那是?障眼法,其實?他跳進水庫里了?”
許天道:“目擊者只?有后備箱里的嬰兒,不對,她應該是?看不見的,司機要真想尋死,沒必要再弄個障眼法。”
寧越還是?說?:“雖然可能性不大,但水庫也要查,咱們?再去馬路上好好找找。”
“馬路上我們?都已經?找過了!”王所長急忙道。
許天卻明白寧越的意思,“寧隊長應該是?怕他被車撞了,甚至會被卷進車底下帶走?。所以我們?得查一下馬路上有沒有壓成紙片的人體組織,有沒有血跡殘留。”
王所長聽得皺眉:“還有這么恐怖的車禍嗎?那確實?得查一下。”
他們?在馬路上細細查找一遍,什么都沒發現,再往遠處走?,也只?發現一只?被碾的麻雀。
現場的線索有限,還好出租車公司那邊存有司機的完整檔案。
王所長拿著檔案說?:“他叫魯超,四十三歲,剛超生了個女?兒,差點丟掉工作。”
許天不由驚訝道:“超生?看來車里那個也是?他女?兒吧,他是?想拼兒子嗎?這屬于虐待兒童。”
寧越到底冷靜些:“魯超現在回家了還是?回單位了?為什么棄車?”
“不知道啊,他也沒有回去!我問了一圈,都說?早上出車后大家再也沒見過他!而?且他三個女?兒都好好在家呢!”
這時查找失蹤兒童名單的民警也來了,“豫北不管城區還是?鄉鎮,最近都沒人報過女?童失蹤。”
大家都是?一愣,那這孩子從哪兒冒出來的。
許天突然想起她從何桂花那里聽過的離譜傳言,忍不住說?
:“我覺得查失蹤名單根本沒用。有些人過于愚昧落后,一心想生兒子,把女?兒送人的,賣了的,屢見不鮮。他們?要是?把女?嬰丟了,真未必會找。”
后備箱里的秘密4
王所長找人在水庫里打撈一遍, 沒發現有人落水。
寧越帶著許天和胡東去了出租車司機魯超家里,他?家兩間房,居然住著?八口?人。
魯超爸媽都在世, 只是因為一場意外腿部都落下殘疾, 魯媽還能走, 就是干不了重活,魯爸坐在輪椅上, 瘦成了一把骨頭。
這就已經夠難了, 魯超爺爺還因為一場中風癱瘓在床上兩年了, 家里只有魯超夫妻兩個勞動力, 妻子史冬鳳還因為超生丟了工作。
魯超是老司機,這一行在現在來說算是個技術活兒,領導也同情他?, 只交了罰款,背了處分, 但給他?留了職位。
許天一看這家庭背景, 對那?盒咸菜了然了,只他?一個人工作養活八口?人, 老得?要吃藥, 小得?要上學, 確實難啊。
大概家里人太多?,房子外邊堆滿了雜物,屋里氣味也不好,史冬鳳懷里抱著?個小嬰兒來開門, 見是警察, 她嚇了一跳,緊張地問:“我家老魯出車禍了嗎?他?開車一向穩當啊。”
寧越直接道:“沒出車禍, 車沒事,人失蹤了。車里還有個一兩歲的女嬰,你看看認識嗎?”
他?把照片遞過去,史冬鳳認真端詳兩眼,搖頭道:“不認識!是不是坐車的人留下的,老魯車上經常有乘客丟三落四,什么東西都有!”
“怎么可?能留下個孩子!”許天皺眉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老魯去哪兒了?你們?問他?啊,他?不可?能離開他?的車,別人都是兩班倒,就他?自己包這一輛車,家里負擔重,他?得?多?跑點?才夠養家。”
寧越問了魯超平時有什么喜歡去的地方,愛不愛喝酒打牌,有沒有關系好的朋友。
史冬鳳統統搖頭:“他?以前愛打牌,可?家里負擔越來越重,他?哪兒有空啊,以前也有不少?來往的朋友,可?自從他?爸媽出事,家里三天兩頭跟人家借錢,都借怕了,一個朋友都沒有。”
她好像不認為魯超會遭遇危險,甚至猜測道:“是不是有乘客不給錢,他?跑去追了?難道被人打了?你們?可?能不知道,這坐車不給錢的無賴多?著?呢。我以前以為坐出租車的肯定都是舍得?花錢的人,其?實不是,有些人搬家也叫出租車,讓我家老魯幫著?搬東西,也不多?給錢,不搬就打電話投訴他?,還有那?街上的小混混跑去坐個稀罕,從城南坐到城北,下車就跑!你說這……”
胡東打斷她的話:“他?有沒有因為這些事跟人結仇?”
“結仇?那?不可?能,我家老魯脾氣特別好,就是遇上這些人,為了賺錢也得?忍氣吞聲啊,怎么可?能跟人結仇。警察同志,他?肯定遇上什么事了,沒準有人把孩子扔他?車上跑了,他?去把人找回來啊,不然孩子怎么辦?多?可?憐啊!”
許天無奈道:“正確做法是報警,而且這孩子是放在后備箱里的,這都半天了,魯超沒回家也沒回車上,你居然不擔心?史大姐,你是不是知道他?去哪兒了?”
史東鳳嘆口?氣:“他?跟我鬧別扭呢,沒準躲清凈去了吧,至于孩子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能肯定我家老魯不是要害孩子,他?特別喜歡孩子,怎么可?能關進后備箱里?”
“你跟他?為什么事鬧別扭?”寧越問。
“就是為家里這些爛攤子啊,我一個人伺候一家老小,天天累得?想死,跟他?抱怨了幾句,他?還不樂意了,就吵了幾句。”
史東鳳說話還是不緊不慢的,似乎十?分確信魯超不會出事。
許天看著?她懷里的嬰兒,見她不時搖晃著?哄,那?孩子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就問:“幾個月了?”
“快五個月了,我家老小是個乖寶寶,特別心疼媽媽,很少?哭鬧。”史東鳳說著?又晃起了襁褓。
她眼神溫柔極了,像是看著?這世上的珍寶,許天卻皺緊眉頭,她這個精神狀態怎么有點?不太對勁?
“史大姐,我特別喜歡孩子,能給我抱抱嗎?”
史東鳳馬上抱緊了孩子,搖頭道:“那?不行,我家老小兒特別認生?,只能媽媽抱。”
“是嗎?五個月就會認人了?好機靈啊,真羨慕,我家里弟弟妹妹太皮。”
許天邊說著?邊湊過去,“那?讓我看一眼行不行?我特別喜歡乖孩子。”
寧越和胡東都有些不解,但兩人知道許天不會在這種時候閑扯,她這么做肯定有她自己的目的。
史東鳳不讓人抱孩子,倒沒制止許天看孩子,甚至還把襁褓側過來給她看,“睡著?呢!”
許天看著?里邊的小枕頭,瞳孔震驚,差點?叫出聲,她強忍住驚嚇,柔聲道:“好乖啊!”
“是吧,比我家老大老二好帶多?了。”史東鳳笑著?說。
寧越那?個角度看不到襁褓里是什么,但他?看出許天剛才眼神不對,剛要開口?問,許天擺手,低聲道:“出去再說。”
三人離開魯超家,也沒走遠,胡東就著?急地問:“怎么回事?那?孩子是兔唇?還是畸形?小許,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許天嘆口?氣:“她抱的根本?不是孩子,是個枕頭!”@
寧越驚呼:“枕頭?她瘋了?可?看她剛才的對答完全沒問題啊。”
“是啊,她看起來情緒很穩定,其?實這種情況還不如?大喊大叫發泄一通,寧隊,我不打算現在揭穿這件事,有些精神病人,一開始只是陷入自己的思緒里無法自拔,一受刺激就真成了精神病。”@
寧越朝魯超家看了一眼,無奈道:“史東鳳這種情況,孩子不是被賣了就是已經死了,她卻固執地以為孩子還活著?!如?果是被賣了,那?涉及到拐賣兒童,這個營養不良的孩子可?能也是被拐賣的兒童之一。這案子可?不只是失蹤案了。”
胡東道:“對啊,要查就得?把這事問問清楚,可?現在魯超失蹤,咱們?不問史東鳳,就只能問那?三位老人!不過他?們?應該不怎么出家門,能問出什么來?”
許天道:“不試試怎么知道呢?不管這家小女兒發生?了什么事,這個家里肯定有人不歡迎她的到來,而這人肯定不是史東鳳。”
寧越看她一眼:“你是說這事的源頭是重男輕女!”
“墻上刷再多?標語,罰再多?錢,也還是有人覺得?自家有皇位要繼承,非得?生?個龍子才行!”
胡東本?想說許天是自己生?為女性太敏感,可?想想那?些費盡心思去小診所看胎兒性別,是男胎就生?,是女胎就打掉的人,又覺得?許天并不是危言聳聽,“那?就都問一遍,我對付固執的老頭老太太特別有經驗,我去問。”
寧越說:“就算他?們?不知道魯超的下落,不認識車上的女孩。他?家小女兒是被賣還是已經死了,他?們?肯定清楚。小許,我跟胡東來問,你陪著?史東鳳去醫院,高教授在那?里,你們?兩個帶她去精神科看看該怎么處理,才能把傷害減到最輕。”
許天答應一聲,三人走回去,她剛要再敲魯超家的門,就聽到里邊有人在罵史東鳳,是個年老的女聲:“我說你趕緊把那?玩意扔了,警察都找上門來了,小超肯定出了事,你不趕緊出去找你男人,還抱著?枕頭發呆!”
許天輕嘆一聲,看來他?們?不用為難了,已經有人戳破了這件事,也或許是她多?慮了,史東鳳一直就被家里老人這樣責罵,已經充耳
不聞了吧。
寧越示意許天先不要敲門,他?想聽聽史東鳳的反應,可?屋里卻傳來一陣痛叫,聽聲音像是剛才說話的老人。
史東鳳罵道:“不許再罵我的老小兒,她好好的,你才是玩意!你們?全家都是玩意。”
許天皺眉,如?果她一直這樣潑辣,怎么會護不住自己孩子?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屋里鴉雀無聲,過了兩分鐘,傳來哄孩子睡覺的歌聲,很溫柔的搖籃曲,許天卻聽得?后背發麻,史東鳳到底瘋沒瘋?到什么程度了,還有沒有救?
寧越大概也聽得?很不舒服,他?過去敲門,歌聲馬上停了。
史東鳳又抱著?孩子跑來開門,看見他?們?去而復返,她馬上問:“是找到我家老魯了嗎?他?跑哪兒去了?”
寧越嘆口?氣:“還沒有,有些事需要問問你家老人,你先帶著?孩子跟我們?這位女同志去醫院好嗎?孩子一直沒聲音,是不是要檢查一下?”
他?話音剛落,里屋沖出一個年老的女人,她聲音尖利:“警察同志,我家這兒媳婦把自己閨女捂死了,然后她就瘋了,整天抱著?個枕頭轉悠!你們?趕緊把她送精神病院吧!我怕她哪天瘋勁上來再把我們?幾個老不死的給砍了,萬一再傷到街坊鄰居可?怎么辦啊。”
許天忙看史東鳳,怕她受到刺激,就見她呆呆看著?懷里的枕頭幾秒,又轉頭看了眼婆婆,手松了松,眼神似乎有些清明?,然后她突然爆發,把襁褓扔過去,怒目瞪著?婆婆:“你個老不死的,要不是你非要把我閨女賣了,我能捂死她嗎?”
許天驚呆了,“你這什么邏輯?她要賣你孩子,你報警啊,為什么自己把孩子捂死?”
“我不是故意的!”史東鳳哭道,“我真不是故意的,那?天老二摔傷了腿,流了好多?血,我要帶她去包扎傷口?,我怕他?們?趁我不在又要賣孩子,就想把孩子藏起來,孩子平時睡得?特別好,特別乖,我就把她放進衣柜里,門留了個縫兒。哪想到她醒早了,自己亂動把衣服扯到自己臉上!”
寧越盯著?那?個滿臉戾氣的婆婆,見她不以為然地撇嘴,不由沉聲道:“真是意外?”
史東鳳哭得?撕心裂肺,“就是意外,我怎么可?能害我親閨女!哪個都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衛生?院離得?不遠,老二又不是大病,我說一會兒就回來了,才沒帶老小兒,是我害了她。”
許天也在觀察魯媽的神色,她道:“你不會害孩子,那?家里其?他?人呢?”
魯媽有一瞬間的慌張,里間有人咳嗽一聲,只聽一個老年男人的聲音說:“警察同志,都是魯家的骨血,我們?怎么可?能害自家孩子?
魯媽馬上反應過來,瞪著?許天,嚷嚷起來:“對啊,你什么意思?我們?怎么會害孩子?不管男女都是魯家的骨血,我就是想給她找個好人家!你看我家這條件,養著?仨賠錢貨,日子還怎么過啊?”
史東鳳怒道:“你才是賠錢貨。”
許天笑了:“是啊,她覺得?自己孫女是賠錢貨,那?她同為女性,肯定也是!對了,阿姨,里屋躺著?的都是賺錢貨嗎?”@
里屋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這次聽著?不像是裝的。
魯媽擔憂地朝那?邊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質問許天。
“你……你真是警察?怎么這么說話?信不信我投訴你!里邊是我男人跟我公公,都是長輩,你一個小姑娘怎么這么沒禮貌……”
魯媽還想控訴,寧越冷冷道:“不是上了年紀就能當長輩,再說我們?小許同志也沒侮辱他?們?啊,賺錢貨相?對于賠錢貨不是褒義詞嗎?小許夸他?們?呢!”
胡東噗嗤一聲笑出來:“沒錯,賺錢貨多?好聽啊,一聽就是頂梁柱!”
后備箱里的秘密5
魯媽被他們氣得不輕, “你們太沒?禮貌了,我們又不是犯人!”
許天不由笑了,“你說自己孫女是賠錢貨, 怎么成了我們沒?禮貌?”
寧越懶得跟他們廢話, 正想進去盤問一番, 里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個干瘦的小老頭拄著拐杖出來了。
他一出來, 史東鳳馬上縮到門口角落, 臉上表情十分嫌棄, 可又帶著幾分懼怕。
只見這位老人虛弱地?倚在?門框上, 聲音如洪鐘:“警察同志,我家小超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顯然已經清楚這三名警察對他們的態度,干脆不再爭辯, 直接轉移了話題。
可許天既然已經發?現了問題,怎么可能放過。
寧越打量他一眼:“你是魯超的父親?”
“沒?錯!”
“雖說成年人不到二十四小時不算失蹤, 可魯超扔掉了車, 車里還有?個小姑娘,所以我們暫時把他定?為失蹤狀態。我們的人正在?找他, 你先說說你家的事吧。魯超的三女兒, 也就是你最小的孫女是怎么死?的?尸體又是怎么處理的?”@
魯爸看了魯媽一眼, 嘆口?氣:“我媳婦剛才不是已經說了嗎?那?孩子倒霉被?自己親媽給捂死?了,不過小超媳婦也不是故意的,她也很辛苦,為了這個家, 她一出月子, 就帶孩子做飯。”
許天問:“那?孩子尸體怎么處理的?”
“孩子都死?了,可小超媳婦抱著不肯撒手, 我就讓小超趁她睡了,把孩子埋去亂葬崗,沒?長成的孩子,就像貓兒狗兒一樣……”
魯爸顯然很會察言觀色,見許天臉一沉,他馬上改口?,“咳,其實我們也不想的,可家里窮,再說確實有?這規矩,夭折的孩子不能入祖墳,還得薄葬才行?!”
“我是法醫,這種情況得鑒定?一下死?因,具體埋在?哪了?”
“小超一個人去埋的,就他自己知?道,可你們不是找不見他嗎?我說警察同志,活人重要還是死?人重要?孩子都沒?了,小超媳婦也就是暫時受不了,過陣子就沒?事了!可我家小超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們說得不清不楚,我這當爸的心里急啊。”
魯媽也在?一邊急著問:“是啊,我家小超不嫖不賭,從?來不讓家里擔心,怎么會丟下車,自己跑了!”
許天懷疑那?孩子是被?這夫妻倆中的一個給害了,甚至是他們兩個一起?動的手。不想養孫女,還要讓兒媳婦背上害死?自己女兒的罪名,太惡毒了。
她想先把這事問清楚,胡東看看表,皺眉道:“寧隊,不行?全都帶回?局里吧!”
“啊?那?怎么行??”
寧越還沒?說話,魯爸開?口?了,他指指里屋,“我爸還躺著呢,一會兒清楚一會兒明白,根本離不了人,我這腿又成了這樣兒,你們要把家里女人都帶走了,我們怎么辦?還有?倆孩子,放學回?來總得有?人管啊。”
這也是寧越猶豫的原因,許天走過去往里邊看了眼,堅定?道:“寧隊,也就里邊這位老爺子年紀實在?大了,又癱瘓,不能傳喚,他們三個都沒?問題啊。別說傳喚了,真犯了事,也得判刑,殘疾人也得守法啊。”
魯爸臉色更臭了,還想說什么,寧越道:“嬰兒非正常死?亡不上報,你家車上還發?現另一名女嬰,這事確實得你們配合才能查清楚。至于里邊那?位老人家,我們可以聯系社區的工作人員幫著照顧兩天。”
魯媽更加緊張,“啊?什么意思?我們什么也沒?干啊,小超媳婦也不是故意要弄死?孩子,還不會說話不會爬的娃娃,死?就死?了,還報什么報啊?你們別多管閑事行?不行??趕緊幫我們查一下小超的下落,他肯定?出事了。”
寧越冷冷道:“這不是正在?查嗎?還有?我是在?通知?你們,不是商量。”
警車停在?外邊,早有?人過來打聽,所以附近片區的民警和社區婦聯的人很快過來幫著照顧老人。
婦聯那?位也怕老人命不久矣,再砸到他們手里,“要不再叫上衛生院的護士吧,我們婦聯也照顧不了病人啊。”
魯媽見真要去公安局,嚇壞了,哆哆嗦嗦的。
倒是魯爸說:“你們放心,我家老爺子沒?病,就是癱了,現在
?他是睡著了,等醒了精神著呢。”
寧越一聽就更放心了,讓民警在?這兒守著,萬一魯超回?來,也能及時通知?他們。
于是三人直接把魯爸魯媽,還有?史東鳳帶回?了刑偵隊。
到了刑偵隊,魯爸坐著胡東借來的輪椅,臉上神情很不以為然,“我們真不知?道小超去哪兒了,得你們幫我們找啊。至于孩子,親爸親媽都沒?意見,就不用再麻煩警察同志了吧。”
沒?人搭理他,直接推進審訊室等。
到了辦公室,寧越先給醫院打了電話。
他開?了免提,那?邊傳來高勛的聲音:“這女孩應該有?兩周歲了,醫生給她做了全身檢查,除了營養不良,反應慢,身體沒?有?其他疾病。但她好像不敢說話,用吃的哄了半天,才發?出幾個簡單的音節。”
許天問:“她有?沒?有?說爸爸媽媽是誰?”
“沒?有?,她對這兩個稱呼有?感?覺,但很淡漠,也一直沒?說過長句子,吃完東西就開?始逃避大人。這種情況肯定?跟生活環境有?關,可能很少有?人跟她交流,或者整天一個人關在?屋子里。”
胡東疑惑道:“難道她父母都很忙?”
“再忙也不能把兩歲孩子一個人扔家里吧。”許天道。
寧越說:“現在?關鍵的問題是這女孩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怎么會光著身子跑到魯超的后備箱里,魯超又去哪兒了。”
誰也回?答不上來,其他案子只要到了現場,總能知?道個事由動機,可這次只找到一輛車和一個不會說話的兩歲女童。
許天道:“既然她能說單音節,慢慢哄著,應該能說完整的話,要不讓高教授把孩子抱來咱們這兒吧,先讓魯家人認一認,再找找城鄉的圖片給她看,看看她是城里的還是村里的。咱們甚至可以畫些卡通畫跟她交流,問問她爸媽去哪兒了,開?車的叔叔跟她是什么關系!小孩子就算不會表達,對她好還是不好,他們是不會弄錯的,我覺得起?碼可以判斷出魯超對這孩子是善意還是惡意。”
寧越點頭:“就按你說得做,再把孩子的照片發?到各派出所,胡東,你去跟日報社聯系一下,發?個招領啟示,看看誰家丟了孩子。我安排人把魯家三口?好好審一遍。”
魯爸又委屈又生氣,唉聲嘆氣地?說自己家太倒霉,還說自從?兒子娶了媳婦,家里總出事,聽他那?意思是把他們夫妻出意外當成被?兒媳婦克的了。
魯媽哭哭啼啼地?說不了一句完整的話,不管問她什么,都能罵兒媳婦兩句,還一直催著警方給她找兒子。
只有?史東鳳還算溝通順暢,可她只知?道照顧家里老小,有?空打打零工,根本不了解魯超,更不清楚他的關系網,平時興趣愛好。
“我真不知?道,我跟他就結婚前無話不說,也浪漫過幾天,可自從?生了老大,我就整天柴米油鹽的,后來生了老二更累,老魯他奶奶沒?了,他爺爺癱了,后來他爸媽也出了意外,他媽說是能走動,可干不了重活,家里全都靠我!后來又生了老三,老三沒?了,現在?老小也沒?了,我……”
史東鳳哽咽著說不下去了,許天卻驚訝道:“老三?在?衣柜里被?衣服捂死?的是老四?怪不得你只叫她老小兒,你一共生了四個?都多大?老三又是怎么死?的?”
“我家老大晚上了一年學,跟老二一塊上二年級呢。老三剛生下來就沒?了,家里只當沒?這么個人,只有?我想著她,怎么也是懷了一場啊!”
“老三是什么時候懷上的?”
“前年生的,當時生完老二,他家不是喪事就是意外,計劃生育管得也嚴,我們就沒?打算再生,后來家里老人一直想抱孫子,就偷著又生了一個,結果是個死?胎。”
許天問:“老三也是女嬰對嗎?”
“嗯,老魯說是個特別好看的女孩,可惜是死?胎。”
許天都氣笑了,“你生了兩個孩子了,應該清楚,剛出生的嬰兒特別好看的幾率本就不大,何?況是死?胎!你丈夫在?哄你,是怕你傷心還是另有?原因?”
“另有?什么原因?”史東鳳愣愣的。
“老三生下來就死?了,老四生下來,你家里人非要送她走,沒?能送走,卻在?你不在?的時候出了意外!你就沒?想過其他可能嗎?”
“什么可能?”史東鳳瞪著大眼,“我公公婆婆雖然對我一般,但對孩子特別好,他們怎么可能害孩子?老二生下來就克死?了太奶奶,太爺爺也癱了,剛滿一周歲又防了爺爺奶奶,可他們都沒?計較。就是老四被?我自己害死?,我婆婆才對我越來越差。”
許天聽傻了,怪不得一家子都能拿捏她。
“什么克啊防啊!你都說那?是孩子太奶奶了,怎么也有?八十往上了吧!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孩子爺爺奶奶一起?出意外是他們運氣不好,這也能怪到剛出生的孩子身上?既然這么迷信,怎么不說他們是自己缺德事干多了,遭報應了?”
史東鳳愣愣地?看著許天,突然哭起?來,“其實我也不是沒?懷疑過他們,尤其是最近,我發?現我婆婆看見我好像有?點心虛,可她一直抱怨我生不出兒子,還養不好女兒,該心虛的是我啊!我氣不順就跟她頂了幾次,她更心虛了,平時沒?事都跟我在?外間屋待著,最近經常悄沒?聲地?躲在?里屋。”
許天一聽就明白了,四女兒的死?肯定?跟她婆婆有?關。
史東鳳抬手擦著眼淚:“老三生下來就沒?了,我雖然難過但到底沒?見著,可老小兒養到五個月了,已經會沖我笑了,還會吐泡泡,我這心里跟被?硬生生剜了一塊一樣難受!我忍不住發?了幾次脾氣,我婆婆說我瘋了,也許吧。”
許天看著她生無可戀的表情,突然想到魯超車上,那?個身體健康卻不會說話的女孩。
她出來跟寧越分析:“難不成老三不是死?了,而是被?送人了?老四死?后,史東鳳發?了瘋,魯超就又把老三要回?來,想安慰妻子。”
寧越皺眉:“你是說車里的女孩就是魯家的老三?小許,恐怕你把魯超想得太好了,能舍得把孩子送人,怎么可能再要回?來?再說要真是魯超親生女兒,怎么可能光著身子給塞進后備箱里?”
“也對,不合常理啊。我再去問問魯超媽,不管老三是怎么回?事,這個老四的死?肯定?跟她脫不了關系。”
寧越攔住她,“剛才小謝又嚇唬又哄,也沒?問出實話。咱們換個法子,去詐詐她。”
等進了審訊室,寧越一拍桌子,喊了魯媽的名字:“張巧,你口?口?聲聲說在?衣柜里被?捂死?的是老三,是怕我們找到真正的老三嗎?”
許天馬上配合著把文件夾往桌上一摔:“可惜晚了,我們已經知?道了!”
魯媽被?兩人的氣勢震住,縮了縮肩膀,呆呆道:“你們知?道老三的事了?我……我們就是給她找了個好人家啊!”
后備箱里的秘密6
魯媽離了魯爸, 像是失了主?心骨,被許天他們一詐,老實交代了把老三賣掉的經過。
許天聽得氣結, “你兒媳婦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 你們賣了五十塊錢?”
“是個?女娃, 賣五十可不少了!”
“賣哪兒去了?”
“小超媳婦在小診所里生的,生下來?人家直接就抱走了。”
寧越知道這種小診所一般是黑診所, 給錢就給接生, 他問出地址, 又問:“誰聯系的買家?”
“小超聯系的!這不犯法吧, 自己家的孩子!養不了賣了怎么了?也是為了給她找個?好人家。”
許天氣笑了,“你口口聲聲說要給孩子找個?好人家,這意思是說你自知你家不是好人家, 對?嗎?那為什么還非要生個?男孩來?你家吃苦受罪?”
“我……我沒?說非要生男娃啊,誰家不想兒女雙全?”魯媽眼神閃爍, 顯然沒?說實話。
寧越又問她老四怎么死的, 魯媽本來?還堅持說是史東鳳害死的,許天只說了句‘有?沒?有?可能是魯超’, 她就緊張起來?, 連連擺手?。
許天知道兒子是她的命, 馬上道:“魯超是不是畏罪潛逃了?賣了三女兒害死四女兒,他害怕了對?嗎?”
魯媽果然崩潰,說話都破音了,“不是我家小超啊, 真不是!你們別瞎猜!那天他根本不在家!”
“你當然會替你兒子說話……”
許天話音沒?落, 魯媽就急著道:“是我!是我弄的,那孩子突然哭起來?, 我男人跟我公公都嫌煩,我就拿衣服蓋了下,誰知道就死了!”
她只說是想制止孩子哭鬧,才導致孩子窒息,但許天懷疑這三個?老人就是想除掉礙眼的女嬰,“除掉老四,你兒媳婦才能接著給你們生老五,對?嗎?張巧,你自己也是女性,為什么要這樣?”
魯媽哭道:“家里得有?個?頂梁柱啊,你看我家這情況,只有?小超一個?人干
活,要是沒?有?他……”
“你跟史東鳳整天游手?好閑嗎?贍養老人不是干活?還是照顧小孩不算干活?你丈夫和你公公是你眼里的頂梁柱,現在卻只會躲在小黑屋里出餿主?意,你公公癱了沒?辦法,我看你丈夫精神著呢,走路不方便,家里活兒干不了嗎?”
魯媽一直哭,寧越無奈地沖許天搖頭:“你跟她說這些有?什么用?要能聽得進去,她就不會做出這種事。”
史東鳳得知老三被賣,老四是魯媽捂死的,直接崩潰了,嘶吼著要找魯媽拼命。
許天見她自始至終也沒?罵過魯超,當著她的面跟寧越吐槽:“他們家男人都隱身了,真怕以?后她會是下一個?張巧。”
寧越道:“別太操心了!這種事你管不過來?!”
史東鳳聽見許天的話,忙擦著眼淚道:“我絕對?不可能像我婆婆一樣重男輕女!”
“我剛才說是魯超把?老三賣了,可你對?他半點怨言都沒?有?。”許天知道自己也是白吐槽,說完就擺手?道,“這些廢話就不必說了,你家三女兒身上有?什么特征,你還記得嗎?比如胎記!”
“剛生出來?就被抱走了,我看都沒?看見啊。”史東鳳哭著道。
寧越說:“沒?關系,可以?驗下DNA。史東鳳,你再好好回憶一下,你丈夫和你婆婆一家的親戚朋友,有?沒?有?可疑的人。只要是頻繁交往過的,就都告訴我們。”
史東鳳說了幾個?名字,又道:“都是親戚,他們應該不會綁架老魯吧。”
許天不由嘆氣,寧越已經開始懷疑魯超身后有?個?販賣嬰兒的團伙了,史東鳳還在擔心魯超的安全。
等他們從?審訊室出來?,高勛已經帶著孩子回來?了。
小廖一直跟著審訊,這時說:“要不讓史東鳳見見孩子,母女會不會有?心電感應?萬一能認出來?呢?”
許天無語極了,“剛出生就抱走了,怎么認得出來??就算她說是,你敢信嗎?要是找不到魯超,還是得做DNA。”
寧越問高勛,“那女孩能說話了嗎?”
高勛長嘆一聲,搖搖頭,“不過我發現了一件好玩的事。”
“什么事?”許天追問。
高勛卻賣起了關子,“我給你們演示一遍吧,一兩句說不清楚。”
大家都有?些奇怪,這有?什么好演示的?哪想到高勛把?女孩抱到走廊里,讓她坐在地上,還給她面前放了個?飯盒。
一般的孩子被這樣對?待可能就要哭了,可這女孩卻往墻那邊靠了靠,像是在找個?舒服的姿勢,怎么說呢,她的動作眼神都很嫻熟,就像是終于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位置。
“她是被控制的小乞丐?”許天脫口而出。
高勛從?兜里掏出個?硬幣塞到她手?里,“你試試。”
許天從?女孩身邊走過,彎腰把?那枚硬幣扔進飯盒里,女孩聽見聲音條件反射一般抬頭看許天,眼神要多可憐有?多可憐,然后她把?頭壓得很低,像是在給許天鞠躬,嘴里還含糊不清地說著謝謝。
許天的心一下子就揪緊了,猜到是一回事,親眼看到這么大點的孩子,像小狗一樣做出這種動作,別提多心酸了。
走廊里一時也鴉雀無聲,大家都被驚呆。
那女孩又旁若無人地倚回墻上,等著下一個?好心人。
寧越嘆口氣,示意小謝先?去帶孩子。
小謝忙過去抱起女孩,心疼地說:“小妹妹,咱不用再要飯了,我帶你去食堂吃肉肉。”
兩人走后,許天好奇地問高勛,“你是怎么發現的?”
“護士把?筆掉地上,她馬上從?床上翻身坐起來?,身子往下俯,似乎想行禮道謝,可看到護士把?筆撿起來?,她愣在那里,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我就拿錢試了試,果然像個?小乞丐!其實她還算幸運,雖然營養不良,但到底身體?健康,有?些人會把?孩子打殘,甚至弄得奇形怪狀,來?博取同情。”
“采生折割!”許天沉聲道,“我之?前還以?為這孩子是魯超家的老三,看來?是猜錯了,魯超這個?當爸的再殘忍也不會任由孩子在街上當乞丐吧。”
高勛無奈笑道:“小許,你從?警時間?還是短啊,對?人心險惡了解不夠充分。”
許天沒?反駁,她知道人心險惡,但她更期盼讓孩子乞討的不是親生父親。
寧越問他:“高教授,能不能問出這女孩是在哪里乞討的?商場附近?還是車站?豫北市應該就這兩個?地方人流量大。”
許天點頭:“沒?錯,出租車也常去這里。”
高勛道:“這種跟她無關的選擇題她一般不會做出反應,很難問出來?。其實這孩子身體?和智商都沒?問題,被硬生生耽誤了。”
小姑娘不肯開口,魯超和她的照片發下去,也石沉大海,其他人去出租車公司那邊調查一番,也沒?有?發現任何?線索。
許天只能先?提取了小女孩和史東鳳的DNA。
她在采血時見史東鳳十分期待,想了想,還是潑了冷水,“你家老三被賣了只是你婆婆的口供,至于賣去哪兒賣給誰,她并不清楚。這小女孩雖然年齡相近,還是在你丈夫車上發現的,但并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她就是你女兒,我們現在只是排查一下,你別高興太早。”
“那還是有?可能的,對?不對??我家老魯肯定是后悔賣孩子了,才把?老三接回來?。他人呢?到底去哪兒了?”
許天搖搖頭:“還在找。”
史東鳳有?些失望,“老魯他不會出事吧。”
許天含糊應付過去,看著她焦急的眼神,突然覺得就算這孩子真是她的三女兒,也不該再回那個?家里。
史東鳳會不會成為下一個?張巧,誰也不敢說,但許天覺得她太在意丈夫,魯超在她心里的地位遠超她的幾個?女兒。
這次還是小李自己去省城做檢測,寧越見始終找不到魯超,干脆用上笨辦法,安排大家便衣去查豫北所有?出租車司機還有?那家黑診所。
“打車費局里報銷,打車的時間?地點要選好,上車前先?想好自己是做什么工作的,家庭情況也得先?設想一個?。很多司機愛聊天,咱們又是去套話去觀察的,所以?這個?天肯定是要聊,千萬不要露出破綻!”
許天一聽躍躍欲試,寧越卻說用不上她,“你沒?做過偵查訓練……”
“做過又怎樣?寧隊,我記得上次去嫌疑人家,那位大姐說你跟胡隊一看就是警察!那之?后你說要訓練,一直沒?空吧,其實我比你們更容易偽裝。”
高勛不由笑了,“便衣偵查不只是化妝、改變身份這么簡單,心理要調整好,既要放松得像群眾,又要隨時保持刑警的敏銳。寧隊,你們下次偵查訓練,可以?請我當顧問。”
胡東不樂意看他這得意洋洋的樣子,剛要說話,被寧越拉住。
“高教授肯定是好意,下次再說吧,我們去撒網撈魚,你跟小許先?哄孩子,看看能不能讓她恢復像正常孩子一樣,既然能說謝謝,就能說更多話,只是她不愿意說而已。”
許天也只得妥協,她偽裝確實有?優勢,但沒?帶槍,真遇上人販子不好處理。
小謝帶著那女孩去食堂吃飯,回來?時說:“她不會用筷子,直接抓著吃,也不肯喝湯。”
之?前已經有?人給孩子買了一套運動裝,醫院的護士長還送她一件自家孩子的長袖校服,現在她身上那件已經臟了,前襟上都是油點子。
許天突然明白了,“她生活環境應該很糟糕,吃飯不讓喝湯喝水,應該是為了減少排泄,這樣的話,她身上應該很臟,可她被發現時光著身子在后備箱里,身上只有?在
后備箱上沾的浮土,是不是因為她全身都是臟的,魯超幫她脫了衣服,甚至洗了澡?”
“猜測很合理,這孩子很沒?安全感,應該很少洗澡,被一個?陌生男人脫衣服洗澡,肯定會掙扎,魯超可能是怕被人發現,或者怕孩子不懂事影響他開車,才把?她塞到后備箱里。”
高勛說完又認真看著許天,“推測再合理也沒?用,咱們的任務是讓她開口。有?沒?有?好辦法?”
“你不是心理專家嗎?這是你的強項啊,你說辦法我去執行。”
高勛眉毛一挑,“不管什么辦法你都會執行嗎?”
許天一愣:“你想干什么?”
高勛笑道:“我剛才通過情景還原,確定了她是小乞丐!”
許天馬上明白了:“你是想帶她去人多的地方,然后把?她放下來?,通過她的反應,判斷一下哪里才是她的乞討地?”
“不敢去?”
許天沒?想到高勛一個?心理專家居然也這么激進,“有?什么不敢的,我只是怕孩子受刺激,或者出意外,得跟寧隊匯報一聲,再叫上小謝,他有?槍。”
后備箱里的秘密7
寧越現在不知道在哪輛出租車上呢, 許天想匯報也?找不到人,高?教授到底是上級部門過來的,不管條條框框, 直接找到當值的領導請示。
等小謝被?叫來時, 還有些擔心, “就咱們三個?萬一出事怎么辦?寧隊讓我留守。”
高?勛皺眉:“隊里不是還有別人嗎?咱們三個成年人帶一個?孩子?逛街,你還怕出事?那還當什么警察?”
許天安慰小謝:“別擔心, 咱們這里高?教授級別最高?, 這次任務也?是他申請的, 就算出事也是他的責任最大。”
高?勛氣笑了:“許法醫, 我可真是謝謝你!”
“不客氣!你也?放心,我會看好孩子?,不會出事的!”
“喲, 這么自信?”
許天抱著孩子?上車,直接換了話題:“要不要給她起個?臨時的名字, 妞妞?還是叫寶寶?”
高?勛說:“你用你們本地通用的乳名叫叫她, 也?許能試出來。”
許天一時卻想不起別的名字,還是小謝想出幾個?, 沖女孩喊, “丫頭……妮妮……小妮子?……小閨女!”
小女孩一概沒反應, 眼睛都沒動?一下,許天道:“你看她瘦成這樣,被?當成小乞丐,怎么可能有人用這么溫情的稱呼叫她。”
小謝:“那你說叫什么?”
許天無?奈搖頭, “我也?想不出來, 也?許會叫她死?丫頭吧。”
小謝忙看小女孩,她還是無?動?于?衷, 許天有些奇怪,“你們說她聽得懂咱們說的話嗎?”
話音剛落,那小女孩抬頭看了許天一眼,又默默轉過去?朝車窗外看,像是在發呆。
只這一眼,許天就確定她聽懂了。
“小妹妹,你有自己?的名字嗎?沒有的話,我們叫你妮妮好不好?”
小女孩還是不開口,許天就接著道:“我知道你很聰明,我們對你沒有惡意你肯定能感覺到,對嗎?”
小謝抽抽嘴角,“小許,你在家不怎么跟你弟弟妹妹玩吧,有這么哄孩子?的嗎?她最多也?就兩周半吧,能懂什么惡意善意。”
許天卻指指自己?的手,小謝轉頭一看,那小女孩居然在玩許天的手指,顯然對她很親近。
開車的高?勛低聲說:“小動?物都能感受到人類對它是善還是惡,何況是個?會說話會走路的孩子?。”
許天表面?淡定,心里卻緊張得要死?,生怕下句話就讓女孩不高?興了,失去?這來之不易的信任,“你喜歡我叫你妮妮對嗎?你可以叫我許阿姨,也?可以叫我姐姐。以后你不用再去?街頭乞討……”
她見小女孩一臉迷茫,怕孩子?聽不懂,又改口道:“就是說不用再去?要飯了,不用餓肚子?,不用等著別人給你扔錢,以后不管你在哪兒?,一日三餐都可以吃飽。”
小女孩頭偏著,還是往窗外看,但看她神色應該是聽懂了。
小謝見談話有效,馬上插嘴,“妮妮,剛才咱們在食堂吃的雞腿好吃嗎?”
聽見雞腿,女孩轉頭看了小謝一眼,眼睛亮了亮。
許天輕聲問:“那妮妮,還有沒有跟你一樣吃不飽的孩子??我們也?把?他們救出來好不好?讓他們都不用再挨餓。”
她邊給高?勛指路,邊跟小謝一起哄孩子?,妮妮終于?有了些許反應,雖然還是不肯開口,但她那雙大?眼睛會說話。
在小謝描述起食堂最好吃的是回鍋肉時,妮妮無?意識的做出吞咽的動?作。
許天問她想不想吃,她也?馬上點頭。
這樣好的氛圍下,高?勛把?車停在了商場附近。
許天突然有些擔心,示意高?勛先下車,“她確實聰明,但到底太小了,咱們讓她找地方,她會不會以為咱們也?想利用她乞討?”
高?勛掏出錢包:“先給她買身衣服,再給她買點零食,然后你拉著她的手去?找,許法醫,別低估了兩三歲的孩子?,你想利用她還是真心對她好,她分辨得出來。”
“也?好,這錢我也?出一份。”
“這又不是慰問孤兒?,咱們為的是工作,自然是要報銷的,你別管了。”
許天愣住,“這種花銷也?能報銷?”
小謝一聽能報銷,先在商場門口買了四個?冰激凌,結果高?勛不吃,他一個?人拿著兩個?左右開弓。
高?勛嫌棄地說:“這種冰激凌還不如袋裝雪糕干凈,那冰柜一天都不知道開關?多少次……”
許天作為法醫多少有點潔癖,但這時卻咬了一大?口。
妮妮小口小口地舔著,抬頭小心翼翼地看著高?勛。
高?勛有些尷尬,小姑娘那眼神好像在害怕,下一秒他就會撲過去?搶她的冰激凌一樣,他利索閉了嘴,朝樓上一指,“先去?買衣服吧。”
小孩子?的衣服選擇性不多,又要入秋了,許天覺得選一套舒適的運動?套裝最實用,可看著妮妮震驚的眼神,她決定讓孩子?自己?選。
妮妮應該是頭一次來商場,頭一次看到貨架上的童裝和一架子?漂亮的鞋子?。
“我?”妮妮指指自己?,發出一個?單音節,顯然她不確定是不是要讓她自己?選。
許天馬上點頭:“沒錯,你自己?的衣服自己?挑,喜歡哪件都可以。”
這年代的商場導購都很拽,但看到妮妮卻有些憐惜,“這孩子?也?太瘦了吧,話都不會說,可跟個?小大?人一樣懂事。”
導購推薦了兩身,妮妮卻拉住一件已經過季的裙子?,許天愣住。
小謝也?覺得不妥當,低聲問她,“妮妮,你確定要紗裙?現在天氣冷了!還是選長袖長褲吧。”
他聲音不算嚴厲,但肯定跟哄妮妮時不同,妮妮馬上縮起肩膀,“對不起,對不起!”
導購都生氣地剜了小謝兩眼,“你是孩子?什么人?小姑娘都喜歡紗裙,現在打折,買了肯定不虧。”
許天怕再把?妮妮嚇回去?,忙說:“買!沒事妮妮,咱們買大?一號,現在可以套在褲子?外面?穿,明年就可以貼身穿了,好不好。”
妮妮卻不敢再看這些衣服,高?勛一直在旁邊觀察她,這時皺眉跟許天說:“她生存環境可能比咱們想象得更惡劣,怎么說呢,她可能生活在一個?封閉又競爭激烈的小團體中,賞罰分明的那種。”
許天有些驚訝,“我只是覺得她膽子?很小,你居然能看出這么多?也?就是說他們應該有
個?乞討團伙,利用孩子?來乞討,就在豫北市?”
高?勛也?說不準,“先讓孩子?去?試裙子?吧!一會兒?咱們去?找找。”
許天買下那件紗裙,直接給妮妮套在衣服外邊,還拉著她在鏡子?前一起臭美,“這樣又保暖還時髦,這是大?城市最流行的疊穿!”
妮妮卻再也?沒了剛才的輕松,一點反應都沒有,許天知道急也?沒用,又領著她去?賣散貨的柜臺,挑了些果脯和桃酥,“妮妮,先吃哪個??”
妮妮能被?回鍋肉饞得流哈喇子?,對各種甜食糕點不會有任何抵抗力,可她卻看都不看,頭轉來轉去?的,不知道在找什么。
高?勛發現她只有在看到衣服時才滿臉震驚,對商場其他設施并不驚訝,就細聲細氣地問她:“有人帶你來過這里嗎?”
妮妮搖頭,看都不看他,小聲跟許天說:“尿尿!”
“哦,要上廁所啊,我抱你去?。”
妮妮想推開她,許天怎么可能讓她自己?去?。
廁所只有商場一樓有,還沒看到廁所牌子?就先聞見味兒?了。
高?勛和小謝在外邊等著,許天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拉著妮妮進去?,“只尿尿嗎?”
妮妮卻不說話了,眼睛亂瞟,神色似乎十分緊張。
更讓許天意外的是女廁所居然不是隔間,而是一條水溝,里邊屎尿水,臭氣熏天,蒼蠅環繞。
水溝一頭有個?水龍頭,但被?人拔掉了,看樣子?是可以拆卸的,為了省水,會統一時間放水沖廁所,怪不得這么臟。
許天十分后悔沒戴著口罩來,這種廁所,兩歲小女孩一個?人上可太危險了,不小心踩空能直接掉下去?,她扶著妮妮,想挑個?干凈的地方也?挑不出來。
“妮妮,你不用叉開,就蹲在邊上好嗎?要不我抱你吧。”
妮妮卻推開她的手,自己?走上去?,利索地叉開腿上廁所,顯然不是頭一回。
“你經常來這里上廁所?誰帶你來的?”
許天琢磨著,這么點大?的孩子?一個?人上廁所,應該會引起商場的人注意吧,不過看廁所這管理情況,可能不會有人管。
妮妮還是不說話,也?沒有尿尿,許天見剛買的裙子?弄臟了,嘆口氣,輕輕拉住她胳膊,“要起來嗎?妮妮,難道你是來這里找人的?”
她正說著,外邊進來一個?戴帽子?的人,穿著紅外套,腳步匆匆,很快走到兩人身后。
許天眼角余光只看到一雙大?腳,那鞋子?怎么也?有45或46碼吧!要是女性的話,那得多高??
許天馬上警覺起來,她一把?拉起妮妮,就往門外走。
果然那人是沖著他們來的,見他們要走,馬上從廁所臺子?上跳下來,伸手就拽她的馬尾辮。
許天早有準備,她猛地往后一退,踩在那人腳上,胳膊肘朝著對方的心口處撞去?。
她這一退,那人拉扯她的力就卸了,再這么一踩一撞,那人痛得大?叫。
許天一邊推妮妮出去?,一邊朝外邊高?聲喊著:“小謝,快進來!”
妮妮卻傻呆呆地看著那人,一動?也?不動?,顯然兩人是熟人。
許天把?她護在身后,拉掉那人帽子?,居然是個?蒜頭鼻的中年男人。這時小謝也?進來了,沖過去?就是一腳,那人剛緩過來,又哎呦一聲趴在地上。
高?勛跟在后邊走進來,馬后炮:“我剛才就看他不對勁,小謝非說女的也?有大?腳!還說男的扭不成這樣。”
小謝瞪他一眼,“是我疏忽了,還好小許和孩子?沒事。”
那人哎呦兩聲,眼珠轉了幾轉,突然說:“你們干什么打人?我不就是跑錯了地方嗎?我真以為這是男廁所,見有女人在,就想拍她肩膀問問,看是不是她走錯了。”
許天氣笑了,“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還挺機靈!你是想拍我肩膀嗎?你明明想拉我頭發把?我拉倒!別裝了,剛才你是不是看見妮妮了?還暗示她來廁所。”
她說完轉頭問高?教授和小謝:“妮妮到底是為裙子?的事變得臉,還是買裙子?的時候看到他了?你們還記得當時附近有什么人嗎?”
小謝搖頭,“我沒留意。”
高?教授當時只顧著研究妮妮,也?沒注意。
那男人見此得意地道:“看吧,就是你們弄錯了,這就是個?誤會。”
高?教授卻指指妮妮,“她很聰明,你大?概不知道,是她領我們來的商場,也?是她領我們來的廁所,你到底做過什么,今天又想在廁所干什么壞事,我們總會問出來。”
許天抱起妮妮,沒頭沒尾地問:“妮妮,就是他,對嗎?”
妮妮猶豫片刻居然點了點頭。
男人臉色立馬變了,“你瞎說什么呢,什么跟什么,就是我了?我根本不認識這丫頭,更不知道你們在查什么。真就是誤會,我尿急,沒抬頭細看,就跑女廁所來了。”
許天指指那條充當廁所的水溝,“尿急?你在這兒?跟我們說半天話?”
小謝擺手道:“小許,你帶孩子?先出去?,他不是尿急嗎?我們等他尿完。”
那男人又苦著臉說:“不用了,這不是女廁所嗎?你們一個?個?兇神惡煞,我有尿都嚇回去?了,我說你們到底是什么人啊!”
許天跟高?勛小謝交換眼神后,拿出警員證,“我們是警察,你是想跟我們回公安局立案接受調查,還是直接領我們去?你們的老巢,自首,將功贖罪!你自己?選吧。”
男人面?部肌肉抽動?,眼神閃爍,還是嘴硬:“什么老巢?我都說是你們找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