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勇者大冒險.5
接到遠山曉的消息時, 伏黑甚爾已經差不多——或者說已經和五條悟打起來了,只是遠山曉那邊又發來消息,讓他再拖一會。
好像是因為另一邊時間耽擱了些, 遠山曉要先處理完那邊的事才能過來。所以——
伏黑甚爾仰頭。
【蒼】的藍光在五條悟的左手凝聚。
伏黑甚爾擰著眉煩躁地撓了撓頭。
另一邊術式反轉的紅光也在五條悟的右手中匯集。
伏黑甚爾吸了口氣,又慢慢吐了口氣, 發現牙齒上還黏著機場麥當勞漢堡的菜葉,伸手剔牙。
順轉與反轉的咒力逐漸融匯, 紫光照徹地面時,四周的空氣都瞬間高速擰轉, 塵煙霎時蕩開。
在五條悟即將發射【茈】時。
正在剔牙的伏黑甚爾終于想到了拖延時間的話,
“哦, 說起來。”
“遠山快死了你知道嗎?”
正要發射【茈】的五條悟——
五條悟差點把自己炸了。
————
并不能說是毫無察覺。
在剛剛被遠山曉趕出高專時, 雖然隱隱猜到了他的意圖, 但是那時杰也感慨過“為什么這么著急啊。”
為什么著急得好像時日無多啊。
五條悟比杰知道的多一點, 六眼看到得也能更多一些,猜到了少年可能并非此世中人, 猜到了他和他之間有某種的聯系。如果是以死亡作為穿越者躍遷的節點,似乎也很正常。似乎并沒有什么想不通的。
只是。
剛剛強制潰散成型攻擊的五條悟呼了口氣,尚早春, 熱氣出口便凝成了白煙,有些朦朧地升騰蒙住他有些疲憊的眉眼。
五條悟往伏黑甚爾那兒走了幾步。
“只是這都還沒到夏天啊。”
只是相遇還不足一年啊。
他還未理解他的所思所想,他還是被他當作像小孩一樣的角色,還沒有——還不確定有沒有在他眼里留下身影, 就——
就看到伏黑甚爾看見他后很嫌棄地壓眉咧著嘴坐遠了些。
“不是。”伏黑甚爾捂著嘴,似乎想起了自己要拖延時間的任務, 強忍下不耐,看向五條悟解釋, “我是對你有意見,我有點惡心。”
情緒一下中斷的五條悟:
“先說好,你不會哭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伏黑甚爾臉上一瞬露出了吃蒼蠅一樣的表情,注意到五條悟無語望來的目光,“不用在意,我只是有點惡心。”
五條悟再深深吸了口氣,正要說什么——
“再說好,我不提供語言安慰服務,另外的價錢也不可以。”
五條悟:
五條悟沉默盯去。
“不用在意,只是之前有過惡心的事所以很——”
“嘔、”
五條悟:
五條悟忍不住又開始捏咒力球。
————
“哦,所以那次那家伙喝醉是和你一起啊。”
五條悟和伏黑甚爾坐得隔了十米遠開口。
伏黑甚爾只是從胸腔里悶聲應了聲,無法不回想起當時的場景。
【死有什么好怕的。】
【你沒當然不怕——】
“砰、”
坐著的階梯被伏黑甚爾捏碎了一塊。
伏黑甚爾想著,等這種多思多愁的少年人自己在那兒悶個十幾分鐘傷感,自己拖延時間的任務就差不多完成了,只需要忍一會兒就好了。
這種小鬼,給他一個話頭他自己就能被刺激得胡思亂想半天,敷衍一下就行了。
“那家伙不顯山不露水的原來也會因為死害怕啊”
“嗯嗯。”
“所以還是膽小鬼啊”
“嗯嗯。”
“不過他走了,什么時候能再見呢倒是告訴我這個啊。”
“嗯嗯。”
“想象不出”
“嗯嗯。”
“喂,大叔,我聽說了,”
“嗯——嗯?”
怎么扯他身上來了。
“嗯嗯。”
“你愛人離世后你是怎么調理的啊。”
伏黑甚爾驟然捏碎了身下剩下的階梯。
————
現在伏黑甚爾相信五條悟和遠山曉是師生的事了。
他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差不多已經拖延夠了,于是他站起身。
剛剛戰意還懶懶散散,現在殺意倒是已經足夠了。
他背對著剛剛問出【你愛人離世后你是怎么調理啊】、還抬頭眼眸清澈閃動著好奇光芒望著他的白發少年。
向后抻了抻肩背,背脊處的黑色緊身衣涌起深刻的肌肉輪廓,男人歪頭時聽到自己關節卡響的清脆聲音。
伏黑甚爾吸了口氣,似乎想說什么,
但是最后只有白煙從他略微干燥的薄唇中溢出,扯了下嘴角。
萬里鎖從他腰間環繞的蟲類咒靈嘴里嘔出,鎖鏈叮叮當當的撞擊聲在驟然砸在地上時變沉。
五條悟察覺了什么,也站起了身來,壓著腿坐準備工作。
在伏黑甚爾將天逆鉾纏在鎖鏈盡頭,轉身——
鎖鏈驟展萬里飛來時,伏黑甚爾的聲音也在咬牙咧唇間落出。
“你死時就知道了,小鬼!”
————
如果是沒有特殊環境、沒有被前期消耗疲憊,面對狀態滿值,還學會了反轉術式和術式反轉的五條悟,自己勝算是多少。
理智上伏黑甚爾覺得這不是一個需要思考的問題。
遠山曉應該也是這樣覺得的。
所以給了他那樣的咒具,在他最后堅持不下時砸碎咒具就可以和遠山曉交換。
但是伏黑甚爾不知道自己沒把遠山曉那個咒具從丑寶體內拿出來的原因。
他放出了如海潮一樣漫天的蠅頭,在其間掩映時刀光閃出,破開無下限的瞬間,白發少年也轉過了身來,壓縮在指尖的紅光彈出,側身閃飛時比起說聞到了硝煙灼肉的味道,倒不如說那就是死亡的味道。
然而盡管如此,盡管直覺的心弦高懸繃緊,死亡的尖錐一次又一次在無所謂的意識浪潮里冒頭,但是還是垂著眼,再次甩出萬里鎖,天逆鉾被鎖鏈一拋,轉到五條悟腰側又要卷斷。
五條悟戰意并不強,他被藍色咒力包裹的左手一下攥住了天逆鉾的刀鋒,血液瞬間順著鋒利的刀鋒直下,他手腕迅速前折壓下,然后——
猛地一拉。
萬里鎖在崩碎的一瞬,另一端藏身蠅頭黑色煙霧里的男人也現身。
五條悟戰意并不強。
因為他還想著伏黑甚爾沒有正面回答的那個問題。
在他生日前、遠山曉和他同住的那段時間,其實遠山曉經常有提起伏黑甚爾。
雖然也有用這個安插角色教學的意思,但是五條悟能夠感知到遠山曉在提起這個人時莫名的熟稔和自然的語氣。
其實并不像,并不會有人把遠山曉和伏黑甚爾兩個人拿來比較。但是五條悟總有點莫名其妙的感覺,覺得好像、那個少年和這個冷倦怠惰的男人有些地方很像。
所以五條悟才下意識問了那個問題。
如果是你,你怎么接受至親之人的死亡。
如果是遠山曉,他怎么接受至親之人的死亡。
雖然五條悟一直隱隱有點想否認自己和遠山曉的師生關系,但是事實就是,除了遠山曉會刻意來找他教這些東西,在經歷一些沒經歷過的、缺乏經驗的事時,他也會像一個未成年的少年——他就是一個未成年的少年,想要去看其他的、經歷過的成熟成年人他們是怎樣應對的——
他應該、
失去了天逆鉾的黑發男人提著另一把刀閃現,五條悟的藍眼里清晰又遲緩地映入了刀鋒閃來的雪輝。
他應該,怎么接受至親之人的死亡。
普通的咒具是穿不過【無下限】的。不過伏黑甚爾的斬魄刀上似乎纏繞了奇怪的黑繩,仍然紊亂了【無下限】的效果,五條悟察覺時已經晚了些。
偏頭,臉側連著脖頸一側還是瞬間乍現了血線。
血液飛濺的同時,他后仰彎腰平靜地看著余下的刀勢從自己眼里掠過。也有血珠恰好砸在他的眼瞼碎開。
而他剛剛折斷天逆鉾刀柄的手已經順勢抵在了伏黑甚爾的腹部。
紅色咒力的強光映著他躲過刀鋒湊近的眉眼,也映著他藍色眼睛里,直到此時——直面死亡也一臉平靜無所謂的男人眉眼。
【赫】已經成型。
剛剛藏身身后的手匯聚的【蒼】的藍球也已經繞到了伏黑甚爾背后。
所以伏黑甚爾現在不能逃走,所以伏黑甚爾現在已經卡在了死亡的夾縫里。
比起問一開始這人為什么不逃走,五條悟嘴唇翁動了下,
“有什么遺言嗎。”
“沒有。”
“如果回答我剛剛的問題,我就放過你哦?”
“那——更沒有了。”
“”
“該安排的小鬼那家伙已經會幫我安排好了,能夠揍未來咒術界的主人一頓再死也挺不錯。”
“明明是我揍你吧最后問一遍——”
“沒有。”
男人的聲音立刻打斷。
五條悟望著伏黑甚爾一瞬抬起的眼睛,被陰影落入點染濃稠的灰綠色眼眸,在黑色劉海落開時就顯現出有些上挑的眼尾,確實很像
【你愛人離世后你是怎么調理啊】
“沒有。”
五條悟一瞬明白了這是伏黑甚爾的回答。
不想去死,但又抗拒好好活著。
無所謂地夾在生與死的峽谷之間,好像隨時會墜下——又無所謂。
因為——
灰綠眼的男人無所謂地眸光掠過面前這個還顯稚嫩的白發少年。
沒有調理。
沒有接受。
那樣重要的人死掉的話——
【蒼】的藍光慢慢靠近灰綠眼男人的背脊,而紅光也壓向腹部,紫色的光芒順從男人的心意慢慢淹沒整個人。
即使死亡的陰影在這樣強盛的光芒里愈顯清晰,伏黑甚爾垂下的眉眼還是那樣倦怠的。
有重要的人死掉的話——
“砰、”
——是不會接受的。
劇烈的爆炸聲響起,五條悟任由【茈】的巨大沖擊將自己的白發揚起,然而六眼一瞬發現了什么驟然緊縮。
“悟。”
劇烈的塵煙之后,是捏碎了咒具手血淋淋落雨的少年,少年抬起的臉映著夕陽,臉上也是血淋淋的。帶著點、被【茈】的沖擊灼燒血肉的味道。
“徒步走過來,反而救了個無關緊要的人啊。”
咒具被遠山曉捏碎后伏黑甚爾似乎被換到了別的地方。
但是五條悟沒有側頭去看,他緊縮的眼眸只是怔然盯著此時眼前突然出現的少年。
什么時候
雖然心臟被攥緊想要趕緊檢查他被【茈】傷到的傷勢——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五條悟沒有動,目光也無法從血跡干涸又覆新的灰綠色眼上移開。
不太對
“看起來你們好像有了段很有趣的對話。是理解死亡了嗎?”
為什么不對
“那現在。”
哪里不對
“殺了我吧,悟。”
五條悟瞬間瞳孔緊縮成線地后退。
不對、
第092章 請殺了我
【你著急帶我走嗎。】
意識空間里遠山曉這樣發問。
【不】
系統過了會才找回自己聲音, 【不著急。】
不只是不著急,看遠山曉現在這樣看不出情況的精神狀態,祂新加載的情感模塊在告訴祂現在最好讓遠山曉休假再恢復一下。
只是——
【呼, 那太好了。】遠山曉只是自己松了口氣,【看來還可以浪費時間打個招呼了。】
語落, 剛剛出現在五條悟面前的少年像一下脫力一樣倒在他的身上,只是在要摔下時, 手又很穩很緊地抱住了剛剛退后一步的白發少年。
于是五條悟手指頓了瞬,便很快接住了少年, 手指擦過的腰側都是灼燒出的血肉、傷口,濕黏黏地拖曳著黏重的血液。硝煙和血腥的氣味一起夾雜在早春冷濕的晚風里撲來。
五條悟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啞, “不痛嗎?”
“不怕嗎?”
遠山曉還靠在五條悟的肩頭垂閉著眼疲憊地喘氣。
【這具身體呆不了太久了。在正常的情況下——在我那樣糟糕的生活習慣下使用應該可以拖到入夏。只是到了后期只能纏綿病榻, 做不了什么。所以我干脆放棄了拖長時間的想法。用最后的時間安排好咒術界的事情——然后親身和進化后的夏油君與五條打一架, 學到東西后再離開——】
【這樣的身體, 即使有反轉術式,經歷咒術師間的戰斗的話, 大概能夠支撐的時間就更短了,我已經算過了。】
現在又到了類似澀谷時的那種疲憊的狀態,身體像是破爛的風箱, 木板都風濕蛀完了,要很用力很用力地拉動風箱把手,才能傳出像是整個身體都要散架了一樣的聲音。所以遠山曉沒太說話。
只是意識空間里遠山曉的聲音還很平靜。
【大概和五條悟打完這一架——拿到我需要的東西后,就會撐不住了。】
系統不是五條悟, 沒那么在意剛剛那句【請殺了我】,祂更在意的是另一點。
【這具身體是你原本自己的身體吧。】
【你記憶有恢復多少。】
【嗯羂索給的記憶并不完全, 半猜半就我可以推出大部分的過往。】遠山曉的語音頓了頓,
【把我帶出白房子的存在是你吧。我那時和你簽訂了什么嗎?你大概在那之后就抹掉了我之前的記憶, 讓我像個正常人地進行生活——然后再在我大學畢業那里引誘失憶的我上鉤。】
系統沉默了下,【再說一次給你發365次打宿儺的短信那不叫引誘】
【你知道的無論是哪個我看到這種東西都肯定會365天次次上鉤的】
遠山曉猜得大差不差,但是還是有一點不一樣,在他出白房子時,他并不是主動簽訂契約,他并非想要靠交換離開那兒,免費送的還可以,要條件的這人又寧愿去死了。所以系統也是用了些強制的手段的,這也是后面要抹除他記憶的原因。
只是現在系統的情感模塊對遠山曉的情緒進行評估后,得出這人比起會因為恢復這段記憶報復或者消極怠工,更會選擇利用這段記憶補充知識完成之后任務,于是系統只是停頓了一秒,【你要恢復所有記憶嗎?】
【要。】
【我搞不太懂你們人類的東西,但是你是被當做實驗體生產并研究的吧——所以你遠超常人的聰明】
【我猜測你的情感模塊版本還沒更新,這句話無論是換伏黑甚爾那樣的人還是五條悟這樣的人聽都會想揍你——我只是個普通人。】
系統已經不是之前的系統了,聽到遠山曉的話也自檢了下自己的版本號,盡力地理解提取出的遠山曉的情緒數據。
【你不喜歡聰明這個特質嗎?還是我提到的你和普通人不一樣這一點讓你不快了?】
遠山曉沒正面回答,【這個問題或許你可以去問問五條悟。】
系統:
系統在試圖理解了,但是也理解不了為什么三五句就要提一次五條悟。
【你如果問“你想做個比普通人要聰明很多、或者最聰明的人嗎?”】
【我的回答會是,不要。】
遠山曉頓了下,系統能夠分析到遠山曉情緒變得輕緩了些,有點微妙的嘲意,這種復雜的情緒往往意味著——
【你如果你去問五條悟“你想做最強嗎?”】
【你覺得他的回答會是什么呢。】
【】
【我是個情感系統版本老化說話會被天與咒縛和六眼那兩樣情商不高的人類揍的系統——】
【所以你是想當普通人嗎。】系統繞開前面那個問題。
遠山曉也沒追究系統繞開話題這點,【不,準確來說,比起刻板地想要追求普通人的生活。】
【我只是單純地、想做個幸福的人而已。】
遠山曉在意識空間里說話時總有種和他在外不同的、像第三視角的平靜。
【我猜,五條悟也是這樣的吧。不會有人類不想要幸福的。】
【只是我和他有著根本的區別。】
剛剛承接了大半【茈】的身體差不多已經由反轉術式恢復了正常的行動運轉,遠山曉從面前少年的肩頭退開——說實話要在腳底墊著空間才能夠上五條悟肩膀這點即使到現在也很讓他不爽。
然后遠山曉在五條悟跟著望來的垂下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凄慘的,平靜又冷硬的。
和那像天空一樣水波悲傷的眼睛截然不同。
【我不想成為“最聰明”的人,是我不想承擔這個標簽可能帶來的一切責任。我只想要我個體——我自己的幸福而已。】
【而五條悟,背負著“最強”,他的幸福——】
“現在,在之后的戰斗中。”
【他總是會——】
“請讓我死在你的手里吧。”
【他總是會為別人的幸福讓步的。】
“”
“好。”
————
遠山曉踩著空間,再湊近了些,手捧著少年的臉額頭貼近,像游樂園念著游戲規則的廣播一樣無波動地開口。
“即使不和你打這一架我的身體也很難再撐幾天。”
“”
有如蜂巢一樣片片組建的透明空間逐漸從遠山曉腳底顯現,又慢慢蔓延往上封閉——
“這個空間——我加了束縛,如果你沒有殺死我,我就會立刻在這空間里病情加劇速死。抱歉。”
“”
“這是計劃嗎。”
“是私心。”
對戰是計劃,束縛是私心。
“對我”白發少年挑了下嘴角,只是弧度很快又被涌來的情緒壓下,一點故作的笑意很快又滯澀地僵硬。“對我也會有私心嗎?老師”
遠山曉垂著眼。
“有啊,有很多。比如我希望可以的話以后你能不能用白色的繃帶替代墨鏡,這樣在下次相遇的時候,我也會又學著你的樣子用繃帶綁眼睛扎頭發了。”
“還有希望你沒考教資的話就干脆之后也不考了,下次——之后遇到時還想再用這個來嘲笑老師,畢竟之后再剛剛遇到時我肯定還是很怕你。”
“還有希望你給高專的宿舍和你家的公寓都定期做一做消殺,之前剛去你家時臥室門上面有個蜘蛛——雖然蜘蛛很小,被嚇到還被你嘲笑了,但是這樣的事再多兩次可能我還沒忍到熟悉你在意你就去死了。”
““
五條悟安靜地聽著這段別人的過往,自己的未來。
“然后——”
“然后再次相遇——如果還能相遇,會是十多年后了。”
少年終于抬起了眼睛,如五條悟所想的,愛哭的人即使做了這樣殘忍的事,即使聲音這樣冷硬平靜,在抬起頭的時候還是會有清澈的水光擦過血跡斑斑的臉。
“我想你能記住我。”
五條悟張了張嘴,這個理由有點荒謬,讓他此時僵硬的臉部肌肉好像也一下松快,莫名有些熟悉的無奈,低著眉,溫柔地擦去少年眼下的水痕。“為了這個你就要讓我殺了你嗎?”
好荒誕的理由,但是如果提出的人是那個遠山曉,又好像——
心里只有那點無奈的、說不明晰的心情。
少年點了點頭。
“請記住我。”
最后一滴淚珠滾上擦拭的拇指,五條悟手指頓了下,藍色的咒力有如螢光,輕輕旋繞指尖,逐漸明亮。
“好。”
最強就總是這樣的。
遠山曉平靜地想。
最強總會忽視自己的幸福,總是向別人的幸福讓步。
所以他這樣的人,才能狡猾地操控他,傷害他。
他這樣的人——在【希望喜歡的人幸福】和【希望喜歡的人一定很——選擇自己】之間,一定會選擇后者的人。
“抱歉”
在【蒼】的藍光即將籠罩二人時,遠山曉又輕又快地上前抱了下白發少年。
五條悟在一僵時,就無奈地感知到自己肩頭不斷沾濕的熱感。
“要被殺的人可是你誒。”
“對不起”
五條悟抿直唇線,沒有回抱少年,在手指即將碰上少年顫抖背脊的一瞬。
頓了一秒。
【蒼】——
————
如之前一樣,遠山曉的空間有著吸納入咒力攻擊的能力,并可以將攻擊時停在自己的空間里。
但是正如當時澀谷一戰時遠山曉所試驗出的結果,盡管他的空間術式本質上是在利用系統那種超規格的系統空間,但是整體上咒術世界的規則是高于系統空間的。所以遠山曉的空間也需要服從咒術規則——
他的空間是可以被撐破的。
空間操控的精細程度,咒力輸出的大小與熟練程度都會影響空間的容納程度。
而五條悟既然一開始就需要抱著殺死遠山曉的目的,手下的每次攻擊便都使出全力——盡力地使出全力。
在【蒼】擴張的藍光炸碎空間后,僅他可見的透明空間碎片像玻璃羽毛一樣從他平靜的藍眼里晃過,又像玻璃的銳角一下割破了藍眼的玻璃體一樣,眼眸痛苦地痙攣了下,最后還是平靜地低頭,【赫】的紅光燃起,瞄準剛剛躲開咳血的少年,瞄準了好幾下才對準。
發射。
勁風一瞬掀起額前碎發,被紅光淹沒的少年,場景變得更為清晰。
這時五條悟稍微有些痛恨自己的六眼,但是墨鏡在之前就丟掉了,現在也找不到遮擋視野的東西——實際上雖然看著一直眼痛,好像也并非是完全不想看,因為這是最后的場景了吧,看一眼少一眼,再不記住的話,忘了那個家伙的話,那人就是死了也會又掉眼淚吧,超愛哭的。
眼睛被冷風刮得很痛,但是五條悟還是冷靜地做好了彈指手勢。
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光芒里模糊里的身影
【茈】。
————
【剛剛的蒼沒收集到嗎?】
【赫也沒收集到的嘛。】阻攔的空間被沖碎了兩次都遠山曉在意識里摸著鼻尖答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要讓[蒼]和[赫]在外面好讓我見識一下[茈]嘛。】
遠山曉語氣輕快了些,【那可是甚爾君都接不下的一招哦。】
【雖然我剛剛傳送過來就被茈炸了下】
但是那時太過緊急,遠山曉并沒有用空間接入這一招,而是自己在快被炸死時遠距離傳送逃走等到余波蕩散后再傳送回來,一切都不過一秒鐘的事,看起來很快,所以才顯得遠山曉好像從未離開是剛剛和伏黑甚爾互換身位就硬生生吃下【茈】一樣。
【茈】是五條家都鮮少有人知道的術式。
【蒼】是五條悟生得術式的順轉使用。
而在之前遠山曉安排的幾次追殺中學會反轉術式的五條悟,沒過太久也學會了將反轉術式的正能量注入自己的術式中——學會術式反轉的【赫】。
而將順勢術式「蒼」和反轉術式「赫」重疊,彈射出去的假想質量便是【茈】。
這個接起來可比之前接【蒼】時難多了。
遠山曉笑了下,在他伸出的手掌驟然一合時,他面前遮天蔽日的紫光也轉瞬涌入他的指縫中,一點一點——在他的空間即將撐破的檔口,少年手指驟然緊攥,青筋在蒼白的手背上根根凸起。
“還好接下了”
少年低頭呼了口氣,冷汗一下滴落在手背上。
和那次在高專殺總監部咒術師不同,遠山曉這次只是【吸納】沒有反彈,五條悟猜測這也有遠山曉只是想看看他的成長,在等他殺他的原因。
只是。
五條悟看著扶著膝蓋冷汗涔涔的少年。
“還撐得住嗎。”
對現在這樣身體狀況的遠山曉,讓他立刻死掉不再受折磨更好,還是——再和他呆一會、哪怕是廝殺更好?
似乎是意會了五條悟的言下之意,扶著膝蓋的少年還沒來得及抬頭,就著垂著的發絲抬眼笑了下。
“再讓我多感受下五條君的進步吧。我還想看看更多的——更多的五條君的招式。”
“不用擔心我,我不是第一次接觸死亡。”
“塞利納說,死亡有點像結婚。”*
“前面都是包辦婚姻,窒息得我不贊同。”
“像這樣和五條君在生死邊緣探戈試探一樣的死亡。”少年像是終于恢復了氣力,直起身來時額頭的鮮血就一下劃破面中,然后血色驟然隔開他笑瞇瞇的眼睛。“我就很中意。”
五條悟:
還沉浸在死亡陰影里的白發少年雖然在腦海里叫囂著這完全不合時宜啊,但是還是沒忍住捂著嘴一下偏過頭去。牙根都在因為那個【結婚】的比喻咬得發酸。
遠山曉:
遠山曉轉身。
呵。
【不會有人真的以為他只看粉色軟件19+炸裂狗血XX小說吧。】
系統:
所以為什么要在這種場合特意轉身露出【計劃通.JPG】的表情啊。
這也是你計劃的一環嗎
【連粉色軟件19+炸裂狗血XX小說都沒看過的小鬼,至少也得到19歲——】遠山曉原本正說著,卻突然一頓,【不對,19歲也沒到年齡啊,說起來、五條老師也沒到看的年齡吧。】
系統有點搞不懂遠山曉的腦回路,但是還是聽到遠山曉似乎邏輯很嚴謹的碎碎念。
【那五條老師得活很久很久才行,過了19歲,然后29歲,然后再呃,不對,可能100年五條老師都到不了看的年齡。】
系統不解——但是遠山曉已經自我開解地輕快作結。
【那就活100歲吧。】
“戰斗,繼續開始了哦。”
你的人生剛剛開始,還有很長很長很長——
“悟。”
————
2006年3月12日20:00前。
五條悟另發動五次【蒼】、七次【赫】,其中【蒼】盡數被遠山曉攔截,遠山曉的空間納入攔截了五條悟前五次【赫】。
第六次再次撐碎遠山曉空間。
第七次【赫】融入【蒼】。五條悟發動第二次【茈】。被成功吸納。
但是與此同時,再次抵擋一次【茈】的遠山曉體力接近耗盡。
2006年3月12日20:01:57
五條家的新任家主——咒術界總監部新一任代理人,在除去前任暴政篡位的詛咒師遠山曉戰斗中成功展開領域。
盡管【無量空處】展開三秒后就被遠山曉提前在場設置的【空性結界】分解攻破領域封閉外殼。領域破碎。但是——
2006年3月12日20:02
【無量空處】成功為遠山曉帶去傷害。
此時離詛咒師遠山曉徹底死亡已不足三分鐘。
“謝謝你哦,五條君,我學會了很多呢”
反轉術式固然可以治療【無量空處】帶來的大腦傷害,但是在燈盡油枯的當今,血液還是不斷從少年口鼻涌出。
五條悟看出了遠山曉的學習目的,所以才把會造成【術式熔斷】的領域放在最后。
他慢慢蹲在地上的少年身邊,這具身體,他曾經背著從居酒屋走回公寓,路上被吐了也會好好繼續地背著,也曾經從暖桌下把這具身體拎出來,然后在昏睡的少年迷迷蒙蒙睜開眼的時候,自己偷笑著捂著耳朵藏在一邊,偷看著剛剛回來的杰對少年的數落,也曾經在好幾個他高燒的晚上,推著墨鏡研究杰給的藥,細致地給他擦汗、量體溫,在月光里盯著看想這人這種體質怎么當上咒術師的什么時候能好
但現在他親手毀了這幅身體。
“嘛今天是你教我呢,還是說我今天應該叫你五條老師呢……”
“你還是叫我悟吧。”
血泊中的少年把手臂橫在自己的眼睛上,五條悟不知道原因,但覺得這真是很狡猾的做法,他只能聽到少年輕快的聲音,看到他在血色里一張一合的嘴,但看不到他的眼睛。
“哦好吧”
聲音變得有些困倦了,像很多個他陪在床邊的夜晚里聽到的高燒轉醒的少年朦朦朧朧的聲音。
五條悟看到遠山曉垂在旁邊的另一只手,遠山曉手里攥著長長散落的白色繃帶,白色的繃帶染過一層干涸的血跡,現在又被打濕得濕噠噠的了。
“那,對不起啊悟。”
攥著——不明白為什么緊緊攥著白繃帶的手指也慢慢松開了。
五條悟便去拿過那要落進血泊里的白繃帶。
只是在最后的時候。
指尖剛剛碰到少年冰涼手心的時候,像回光返照一樣,僵硬的手指又痙攣一樣的挑起碰到他的指尖。
“我會”
會什么呢。
因為什么也不想思考了,所以干脆跟著他的話這樣想。
“我會把你的幸福還給你的”
2006年3月12日20:04
五條悟趕在眼睛受不住之前先把濕噠噠的繃帶纏在了自己眼睛上。
嘴唇顫動了下,最終繃緊抿直。
但是還是沒忍住。最后像那個狡猾的家伙一樣狡猾地把手臂橫在自己的嘴前。
2006年3月12日。
五條悟正式成為五條家家主,即日通過特級咒術師申請,并任總監部代理話事人。
明明任職權限完全高于高專,之后這個人的理想卻始終是任職高專。這也是后來很多人想不通的一點。
但唯一知道的是。
自2005年11月至2006年3月,在這不足五月的短暫反叛中,叛亂者的名姓都用特殊手段掩埋在了歷史中。
而這段12年前的歷史,知道這段反叛過往的人少之又少,記得【遠山曉】這個名字的人少之又少。
而五條悟,是其中之一。
第093章 決戰前夕.1
【所以, 我的想法是可以實現的嗎。】
系統空間。
遠山曉低頭看著自己干干凈凈沒有血污的手掌——抬頭便能從鏡子里看見自己新的身體。
由于他那個病的原因,他一直發育遲緩,高中后身高就沒有了變化(甚至大學體測還縮水了1.97厘米)。所以他現在也認不出現在這個身體是哪個年齡段的。
只是頭發還是比一般男生長一些, 劉海碎在眼前,沒有那樣的臟臟的白繃帶幫他綁住尾發, 翹亂的發尾都散在白色的襯衫領口。
【你在意的那幾個世界對我們來說只是無數備份線頭里的幾個而已。】系統這樣回復道。
在上次【澀谷任務】最后遠山曉逃去【懷玉】世界后,祂就推算出了遠山曉的目的, 遠山曉想重新組建、拼湊一個世界出來。
現在他已經籌備好了懷玉世界,澀谷世界也已經通關, 如果之后的【新宿決戰】的任務世界他也順利通關。
那遠山曉就相當于已經打通了這個一個咒術漫畫世界的【過去】、【現在】、【未來】。
【這些時間隔斷封閉的世界對我們并不重要。】
言下之意就是,這些世界——遠山曉通關后想要的幾個世界可以給他。
【我們唯一看重的, 】系統再次強調了一遍, 【只有你打過宿儺, 游戲通關而已。】
【如果你游戲通關, 這三個世界可以兌換給你,如果積分充足, 我們可以幫你串起這三個世界被剪斷的時間線——如你所愿的,時間從你去往的那個懷玉世界的盡頭開始重啟。你能夠得到你想要的嶄新完美的世界。】
【打敗宿儺,通關[新宿]副本應該就夠了吧。】
遠山曉戳了戳自己的額頭, 鏡子里的少年便也隨他做出了一樣的動作,劉海散開時額頭干干凈凈,沒有出現縫合線。但是遠山曉感知到了,那個羂索的大腦、那些東西還在自己身體里。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唔, 應該夠吧,實際上你是這么多年來第一個通關了[澀谷事變]的人, 如果你能一起通關[新宿]副本,上面的、高層會很好說話的。只是你需要清除掉關于漫畫的記憶——那些你沒經歷過的記憶都需要清除。】
遠山曉大概理解這點, 之前澀谷事變時系統好像就提過一次,這相當于一種束縛,在他打宿儺前清除他不應該知道的宿儺術式情報和相關的之后的漫畫記憶,讓游戲更為公平,然后應該也會有更多積分,不過——
【保留】
【嗯?保留什么保留,這種劇透的漫畫記憶可不能保留啊。】
【保留后面、新宿決戰漫畫中五條悟相關的部分,關于宿儺、對戰,以及我其他不應該知道的記憶可以模糊,只保留五條相關的部分也可以。】
系統頓了下,在程序里重新調起五條悟相關的那些劇情看了下——完全沒有什么算美好的記憶啊。系統不理解遠山曉為什么受虐,但是還是答應了。
【你應該知道了吧,像[澀谷事變]、[新宿決戰]這樣的世界都是時間斷隔封閉的副本世界,沒有過去,不論將來。所以你之后去的[新宿]副本,雖然時間線看起來就是你在[澀谷]時的19天后,但其實并不是一個世界——按你們的話說,應該是[原著漫畫世界]吧。】
【只是為了將你成功投放入那個世界,我會復制影刻部分[澀谷]那個世界角色的記憶到[新宿]副本角色的記憶中,角色記憶里關于你不合理、違和的地方,我會像處理你的記憶一樣去進行模糊。】
【五條老師你也是這樣處理嗎?】
【他是個變數,自從自從那個死魚眼的外來者把你的那個五條悟帶走后,之后每個世界的五條悟對我都算是不可觀測量了。那真是——】
【太好了。】
遠山曉的聲音先一步截斷系統人性化的嘆息。
【】
【好吧,】系統還是嘆了口氣,祂似乎已經接受了,【既然你那么想見到五條悟的話——】
【那我就將你投放到——】
2018年11月19日。
早上9:31:40
琦玉縣木呂子礦山。
在高專眾人的圍觀下,天使雅各布天梯于獄門疆【里】之上降下。光芒萬丈。
同時,新宿。
在一片廢墟的樓棟里,還披著夏油杰外殼的羂索看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少年頓時咬緊了后牙。
遠山曉不清楚這個羂索的記憶里有多少關于那個澀谷大戰的記憶——畢竟自己當時是殺了他的,只是看羂索的樣子——
下意識后退幾步,全身肌肉繃緊時咬牙扯笑,“你怎么會在這兒啊——遠山。”
看起來系統給他復刻的也不是多美好的記憶吧。
宿儺還沒出現。
遠山曉瞇了瞇眼,察覺到宿儺的氣息近了,但是還是坐在斷墻上,不慌不忙,趁這個時間看向羂索,“還認得我啊,那就好了。”
“我朋友不多,少你一個就少太多了,老羂。”
正繃緊肌肉警惕后退的羂索:
明明應該對這人態度感到迷惑但是還是先感到了胃里的翻江倒海。
為什么。
“不敘敘舊嗎。”
少年似乎是想笑,但是有些倦怠的沒有笑意,只是長大了嘴。拇指食指雙指環在唇前,嘴越長越大,然后探出了一截舌頭。
血色的舌尖探出環攏著的指節。
讓羂索緊縮的瞳孔里看清了少年舌尖上的東西。
在說話時就會牽扯嘴角,露出像笑的神情,眼睛微微瞇起。
“該想起來了吧,我們可是——”
2018年11月19日。
9:33:40
五條悟解封。
突破獄門疆后,從最深處能抵達8000米的日本海溝俯沖帶里,抵達新宿。*
在冷風過耳的瞬間,方才還瞇眼的少年一頓,一下放下了手,羂索眼睜睜地看著這人危險瞇起的眼一下圓睜,深沉的墨綠轉瞬清澈,在他扭頭看向身側來人時,被天光一照更是接近透明——
“老師!”
少年剛剛的話就截斷在了空氣里。
【該想起來了吧,我們可是——】
羂索看著眼前的場景下意識接道。
【我們可是——】
【純愛啊。】
“嘔——”
剛剛眼睛亮晶晶轉向身側站立的白發男人的遠山曉聽到嘔吐聲一下回頭。
“看起來想起來了。”
————
遠山曉不清楚身側這個剛剛從羂索獄門疆里解封而出的五條悟,是單純被影刻了部分關于他的、[澀谷]世界記憶的原著五條,還是
遠山曉只看到白發男人低頭朝他看來,破碎的黑色立領在風中晃動遮擋著他的下顎,遠山曉從這張臉上看出了些許愕然、對他出現在這里的不解,不過最后還是寬慰性地對他笑了下。
于是遠山曉看出來了——
【這不是你的那個[五條]吧。】
系統的聲音在遠山曉腦海里響起,遠山曉頓了下,還是對剛剛解封抵達新宿的五條悟笑了笑,然后才再低下頭起身,打算把之后的場地都留給五條悟,只是走時——在五條悟身后,他看向愕然的羂索時還伸手圈在唇前,暗示性地吐了吐舌頭。漩渦的形狀像是印刻在了少年舌尖一樣,又倒映在羂索緊縮的眼眸里。
【或許吧。】
出乎系統意料的,沒有見到想見到的人,被在意的人【忘記】,遠山曉的聲音還是很平靜,甚至是溫和的。
遠山曉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五條悟一眼。
五條悟正在和羂索言語對峙,大概一分鐘后,五條悟會對羂索出手,而被突然出現的宿儺攔下,之后又是和宿儺互嘲打傷里梅后定下決戰之期
在遠山曉的要求下,這些關于五條悟的后續漫畫劇情都得到了保留,漫畫中每一個細節都無比清晰地從他回望的這一眼里掠過。
而遠山曉看起來沒有干擾這段劇情的意思,自己找了個存在感低的地方就隱沒于空間里,然后只是看著外面的場景——和漫畫里一樣,五條悟沖向羂索,宿儺出手又放開
系統以為這是因為這個【五條】不是遠山曉認識的那兩個五條,他覺得無所謂才無動于衷,但是看遠山曉隱沒在空間里后,還撐著頭眼一眨也不眨地、認真得近乎悚然地盯著外面的場景。
系統又有些拿不準了,試探道,【這次打宿儺任務,也需要將五條悟排除在外的哦?】
【知道的,】少年目光一動不動,只是很溫和地回復,【我這次不會做多余的事了。】
系統看著遠山曉這個樣子,又有些迷惑了,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對這個世界的五條悟打算放棄——
畢竟按照遠山曉之后的計劃,一切完成后,時間線從懷玉世界的盡頭重啟,后面[新宿]這個世界的時間線也是會被覆蓋的,這里的人死死活活他應該也不在意吧
但是那是五條悟。
【你不在意這個[五條悟]嗎?】
遠山曉還盯著外面的場景的,看著他老師的側臉,雖然從8000米以下的海溝深處遠赴而來,但是似乎因為有無下限的緣故,所以臉上還是干干凈凈的,每一絲情緒也能看得很清楚,垂下眼時白色睫毛投下的思索陰影,抬頭看到宿儺——伏黑惠身體的宿儺時,那種皺著眉的笑也讓人感同身受到澀然。
【在意啊。】遠山曉輕松地答道。
【那你為什么還——】
系統不理解,那遠山曉為什么還要刻意保留五條悟漫畫相關的、那些不好的記憶,又不去干涉,看著那些漫畫分鏡再次真切地在自己面前上演。
是因為他前世沒看完新宿決戰,所以打算再親眼看著漫畫在他眼前4D地演繹一遍嗎?
當然五條悟對戰宿儺死后他再出場去打宿儺也是可以的,只是積分會少一些。
但是系統現在也不敢去提醒如果等到五條悟戰死后再出場積分會下降這點,在那次[澀谷]副本之后,祂便不太敢再干涉遠山曉的想法——雖然祂現在不清楚遠山曉是什么想法。
【因為這是五條老師的未來。】
因為漫畫劇情即將發生。
【也是五條老師的過去。】
【我總覺得我有義務去見證五條老師這些會經受的不好的事,就像最后五條君和我對戰時殺死我的時候,一直睜著眼,雖然痛苦但是一直看著我一樣,我現在也是一樣的心情這樣想要看盡五條老師的全部。】
系統原本就很迷茫了,聽到[義務]兩個字的時候更是一嚇。
【義務這個詞居然會從你的嘴里出來。】
【沒辦法嘛。】遠山曉慢慢從空間里走出,看到五條悟和宿儺的對峙即將結束了,
【你對你前任宿主,也是有類似的[義務]心情吧。】
遠山曉隨口道,沒在意自己的話在系統意識里掀起了怎樣的驚濤駭浪,只是看著對面的宿儺,【沒想到能夠在惠身上看到這種發型這樣看,感覺甚爾長得更像惠了。】
宿儺注意到了遠山曉的目光,遠遠望來。
瞇眼。
遠山曉剛邁出的腳步也一頓。他關于漫畫里宿儺對戰的情報記憶都被屏蔽了,但是——
【宿儺也和我一樣保留著[澀谷]對戰的記憶嗎。】
【是的】系統很快回神,【為了[游戲公平],在你保留澀谷對戰中關于宿儺術式情報記憶的同時,澀谷對戰里你透露出的術式情報相關的記憶也被復刻到了這個宿儺腦海里。】
【這樣啊。】
無意識的輕嘆,遠山曉看不出在想什么地回望宿儺。不過多頓了一秒就移開了目光,然后繼續向五條悟走去。宿儺也在遠山曉移開目光后立刻收回視線,轉身。
“決戰時間”
“定在12月24日,平安夜,你是有什么浪漫主義嗎。”
“你覺得自己會贏嗎?”
羂索原本正對著五條悟咬牙嘲諷,只是看到又走過來的遠山曉后聲音戛然而止。
少年走過來時便瞬間吸引了對面羂索和宿儺兩個人的目光,遠山曉平靜地迎著緊盯的目光走到五條悟身側,大腦里也通過這些目光評估著羂索和宿儺究竟得到了哪些關于他的復刻記憶。
正想著,這些思索也不影響他手上的動作。
少年一下踮腳輕快地拍在自己老師肩膀上,在白發老師有些怔然地側目望來時。
遠山曉先一步,說出了那個命運般的、完全是詛咒一樣的糟糕臺詞。
少年灰綠色的眼望著自己老師陌生的藍眼,今天第一次清爽笑開。
“會贏哦!”
————
“所以曉怎么會在那里啊。”
回高專的時候,五條悟沒有追究遠山曉之前打斷話的事情,而是在抓了抓自己的后發后又把手重重按在少年腦袋上抓了抓。
由于沒有繃帶束發了,散著短發的少年就像個妹妹頭小鬼一樣,遠山曉下意識想要去抓自己老師的手,但是五條悟更快一步,熟稔地在少年剛剛舉手過頭頂時就單手抓住了他兩只手腕,輕松扣住。
這下被束縛住的遠山曉乖巧了。
“因為知道五條老師一定會過來的,所以在這里等著啦。”
“我想在五條老師出來的第一刻、第一秒就馬上看到五條老師。”
五條悟抓著少年手腕的手一僵,另一只手捂著嘴慢慢偏頭
這家伙是去哪里做了話術進修嗎?
以前如果不是要逃避做任務把任務清單上的名字偷偷全部改成憂太/在床上吃東西弄臟床單又把臟床單塞進他的洗衣機被發現/買書和零食刷爆了他的親屬卡假裝很忙地左右互搏結果還是被發現——如果不是以上情況,這家伙怎么會說出這樣需要先支付他300000日元才能聽到的話。
五條悟沉思,不過現在的情況也不能沉思太久。于是他咳了咳,轉回頭。
“咳,你一個人對上羂索,又看到后面的宿儺,難道不怕了嗎?”
少年聞言像是等這個問話很久了一樣,指著自己的腦袋有點驕傲地開口,“我已經恢復了之前的記憶了哦?已經不是之前那個膽小鬼了——”
五條悟平靜地回視少年亮晶晶炫耀的眼睛。
平靜地在扣住少年手腕的地方溢出了點冰涼咒力刺激少年手腕肌膚,然后——
就看到少年剛剛還亮晶晶的灰綠色眼驟然失去高光瞬間瞳孔緊縮,以一種高難度的動作把自己擰成麻花企圖把自己的手從五條悟的手里撬出來——0.5秒后還沒讓自己的手從那恐懼之地脫困就當機立斷,冷靜理智地——
五條悟平靜地展延無下限擋住了遠山曉剛剛要斬掉自己兩只手臂的空間斬。
又平靜地拎起松鼠一樣死魚眼的少年。“【已經不是之前那個膽小鬼了】?”
“”遠山曉覺得五條悟對自己有什么誤解。
“這是我正常程度的害怕。”
“我是說我現在已經進化了,不會有那種很【極端】的害怕了。”
五條悟沉默了會,看了看遠山曉剛剛差點沒了的雙臂,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嘴,過了會捂著嘴像是想說什么,最后又沉默了回去。
遠山曉看五條悟這樣子就知道他沒信,于是自己晃蕩著身體又轉過來喋喋不休地解釋,“我是說我控制自己恐懼值的那個大腦系統得到進化啦——在我恢復了之前記憶之后,我已經可以在平時壓制不讓恐懼值升高然后失控走向極端了——”
“然后就壓制到最后直接引爆走向更極端的極端?”
五條悟松開了遠山曉,做著夸張的攤手手勢玩笑。
“哇老師你怎么知道——”
正在玩笑的五條悟:
他們是在開玩笑對吧、
“你說你恢復了記憶,那你想起來你之前是誰了嗎?”
“想起來了哦。”
“哇哦,不會是個身世離奇遺落在世的富豪千金大小姐吧~”
“所以說老師少看點里香沒收上去的小說啊,我的身世怎么可能那么離奇啊。”
“所以你是——!”
“所以我是五條老師的老師!”
五條悟:
確認了,他們是在開玩笑
“不開玩笑了哦,12月24號就要和宿儺——和那個老媽抹布正式開戰了,要準備很多呢。”
五條悟慢悠悠往回走去,手摸上遠山曉的后衣領熟練攥住,遠山曉知道這是五條悟之后要帶上他使用【蒼】趕路的前兆。
“噗,老媽抹布。”遠山曉對老羂的外號表示無情嘲諷,不過還是道,“12月24號——那的確要準備很多啊。”
原本已經做好使用【蒼】的準備的五條悟正要點頭。
不過在一下反應過來這話是誰說出來的時候點頭一下僵住差點變成搖頭。
“你要準備什么。”
“這是個好問題!”
被拎著后衣領懸在半空中的少年熟練地一踢腿就把自己晃過來對上五條悟的眼睛,仰頭笑道,“要準備老師的生日啊!”
“老師是12月7日生日吧?我可記得清清楚楚的哦?”
少年表情明亮,眼睛明亮,灰綠色的眼被日光照得透明,映著天光云影,五條悟下意識覺得里面好像有別的誰的身影。
不過他聞言還是一怔。
完全沒想到自己生日這回事
倒不如說在12月24日馬上要迎戰宿儺這個時間點到來,回想起12月7日他生日這個節點的遠山曉才是超級異類
不過五條悟并沒有潑這個冷水。而是怔然了會兒,突然喃喃道,“12月”
“我記得”
“曉的生日是正月初一,對吧。”
五條悟抬頭,卻一下愣住。
眼睛明亮笑著的少年,明明笑著卻像是在哭一樣。
不過還是在澀然地咽了口水后笑開。
“對哦。”
“sat”五條悟總覺得被少年咽下去的沉默里,原本有另外的什么稱呼。
但是被克制了下去。
只有那樣笑著的輕聲。
“老師記對了。”
第094章 決戰前夕.2
義務。
義務, 責任這樣的詞,是不會出現在遠山曉身上的。遠山曉固然會為了融入正常人群體、為了得到善良、正義群體的庇護,去隱藏自己的這點, 去做一個看起來還算有責任心的人。但是在必須的情況下——比如陷入恐怖片里的極端逃生環境時,遠山曉會毫無負疚感地脫去偽裝, 自己逃生,或者利用別人幫助自己逃生。
遠山曉清楚自己的這個性格, 所以才會覺得【被他喜歡上的人一定很災難】,比起【我喜歡他, 我希望他過得好】,他更想要【你要非常喜歡我】這個結果, 所以才會在上個世界, 對少年的五條悟做出那種事。
比起喜歡的人開心還是傷心, 果然只要自己還在被深深喜歡著就可以了。遠山曉想。如果有天五條悟不喜歡他了, 他一定會立刻終止對五條悟的喜歡,無論是精神暗示也好破壞大腦也好, 總之他決不會喜歡上一個不喜歡他的人。
就是這樣自私的、孩子氣的人,很難想象他提到【義務】這樣的詞,這樣像是成年人準備承擔什么社會責任時, 對自己約束的詞。
遠山曉喜歡在五條悟夏油杰面前用自己的成年人炫耀,但也隱隱排斥著自己成年人的身份。他還是希望自己能做【年下】的一方,被照顧的一方,犯了很多錯也會被無限包容和原諒的地方。所以【義務】這些東西就交給很有責任感、習慣照顧弱小的五條老師就好了, 自己是他的【義務】就好了。前面努力去為五條老師做那些事,都是希望“你要對我愧疚哦, 你要永遠負疚于我,然后必須一直承擔起喜歡我照顧我”的義務。
所以——
【沒想到你會說出[這是你的義務]這樣的詞。】
遠山曉回神。剛剛自己的思考意識又無意識蔓延溢出了, 看來是被系統捕捉到了。
前面便是高專一眾集會的廢棄大樓了。
遠山曉平靜地跟在五條悟身后。抬頭望了眼又收回目光。
【沒辦法。】他在意識空間里笑了笑,【喜歡一個人,可能是會下意識想承擔起對于他的義務。】
少年綴在后面抻了抻懶腰,【所以我才說喜歡一個人是超級危險的事嘛。】
【理解不了。】系統現在也能人性化地回答自己情感模擬系統分析不出的東西了。
遠山曉笑了下,想到了比喻。
【就像你,你一直逼我做任務,不就是想拿到我任務成功后你的那份積分去找你的前任宿主嗎。】
系統頓了下,聲音一瞬消失
遠山曉猜出這個并非是完全沒有預料。
這個人太聰明,有時會讓祂覺得,他也有著可以探知別人思維想法的程序觸角。
可能因為感覺在遠山曉面前無處遁形,也可能是在重新見面后祂和遠山曉至少表面關系上看起來不錯,系統也放松了些,干脆把自己那些自顧自的準備都講了出來。
【對】第一句話出口,后面的解釋就輕快多了,【他——我之前那個宿主,沒有完成任務,積分不夠,所以不能兌換復活回去的獎勵,他在原本的世界也和你一樣是死亡狀態,回去了也會死。所以在他放棄任務后我把他封存在了空間的一角里。】
【等你完成了任務的話,我也可以分成到足夠的積分,然后把他送回去。】
可能這是最后一個游戲副本了,即將完成任務獲得積分的前景也讓系統有些愉悅,模擬出的電子音也輕快多了。
【他和你可不一樣,安安靜靜的,也不鬧事。】
遠山曉安靜地聽著,吸了口氣,又慢慢嘆出。
系統似乎有了些談興,絮絮叨叨地講述著他和前任宿主365個系統年的冒險。祂那個宿主每次失敗——也就是被虐殺至死,一開始也和遠山曉哭著說要放棄,后面學會了反轉術式,在被虐殺時還能多撐一會,最后失敗了還會向祂道歉來安慰祂,再到,大概是300次以后,他就安靜了很多。雖然的確會努力在宿儺的斬擊下求生,但是的確不太說話了。最后一句話也就是和系統說的那句——
[你給的術式很好。]
[但我不是那樣天才的怪物]
[你應該去找]
系統以為那個宿主后面安靜是人類變得成熟的標志,就像遠山曉一樣,后面也變安靜了很多。
系統對前任宿主的在意,遠山曉在澀谷事變時就有所預料。別的不說,就是在他發現他的空間術式是系統批發——前任宿主也有時,系統對前任宿主那種深沉的語氣和對他【你簡直就是怪物】的語氣高下立見、一下就能看得出來是在意誰啊!
非常可惡,不過他有五條老師在意就原諒這個沒用還敢雙標的系統了。
【等我們任務完成,我就可以讓他復活回去了。】
系統的語氣人性化到了遠山曉覺得他都可以用“充滿希望”來形容了,他頓了下。
【你的前任宿主安靜了很久嗎?】
【對。】系統的聲音似乎也有些迷惑,【在最后一次任務失敗——他放棄任務后,后面就一直沒說過話了。】
遠山曉頓了下,吸了口氣。
【不過、等我把他復活,送回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又低笑著嘆出。垂下眼睫,吐出的白氣就模糊在睫毛間。
日光明亮,遠山曉向前一步,踩到五條老師身后的影子里。
“會好起來的。”
“嗯?”
五條悟聽到遠山曉的聲音頓步,哼聲側目。
“沒事哦,我只是在想——”
遠山曉頓了下,在五條悟回望的藍眼里笑開。
“我之前在明面上是登記死亡了吧?”
“我等會直接出現在同學們面前嗎?”
————
遠山曉說的是[澀谷事變]發生前,他被羂索設計封印,在五條悟提交的任務報告書里被宣告死亡這件事,所以——
遠山曉看著五條悟一下以拳敲掌,一下眼睛恍然明亮,一下從旁邊推來了熟悉的箱子讓他鉆進去然后給高專的人一個驚喜。
遠山曉:
遠山曉笑著沉默了會。
然后才開口。
“這是老師之前給【悠仁】同學用過的吧。”
平地起驚雷。不知道為什么五條悟腦海里下意識冒出這個形容。
明明少年的語氣也很平靜話語內容也很正常,但是五條悟的某種直覺還是給他一種【完了】的感覺。
但還沒想明白哪里完了時,就——
“沒關系的我也不在意老師給我復刻老師用在別人身上的創意,畢竟老師不在意我我也是可以接受的,我不在意這點哦老師不用在意我的感受,反正我也沒有傷心當然我傷心了老師也不在意吧,畢竟我早就知道了老師身邊人很多我只是個完全不被在意的——”
五條悟當機立斷地伸手捂住少年嘴,低頭。“我錯了。”
這完全是直覺性的回答,遠山曉很清楚——因為以前五條悟老師這樣時他就是這樣敷衍的。
所以遠山曉抓住了五條悟捂著他嘴的手腕。五條悟以為他要把自己的手抓開,遠山曉原本也是這樣打算的,只是手剛剛抓著男人的手腕帶離一點又突然頓住,少年抬頭,將就著被捂嘴的姿勢對上男人怔然垂下的藍眼,嘴唇一張一合就在手指間留下濕熱的呵氣。
五條悟愣了好一會才聽進少年的聲音。
“錯哪兒了。”
五條悟:
好經典的臺詞,好熟悉的臺詞好——總覺得自己用過這樣的臺詞。
五條悟失笑,正打算抽回手,轉身攬著少年往前走時——
剛剛坦然邁出的步子突然頓住。
悠仁,死過一回,所以被【復活】后用過把人裝進箱子里的創意去給惠他們驚喜。
但是——
五條悟頓住的步子又因為手臂下少年往前走而被牽引著向前。
五條悟怔然地側目看向少年平靜的側臉。
悠仁那次不是曉去的嗎?
悠仁,真的死過一回嗎?
————
結果遠山曉還是沒用上五條悟的任何創意,樸素地跟在他身后到了高專眾人聚集的地方。
高羽史彥——這個在死滅洄游里被羂索從普通人轉化為術式師的搞笑藝人在后面也加入了高專陣營,他很活躍地把場地布置成了歡迎會一樣熱鬧的場景。
然后等遠山曉進門——
“砰、”
被禮花筒爆炸的聲音驚得瞳孔一縮的遠山曉差點飛天又跪下,被身后進門的五條悟熟練地用【蒼】一拉一提吊在了手里。
“外人在呢,”五條悟小聲在被嚇懵的少年耳邊輕聲安慰,“咱們就不跪了。”
“哦哦好好好。”
五條悟提著被嚇軟的少年剛剛踏進門就又看到了高羽史彥的衣著——
五條悟:
五條悟猛地捂住了剛剛抬頭的少年眼睛然后瞬間提溜著少年背過身。
“外人在呢!”
“怎么只在小孩面前穿個**!!”
正拿著禮花筒、確實只穿了個**的高羽:
正打算趕上來迎接說幾句話的高專眾人:
不熟悉五條悟也不知道這是發生了什么的脹相和日車寬見:
而最角落的乙骨:
“里香,抱歉啊,我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劇本——”
“我知道,我們要尊重高羽先生職業穿著——嗯、什么?你也在看高羽先生?啊——”
正低頭打量了兩下自己幾乎□□著裝的高羽史彥剛剛抬頭——
就看到了那個似乎是叫乙骨憂太的陰沉小哥走到了自己面前。
陰沉溫和微笑,“高羽先生——”
陰沉溫和地伸手而來,“穿件衣服吧——”
高羽史彥:
高羽史彥看著自己身后一臉【你教壞小孩了】嚴肅臉的五條悟,又看著前面【你教壞我咒靈女朋友了】溫和臉的乙骨憂太。
在無處可躲時仰天驚嘆。
他每天晚上在被窩里努力想梗居然還是比不過天賦型選手。
————
遠山曉的【復活】雖然有些讓人驚訝,不過高專眾人整體還是驚喜居多的。
和遠山曉熟悉一些的二年級生把遠山拉了過去,真希拳頭撞了下遠山曉的肩膀。
遠山曉抬頭就看見真希短發渾身燒傷的樣子,之前的少女是俊秀冷硬,像一柄冷光剛直的武士刀,現在則像是刀燒紅被錘煉還未淬煉的樣子。遠山曉盯著看了會,笑開。
“好久不見,真希。”
【甚爾也有點像真希。】
【你是覺得伏黑甚爾像禪院家里的所有人吧。】
遠山曉在上個世界處理禪院家事務時因為總弄混伏黑惠和伏黑甚爾,又有禪院家改姓伏黑的事,所以為了分清里面的人遠山基本習慣只叫人名進行區分。
這點語癖的更改基本沒人察覺到,畢竟高專里叫禪院真希“真希”的人還很多。
但是——
五條悟在一旁抱胸,他身后橫躺著被用乙骨憂太校服裹緊的高羽史彥,穿著襯衫的乙骨憂太一邊壓制栓緊掙扎的搞笑藝人一邊還在愧疚地不斷說抱歉。
“喲,這就喊上【真希】了。”
遠山曉頓了頓,愣了下,反應過來這是五條悟在意指他沒有雨露均沾。于是——
遠山曉蹲身看向小了一圈的熊貓,握手。“熊貓。好久不見。”
然后又轉頭看向還在壓制高羽史彥的乙骨憂太,“憂太。”
看到這個朋友遠山曉下意識笑了出來,“再見真是太好了。”
五條悟就站在乙骨憂太的旁邊,聽到遠山曉招呼已經打到了乙骨,于是不著痕跡地往乙骨那兒挪了挪,然后——
遠山曉回頭,“悠仁,辛苦了。”
五條悟:
不是、
“我——”
五條悟正要說什么,就看到被遠山曉拍頭的粉發少年“嗯”了聲,露出了差點哭出來的神情。
遠山曉看著虎杖悠仁低下的痛苦顫抖的眼,沒有被封禁的劇情記憶迅速在他腦海中挑選計算推測——
[澀谷事變]在這條時間線已經發生了,釘崎野薔薇生死不明,狗卷棘斷臂,禪院真希被燒傷。七海建人確認死亡。
【上個世界我還沒來得及看到七海和灰原入學呢。之前聽五條老師描述,感覺是很有趣的人。】
死滅洄游業已開始,熊貓在與千年前被羂索復活受肉的術式師鹿紫云一對戰中被撕裂身體,失去兄姐后重傷縮小。鹿紫云一和秤金次對戰后加入高專陣營。
夜蛾校長被判刑處死。
乙骨憂太趕回時已經稍晚,接下了虎杖悠仁處刑任務,將其殺死又復活。但是宿儺之后還是借助復活的虎杖——之前與他立下的那個束縛,在天使要除掉他時重傷了天使,奪舍伏黑惠。
九十九由基也在保護天元中被羂索殺死,天元被奪走。死滅洄游步入最后一步。
在死滅洄游進程中,鹿紫云一、高羽史彥、天使,以及普通人轉化的術式師日車寬見等人加入高專陣營。
同時,宿儺已完成【浴】、缺一指,吃下了即身佛。魔虛羅在[澀谷事變]中已被他成功調伏。
遠山曉很快追憶、并且推測出了現在這個世界線的劇情。
【恐懼值-31%】
【啊?等等、這東西怎么還有負的啊。】
【宿儺都能有第二形態為什么我的恐懼值系統不能有啊!補藥歧視我啊!】
【不是這兩個不一樣吧——等等、宿儺的戰斗信息我應該屏蔽了你的記憶啊——】
【原本只是猜的,試一下又試出來了,對不起啊沒想到你還是這么好騙。】
【】
遠山曉需要不因恐懼失控地、百分百冷靜和理智地分析現在的境況。這樣才能讓他最后要做的那個計劃完成。
恢復在白房子的實驗記憶后,的確也通曉了恐懼值系統——這個自我腦域設定反向使用的方式,像是假想出一個人格面具浮在表面上替代他思考行動一樣,把恐懼畏懼的本體壓在意識之下。遠山曉也不太清楚這樣的負值達到【-100%】后會發生什么。
前世在白房子的時候被關在蜘蛛房間里恐懼值達到【100%】后,就共鳴招來了系統,才有了后面的這些事。
而【-100%】肯定是表面的人格面具和本體交換的時刻,希望那個時候的自己不要因為過度恐懼崩潰了。
只是現在剛剛開始反向使用恐懼值系統后,遠山曉的確感到了自己的變化。
冷靜、平靜,又似乎過于冷靜了。
像——
“沒事的。”
五條悟剛剛走過去就一下被拍住了肩膀,拍肩的灰綠眼少年沒有看他,還在對虎杖安慰性地笑。
“有五條老師在——”
“五條老師可是最強。”
“一定會贏的。”
虎杖悠仁直覺有些奇怪,慢慢抬起頭來,看到五條老師也有些怔然地看著遠山曉。
少年只是笑。
“會好的。”
像,平靜得沒有感情一樣。
第095章 決戰前夕.3
按照漫畫劇情。
五條悟戰前做的第一個準備應該是——
“誒、”聽到五條悟要去做什么的灰綠眼少年一愣, 怔在原地,“總監部所有人老師都要殺掉嗎?”
五條悟頓了下,背對著遠山曉不知道在想什么, 過了會才像是看似輕松地開口。
“害怕的話可以不用跟上來哦。”
遠山曉頓了下,“沒, 我只是在平復心情。”
“我馬上來。”
說著少年就小跑著跟到五條悟身邊,五條悟偷偷側目瞥了眼, 看到少年冷凝擰緊的眉眼,又自己撇了下嘴收回了目光。
果然還是覺得他這個老師去殺人做這樣血腥的事恐怖了吧。
可惡他可是這小鬼的老師啊!還一直在保護這家伙誒, 他居然嫌棄自己嗎。
感覺還在害怕自己!
五條悟瞄了眼,收回目光抿了下唇, 明明下意識就想伸出手把人抓過來和以前一樣攬著走的, 結果手指動了動又刻意插回了衣兜里。
真的假的、還在害怕他嗎。
又是那種陌生的目光
一瞬五條悟沉靜冷肅的表情下已經火山爆發從侏羅紀到了銀河帝國, 思緒像打翻一桌調料又是憤恨又是荒謬又是想解釋又是超級憤恨。
然后——
五條悟又瞄了眼低著頭的少年。插兜的手手臂都伸出來得超級明顯了都沒挽上
算了!
原諒他!
而遠山曉還低著頭, 神色冷凝,垂著眼眉頭擰緊。
在用五條悟覺得【這人絕對是在害怕我】的表情認真思考——
【所以為什么現在五條老師才去殺那些家伙啊!!!!】
【就殺了他們就可以嗎!!不是啊那些家伙讓五條老師每天就睡三個小時堅持了十多年誒!!換一個其他日本社畜過來都會是更血腥的殺人案件誒!】
【就不能先****再煮了****最后再讓他們吃下去**之后再用**絞死他們**最后把尸體**之后再熬制成**塞同伴嘴里然后再*****】
【不是】系統的聲音虛弱響起, 【系統空間不是法外之地,屏蔽詞太多了我會被平臺高審的。】
但是少年的聲音還在激烈響起,【就不能把蟑螂卵鞘塞他們身體里用咒力再孵化最后變成蟑螂咒靈從他們身體里破體而出吃掉他們腦袋和身體嗎!】
系統:
【看得出來你是真的不怕了。】
11月20日。
戰前準備第一天。
總監部全殲。
五條悟:(生氣)但是原諒一切。
遠山曉:(生氣)-被系統拉住“喂你自己說你要在五條悟面前維持人設的誒”, 試圖原諒-(更生氣了)-理智壓住-壓不住,超級生氣。
于是五條悟就看到自己殺人時,少年一直瞳孔縮緊死死盯著他腳邊的尸體。
五條悟的手一頓。
他剛剛就感覺,總感覺少年要沖上來攔住他一樣。
即使現在, 少年渾身肌肉也是緊繃著的,像是在強行壓抑什么劇烈的欲望一樣。
五條悟沉默了會, 過了會才走向屏風中心的少年。
“都叫你別跟過來了吧。”
遠山曉目光還死死盯著散在五條悟腳邊的尸體——
【不是,都不先***再***之后再讓他自己疼痛至死嗎?實在不行先讓咒靈鉆進他的眼眶把神經脈絡給****之后再把大腦**最后分尸保持他的意識后再***】
【不是, 就這樣讓他們直接死了??】
灰綠眼的少年茫然站在原地,那種感覺就像原本有玩具要交到他的手上結果自己剛剛伸手就什么都沒了。
“我今晚都會睡不著了。”
五條悟剛剛走到遠山曉身邊,聞言頓了下,似乎眉眼略過了些不開心的糾結,不過最后還是抿了抿唇,看向少年垂下顫抖的眼睫,拍了下他的肩膀。
“我就說你會怕吧。”
五條悟看著遠山曉沉痛又茫然的目光,又嘆了口氣。
“沒想到,你居然這么有道德感。”
【啊?】
埋頭正在處理遠山曉那一堆屏蔽詞和打碼B級血腥聯想畫面的系統,聽到聲音就從馬賽克里猛地抬頭,
【啊?】
系統又低頭看了眼自己正在處理的這些——馬上就要被網管正義審判的東西。
突然覺得遠山曉還是害怕點好。他不害怕就有點太讓人害怕了。
但是,最恐怖的還是——
“算了,你這么膽小,”
【不是他現在已經大腦反轉了哪里還會害怕——】
“還是跟在我身邊吧,外面都是咒靈。”
【讓他跟在你身邊才是最恐怖的事吧!】
少年這下好像才從【恐懼】中回神,額頭沾著冷汗,發梢潤濕,在抬頭的時候濕淋淋的眉眼就一下晃起,有種清澈的惶然。有些遲鈍地停了會才亦步亦趨跟上了白發男人,“好哦”
【宿主能得奧斯卡獎嗎?系統可以幫忙提名嗎——如果不是演的話這就更可怕了。】
但是,最可怕的果然還是——
所有人都還覺得這人是個膽小鬼
少年低著頭,垂著眼,小步小步跟在男人身后,眉眼失神,像是被嚇懵了一樣。臉色天然蒼白,因為不自然的興奮流著冷汗。
【你說用前一個死者的盲腸包裹貫通下一個老橘子的口鼻讓其引入腐化氣體硫化氫再引爆會怎樣?果然還是等他中毒慢死更有意思吧。】
系統:
系統正想說什么。
【******】
哦,網管來了。
把祂屏蔽了。
【嗯?你怎么不回復,果然這種方式太老套了吧。】
不是屏蔽祂干嘛!屏蔽那個家伙啊!!!
【******】
【果然,】臉色蒼白的少年擦了擦鼻尖的冷汗,腳步輕快了些地跟上五條悟的步伐,【還是把蟑螂植入他們身體后再催化成咒靈然后******】
嗯?遠山曉愣了下,他怎么說不了話了。
【********】
沒有聲音,但是意識還能播報——
【恐懼值-39%】
————
系統覺得,祂之前覺得遠山曉【恐懼值系統】反轉后會變得失去感情這件事是非常愚蠢的推測。
因為——
【哇啊為什么要做這種事啊!】
【為什么要做這種準備啊!】
【可惡我明明都說了五條老師不會輸為什么要那么坦然地把五條老師輸了作為討論前提啊——我要殺了——】
【冷靜點。】剛剛從小黑屋解禁出來的系統聽到[殺]字就代碼一跳。
系統聲音疲憊響起,祂沒想到有天居然是他給遠山曉說冷靜點。
【我很冷靜!我沒有在生氣!我用感嘆號只是習慣了!不要以為感嘆號用得多的人就暴躁啊!】
現在的少年像是渾身炸毛的魔王松鼠,上躥下跳又抓又撓,但是面上還很平靜。
在前面日下部提出,“如果五條輸了,后面誰上。”時,
被提到的白發男人還很平靜地躺在一邊躺椅上,勾著手里的白繃帶玩——前幾天遠山曉和他講他戴白繃帶帥一點,白繃帶比眼罩難用多了吧為什么要用啊——五條悟勾著手里的白繃帶纏著,手指在纏上的同時撐開,不遠處的妹妹頭少年就卡在他兩指之間的視野里,五條悟比量著差不多的長度,感覺可以拿去給遠山束發就用咒力切斷了繃帶。
而在他兩指之間撐開的視野里的少年——
孱弱的少年上前一步。
“五條老師不會輸。”
所有人都愣了下。
由于——之前也有所耳聞這個學生的膽小程度,所以突然被一個這樣內向膽小的家伙打斷有些驚異。
“當然五條悟很強,所以我們這里只是討論啦。總也要做后續的保險——”
“不需要保險。”
遠山曉靜了下才開口,【我聽你的話,特意溫和了語氣開口的,我真厲害。】
看到外面一下因為遠山曉這冷硬的一句話像是天降冰雹一樣無人開口的系統:
為什么這人總有這種自信的心理狀態。
日下部還沒來得及再開口,他想過很多自己提議被反駁的原因,可能是會參加后續戰斗的人不愿意參加,可能是他的提議里有什么邏輯出錯,但是完全沒想到會有人反駁他的原因是——
“五條老師不會輸,而且你們當著就商量這些——”
遠山曉和系統說的是真心話,他的確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并且克制得很好,他深吸了口氣后,
【恐懼值-40%】
【不是你這個反轉后的恐懼值負值趨負的邏輯究竟是什么啊。】
系統覺得遠山曉在壓抑著什么,這讓他幾乎有點痛苦地低頭擰著眉,“我不會讓五條老師輸啊做不到的話我就讓整個除了五條老師都——”
系統:
熟悉的風味。
雖然還不清楚邏輯,但是增長過高后會有些理智失控看起來和之前正向恐懼值系統時一樣——說起來,這種狀態對遠山曉是叫失控吧、不是叫回歸本性吧
【遠山,試著用空間收攏理智。】
【我現在是理智的啊!都說了不要歧視感嘆號宿主啊!可惡!】
日下部還沒有開口,他知道遠山曉——這個雖然沒有評級但是在五條和乙骨口中都可以夠上特級咒術師的人,似乎因為中途失蹤過一段時間,所以沒有跟真希他們這些二年級升入他的班級里,如果現在還是正常狀態的話——他應該會和虎杖悠仁一道留級讀五條悟做班主任的一年級。
之前真希他們和他提起過這人時也說到了,【這人是五條悟激推】。
他這樣的大叔根本不懂【激推】是什么意思。
乙骨那個咒靈女朋友還好像很懂一樣補充了下,【地雷系**】(乙骨翻譯)。
日下部懷疑里香說的不止這個詞,但是乙骨當時只是有些歉意地看著他,“抱歉,再多一些的就是老師您這個年紀不該知道的。”
人到中年的日下部:
他連【地雷系】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好吧!
可惡,給他再小看他一點啊。
所以,日下部掏出了根煙有些犯煙癮,但是看到一旁家入硝子的眼神后又收回了。所以日下部只是把遠山曉當成了咒術界無數有點怪胎的天才中的一個。
而沒反駁,還有個原因是——
他抬眼看向在場的人。
家入硝子收走他的煙后也沒有抽,把煙放進白大褂衣兜里后手指就下意識摸索著袋口——這種重復性動作是她壓抑煙癮的表現。
而禪院真希和熊貓他們沉默著別過頭。秤金次和星綺羅羅倒是狀況外的樣子,秤金次插著褲兜目光往上漂浮,星綺羅羅只是狀況外地左右看著。
而一般會在這個時候發聲的乙骨也咬牙低頭還沒有說話。
是這樣的,談論這個話題就是很敏感的事。
為了咒術界、乃至全人類的安危——他們需要去思考如果五條悟戰敗、五條悟死了之后,他們應該去怎么應對宿儺。
五條悟——那個最強,倒一直是無所謂的樣子,揮著手讓他們自己討論,當面聽到這些臉上也是無關緊要的樣子,去問也只會得到【我不在意哦,反正我不會輸啦】這樣的回答。
但是五條悟真的覺得自己【不會輸】嗎?這個問題實際在高專眾人心里也是打上問號的,他們比起說是堅信【五條悟不會輸】,更多是希望【五條悟不會輸】。
而現在站出來個真的、不知道為什么完全相信五條悟會贏的人,而且指出了這種微妙場景道德瑕疵的人,就——
場面一下安靜下來,只有少年低著頭揪著手指神經質的咬牙聲音。
“我說過了呀,五條老師是最強,”
“凡是讓五條老師不是最強的人我都會——”
雖然在外看來少年的樣子有些極端,但是在遠山曉的自我意識里他只是單純陳述著自己的邏輯想要解釋而已,
五條悟是最強,是絕對的最強,因為他不會允許除此之外的——
“曉。”
焦慮發作的思維驟然被冷水澆滅,遠山曉一下回頭。
在意識空間里已經喊了很久的系統終于松了口氣,那種感覺就像是家里的惡犬兜不住馬上要沖出去闖禍了然后終于來了根韁繩拉了回來。
被韁繩一拉的少年神情就一下恢復平靜,立刻轉頭看向從躺椅上蹭起身的白發男人。
信步走來的男人手上掛著一段白繃帶,另一只手還放在兜里,藍眼對著怔然抬頭的少年笑了笑。
“剛裁好,要試試嗎?”
————
“我討厭你”
被一條繃帶騙走,剛剛扎上頭發坐上飛機,得知這是要跟乙骨憂太一起去找他國外的前同事米格爾他們來幫忙——為了五條悟輸了之后的戰斗做準備——
遠山曉聽到后天都塌了。
聽到座位旁邊的乙骨解釋時,眼睛剛剛直愣愣地盯著前座椅背的少年眼淚一下就滾了下來。
正低著頭有些愁容但是努力溫和微笑安慰的乙骨憂太:
乙骨憂太看到遠山曉的眼淚時天都塌了。
終于明白為什么五條悟好心給他倆買商務艙而自己徒步過去了。
“乙骨君為什么也這樣做呢。也是覺得老師會有輸的可能嗎。”
都已經不叫[憂太]了啊。
乙骨憂太蹙著眉清爽地笑了下,完了。
“我相信老師,如果五條老師都做不到的話,我們剩下的人那就更完了。”
說著這樣話的黑發少年還是笑容清爽,只是又總是蹙著點眉頭,讓人覺得溫柔之余,又總能感知到他眉頭上的重壓。
“但是即使【完了】也要去做,即使世界末日,也要擋在前面。因為我是咒術師。被大家拯救了,所以有這樣的義務。”
【義務】
又是這個詞。
遠山曉是沒什么責任感和義務意識的人,乙骨憂太大概也是知道這一點,所以用的【我】而不是【我們】,最后也遞紙巾給遠山。“遠山君害怕的話,不上也可以哦。”
“可以去國外——哦,對了,馬來西亞。七海先生之前似乎有和虎杖君透露過,那似乎是個宜居的好地方呢!”
遠山曉接過了紙巾,他聲音帶著點鼻音但總體還是平靜的。
“責任不應該落在一個人身上。”
乙骨憂太稍微怔了下,因為看到遠山曉認真談論這種事的場合很少,感覺他也是那種會逃避這種話題的人。
“像之前乙骨君遇到的、百鬼夜行的夏油杰也是。把很大的責任攬在自己一個人身上”
遠山曉沉默了會,咽下了什么才繼續開口,“那不是我會喜歡的生活方式,明明只是因為不幸所以想要追求個體幸福的人。怎么會就被更大的責任淹沒了個體呢”
“如果五條老師只是個機器、神明一樣的東西,說想要保護全世界所有人,那我也覺得、【哇天降個大圣人真好啊不用自己送死了】這樣。”
“但是不是,我見過五條老師少年時候,還沒有夏油君——夏油杰有責任感,會熬夜打游戲通宵看漫畫然后第二天又去游樂園,不是個天生就愛好奉獻、想要把自己獻給全人類那種承擔起超大責任的人——只是一個也更希望自己幸福、身邊自己喜歡的人幸福的人類而已。”
“問題在于五條老師喜歡的人太多了。是怕孤獨嗎,還是什么,好像所有人五條老師都用著溫和喜歡的態度對待著,所有人的幸福都要考慮照顧的話,”遠山曉用自己的方式表達了看法。“如果我是五條老師我就去死了。”
乙骨憂太原本還在想遠山前面關于五條老師少年時的事是從哪里得知的,聽到遠山的話又失笑。
五條悟是絕對不可能自殺的。
“五條老師太累啦。”乙骨憂太低頭手肘撐在膝蓋上的時候抓了抓劉海,嘆氣,眉頭還擰緊時笑著。“如果我能幫上更多就好了。”
“不是憂太的錯哦。”
遠山曉沒有來安慰,也沒看向乙骨憂太,只是垂下眼,“也不是大家的錯。”
“只是想活著,想要單純獲得幸福,在這個世界都變得很奢侈——”
“所以是這個世界的錯哦。”
“所以我之后會——”
飛機落地劃上跑道一瞬的轟鳴聲掩蓋住了少年的聲音,也可能是遠山本身用了術式什么的隔斷聲音,乙骨憂太這種特級咒術師的聽力都沒太聽清楚。
只聽到了【新世界】之類的詞,腦海下意識恍然地想這是遠山又在玩《XX筆記本》的梗了。
只是,
乙骨抬頭看了眼遠山,淚痕已經干凈了。剛剛也說出了那樣一番釋然又心胸開闊平靜豁然的話。
看起來是沒有在生氣了吧。
那下飛機之后——
機場,看到五條悟。
遠山曉聲音平靜道,
“我恨你。”
乙骨憂太:
乙骨憂太看向對面一下僵住的白發男人。
“對不起老師。”
正要滑跪的五條悟:
你先別道歉,等他道了歉再——
“不會原諒老師了。”
好吧道歉也沒用。
————
乙骨憂太自從上飛機前被五條悟【免費商務座票哦】這樣坑了之后,一下飛機看到五條悟和遠山曉之間氣氛不對,就立刻說要去給米格爾打電話聯系走開了。
留在原地的五條悟:
五條悟抓了抓劉海,正嘆氣要說什么。
“我想想我怎么報復老師。”
啊、
在少年還沒抬頭時,五條悟無聲揪起劉海嘴還沒合攏。
【報復】、?!
已經到了【報復】的地步了嗎?
五條悟捂嘴。
在看到少年抬頭的一瞬又立刻收回臉上【奶龍驚恐.GIF】,冷凝嚴肅地整理好神情。看起來像如臨大敵一樣——
實際上也是如臨大敵一樣用咒力偷偷塞住耳道,眼睛也準備等會遠山曉一張口就馬上閉上。
總之他才不要聽進那些讓人不開心的話。
遠山之前和他去總監部害怕他已經很讓他不高興了!
他也是、他也是剛剛原諒他誒!
他只是騙他上飛機了吧——哦,還有在日下部面前打斷了他?是因為這個生氣嗎?
可惡,這家伙為什么就一點都不大度就不能原諒他。
下次他也要報復!絕對不能這么快原諒他了!
少年抬頭,灰綠色的眼對上五條悟已經捂住一半到藍眼,綠眼清澈。
算了。原諒他了。
“老師不要捂住耳朵哦。”
啊、可惡,說了這種話原本想捂住耳朵但是現在捂住耳朵又好像在怕他一樣!
五條悟用咒力偷偷塞住耳朵,打算之后遠山曉不管說什么傷人的話都不聽。
“我有男友了哦。”
“聽不到啦————啊????!”
“啊???!!!”
“如果五條老師輸了,我就自殺去找他殉情。”
乙骨憂太正在另一邊、雖然是借口逃開,但確實在好好給米格爾打電話約見面的地方,聽到自己老師突然高分貝尖叫時乙骨憂太驟然全身一僵,以為發生了什么馬上打斷米格爾,“不好意思我馬上回來。”然后跑到五條悟和遠山曉那兒。
剛剛過去就——
“怎么能早戀!”
五條悟手指顫抖地狠狠指向遠山曉。
乙骨憂太剛剛跑到,還有些迷茫地看著——
“乙骨君你就不說他!”
五條悟破碎的心,顫抖的手——手指就一下指向剛剛停身的乙骨憂太腦門。
“對啊!憂太你怎么能早戀!”
“對啊!明明是乙骨君先早戀的!”
還拿著電話,電話音筒里響起米格爾疑惑英語的乙骨憂太:。
乙骨憂太頓了一秒后就像全場唯一一個成熟成年人一樣背過身。
“約在上次那家咖啡店可以嗎?三個人。對的,中午前到。點餐?”
“哦,兩份兒童餐,其他照舊就可以了。”
第096章 決戰前夕.4
“真有喜歡的人了啊。”
五條悟原本望著車窗外, 風景在他墨鏡下的藍眼里變幻流動而過,只是像蒙了一層模糊的光幕,只有車窗映著的少年安靜的側臉顯得很清晰。
在被乙骨憂太看起來溫和又嫌棄地給他們兩個人打了車——自己一個人一輛車后, 上車后五條悟都努力在保持沉靜,但是手指還是不自覺地扣動著身下的皮質坐墊。
他感覺自己有些像——犯了錯還沒道歉結果又發現孩子早戀的家長, 有點小心翼翼的復雜心情——但是又好像不止如此。
五條悟一揉鼻尖,順勢手肘撐著車窗的時候側過臉。“你嘛, 我不是個不開明的人。”
五條悟想起之前遠山曉女裝被騷擾的事,這件事似乎給了他一點說教的底氣——
“嗯, 我也不是個不開明的老師啦——”
“——所以那個混蛋是誰。”
五條悟一看過來遠山曉就撐頭看向窗外,只留給他一個后腦勺, 和被白色繃帶綁著的發尾。“怎么可能告訴老師啊。”
“”
什么叫【怎么可能告訴老師啊】!
明明是你說“只有五條老師才能”
五條悟咽下回憶, 隱忍住焦躁在喉頭的咕噥聲, 自己又側回了頭, 低頭狠狠揉了下鼻子。“那是什么樣的人總可以告訴老師吧——又被騙了的話老師還能保護——”
“有他保護的話就不用老師保護了哦。”
“”
Double Kill。
“老師這樣好像一個看著孩子飛走不回來的空巢老人哦。”
Triple Kill。
“別的我不知道,但是他一比五條老師年輕, 二比五條老師年輕,三比五條老師年輕,四——”
“”
“一直強調年齡的話是在說那個家伙除了年齡比起五條老師我毫無優勢嗎。”
這個時候反應就很快嘛
白發男人臉上的笑意已經消失了, 墨鏡也在他仰頭躺回椅背上時推回了眼睛上,只能看到墨鏡陰影下自鼻尖弧度到下顎曲折冷硬的一線。抿薄的唇一動,聲音也冷了些。
“所以是什么時候的事。”
“好像查崗”
白發男人的眸光自陰影里瞥來,遠山曉迅速背回頭, “我被封印的時候吧。”
為什么會有個【吧】。
“那個時候你根本見不到外人吧??”
“你說得有道理。那就是我失憶前吧。”
為什么還有個【吧】
五條悟手指又扣上鼻尖,在修長手指的陰影下才能蓋住那點笑意。
那就是說是亂講的吧。
不對。去掉【吧】。
那就是亂講的!
白發青年想著, 差點咧出白牙,不過很快手反應過來遮住了下半張臉, 用手把笑抹掉后深沉道,“用這種話來讓老師生氣,”
“超無聊啊你~”
少年還撐著頭看著窗外,被戳穿也沒回頭,只是道,“那老師倒不如想一想,因為這種話就會感到生氣的你——不無聊嗎。”
遠山曉在車窗里看到自己平靜的灰綠色眼,然后又是這片灰綠色之中的男人側影。
“為什么會因為我喜歡別人而生氣呢。”
少年的聲音就像窗外的風,倏忽而過,又被車窗隔絕的,只有朦朧的音泡在收聽者的心底安靜炸響——
“呲——”
車廂驟然一晃,漂移卡入車位停車。
五條悟也沒想到這兒的本地司機這樣狂野,只是有無下限的緣故,半懸浮在座椅上也沒受到影響,下意識去看遠山——少年也自己攥好了車頂的把手。
五條悟頓了下,收回手,拉開車門時笑了下。
“因為是曉你在說【只有五條老師能保護我】這樣的話。”
青年墨鏡一摘,一扣就在插兜時塞回了褲兜。
“那,”
白發垂著,長腿邁出。
“只喜歡【我】,也很正常吧。”
人長得稍微有點長了,要弓著腰然后另一只手頂在車門框上才能走出,所以動作慢了些,所以在留著個背影映在遠山曉車窗上時還能再說一兩句話。
“嘛~當時我也很高興。”
“什么?”
“啊啊,就是日下部那個時候啊。”白發男人抓了下頭發,起身時黑色的制服外套就搭在襯衫袖口挽起的手臂上。“我也很高興——”
背著身即將離開的青年頓了下,修改了下措辭。
“我也希望,有個無論什么情況,比所有人比我自己還要、堅定選擇我的人哦。”
雖然說實話不被選擇也可以,被怎樣對待也可以。
他并不在意大家的看法。也不在意大家怎樣看待他的。
畢竟他不是因為大家怎樣對待他,才去做與宿儺對戰、保護大家之類的事。
只是——
五條悟摸了摸鼻尖。
真的有一個家伙、還是個蠻強的家伙,腦袋也那么好的家伙,有理有據地說選擇他,又無理無據地說【只】選擇他。
“所以——”五條悟都已經走出車門了,又驟然一個轉身把住了門框,車都被撐得一抖,嚇得遠山又下意識回頭。
一回頭就看到非洲日落過于燦目地夕光,然后又是比夕光還要清亮的一雙藍眼。
彎彎的,在笑還要做出可憐的樣子。
“怎么辦啊曉,只有你在支持我了,”
遠山還在怔愣,就愣愣地看著白發青年可憐又驕傲的笑臉,瞳孔緊縮。
“只有你能救救可憐的五條老師了。”
熟悉的話術。
遠山曉張了張嘴,望著五條悟的眉眼試圖從中找到什么。然后——
“嘟——”前面司機狠狠按下喇叭。
還在分辨這個五條有沒有恢復記憶的遠山曉:
剛剛跟著遠山曉喜歡看的那些漫畫里的造型COS好姿勢的五條悟:
兩個人同時一僵然后低頭摸了摸鼻尖。
遠山曉他不會跟著五條悟他們去找米格爾的,聽到五條悟和乙骨他們商量五條悟輸了之后的事情他的逆向恐懼值會和他的血壓一起把他送進醫院。五條悟大概也猜到了這點,沒有讓遠山曉跟著他一起下車。抓著門框等了會也沒等到遠山曉下來后,也明白了遠山曉的意思,于是便松手,和少年揮了揮手就轉身離開了。
遠山曉目送老師遠去,盯了會才爬過去抓住車把一下拉門——
“砰!”
一只手驟然插進了車門和門框的夾縫里。
在尖銳的喇叭鳴聲中,突然折回的白發青年歉意地笑著對司機打了個招呼,然后笑臉又折回,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那種前桌的壞學生一下想起了什么精彩的惡作劇轉過來一樣——
被突然用【蒼】折回嚇了一跳的遠山曉:
好像真的被惡作劇成功了一樣。
遠山曉在這雙笑意明亮又戲謔的眼里看到自己茫然的臉。
“男友的事是真的還是說謊啊。”
居然是為了這種事折回來嗎。
遠山曉抿了下唇,有些僵硬,他還沒想好。
低下眼的視野里那只插入隔斷的手一下抽回,在“砰”的一聲,他下意識帶力關上門的瞬間。
剛剛風風火火折回的白發男人又瀟灑無比地轉身離開了,車窗里只有他在夕陽里背身揮手的身影——
而遠山曉眼前好像還浮現著那笑意過分明亮的眉眼。
彎著腰,背著夕陽燦爛的余暉,在陰影里自下而上,用那雙亮得神異的眼睛望過來。
“真的也可以哦。”
“老師不介意哦?”
遠山曉平靜地給了司機小費,平靜地讓其折回機場。
最后平靜地手撐靠在窗沿邊,平靜地看向窗外。
平靜地——
看著自己發燙又慢慢縮到手肘里的臉。
“老師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
遠山曉坐在回機場的車上,低頭緩了會后才整理思緒。
學會了——
[怎么辦啊,只有你才能救我——]
這種熟悉的操控
【這個老師是我認識的那個老師。】
【這么肯定嗎?】系統聞言一驚,但是或許是那個齊木楠雄——那個死魚眼穿越者做了什么,系統沒辦法獲取到所有世界線里五條悟相關的信息,所以——
【當然肯定啊。】少年慢慢展身,又重新平靜地看著窗外。抵達機場前日落就已經消失了,蒼白的天光映著他的臉色也有些冷淡。【我沒有懷疑過。】
【五條老師說過——[無論哪個世界他都會跟上來的]。】
【所以他一定會跟著我過來。】看著視野里由近及遠的航站樓,遠山曉也坐直身。【只是老師的記憶由于你統一復刻的假象記憶也受到了影響吧。】
系統有些緊張,【那我現在先撤回關于[五條悟]個體的記憶復刻、讓他恢復記憶然后和你——】
【不用。】
系統原本是想說,讓五條悟恢復記憶,然后向前兩個世界一樣兩個人親親密密讓遠山曉的精神狀態不要那么瘋。但是——
【不用。】
聽到這個詞的時候系統感覺自己的情感系統人性化地加載出了[心都涼了一半]的感覺。
【對[系統]、[游戲]、[關卡]、[通關]以及[漫畫]等相關記憶封鎖等級繼續提升——尤其是對五條悟。】
遠山曉沒有買回程票,在和乙骨過來時他已經記住了線路,只是和五條悟坐一輛車時,注意力都在身邊的老師身上所以路沒記下來,需要再打車回到原本的機場。
少年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咒力匯聚。
在愈發沉暗的天色中,被咒力光芒照亮的少年像暗色底片里唯一曝光的明色,劉海被鼓卷掀起,白色的繃帶一同飄揚,只有眉眼——
灰綠色的眼在陰影里像夜色一樣黑沉,瞳孔縮緊,但是嘴角又忍不住揚起。舌尖下意識抵上略尖的虎牙。
【因為老師說——只有我才能救他——】
【那沒辦法啦。】
【那就是——】
系統以為遠山曉是要說什么[救贖]之類的話,至少祂最近照抄遠山曉書單吸取到的知識在告訴祂一般這種劇情后跟的是[那就是我一定要救下他]之類的話吧,結果——
【那就是老師也不能來阻止我了。】
術式啟動,少年垂下的眼在復刻路線的一瞬渙散了會。
語音落地,天旋地轉。
少年再次抬頭時——
咧嘴笑開。
“老羂。”
少年笑著吐出的舌尖上躺著一顆小小的漩渦咒物——
而原本突然看見來人正瞳孔緊縮戒備的羂索一下頓住,定定地盯著遠山舌尖上的東西。
這個世界上,大概只有他能認出這個東西。
因為世界上,只有他有這個東西——
原本[只有]他有這個東西——
咒靈操術【極之番】的產物。
【漩渦】。
在羂索沉思時,這個從死地復生的少年再次說了11月19日他們重逢時的第一句話。
“羂索。”
“好久不見。”
第097章 決戰前夕.5
“所以, 你想起來了嗎。”
少年吐了吐舌頭,舌尖被吹得有些發涼,又自己皺了皺鼻吞回了【漩渦】。
雖然遠山曉已經在誘導著羂索回憶起【澀谷】時的記憶, 已經在引導著羂索發現他現在被系統復刻的記憶和實際記憶邏輯不對的地方,但是遠山曉還是——
【將羂索[澀谷事變]周目的記憶全部恢復。】
系統頓了下,
【這會讓這個原著世界的羂索發現復刻記憶和他本身記憶的沖突。】
系統只是陳述,不是反駁, 因為祂知道遠山曉——
【就是要讓他發現記憶沖突啊。這種腦子很好的腦花,你給他1, 他就想2,你不給他講2, 他就自己猜3, 越猜越多, 我就在最前面預判他預判了我的預判就好啦——】
系統:
【不要玩隔壁的梗。】
因為祂知道遠山曉肯定是有了計劃的。
現在有著三個周目記憶——[澀谷]、[懷玉]、部分[漫畫]的人是遠山曉, 而現在這個羂索的記憶還是被控制著模糊的。
在這種信息差的情況下——
“就和我們上個世界初見時一樣呢。”
少年笑容燦爛,在拍肩的同時一瞬湊近。
已經察覺兩份記憶沖突的羂索正在低頭凝思, 肩膀就驟然被一拍,抬頭,蹲在空間上的少年的笑臉近在咫尺。
少年淺色的睫毛上落滿陰影, 上挑的眼尾就將暗影渲染得更為綿長。
上個世界,懷玉。
是擁有三份記憶的羂索找到他、設計他。利用記憶沒解鎖帶來的信息差,一直算計他。
在他結束了夏油杰的事件后,又和羂索立下束縛開始在咒術界革命后, 他以為羂索的算計早已結束。
但是沒想到他還缺了個【漫畫】的記憶沒有解鎖。羂索還是用著這一塊的信息差在最后算計了他。
當然他是很感謝羂索把五條老師的漫畫結局劇透給他的啦,也很感謝羂索最后舍己為人令人感動地獻身給他, 并且不顧這個[新宿]世界自己的死活,但是——
被算計就是讓人不爽啊。
少年抬頭, 笑容清爽。
而現在——
遠山曉吸了口氣,才微笑著慢悠悠吐出熱氣。
“想起來了嗎?”
立場再次置換。
遠山曉居高臨下地看下身下的人。眼睫一眨,就又在抬著頭的青年臉上略過陰影。少年盯著身下的人,歪頭笑了下。
“羂索。”
————
“所以你是說,這個世界也不會有未來——而你、”
羂索頓了下,之后要說的話稍微有點讓人惡心所以他先吞咽了下,才偏頭按著發痛的太陽穴開口。
“而你——你是上個世界的【我】為了保持我計劃連貫留給我的后路?”
其實遠山曉的用詞是【戰友】。但是羂索寧可多用些晦澀謎語人的描述也要規避掉這個詞。
遠山曉還蹲坐在半懸于空中的透明空間上——羂索這個夏油杰的身體比他高,他不可能站地上讓羂索低頭看他的。
像貓一樣蹲著的少年歪了下頭。“成為我的【戰友】就這樣讓你——”
“嘔——”
“真失禮啊。”
結果羂索又因為遠山這句話聯想到了乙骨憂太那個著名臺詞,不知想到了什么瞳孔再次緊縮——
“嘔——”
遠山曉:
遠山曉在羂索吐后也秒聯想到了乙骨那個臺詞,再想到羂索第一次看到他就吐的樣子——一下明白了原因。
“你是有什么純愛恐懼癥嗎。”
扶著樹干正捂嘴起身要說什么的羂索,剛剛抬頭——
“也是,您這種活了千年都二婚生子婚姻不幸的男人是會對別人的純愛羨慕嫉妒的。”
二婚生子婚姻不幸的羂索默默盯向對面的少年:
“我還是你同學的母親,放尊重點吧~”
“所以,你身上那個【漩渦】那是怎么回事。”
遠山剛剛從羂索是應該被叫大叔還是叫阿姨的思考里回神。
“是你給我的哦。”
遠山曉說著,就又張開手指掰出了自己的舌頭,展示舌尖上卷著的【漩渦】。
“你現在倒是不怕了。”
羂索也察覺了遠山曉的違和了,雖然說少年表現得很正常——但是【正常】就是他的不正常,如果是以前,這種咒物別說躺在少年舌頭上了,遠山只是看到它一眼都會自己嚇得原地滾十米。
而遠山現在對于這種恐怖的東西,表現出來的更像是——
“所以你為什么總用這種展示方式。為了惡心我嗎?”
遠山聞言也沒松開自己扯著舌頭的手指,而是腹語道——不是真的假的這家伙居然真的會腹語嗎、
“因為很帥!感覺像變態殺人犯!”
羂索:
“你在興奮個什么勁啊。”
“是春游前的小學生嗎。”
“只感覺出來了變態啊。”
而遠山現在對于這種恐怖的東西,表現出來的更像是——
小學生看到了什么好玩的東西那種好奇的興奮。
被三連擊的少年聞言就呲牙要生氣,但是一瞬好像反應過來這個時候生氣會很不酷,所以又忍下了。
“你的反重力術式我也會哦,還有你的那些結界術、各種知識之類的。”
少年低頭悶悶地絮絮道。
正在思考遠山變得不害怕這是發生了什么變異的羂索一頓,
“你怎么會的。”
“這你都猜不到——你讓我吃的啊。”
“哇,你居然吃下了我的腦子嗎?好惡心啊你這人!”
“你一直說我惡心超失禮的誒!而且故意設計讓我吃下你腦子的你更惡心啊!”
“哇啊、”像終于等到這一刻,羂索捂著口鼻側頭嫌棄地斜睨過來,“純愛男子高中生居然要和千年二婚多子婚姻不幸的老男人比惡心嗎。”
正準備好了辯詞要開口的遠山曉:
遠山曉還保持著愕然張嘴的姿勢,回頭,捂嘴。
【這人,是玩梗的天才啊。】
【居然call back了啊。】
系統:
這是你現在該想的東西嗎。
【我有點嫉妒漫畫里和羂索講相聲的高羽了。】
系統:
這是你該嫉妒的東西嗎。
【羂索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腦花又好吃,我超喜歡他的。】
系統:
你也不必為了押上這個梗連【腦花好吃】這種話都說出來吧——等等、這是玩梗吧?
系統震驚看去——
遠山已經回過了頭。
在剛剛一來一往的試探里,羂索已經得到了自己想得知的信息,
恢復了【澀谷事變】記憶的他,已經知道自己本來是被遠山曉【殺死】了的。如果是遠山曉的話,做到什么都很正常,按照他那個對五條悟的喜歡勁——所以五條悟身上究竟有什么啊為什么會喜歡五條悟啊——遠山應該是穿越到過去的某個時間節點為五條悟創造一個HE的世界吧——所以五條悟身上究竟有什么啊為什么會喜歡——
算了。打住。胃剛好。
遠山說的上個世界,不可能是他有著完整記憶的【澀谷事變】的世界,那個世界里可沒有他和遠山合作的記憶。所以遠山說的上個世界應該就是過去某個時間節點的世界。
按照遠山所說,他說這個世界【沒有未來】。那自己選擇和遠山合作的原因極有可能也和這個有關——這個世界沒有未來,做什么布置計劃都是斷頭路,很無聊。所以得先讓時間線可以延續——
而為什么自己和遠山合作,也很容易想通。遠山既然有著可以穿越到過去時間線的能力,那【那個自己】也一定是發現了遠山身上有著和【開創未來】有關的能力。
遠山不一定和自己合作,所以自己設計了一些計劃,最終不知道做了什么,讓遠山吃掉了自己的本體,強行被綁上他的船——遠山現在不膽小了會和這個有關嗎。
眾多回憶與思考不過是羂索慢悠悠抬眼眸光流轉間幾秒的事。
青年再次從容地笑瞇瞇地看向對面的少年。
“我都想起來了哦。之前的事。”
“不過,中間還有個世界的記憶我沒有想起來呢。”
少年低著頭。
遠山知道羂索指的是【懷玉】世界的記憶。
他不可能讓系統恢復羂索【懷玉】世界的記憶的。
他要做的事,會讓羂索想要進行的計劃,在之后所有時間線上都不再有可能繼續下去,所以不能告訴羂索。
想到這點,遠山呼了口氣,扯著嘴角笑了下。呼出的白霧總是向上升騰,轉瞬蒙了人滿面,模糊不清。
不能讓五條老師全部想起,也不能讓羂索全部想起。無論是在意的人還是宿敵,都不能知道他要做什么。
遠山曉笑了下。
【稍微有種眾叛親離的感覺呢。】
系統:
【我的詞匯庫告訴我這個詞不是這樣用的。】
【漫畫里的五條老師也是這樣吧。】
【我的漫畫數據庫告訴我他沒到這個地步——】
【孤身一人面對一切的感覺——】遠山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冬日的白煙漸漸散去后,掌紋也清晰可見,溝壑分明。
【我說過了,這個周目,我要看盡五條老師的全部。】
【體驗他的感覺。】
系統不理解。
遠山也知道系統不理解,所以只是笑了下,【我只是感覺,這可能是我要學習的[責任]吧。】
遠山抬頭,“雖然沒想起來,不過你這樣聰明,應該猜到了不少吧,老羂。”
羂索仿佛就等著這句話一樣開口。
“前因后果我都猜順了。但是還是有一點沒想通哦。”
遠山曉微笑,“哦?”
“還有我們千年二婚多子光棍單親老男人想不通的東西?”
羂索:
這個人是不是擅自加了些超冒昧的詞進去。
“在上個世界,你難道也允許我奪舍了夏油杰嗎。”
青年笑著抬眼,瞇起的眸光,停留在了少年張嘴時微現的舌尖。
【漩渦】。
咒靈操術的【極之番】。
吃下他的腦袋的遠山曉如果這是他的計劃——多半是他的計劃吧,這么有意思的事情肯定是他干的,他應該提前準備了相關的束縛和咒文,可以把自己的大腦咒物化,然后讓吃掉自己大腦的遠山曉繼承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的術式、和自己奪舍的術式。
按照遠山曉之前的描述,那個自己應該也是這樣做的。
但是——
羂索皺著眉笑了笑,
“夏油杰可是五條悟的摯友誒。”
“但他不是五條悟。”
毫不猶豫回復的少年的眸光毫無變化,是毫無自覺的冷漠——這才是遠山曉。
倒不如說這才是羂索熟悉的、并且不惡心的遠山曉。
少年睜著眼,灰綠的眼眸縮緊時,眼白也像是無辜又像是過度認真地露出了很多。少年再次按住他的肩。
“我說過我們是戰友吧。”
“你在不自信什么呢。”
羂索沉默了會,才又笑著抬頭。
“那——戰友。”
“你特意喚醒我的記憶,把我拉到你的陣營,是要我為你做什么呢。”
這樣的話術可不行。談判的時候最忌諱只講自己能獲得什么了。所以遠山曉放在羂索肩膀上的手轉按為攥,然后輕輕拍了拍,溫和地笑了下。
“是要幫你完成愿望哦。”
“你說過的。”
“如果你要的【怪物】不能誕生,就要我去替代祂。”
“我是作為你計劃的備選而來——我是你的后備、你的保險,你的后路。”
少年的聲音輕輕的,又詭秘地帶著種成熟的溫和感。
“所以,老羂。把你的后備、保險、和后路給我吧。”
隱隱意識到了什么的羂索瞳孔戰栗著,嘴角的肌肉也顫動著,似乎往上牽扯了些弧度,抬起的眼也像是——
像看到了一個笑話,又像是看到了一個荒謬的——
“你個怪物”
談判中的遠山曉從善如流,“我是你制造的怪物。”
“所以給我吧。”
羂索不知道遠山曉從何得知。
“把天元——”
也不知道現在這個不膽小的遠山曉變異到了何種程度。
“把天元給我——”
羂索抬頭,看著少年張開的嘴時,也看到了那猩紅舌尖漩渦的刻印,血液往里,喉頭幽深的黑暗里似乎也有著他大腦的溝壑。而現在,另一個蒼白的、干癟的東西漂浮,被猩紅的舌尖卷入。
少年還是做作地手指卡住張開的嘴。
黑暗,血液,干尸腥澀的味道,都平靜而幽冷地印刻在了羂索眼里。
“把天元給我。”
閉上嘴的少年舔了下唇,笑了。
“吃掉了。”
12月1日。
離大戰開始還有23天。
遠山曉獲得天元——死滅洄游最終的控制權。
第098章 決戰前夕.6
九十九由基有一本靈魂手冊。
遠山曉知道這件事, 但是沒太在意。因為他也換過好幾個世界好幾個身體了,腦袋里也吸收了天元、羂索他們關于換體和意識融合的知識,對于九十九由基的靈魂研究也就不太感興趣。在乙骨和他提起這件事時, 有些汗顏的黑發少年似乎是想從他這兒獲得什么建議或者有用的分析,但是遠山曉只是“哦”了聲就沒有了。
乙骨憂太:……
這下乙骨憂太是真有些汗顏了。他以為遠山是還在生氣。畢竟在被騙去找米格爾那次遠山中途就回國了, 之后也沒再和五條老師說過話了——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五條老師看起來毫不擔心的樣子甚至提起遠山還會笑。但是乙骨畢竟不是他那毫不內耗的五條老師,所以還是不自覺地、焦慮地屈指撓了下臉。
“冥冥小姐的弟弟——憂憂有讓人可以靈魂交換的辦法——虎杖君在用這種方式和日下部先生他們身體交換, 這樣可以在短期內學會日下部先生他們的咒術、結界術等知識并掌握。”
這一塊劇情可能是涉及了和宿儺對戰的,系統這塊漫畫記憶是給他封閉了的。所以遠山也是第一次聽到這種做法, 語氣平平地驚嘆了下。
“還能這樣,感覺像移動u盤一樣, 把別人的知識和技能轉載到自己體內。”
聽到遠山曉語氣正常, 乙骨松了口氣, 但是還是撓了撓頭, “倒也沒那么簡單啦。就算和日下部先生他們靈魂互換了,虎杖君還是需要【特訓】, 需要自己去學會的。”
遠山點頭。聽到這事的第一瞬他下意識在想和羂索身體交換學會羂索腦內知識的可行性。只是這樣聽來,還是他直接吃掉羂索大腦并分解的方式更快。
說起羂索,遠山曉上次從羂索那兒拿走了天元并吃下。也給羂索送了個東西。
羂索不是五條悟, 沒有六眼,看不出遠山送的咒具是什么——因為遠山把咒具放在空間里不可視后才給了羂索。
羂索::……
這看起來超級可疑的啊。
但是如果不接受的話——
“誒、真的要拿著嗎?這個東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東西,不用也可以哦,反正之后它也不一定會派上用場的。”
羂索:……
感覺更可疑了。
但是如果接受的話——
“誒、真的要拿著嗎?你都看不出來里面是什么, 萬一是危險的東西呢,真的要接受嗎?自己都不清楚是什么的東西真的要拿著嗎?”
剛剛接過正在思考的羂索:……
等到羂索在思考著準備把遠山給的這個可疑東西塞進儲存咒靈丑寶的肚子里時——
“誒、真的不隨身帶著嗎?萬一我留給你的是什么危急時刻很有用的東西等我啟用的時候卻在咒靈肚子里浪費了救命時機呢。”
正要把空間塞入丑寶嘴里的羂索:……
“誒、真的要隨身帶著嗎?確定嗎?萬一——”
遠山話還沒說完繞著羂索腰的紫色咒靈長蟲腦袋就差點塞進他嘴里了。
抬頭, 羂索皮笑肉不笑。已經隨身收好了遠山給的空間。
遠山曉:……
【所以、我就是這樣讓羂索收下了我的道具哦!】
系統雖然不知道羂索有沒有從遠山翻來覆去的話術里繞出來,但是知道自己應該是沒繞出來的, 所以真誠道,【你們玩戰術的心真臟。】
【第一次有人夸我送禮有心誒。】
【……?】
還能這么理解?
【以前他們都是說[遠山你沒有心這樣]。】
系統:……
大意了。
“所以——”
遠山聽了這么久,也沒明白乙骨憂太突然找自己說這件事的原因,
“這是好事呀但是——”
“我不在意虎杖君啊。”
在這位很了解自己的朋友面前,遠山曉便毫無偽裝,平靜地抬頭。乙骨注意到了遠山用白色的繃帶把自己的碎發全部束在了一起,額前便干干凈凈地、露出通明清澈的眉眼,灰綠色的眼坦然地望過來。
“為什么找我說這個呢。”
和這樣的遠山交流時是有一些壓迫感的——有些像遇到五條老師的壓迫感,但是又有些不一樣。在被遠山這樣盯著時——即使乙骨憂太相信自己對于對方應該算作朋友的,但是還是會連口水都不敢隨意咽下。有些生澀地垂眼避開少年平靜又穿透力極強的清澈目光。
少年的聲音其實也還是溫和的。
“你知道的,乙骨君。我們是朋友。你了解我的。”
溫和的、可以稱得上友善的。
“我不關心這些。這個世界毀滅我也不關心,人類滅亡我也談不上不高興。這個世界爛透底了,我不關心它會怎樣。”
就是聽著有些發冷。
少年還很溫和地低身,彎腰,探頭,彎著點眼,很溫和地來看乙骨垂下的眼,繼續用那種穿透力極強的目光捕捉著乙骨別開的眸光——
一個人,帶著探索心要看誰時,目光總會直直的有些侵略性,所以遠山才總在這種時候調整面部神情來柔化掩藏這一點。不過這對于對待別人情緒比一般人更敏銳的乙骨憂太似乎派不上用場。
我讓他害怕了。
這次不用系統說,遠山心底就平靜地響起了這個結論。
只是得出這個結論后,他心底還是毫無波瀾。
毫無波瀾地——
“乙骨君,你原本想告訴我什么呢。”
“沒有關系的。我們是朋友的嘛,什么都可以說呀。”
“不用擔心啊。”
“我們是朋友的嘛——所以朋友發問了,乙骨君也應該告訴我。對吧。”
“不要讓我擔心啊。”
遠山垂下的眼里收盡了乙骨鼻尖薄汗的模樣,思索了下,手輕放在乙骨肩頭,在察覺到對方肩部肌肉沒有繃緊和彈跳等負面反應后,手再向他的脖后摸去。與此同時借由這個動作拉近肢體距離。氣息近了些,這樣的距離對于一些人是交談融洽友好,可以放松的暗示,對于有的人可能是個人空間被壓迫后需要緊繃防御的狀態,對于乙骨——可能兩者都有。
遠山再就著這個距離輕聲暗示了遍,“沒有關系的。”
……
“……我們計劃——”
“嗯嗯。”
“和五條老師訓練身體互換。”
“……”
“這樣……在五條老師……之后,可以有其他人使用五條老師的術式對戰宿儺。”
毫無波瀾地——
遠山閉上了嘴。
溫和的笑意一點一點從眼角眉梢流下褪色。
【恐懼值-41%】
【冷靜!】
【恐懼值-45%】
【遠山、冷靜!】
【恐懼值-49%】
【遠山!冷靜!】
【我在冷靜了可惡你不要亂勸我了系統!!】
系統:……
全程就沒開口的系統沉默了會。
沒敢說話。
————
“你是說。他們準備了五條老師死后的備用措施——?”
“他們、呃——是我們……”
在承擔義務時,乙骨會對遠山說,你可以不在我們之中。
但對自己,乙骨會把自己完全納入承擔責任的【我們】中。
遠山曉沒在意這些有的沒的人稱代詞——**都有人打算用五條悟的尸體去換魂了他***還能冷靜下來思考【哇啊這個人稱代詞體現了人物xxx的心情渲染了xxx的氛圍】嗎,他現在已經——
【恐懼值-49%】
【冷靜!遠山!】
【都說了不要以為感嘆號用得多就是不冷靜啊!系統!】
系統:……
還是不敢開口。
……
遠山曉冷靜了些。
“他們打算讓你和五條老師像虎杖君和日下部他們特訓那樣互換身體——為五條老師死后你可以使用五條老師的身體和術式做準備對吧。”
乙骨憂太:……
他都還沒說是自己要和五條老師互換身體吧。
乙骨憂太忍住要嘆出的氣,攥緊了背上武士刀的肩帶。
手背青筋寸寸繃緊,蒼白又無力地、
乙骨低頭道,“大家,也不愿意的……”
“是不愿意讓五條老師死后的尸體被人使用,還是不愿意讓乙骨你——他們這個活生生的同級被塞入別人的身體里去送死啊。”
乙骨憂太:……
所以……遠山總有種讓人害怕的直覺。
乙骨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出什么,面前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少年就一下伸手擋在了他面前。
“沒關系的,我沒生氣乙骨君。”
“我是個成年人,我理解的,這不是你的錯,大家想出這個辦法也是合理的誰想出的這個辦法我要去殺了——沒事的,我是個成年人。”
乙骨憂太:……
剛剛是不是閃過了什么危險的東西。
雖然乙骨憂太很想去思考自己的同級怎么就成了成年人了,不過看起來現在有著更嚴重的事情——
乙骨憂太張了張嘴。
又被遠山曉伸手攔住了。
少年還沒抬起頭來,可能是現在一時半會不能很完美地整理好自己的神情。
“我知道你的意圖了,乙骨君,你是想告訴我這件事對吧——想得知我的態度。”
“夾在中間肯定很難做吧。不過很抱歉,乙骨君,我的態度是絕對不會讓這件事發生。”
這是在乙骨憂太預料之中的回答,但是他還是攥緊拳,沉默著,沒有回復遠山曉。
因為、
……
就算如此,就算他也排斥著這個方案,但是、他也要推進這個方案,因為有一點他是明白的,無論他對五條老師懷著怎樣的尊敬心情,他也都必須為五條老師死后的這個可能負責——在五條老師死后,必須有人再次站出來,像一個怪物一樣擋在最前面,拯救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就是錯誤的。”
像是洞察了乙骨憂太的想法一樣,一直低著頭的少年從陰影里抬起頭來。慘白的一張臉,在水淋淋的陰影里白得過分鮮明。臉是雕塑一樣冷肅平靜的,這種時候、這種沒有了任何刻意表情柔和的時候——
被遠山曉灰綠眸光捕獲的乙骨憂太才下意識在腦海里再次感慨。
遠山君。有著過分讓人害怕的目光。
“我是理解的。”
遠山的手從他的肩頭繞上了他的額角,乙骨下意識想著這一塊大腦的前額葉如果被穿刺了的話就會損壞……不對。
劉海被對方手指撥開的乙骨抬眼,瞳孔緊縮。
倒不如說這個時候才察覺不對很不對。
遠山一直是個很排斥近距離肢體接觸的人。在高專時就這樣了。就算他和遠山關系好也從來沒有這樣近距離過,因為——
冰涼的咒力瞬間席裹而來。
“里香!”
乙骨提前呵住了因為吃醋現身的里香,然而盡管如此,里香那森森的白牙還是停在了遠山的眼角。
然而,盡管如此……
少年灰綠色的眼動也沒動。
毫無害怕之色。
……
怎么回事……
“我是理解的。所有人都只在意自己喜歡的那部分人。”
“像五條老師、以及以前的夏油君那樣,承擔起不屬于自己的、更厚重的責任的人才是少數。”
“像五條老師這樣,會正確地、穩健地在自己之外承擔起保護【全部】向他伸出手之人的人,是唯一。”
“就是我,我也是前者。”
遠山不是喜歡談論這些事的人,以前就是這樣,只是這段時間、可能遇到的這樣的事多了,乙骨也有了好幾次聽到遠山真實想法的機會。雖然大部分時候遠山會像現在這樣,吸一口氣又低下頭去。
“五條老師和乙骨君都不用去當怪物。”
“我去做這件事就好了。”少年吸了下鼻子,“就像澀谷時一樣。”
“怎么能讓你一個人——”
“我想殺人。”
“——對不起。”
“總之我會用別的辦法解決宿儺的。換靈魂這種事——誰做都可以,但是不能做到五條老師身上——呃,也不能用到我身上。”
說完話,遠山情緒似乎平定了些,松開了乙骨。
又吸了下鼻子,狠狠揉了下鼻頭,又轉過身低頭。
“就像很多人,很多人在意這個世界多過在意五條老師一樣。”
“我在意五條老師多過在意這個世界也很正常吧。”
后面的話就有些孩子氣了,也是乙骨熟悉的那個遠山了。
不管如何,那個計劃應該要被擱置了——就是不被擱置,也會被遠山設計來擱置吧。只是聽起來遠山有著自己的后備措施——乙骨是最清楚澀谷時發生了什么的人,所以如果是遠山的話,他是可以做到的。
做到……找到比他們所想的更好的方案。
說起澀谷,為什么那個時候明明記得宿儺已經……
哦對了,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乙骨也需要在之后回去向大家傳遞這個信息。只是——
乙骨看著身前的少年,背著身,沒有之前的氣勢,只是像個走丟的學生一樣僵著背垂著頭站在那兒。
乙骨盯了會,抬頭,不知看到了什么,愣了下,沉默轉身離開。
而遠山還垂頭陷在情緒里。
有人要讓五條悟一個人去打宿儺,因為他是斷層的最強。也要讓五條悟,去為了他輸掉死后的那個未來準備,因為還需要保護他死后留下的學生。還需要讓五條悟,提前練習靈魂互換,好方便在他死后能夠把身體給乙骨用,能夠讓無下限術式重返戰場,多一分戰勝宿儺的幾率。
在這個過程中,大家在意了被宿儺寄生的惠,思考了怎么在讓五條悟攻擊宿儺的同時能夠保留惠的生機,在意了會在五條悟死后借用他身體的乙骨,在傷心乙骨進入不屬于他的身體后失去的人生,也在意了整個高專、日本、乃至全人類。
【但是這些在意。】
“我都不在意。”
遠山曉恍然抬頭。
【這些在意的思考前提,居然都是五條悟的死啊。】
“我只在意——”
遠山曉抬起的眼里,映入了不知道在他身前站了多久的男人身影。
白發的男人,逆著光,影子拖得很長。
“五條老師,全部都知道吧。”
“是哦。”
白發男人似乎想走過來,插兜的手抽出,又不知為何躊躇了下,站定,最后朝著少年的方向笑了下。
“別哭了。”
第099章 決戰前夕.完
“所以說, 我沒有不高興啦。”
“我在不高興。”
身前少年的聲音有點小,五條悟也不知道是真沒聽到還是什么,繼續安慰——如果這算是安慰的話——安慰著坐在床頭的少年。
這里是遠山曉的安全屋空間, 一有什么事,遠山曉總喜歡回到南極這里, 比起高專、以及世界的其他地方,遠山曉似乎更偏愛這里, 而且對這里有種偏執的守護欲,五條悟沒見過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被遠山曉允許來過這里。
“我也沒有生氣啦。”
“我在生氣。”
黑發少年還低著頭, 五條悟看著他的發頂,繃緊的肩背, 是覺得少年有點像憋著悶氣的斗犬。
“我也沒有傷心啦。”
五條悟低頭就看見少年膝蓋被熱淚砸出深痕。
五條悟:……
五條悟沉默了下, 抓了抓頭發。
“我不在意——”
五條悟話音未落。黑發少年就一瞬抬起頭來, 灰綠的眼亮得驚心。
還滾著淚, 咬緊牙,
“我在意!”
遠山吸了口氣, 盡管牙關會因為即將出口的、感覺有些羞恥的話發酸,但是更為酸澀的眼眶、鼻頭,那些酸澀的恨意就像是槍管里子彈的底火——
壓縮、凝固, 在擊錘落下時驟然點燃,膨脹,硝煙刺鼻,沿著深刻的螺旋膛線, 泣血而出。
“我不允許任何人、哪怕是五條老師自己,不允許有人、這樣不在意【五條悟】。”
“……”
藍眼青年一下安靜。
只是手上, 還保持著剛剛的動作慣性,溫柔地抹著少年眼角不斷滾下的淚。
遠山身體不好, 皮膚摸上去總是發涼的,讓人覺得這人就像是裹著碎冰的薄紙,好像某一刻就會在陽光下一照,冰融化然后把紙浸濕碎爛。
所以,摸到那樣滾燙——人的眼淚居然會這樣燙嗎?像巖漿一樣。不低頭去看的話,總覺得手指上沾的是滾燙的熱血。
被這樣的眼淚砸中手指時,就一陣心驚。或許是心悸。心臟一下一下跳得很重,好像能在胸腔里聽到回響的深刻沉重。
白發青年怔然地與少年灼灼的目光對視了好久。
好一會兒后才在遠山曉重重吸著鼻子轉頭去摸紙的時候摸著鼻子偏頭。
遠山曉一直是低頭避著的,情緒稍微平復一些后就又抬起頭來了,一抬頭就對上了白發男人一直垂頭盯著的藍眼。遠山頓了下,又流下眼淚來了。
“你算什么怪物呢。”
“五條老師。”
五條悟微微吸了口氣,似乎是打算嘆氣,抹著少年眼角水痕時,嘴角又好像要扯起笑來,但是在露出那種熟悉的笑前又止住了,這些安慰對于少年似乎都只是無用功。都只能無用地、無用地重復著,“我沒有不開心哦。”
“我有喜歡的大家,也能和大家玩火鍋游戲——”
雖然上次吃火鍋因為出任務提前走了回來大家并沒有等他一起,回來大家就已經吃完了想要一起玩的游戲也結束了——不過這點還是不要和遠山說了。
“嗯我也很有錢,喜歡的甜品都可以買到。”
啊,就是有時候任務多了下班太晚總趕不到甜品店集郵活動——可惡,上次去的時候就錯過了最后的集章活動。
“出差也可以去仙臺帶喜久福的特產回來自己一個人在新干線上吃哦——都不和他們分享啦。”
高專里喜歡甜品的人不是很多來著,釘崎他們的話好像更喜歡旋轉壽司一類的?之前有請客陪他們去吃過。
“我有優秀的學生、有感覺可以成為咒術界未來新星的不錯的后輩,我——”
五條悟的聲音戛然而止。
少年一下抓住了他的手。
先是抓,然后是攥,一點點收緊,在眼淚的潤濕下,指縫和手心都黏黏膩膩地粘融在一起,雖然水液會帶來失溫,但比起風過帶起的冰涼感,此時更多感到的是,滑膩手心被緊緊攥住、扣住的觸感。
“我只在意你。”
“五條老師,明白這是什么嗎。”
遠山抬頭的時候胸口都在明顯起伏著,雖然壓抑著呼吸,但是劇烈的情緒還是激起了他糟糕的身體反應,甚至需要反轉術式來保持正常的理智。
【恐懼值-49%】
【恐懼值-49%】
一直盯著的系統有些發慌,祂是知道之前【50%】的恐懼值對遠山是個坎的。
上次遠山恐懼值達到50%時就——
【遠山——】
【恐懼值-50%】
系統一瞬安靜。
在系統緊張的、呼吸緊繃的靜默里,危機警報拉滿的計算系統中,聲控中心驟然爆發尖銳的警報聲,而在尖銳的警報長鳴中,還不斷回響著恐懼值播報的聲音。
警報的紅光、高分貝尖鳴不斷的警報聲,少年的恐懼值——
【恐懼值-51%】
【恐懼值-69%】
【恐懼值-92%】
以一種恐怖的態勢反向劇增——
【恐懼值】
警報聲、播報聲、聲音音尾像是被拖長了尖針,在緊繃的心臟上冷靜地、按照播報節奏地深深拖過帶血的刺痕。
疼痛、恐慌、瀕死。
然后——
【閉嘴。】
第一次,遠山直接對自己腦內的這個聲音發聲。
然后毫不停頓地,抬眼,灰綠眼瑩著水光更像是透明得發白。全然映入五條悟的模樣。
“說怪物的話——我這種不把人類當同類,異化所有人、恐懼所有人,想殺了所有人的我才算怪物。老師的話——”
五條悟安靜地看著少年因為情緒激動在淚光里失焦的眼,“如果所有人都讓曉害怕的話,那我,”
“那五條老師是我唯一【看得清楚】的【人】啊。”
淚光里、模糊的瞳孔似乎縮緊聚焦,直直地、穿過淚光,疼痛冰冷的靈魂就這樣直直望來。
“我好不容易、好幸運,很小概率,才能讓我遇到五條老師這樣的人。”
第一句話說出口,后面就順暢很多了。
“這個世界上我根本找不到有趣的東西,沒有什么能讓我高興的東西。活著可以,死了也可以,只是我太膽小了,死了好痛苦,所以也不能選擇,但是活著也很痛苦。可以找到樂子,但是很可惜我不是羂索那樣的樂子人,樂子也不會帶來本質的開心。我沒辦法親近所有人,就是乙骨君、夏油君,也不是可以接近我的人,系統第一次找到我時,說要把我帶出那個白房子,以此交換我來幫祂做事,我拒絕了。我不是想當個、不被限制自由的普通人。”
“是普通人也好,不是普通人也好,是自由也好,被困住也好,活著也好,瀕死也好——我都沒有獲得開心。都一直生活在恐懼里。所以我雖然害怕——雖然很害怕很害怕就在醫生說的那個年紀死掉,但是也要一直逼自己暗示自己必須接受這個死期,必須早一點、給自己生命設置末路然后迎來末路,必須趕緊早一點結束這種令人害怕的人生因為——”
遠山抬起頭來,就算是說著看起來很深沉的話,說著看起來像是小說角色最后會剖白自己的高光臺詞,他還是、還是一直不爭氣地流著眼淚。
“因為我就是膽小啊。活不下去,雖然死很痛苦,但是也沒有勇氣支撐自己活太久。”
“但是我遇到了五條老師。”
“我要經歷很久很久,恐懼值要消減很久很久,才敢不怕五條老師。”
“我又要經歷很久很久,徘徊回避很久,才敢在意五條老師。”
“我還要試探、設計、算計五條老師很久很久,才敢喜歡五條老師。”
好像這一長串話已經耗盡了少年的所有力氣,黑發少年頭顱一下垂落下去,攥緊了心口處的襯衫,在身體因為疼痛下意識蜷縮時,最后的話也在忍痛咬緊的牙關里顫著滲出,
“忍耐恐懼的話,把自己大腦結構暗示改造后催促自己去死就好了。”
“要抓住幸福的話。”
這次少年不是自己抬起頭了,臉被一雙手捧著,臉頰都被手指貼合著,指骨繞到了耳后,這樣完全捧著讓他抬起了頭。
“那實在需要太多勇氣了。”
所以很痛苦。
少年笑了下,
“是很為難我,對吧,五條老師。”
“你是我幸福的唯一——”
遠山改了下口,“你是我唯一、能給我帶來幸福的存在。”
五條悟嘴角繃緊的肌肉好像無意識顫動了下,額頭貼近,少年額頭的肌膚就是冰冷的了,但是垂下的眼好像能被少年眼瞼上發燙的水汽灼燒著,好像能跟著他一樣眼睛刺痛。
“…所以更在意自己一些吧,五條老師。”
遠山曉的聲音低下了些,有些疲憊,也有些傷心,“我理解的、這個世界我已經在盡力學習和理解了,所以我理解的、老師有很多想要去喜歡——無論會不會得到對方理解回應也會一視同仁喜歡、愛護的人,老師也有責任,因為感覺是最強、所以要保護很多人,需要理所應當站在很多人前面——這是老師自己的主義嗎?還是因為夏油君的事情老師才這樣做。”
“我知道的,第一眼看到老師的時候我就想【完啦這種人我喜歡上肯定痛苦死了】,因為老師會有很多想要承擔責任和去愛護的人,我只是其中之一,我理解這點,我也喜歡這點,但是——”
“如果老師有一些喜歡我的話——”
不是【一些】。
但是現在好像沒有可以插入的話口。對于這種事,也習慣了不去言語回應。但是掌下、懷里的少年看起來哭得太痛苦了,所以低著頭一點點用嘴唇擦去他的眼淚,想要更親密一些,痛苦的澀味在舌尖共鳴。然后繼續聽到——
“如果老師記得我們的承諾的話——記得要喜歡我超過喜歡其他所有人的話。”
遠山曉一下抬頭。手攥著青年的肩膀一下對上白發青年垂下的臉,灰綠的眼穿過濕淋淋的劉海,酸澀苦悶的味道從舌尖開始讓人發麻。
淚腺過于發達的少年臉上像是落雨一樣,那些畸形的、痛苦扭緊地、別扭不被承認的、自相矛盾的所有想法好像都在最后的嗚咽中變成了嘆息。
“請老師喜歡自己,超過喜歡我。”
白發青年瞳孔緊縮。
————
“我真的是鼓足了很大勇氣,消耗了很多精神,很累很累才又和五條老師見面的哦。”
“我知道。”
“所以如果五條老師不高興、不幸福,我也沒辦法獲得幸福了。”
“遇到你我就已經……”
“所以我們去一個新地方吧。”
“……”
“誒、不問去哪里嗎?”
“如果是曉的話,哪里都可以哦~”
為什么老師的聲音會帶點鼻音啊。
“去一個——我想想怎么描述——哦,對了——去一個,對于五條老師,就像是我的南極一樣的地方吧。”
“【我的】南極,再這樣說老師也會吃醋啊、超過分。”
少年還是自顧自思考著,望天。
“對,就是去像是五條老師的【南極】的地方吧——”
“嗯,這個是老師的生日禮物哦,12月7日,今天時機剛好,如果老師在高專那兒的話,可能大家都不會給老師慶生,老師還要忙著準備打宿儺的事,所以今天把老師帶來這里真的剛好啊。安全屋的冰箱里還有蛋糕——”
“……沒記錯的話那是幾個月前放的了吧。”
“啊啊沒事的,我的空間里時間是暫停的啦!”
“說起來——你送的這個——”
白發男人打開了禮物盒,盯著看了會。
“這個空間項鏈——完全就和你給的那個小鬼生日禮物一樣的吧。”
“……怎么這個記憶老師也有啊。”
“果然某人還是更喜歡【年輕】的【前】男友啊。”
“……我還是更喜歡白月光替身的副本。”
“這次你又在里面裝了什么啊。”
“秘密。”
“好吧,我戴上了,然后呢——”
“然后——五條老師就可以走啦。”
“啊?哈——??你果然是對前任念念不忘吧!!”
“向五條老師的【南極】——呃,不對,這里就是南極了。所以無論往哪里走都是——”
“向北。”
“那五條老師、”
拋棄這個世界。
放棄這些過往。
“向北走吧。”
第100章 新宿決戰.0
“GADC量表沒有顯示異常。”
“這只是篩查量表, 不是診斷量表,看不出來很正常,也有他會模仿偽裝導致量表測試不準的情況——”
“可是他現在才6歲——”
“在極端環境里成長的6歲——哦, 提到這個,極端環境導致他的長期應激反應和自生自我防御機制也會影響測量情況, 我看看,認知同理心不高, 但有一定情感同理心,過度恐懼——哈, 這是什么,你們的實驗讓他應激反應極化了吧。”
“說到底——”
【說到底, 他們沒有必要對我進行人格和心理的測量。】
哪怕是六歲前的記憶, 回憶起來對于遠山曉也是很容易的事。就和系統從數據庫中輸入sql代碼檢索提取一樣。
【因為。】
“因為你們根本也沒打算治療那個孩子的心理問題嘛。”
“你們的腦域開發實驗需要讓他長期處于高壓力應激環境, 這會導致他一系列復雜的精神問題, 不過雖然精神問題也會導致軀體化、植物性神經紊亂等身體反應,但應該不會到你們說的那種、會讓他器官衰竭嚴重的狀態, 所以你們不如繼續往基因病的方向研究。畢竟你們之前不是往他身體里塞過——算了,我也忘了有哪些基因了。這種東西,精神科的醫生可看不了啊。”
腦域的開發、使用, 帶來的是身體的衰竭。
這點和咒術的束縛很像,獲得了什么就需要付出同等價值的代價。
為了能夠對他進行更多實驗,其實實驗室是很寶貴他的身體的,間或會冷藏休眠他的身體, 減緩他器官衰竭的進程——也是這一點似乎影響了他身體的正常發育。
不看重自己身體的、無所謂要不要活著的,一直都只是遠山曉自己而已。
如果腦域得到了開發, 什么東西一看就知道,什么東西一學就能夠偽裝, 看身邊的一切,就像是看著地上的螞蟻。
心里生不出同類的感覺來,解剖魚的時候,魚肉很容易就在拇指間碎爛,像沙子一樣粗糲地抹在指紋上。之后換成了其他大型動物,換成了人類的尸體,遠山曉也只是感到了手指上觸感——肉質觸感的不同,眼里能夠看出肌理和肌腱分布的不同,那些會影響他的下刀方向和技法——以及會影響他需要使用什么工具。
和五條悟所想一樣,所有人對于遠山曉來說都像異類。和五條悟相似,所有人對于遠山曉好像也都和他不在一個緯度一樣。
但是遠山曉不是天才、也不是強者。他只是會被一直抓進實驗室坐著那些沒有報備的恐懼實驗的小白鼠。
很小的螞蟻,看著時只覺得陌生,只有【原來有這種物種啊】的感覺,但是遠山曉不會覺得他們弱小,因為在他被捆縛在實驗臺上的時候,螞蟻會爬到他的身上,啃食他的皮膚,分泌的蟻酸會從裸露的血肉里滲進去,他抬頭盯著白晃晃的頂燈,看著戴著白色口罩的實驗員時,心里會有種他們也是螞蟻的感覺。
有時螞蟻就這樣在他睜著眼的時候爬過他的眼球,所以被黑影重覆時,更有了那種感覺——
【所有人都是螞蟻。】
【而他害怕螞蟻。】
————
同樣是,看其他人好像和自己不在一個緯度,五條悟看那些人像是在看路邊脆弱的花草,動一動怕傷害了他們,走一走怕被他們害怕,心底可能也知道自己和他們不是一類人,像巨人走在小人國里,雖然不期待誰跟上自己腳步,但是也希望能夠被他們喜歡。
因為會寂寞。
但遠山曉。遠山曉看其他所有人都像在看蟲子,有的人是蟑螂,像宿儺,有的人像蜘蛛,像羂索。大部分人像是螞蟻。
分清自己的感知是一件很奢侈的事,遠山曉只是在害怕,一直在害怕,害怕螞蟻突然變異長出翅膀撲到自己眼球上,怕他們突然伸出尾針往自己皮膚里刺入酸液,害怕被啃食,害怕被冰涼的蟲甲淹沒然后在節肢動物的冷腥氣中窒息。
比起害怕被人群丟棄,更害怕走到人群里。
所以活著就在害怕。就在痛苦。
【恐懼值系統就是這樣的東西。】
上次被系統放出的回憶慢慢在遠山曉意識空間里重播著,他屈腿下巴撐在膝蓋上默默看著,神色自然道,
【怕死,但也怕活著,因為沒有勇氣在生死之間做下決斷,所以在恐懼積攢到100%的時候,腦域徹底開發解放的時候,身體撐不住就自然死亡了,這是逼自己做出決斷的一個自我設置。】
系統沉默了會才開口,【那,你現在的反向恐懼值系統是什么呢。】
遠山曉一下躺倒——
五條悟已經回去了,高專那兒還有很多事,在他這兒呆了一天后五條悟就接到那邊的電話后離開了。只是走時五條悟看著他不知道在想什么,遠山曉也不清楚五條悟有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遠山曉躺倒在床上,伸出五指,其上就是南極白雪茫茫的場景。
【是生氣、】
【是開始覺得——無所謂了啊,這里都這么爛了我為什么要偽裝人性融入還不如就暴露本性、解鎖本能,】
【是很不開心、】
【是——】
忍耐恐懼的話,把自己大腦結構通過設置這樣的恐懼值系統改造暗示后,催促自己去死就好了。
如果想要獲得幸福的話,那——
遠山曉坐起身。
垂眸。
術式運轉。
【那可能是我的[勇氣]吧。】
12月24日。
涉谷,stream大廈。
五條悟站在大廈之頂。
而在五條悟身后,庵歌姬發動術式。
[單獨禁區]
在一定時間內,在其術式范圍中提升包含自己本人的任何咒術師的咒力總量、輸出增幅——
巫女服在風中飄動。
舞。
樂巖寺劃片撥弦。
樂。
五條悟——
“九綱、”
“偏光”、
“烏與聲明”、
“表里之間——”
咒詞——
隨著120%茈的紫光驟然蔽日遮天、又瞬間突破伊地知的掩護結界——
洶涌的咒力縱貫3800米橫掠3800米的鋼鐵森林。世界仿佛一瞬一線切割,然后——
淹沒新宿三井大廈。
在三井大廈之頂的宿儺被【茈】擊中的場景由冥冥的烏鴉轉映入高專觀戰直播間各位眼中時——
2018年12月24日。
新宿決戰,正式開始。
————
“誒、我以為你會去看五條悟的對戰呢。”
同一時間,新宿,郊區。
“畢竟這個,”穿行于山野林木之間的羂索摸了摸鼻尖,笑了下,“是真的會死人的哦。”
“會死的不是五條老師。”
走在羂索身側的黑發少年面容就像葉尖墜著的晨露一樣沉冷。
“啊。”羂索回過了頭,臉上露出那種“他果然會這樣說”的表情,不過難得地,羂索沒惡心這句話,只是笑了笑,
“不過,對五條悟這種人,活著真是好事嗎?”
大概是好不容易能夠遇到個聊得來、同等級的人,羂索也看起來心情很不錯地很有談興,“咒術師里的特級——都有著一個人毀滅一個國家的能力、如果是五條悟的話,毀滅這個時代,或者完成讓人不可思議的大義——”
“像夏油杰毀滅所有普通人的計劃和高羽的笑話嗎。”
“噗、”似乎是這樣的相提并論讓羂索get到了少年平靜聲音下的黑色幽默,他笑了下,眼角笑意更輕快了些。“或許吧——但是五條悟這種核武器,什么不都做,白白拿給別人利用——都不算利用,因為那些上層也是傻子,唔嗯那應該說白白給人消耗吧。說起來——”
羂索眼一下輕佻地斜睨向身側的少年,“你難道是因為可憐五條悟才喜歡他的嗎?”
“我這種人會可憐別人嗎。”
“也是。”
羂索轉過頭。
“所以啊——雖然要思考的話,也能理解五條悟那種人的想法,但是因為太傻了,所以也無法【理解】。”
有同樣【最強】的宿儺,單純憑著自己喜好和本能隨性肆意行事,有他羂索這樣的人,不共情人類不同情咒靈,沒有行事的主義和原因,為了取樂和【有意思】行事。
也有遠山這樣極端封閉和自我主義的人,只為了【保護自己】和【安全】行事。
要思考的話,也能理解,畢竟哪怕是【人類最強】也算是【人類】嘛。所以想要得到【人類】的接納。用著自己去保護、自己被驅使、自己站在最前面、不得到回應也無所謂的方式,去維持這種畸形的【接納】。
只是能想通,但不能【理解】。
真要說的話,他、遠山、宿儺更像一類物種一些,完全不在意是不是會被群體接納。宿儺是不屑,他或許也是看不上吧。
遠山、遠山大概是害怕?
所以羂索看五條悟,就和看脹相——九相圖里那個話很多的路人是叫這個名字吧——那個咒靈和人類融合失敗品,總愚蠢得讓人想不通地糾結著自己算人類還是算咒靈,能不能被人類接納,怎么讓自己和弟弟融入群體——這種愚蠢得讓他惡心的事。
五條悟,哪怕是最強,也還是在意【群體】。
然后被拖累——“五條悟只有一個人時才是最強的”。
無法理解這種愚蠢。
所以羂索會——
“想不明白,你喜歡五條悟是為了你的計劃嗎。”
遠山曉今天一直很安靜,“什么計劃。”
“啊——”羂索倒過分輕快地走在前面,望天,肢體動作稍顯夸張地展臂,“就是——找個很強、斷層強,又有責任感,精神穩定、正義——但又不極端正義的家伙——因為這樣才能包容你反人類的地方——找到這樣的家伙,用你的腦袋設計出什么讓他覺得[一定得照顧你才行]的計劃也不難吧——然后你就可以得到一個完美的、最符合你對【安全】定義的保護傘——”
“是防護門。”
“對不起。防護門。”
“還是不銹鋼的。”
“誰防盜門用不銹鋼——”羂索看到少年的眼神,“對不起,不銹鋼防護門。”
那看來就是這樣了。
“所以你才會想出那樣的計劃嗎。”
“什么樣的計劃。”少年只是像機器人一樣地反彈著話,望著前面。這樣羂索無所試探,之前連續的試探也都無功而返。
羂索瞇了下眼,說直白了些。
“你之前因為五條悟和高專鬧翻,又帶五條悟去南極,和五條悟說了那些話——”
————
【所以你說的那些也是話術嗎、】
2018年,12月7日。
南極。
在五條悟走后,系統問了遠山曉一樣的問題。
【什么話。】
【和五條悟剛剛講的話啊——】
【聽起來很像你喜歡的精神暗示的方式啊!】
【不要把我有的沒的數據收納去分析啊。】
遠山的聲音還很平靜,但是又有些情緒耗盡后的疲憊——系統不知道這是不是也是偽裝。
【不過,如果五條悟沒有幸福,如果他不在了,我會很——】遠山皺了下眉頭思索了下,似乎在斟酌辨認用詞,【我會——我應該是傷心吧。】
【我只能去死了。】
系統:
這兩句話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吧。
【沒事的,】系統數據思考了會,【只要你打敗宿儺就可以了。】
【確定嗎。】
遠山抬眼。【確認這個任務完成積分就夠了嗎。】
系統怔愣,遠山的反問來的猝不及然。
祂倒沒有想過這點。
回溯時間需要多少積分,解綁副本世界需要多少積分,讓世界拼接在一起、順利地不出問題又需要多少積分——
遠山曉似乎自己算過。但是實際上這是算不出來的,系統想,祂也去問過。但是這一塊的數據祂沒有權限查看。
完成新宿副本、打敗宿儺后,積分就夠——
正在系統思考時,遠山已經轉過了頭。
【不過也無所謂了。】
【嗯?誒、】
【因為啊——】
2018年12月24日。
早上10:51
新宿。
郊區。
“讓五條悟這也是你的計劃嗎。”
遠山曉只是抬頭。
讓問題這樣沒頭沒尾地飄散在空中。像浮動的山霧。飄散在灰綠的眼里。
而城區,三井大廈。
五條悟抵達新宿。
晨霧散去。
“來了啊,五條。”
露出灰綠的天空,安靜地注視。
白發黑色緊身衣的男人站在宿儺身前,笑了下。
【五條老師會成為我的共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