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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1 章   第 91 章

    難怪,難怪。

    稚陵不無荒唐地想著。

    難怪十六年后,外界傳言鐵樹不開花的元光帝,甫一見到她這么一個小姑娘,他竟就開花了。

    難怪在沛雪園里,她暈過去的一整天里,他堂堂的天子,也要甘心陪在她身邊坐了一整天。那樣溫柔體貼,沒有一點不耐煩地,紆尊降貴地親自送她回家。

    難怪那之后,向來都是深居簡出的元光帝,屢屢出現在她的面前。

    即墨潯吃過各式的宮廷點心,每一樣都是宮里的御廚費盡心思用上好的食材制作而成。這種糖雪球對他來說嘗著新鮮卻不驚艷,他只吃了一個便住口了。

    他看向稚陵,她此時還靠在車窗前掀起窗簾的一角向外看,想要抓住最后在外面的一點時光。

    終于馬車行駛到了州牧府門前,稚陵也將簾子放下了。她拿起今日買的吃食跳下馬車,剛進府門便有侍女上前帶她回錦繡閣。

    而即墨潯則往書房的方向去了,根據線報國師陸承望明日就要到了,他要再檢查一下各路環節確保不被對方抓住什么把柄。

    稚陵剛起步想要跟侍女回去,卻不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和侍女小聲說了一下轉身向即墨潯的方向跑去。

    “即墨。 敝闪杲z毫沒顧忌周圍人的目光,直呼即墨潯的名字。

    張愷聽到這聲內心大呼不好,往四周一看果然旁邊的侍衛仆人們臉上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驚訝。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聽到有人直呼太子殿下的名字,全都半低著頭假裝沒聽到。

    然而即墨潯并沒有像他們想的那樣暴怒,只是回頭皺眉:“又怎么了?”

    稚陵跑到他面前停下,因為天冷加上小跑臉頰有一絲微紅,她望向即墨潯的雙眼,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

    “謝謝你,我今天很開心!”

    即墨潯眼神微動,似乎沒想到少女會對他說這樣的話。

    在他的印象中,對方之前說過最多的話大概就是:在他受傷時讓他記得之后給自己報酬,或者說了他們兩清了之類的云云。

    他沒想到有一天還能聽到有人會真誠的對他道謝,還是從眼前的少女口中。

    即墨潯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面前的少女就已經小跑著又回到了侍女身邊,跟著她往錦繡閣的方向去了。

    即墨潯最終還是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盯著稚陵離去的背影。

    張愷一直小心觀察著即墨潯的神色,對方雖然沒有發怒但是也還是一副冷然的樣子,他斟酌再三還是提議道:“殿下,稚陵小姐既然負責您在晉州的醫藥湯液之事,也算是您的半個侍從,要不要臣找個有經驗的侍從教一下稚陵姑娘伺候您的規矩?”

    即墨潯聞言看了他一眼,這才想起方才稚陵是直呼了他的名字,怪不得張愷會突然如此說。

    即墨潯的身邊沒有人會直呼他的名字,他有很多個稱謂,每一個稱謂都代表著他的一個身份。

    他是太子,是殿下,是學生,唯獨不是即墨潯。

    而他遇見稚陵的時候因為情況特殊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稚陵便一直直呼他的名字,就算是知道自己是太子后這一點也沒有改變。

    張愷言畢等了半晌還沒有等到即墨潯的答案,心中不由的疑惑,正想再說些什么時聽到面前的太子說:“不必了,由著她去吧!

    稚陵回到錦繡閣將梅子姜給了芍藥,又將一大包糖葫蘆分給了芍藥屋里的眾人。

    芍藥今日吃到了心心念的梅子姜,心中開心便邀請稚陵今日和她一起睡,兩人又待在一起聊到了半夜。

    芍藥的床鋪不僅比稚陵的大,而且還軟軟香香的,稚陵窩在被窩里感慨道:“沒想到有一天我也能睡在這種地方!

    芍藥側著身子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庇蟹碚P著道,“你也算是苦盡甘來了,如今跟著太子,也算是有好日子過了。”

    “我又不會一直在他身邊!敝闪甏蛄藗哈欠。

    芍藥卻有些吃驚:“待在太子殿下身邊不好嗎?好多人都擠破頭想去這些貴人身邊呢?”

    稚陵搖搖頭:“他只是在晉州找不到合適的醫師才找我來伺候他罷了!

    況且……

    “而且,我才不想一直待在一個地方!敝闪陮㈦p手枕于腦后,“好不容易有了自由,我想有機會四處云游。這世上還有好多美景我沒看過,要是有機會真想都看一遍!

    “不過,我要先去京城找我一個朋友。”想到那個人稚陵不禁垂下眼睛,“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一定可以的!鄙炙幮Φ,“那你日后要是再到晉州來,可一定要去我的胭脂鋪。”

    “好,我一定去!”

    “那一言為定!”

    夜半,錦繡閣內的一間屋子里兩個少女言笑晏晏,帶著對未來的美好期盼定下了一個諾言。

    第二日下午,稚陵帶著藥箱跟著侍女照常去給即墨潯診脈。然而到了書房時即墨潯卻不在,問了在書房伺候的侍女二人才知道原是今日有貴客來了。

    “張大人方才來稟告殿下,說是國師大人來了,殿下便去前廳會客了!笔膛,“姑娘先在這里稍等片刻吧!

    侍女給稚陵搬了個凳子在書房外,然而稚陵等了片刻便有些坐不住了。

    兩個侍女見周圍無人看管,即墨潯不在她們也無事可做便湊在一起聊天。

    “聽說這次來的國師大人是皇上親封的,是有大神通的人!

    “我也聽說了,好想見一見這個國師大人,要是能讓他幫我也算一卦就好了!

    “我方才聽阿紫說她們偷偷去看了一眼,國師大人還是個年輕的公子呢,一身白衣像神仙一樣!

    兩人嘰嘰喳喳圍繞著國師這個話題聊了好久,最后雙雙打算一起偷偷溜到前廳一瞻國師的風采。

    稚陵雖然對此人不感興趣,但獨自在書房前坐著未免太無聊,便也跟著二人一起去了。

    三人溜到前廳側門的柱子后,稚陵依稀能聽見即墨潯和對方說話的聲音,此人聲音清冷莫名的讓稚陵覺得熟悉。

    待她探出腦袋看清那人的面容時,稚陵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愣在那里。

    那個站在前廳同即墨潯說話的人,分明就是六年前路過村子,預言過她是不祥之人的那個人!

    他又重復了一遍,聲息還是那樣輕,輕得她聽不到他究竟說了什么,不由得皺眉,甚至向他走了兩步距離。

    他準備重復第三遍前,稚陵依稀聽清他嘆息著說:“我沒有力氣,你過來一些!

    稚陵再向他走了兩步距離,維持著警惕,他倒是唇角彎出了個苦楚的笑來,“我傷得這樣重,你還擔心什么。”

    稚陵一想,與他一步之遙,打量著即墨潯渾身上下,他單手捂著胸前的傷口,沒有血浸沒了指縫和手背,臉色也蒼白如紙,不像有絲毫多余的力氣。

    她還是保持著警惕心,緩緩地再靠近了最后一步。離這么近,他的聲音終于清晰可聞:“稚陵,你有沒有愛過我?”

    霎時之間,她一個不穩,竟被他突然起身,從背后緊緊環住了腰。

    第 92 章   第 92 章

    即墨潯的聲音像是一枝搖搖欲墜的殘花秋葉,簌簌冷風里,顫抖得格外厲害,也格外輕地飄落。

    落在稚陵的耳朵里。

    伴著一陣細熱的氣息。

    可腰身卻被緊緊地固進他的懷抱中,這懷抱濕熱,他胸口傷處灼熱的血痕跟著緊緊貼在她的后背,極快,溫熱的血浸透了天青色的披風,甚至浸到她素白的衣衫上。

    染出一片暗紅色來,濃艷得不可方物。

    是以,芍藥便又少了一樣樂趣。

    聽著芍藥了無閑趣地抱怨“哪怕能讓侍女從外面給我帶幾件新鮮玩意兒也好啊!敝闪瓴唤灿悬c心思活絡。

    “不如我今日去問診時問問太子,能否讓我們出去逛一逛?”其實她出來了那么久除了透過馬車的車窗見過一些街上的風景以外,對外面的世界還一無所知。

    “真的嗎?”芍藥聽了這話從軟榻上跳下來,握住稚陵的手,“哪怕只有你一個人出去也是好的,你要是能出去記得幫我帶一份東街的梅子姜!

    誰能想到州牧府里最受寵的小妾其實是個貪嘴的美人,而稚陵此人也是個愛吃的,聽到這話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放心,我若是能出去一定給你帶好吃的!”

    吃完午膳后沒多久侍女便來找稚陵領著她去做每日的例行看診,經過了幾日后州牧府里的人已經對稚陵每日提著一個小藥箱穿過半個州牧府去往書房見怪不怪了。

    稚陵剛進入書房要將藥箱里的東西拿出來,張愷突然進來有要事稟告,看到稚陵在這里欲言又止。

    即墨潯頷首示意他繼續:“不必在意她,你接著說。”

    這倒不是因為即墨潯有多信任稚陵,只是知道她懂得不多,便是聽到了什么機密的話也無大礙。

    “剛接到的消息,陛下派了官員來晉州查看情況!

    “哦?派了誰?”即墨潯聽到這話心里已經開始將朝中可能派來的人想了遍。按他對皇帝的了解,此次派來的人不大可能是他的人也不大可能是晉王的人。

    皇帝雖老可是疑心卻越來越大,朝中他信任的人不多,其中有不少是中立派。

    “是……國師陸承望!

    即墨潯聽到這個人的名字不禁皺眉,顯然他并不在即墨潯預想的名單里面。

    “怎么是他?”即墨潯本就不喜這些故弄望虛之人,而這個陸承望因為皇帝格外看重他,即墨潯之前還故意找人接觸過,然而對方也不知是自持清高還是怎么回事絲毫沒有理會他派去的人。

    “聽聞是因為國師大人近日本就有周游列地的計劃,故而陛下選了他來!睆垚鸬,“其實殿下不必太過擔心,國師雖然一向與我們沒有往來但與晉王一派也不交好,況且此次事件證據充分,即使國師大人發現了一些端倪也不好說些什么。”

    即墨潯點點頭:“剩下還有一些細節還需再打點一下,莫要讓他抓到把柄,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有任何情況都要及時告訴孤。”

    “是!”張愷領命退下。

    稚陵給即墨潯診完脈,習完了今天要學的字,本想問一下能否和芍藥一起外出的事情,可是看即墨潯眉頭緊鎖顯然一副心情不好的樣子,猶豫再三還是沒將事情說出口。

    然而即墨潯卻早已發現她總是將眼神瞟向他卻欲言又止的樣子,他等著稚陵要對他說什么話,然而她卻一直不說,讓即墨潯心底癢癢的。

    “你若是有話要說就快說。”即墨潯垂下眼,開始翻開一本文書。

    “唔…我想和芍藥一起出府!

    “不行。”即墨潯連頭也沒抬便拒絕了。

    稚陵還不死心,委屈道:“為什么不行?當時你也沒說不能出去啊,整天悶在這府里無聊死了!蹦┝诉小聲嘀咕道,“若是你當初說了不能出去,我才不會跟你回來!

    即墨潯聞言合起文書,盯了稚陵半晌,看她眼中一片赤誠大概是真的很想出去,嘆了口氣道:“你若是真的想出去,過兩天有秋收節孤帶你出去!

    “真的?”稚陵的眼睛在燈光下閃爍著充滿了興奮,一副期待的樣子。

    “只是只能帶你一個人去。”即墨潯又道,“芍藥她是罪臣家眷,孤心慈才沒有將她們都押入大牢,如今將她們關在錦繡閣里已是大恩。”

    稚陵沒再說話,就像芍藥說的那樣,就算只有她自己能出去也是好的。

    待到了秋收節那日,稚陵等到快用晚膳時才等來有侍女前來喚她出去。

    稚陵和芍藥告別,跟著侍女走到州牧府門口時即墨潯已經和隨行的侍衛們都換了一身便裝。稚陵今日穿的還是自己帶來的衣物,和旁邊一身華服的人站在一起顯得格格不入。

    其實芍藥今日見她出去也想將衣服借一身給她,只是兩人身型相差太大,并未找到能讓稚陵穿著合身的衣物。

    稚陵先跟著即墨潯坐了馬車到了一個靠近夜市的偏僻地方兩人才下車,漸漸的和眾人融入在一起。

    雖說是秋收節,可晉州這地方每年沒幾項活動,故而夜市里便各種活動商販便混在了一起,其中不乏花燈、燈謎等各種活動。

    即墨潯對這些東西自是見怪不怪,比起逛夜市他更多心思都在觀察晉州的風土人情上。但稚陵就不一樣了,她對夜市的記憶還停留在小時候過年才能吃到一次的糖葫蘆上,此次出來自是目不暇接,到處張望想把一切都盡收眼底。

    然而即墨潯大步在前走著,她只能走馬觀花般的看著沿途的街景和活動。幸而即墨潯帶的護衛們也有心將她也包圍起來了,是以她周圍除了那些便衣的侍衛隨從們并沒有什么人阻擋她的視線。

    一群人就這樣走了快大半個夜市,還好稚陵之前自己獨自住,干的都是些體力活,不然還真的跟不上這一群人的步伐。突然她看到了一個攤子雙眼發亮,幾經糾結后終于下定決心追上即墨潯。

    即墨潯在前面悶著頭走著,他雖然身在集市但腦海中仍在想著公務。

    突然他感覺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了一下,他回頭一看對上了稚陵小鹿般的眼眸:“等一下,我想買個東西!

    即墨潯看向她指向的攤子:“你要買糖葫蘆?”

    稚陵點點頭,她剛要起身走向那個攤子就被即墨潯拉回身邊:“不要亂跑。”末了又給了張愷一個眼神示意。

    張愷了然,對稚陵道:“稚陵姑娘就在這等著吧,在下去幫你買!

    稚陵雖然想自己前去小攤前,但見狀也只能放棄,只好呆在即墨潯身邊。

    “沒想到這個季節就有糖葫蘆賣的了。”稚陵看著糖葫蘆攤子,思緒逐漸飄遠。

    即墨潯輕掃了她一眼:“晉州的氣候比一般的地方要冷,雖然此時已是秋末但天氣已經和南方初冬時所差無幾了!庇值,“你雖然住的地方偏遠也算是本地人,怎的也不知道這些東西嗎?”

    稚陵搖搖頭露出一絲苦笑:“我家里窮,幼時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有機會看父親從鎮子上給我們帶些好吃的……”雖然后來這種日子也消失了,但它還是稚陵記憶中最無法忘懷的一幕。

    即墨潯聞言沒有說話,待張愷回來后他將張愷手中的袋子遞給稚陵,道:“這些東西算什么,等你到了京城孤帶你看這世上最繁華的景象!

    稚陵結果袋子,張愷似是將攤子上各色糖葫蘆都買了一遍裝了滿滿一袋子,而稚陵只吃過最普通的,此時她也選了記憶中的那串糖葫蘆。

    甜膩的糖衣夾雜著酸澀的果肉,熟悉的味道在稚陵嘴里散開,她仿佛回到了年幼時她母親還沒有去世的時候,記憶逐漸浮現在腦海里,復雜的情感如潮水般涌向稚陵的心頭。

    若只是悔恨的話。

    他何嘗明白她到底要的是什么。

    她忍著喉嚨里的哽咽,強行冷靜下來重新開口:“我要回家。放了鐘宴!

    他撐著墻,嗓音幽寂沉沉:“若我不答應呢?”

    她回過頭來,目光幽晦:“不答應——可我在你身邊,生不如死!彼捌鹨慌詣苌系呐鍎,劍光一晃,掠過他的眼睛。

    只見他驚慌失措。

    第 93 章   第 93 章

    即墨潯的佩劍向來鋒利,日日擦拭,光亮如新,刃口寒光凜冽,幾乎是吹毛短發一般。

    就是這樣鋒利的一柄劍,他緊緊握在掌心里,不讓她有力氣抽動半分。

    燭光一晃,靜謐的這一剎那間,鮮血立時沿著他的指縫,汩汩地淌了出來。艷麗濃稠的,像殷紅的水簾,他怔怔看她,漆黑的長眼睛里閃過了許許多多的心緒,到底都像沉進了寒潭中,沒有什么可捉摸到的。

    他注視她良久,目光寂靜,長睫微微顫動著,澀然只吐出一個字來:“好!

    稚陵握著那柄沉重的佩劍的劍柄,這劍柄上,盤桓雕琢著精致的龍紋,蟠龍紋理栩栩如生,雙目處嵌著一對黑曜石做的眼睛,映照光芒,便閃出極威嚴兇相的目光來。

    剛進屋她便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這種味道在她撿到即墨潯將他收拾干凈后也聞到過,不過后來這種氣味便慢慢消散了。

    如今又聞到這種味道稚陵不禁一陣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剛撿到即墨潯的時候。

    然而富麗堂皇的內室和書桌后坐著的身著華服的人都在提醒她那都是過去了。

    張愷行了一禮:“殿下,稚陵姑娘到了!

    稚陵見張愷行禮后便離開了,想起即墨潯如今是太子正糾結自己要不要行禮時便聽到上頭傳來一聲嚴厲的聲音。

    “你臉上這是怎么一回事?”

    即墨潯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作嘔的東西一般,他先是詫異,后轉為嫌惡,讓稚陵想到了他剛醒來看到自己身處于簡陋的茅草屋時也是這種神情。

    看著即墨潯一臉嫌棄的神情,稚陵摸了摸自己的臉:“芍藥故娘給我用了一些胭脂水粉!

    然而即墨潯根本不記得芍藥是誰,他皺眉道:“打盆水把她臉上亂七八遭的東西洗掉。”

    很快便有侍女打了一盆溫水上來,另有一個侍女拿了帕子沾水要將稚陵臉上的東西擦掉,卻被稚陵拿走了帕子。

    “我自己來就行!敝闪瓴涣晳T被別人碰觸,自己拿起帕子開始慢慢擦拭臉上的妝容。

    芍藥花了好長時間給她化的妝,自己連看都沒看一眼便要擦去。稚陵原本還覺得可惜,可她看到帕子上五顏六色的水粉時,她似乎有些理解為何即墨潯會是那種表情了。

    稚陵:“……”原來她剛才是頂著這么多顏色走了一路嗎?怪不得別人都看著她還小聲議論。

    “你找我有什么事嗎?”看到侍女們都退下了不知道為什么稚陵感到有些緊張。

    “你是不是忘了孤找你來是干什么的了?”即墨潯面無表情的看向稚陵,面前的女孩剛擦洗完的臉上還透著水光,眼里寫滿了心虛。

    其實即墨潯這幾日并未感覺到身體有何不適,連之前隱隱作痛的腿傷如今也陷入了沉寂。加上這幾日事務繁忙,他自然就將稚陵之事拋入腦后。

    直到今日張愷問他近日身體可還有什么不適,他這才想起來府里還有一個帶回來的醫女。

    只是他事務繁多忘記了這件事也就罷了,她一個拿人銀錢為人做事的人也如此不上心是怎的一回事?

    稚陵避開即墨潯直勾勾看過來的眼神,訕訕道:“你也沒說讓我來啊!

    她按月拿錢,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況自己人生地不熟的,錦繡堂門口又都是重兵把守著,她哪里敢獨自出去呢?

    “難道領月錢的時候也要孤送到你手上嗎?”即墨潯飛來一記眼刀。

    聽他提到錢,稚陵心虛的看向地面不敢再說話。心里卻一片怒火,她看即墨潯是陰陽失調、肝火旺盛,是該找個醫師好好看看了。

    之前怎么沒發現他是這么個脾性?稚陵不禁腹議,卻沒忍住將心里話小聲說出來了。

    即墨潯自是沒聽清她在說什么,但是卻明白她是在小聲嘀咕著什么,便道:“有什么話說大聲點。”

    稚陵自是不敢將剛才話說給即墨潯聽,只好道:“你要是覺得身體不舒服喊我來便是了,平時若是無事我在這里豈不是礙事?”

    “你可知在京城的時候,宮里的太醫是每日都要從宮里到太子府為孤請脈的?”即墨潯幽幽道。

    “你是說我每日都要來給你診脈?”稚陵震驚,當初她答應即墨潯的條件是因為她知道即墨潯道傷早就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錢多事少,這種事她能不答應嗎?

    可如今若是每日都要來給他診脈……果然世上沒有那么好的事情,就算有也輪不到她。不知道為什么,自從再次見到即墨潯之后,他總給人一種壓迫感,讓稚陵每次見到他都覺得緊張。

    “你不愿意?”即墨潯挑眉。

    “愿意,愿意!敝闪赀B忙答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和即墨潯廢話了那么久,不但沒能快點回去反而還得了個每天都要干的活。稚陵氣結,加上她還想著趕緊回去吃晚膳,便道:“你把手伸出來吧,我來給你診脈!

    按理說診脈分為望、聞、問、切四步,稚陵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自然跳過了問的步驟,直接上手去診脈。可還沒等她碰到即墨潯的胳膊時,對面便又找起了茬。

    “你就讓孤的手就這么放在這桌子上診脈嗎?”

    以往太醫們診脈都會放一個軟墊在桌子上,軟墊上再墊上一層柔布?墒侵闪晔且奥纷映錾砟睦镏肋@些東西,她掃視了一下四周,眼見之物不是筆架就是硯臺,沒一樣是看起來能墊手的。

    反正只要不把他的手放桌子上不就行了?稚陵如是想著,便拿起即墨潯在桌子上的手將它放在自己另一只手里托著它。

    稚陵抬起頭,嘴角微微上揚看向即墨潯,仿佛在說“這樣總行了吧?”

    對面的人先是瞳孔放大,繼而臉色發青,最后恢復正常從最嘴里擠出幾個字:“……診脈吧!

    雖然稚陵覺得即墨潯應該是脈象虛浮肝氣郁結之人,可是事實告訴她此人的身體好得很,甚至脈搏都比一般人感覺有力些,只是……

    “你身體看起來一切都好,只是脈搏有些快,可是最近有煩心之事?”稚陵道。

    看她結束了,即墨潯忙將自己的手從稚陵手中抽出來,輕哼一聲:“孤唯一心煩之事就是這條腿時不時還會疼痛!

    話雖如此,自從那日半夜出發去找稚陵后,他腿上的傷口已經很久沒有疼過了。不然他也不會等到現在才想起這件事。

    “你是斷骨,不是普通的腿傷,需要靜養才是!敝闪甑溃拔抑敖o你用的有一味藥是能加速斷骨愈合的,不然你到現在都不一定能下地行走!

    提起這味藥稚陵就心痛,當時她還傻乎乎的和即墨潯說了要一筆一筆的和他算賬,誰能想到最后都被他一筆勾銷了。

    “這味藥……”即墨潯也想起來了,之前張愷找來的神醫也提起過這件事,“你還有嗎?”

    稚陵搖搖頭:“自然是沒了,那味藥我只有一個,都給你用了!

    既診完了脈稚陵便想著要回去了,正打算起身告退時卻又聽到即墨潯來了一句:“以往太醫給孤問診完,都是要寫醫案的!

    醫案?那是什么東西?看到對方臉上透露出疑惑的神情,即墨潯又道:“就是將孤每日的身體情況,用藥方案都記錄在冊。”

    “可是我不會寫字啊。”稚陵皺眉,她雖然能看懂一些醫潯上的藥材名,可除此之外的其他字她可是一竅不通。

    他背對她,似乎沒有意識到她的腳步聲,因此捧著那卷書冊,竟還有閑情逸致地翻了一頁,才幽幽道:“陛下又來了!

    稚陵一愣:“什么?陛下?”

    鐘宴聞聲,忽然一僵,手里的書冊啪嗒落地,他僵硬著回過頭來,見到是稚陵,驀地站起,目光里滿是不可置信:“……阿陵?”

    稚陵嗓音微微發顫,卻十分歡喜:“阿清哥哥,是我。”

    鐘宴清峻面龐更是愣住了。

    他猛地抱住了她,幾乎瞬間,眼中仿佛一熱。

    “你叫我什么……?”

    第 94 章   第 94 章

    “阿清哥哥。”

    鐘宴一個恍然,擁她的后背的手無言中更緊了些,霎時低下漆黑的眼來,稚陵柔順烏黑的發絲蹭過他的臉頰,挾有蘭草幽幽的淡香,一股腦地涌進了他的心頭上。

    他卻突然哽咽得沒法開口說話,嘴唇張了又張,除了愈發攬緊她以外,竟不知說什么好。漆黑的長睫顫了一顫,心跳得很厲害,末了,他閉上眼,輕輕地說道:“阿陵!氵記得我!

    她的下巴擱在他的肩窩處。

    他已不是二十多年前,那個病瘦孱弱的少年,今時今日,他身形挺拔如竹,比她高上許多。

    稚陵跟著即墨潯一行人只在長水縣住了一夜,第二日便快馬加鞭趕回晉州首府。

    之前馬車速度緩慢時她還未有什么感覺,待到第二天眾人提高了駕馬速度時她便開始頭暈想吐。

    一開始即墨潯還讓她下車去吐,后來許是嫌她吐的次數太多耽誤了行程即墨潯不知道從哪弄來了什么暈車藥讓她吃下,吃了之后她便昏睡過去。

    看著她倚靠在窗前睡著,頭時不時因為馬車晃動而碰到窗沿,卻又因為藥效未能醒來只是迷迷糊糊的換個姿勢繼續睡幾次險些晃倒,即墨潯無奈地嘆了口氣將她抱到軟榻上。

    稚陵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抱到了馬車的軟榻上,身上還蓋了一層薄毯。

    即墨潯早已經下車了,他站在馬車門簾外對著車里的稚陵道:“還不快下來。”原來他們已經到了州牧府門前。

    “哦哦,好!敝闪赀B忙拿起包袱從馬車上跳下來。自那日即墨潯說要教她寫字后,稚陵本來只當他是玩笑,誰知第二天再過去時桌面上已經擺好了兩套筆墨紙硯。

    要寫醫案,首先要學的自然就是病人的名字,所幸即墨潯的名字并不復雜,她很快便學好了。然而其他字學起來就沒有那么容易了,是以稚陵每次回到錦繡閣后都還要再加以溫習才能趕上每日的進度。

    幸而芍藥也會看些字,每日待稚陵回來時便在旁幫她溫習,遇到偏僻晦澀的字便兩人鉆在一起細細研究,然而更多的是兩人一起玩笑這個字像小人在跳舞,那個字像小人在舞劍。

    稚陵對于芍藥會識字這事有些驚訝,畢竟當時芍藥和她說過自己的出身,她學的大多是“取悅男人”的玩意兒。

    “我自然是認識點字的,不然怎么能看得懂外面的話本子。”芍藥躺在貴妃榻上,回憶起往日的時光雙眼不禁空靈起來,“那時媽媽們都說要學些高雅的技藝才能被那些豪紳貴人們高看一等,不同于一般的妓子。”

    “那時吟詩作對都學過一點,只是大概是我真的沒那個天賦,學了那么多樣東西,最后也只有一個琴藝能拿得出手!鄙炙庉p笑一聲,“不過我到不后悔學那些東西,會識字后自己便找了些書看,在書里知道了好些以前想都沒想過的東西!

    或許也是因為讀過書她才敢去找太子,用自己手中晉州牧的秘密和他做交易。當時要自己學讀書認字時,媽媽們估計沒想到以后她會用這項技能做這種事情。

    不過,這也算是為她博得了一個好前程呢。芍藥的嘴角上翹,也算是殊途同歸了吧。

    這幾日天氣放晴,兩人卻還只能憋在錦繡堂里不免覺得煩悶。稚陵倒還好,她之前在小樹林里從未外出過習慣了,可芍藥就有點難受了。

    尤其是自從上次稚陵回來后也不讓芍藥再給自己打扮了。

    “芍藥姐,你平日里的妝容都是侍女們幫你上的吧?”稚陵按住芍藥蠢蠢欲動的手,一臉的不愿意。

    “你怎么知道的?”芍藥疑惑。

    “……芍藥姐,你要是日后開胭脂水粉鋪,千萬要將你的侍女帶上讓她幫你管理鋪子!敝闪隂]有解釋,只給了芍藥一個忠告,隨即說什么也不讓她用脂粉碰自己的臉了。

    “有那么好吃嗎?”看見稚陵的眼角涌現出淚水,即墨潯拿起手帕嫌棄地擦掉她臉上的眼淚,“邊吃邊哭,難看死了!

    “好吃啊!敝闪昴眠^手帕自己胡亂擦拭起來,淚水模糊了眼睛讓她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真的……很好吃。”

    下車后稚陵才看到眼前紅磚綠瓦的高門大地,這才知道原來房子還可以蓋成這樣。房子的大門正上方還掛了一塊牌匾上面刻了三個大字,不過她都不認識,只覺得這房子真是哪哪都好看。

    即墨潯看著她一副看呆的樣子微微皺眉讓她跟上,她接過侍從手里的飛飛背著自己的包袱連忙快步跟上即墨潯的步伐。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稚陵都快覺得這房子里面怎么這么大,是不是走不到盡頭了即墨潯這才停下。

    只聽見一個清朗的聲音道:“太子殿下總算是回來了,讓在下一個武將坐鎮晉州整天和那些文官打交道真是累死我了。”

    稚陵這才看到一個身著華服與即墨潯年紀相仿的男子正在倚靠在旁邊的柱子上,他看見即墨潯身后的稚陵臉上露出玩味的表情:“這小姑娘是誰?怎么從來沒見過?”

    稚陵被他打量的渾身不自在便不爽的回瞪過去,直到即墨潯一個側身擋住了兩人彼此的視線。

    即墨潯沒有理會趙信的話而是轉而對張愷說:“你將她好好安置,我還有事情要辦!毖援叡愫挖w信一起進了書房。

    張愷接過即墨潯的命令,轉頭看著稚陵卻犯了難。

    雖然即墨潯說是雇了她在府里當醫女,但看這兩天太子讓她同駕的態度卻不像是對下人那么簡單,是以張愷也不敢讓稚陵去和下人們住在一起。

    最后,幾番權衡下張愷將稚陵帶到了錦繡堂——這里是原先晉州牧的小妾們住的地方,自從晉州牧出事、即墨潯接手晉州牧府后她們仍舊住在這里,只是門口都有侍衛重兵把守都不能出來罷了。

    見到有人踏足錦繡堂屋里的女人們紛紛都冒出頭來,只是都不敢踏出房門只敢在門口駐足觀望,好奇地看著被張愷帶進來的稚陵。

    稚陵同樣也好奇的回視著她們,只見這些女人們環肥燕瘦,風格各異都是頂級的美人。

    有一個女子尤其美貌,也只有她見到張愷來了從屋里走出步態松弛露出一個明艷的微笑:“張大人怎么有空來錦繡堂了?”隨后她注意到張愷身后的稚陵:“這位妹妹是?”

    “這是殿下帶回來的醫女,稚陵!睆垚鸬溃爸闪旯媚锟赡芤阱\繡堂住上一段時間,還麻煩芍藥姑娘能多加照顧一下她!

    聽說稚陵是太子帶回來的芍藥的眼中閃過一絲轉瞬即逝道驚訝,她快速打量了稚陵一下轉而笑道:“張大人客氣了,我自會好好照顧稚陵妹妹的。”

    張愷點點頭:“麻煩姑娘了,那在下便告辭了!彪S后又囑咐稚陵道:“有事和芍藥姑娘說便是,她會照顧好你的!

    稚陵點點頭道了聲謝,便被芍藥摟著肩膀帶進了屋里。

    張愷從錦繡堂出來來到即墨潯的書房前時正巧碰到趙信從里面出來。趙信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哎,那女孩到底是誰啊!

    “殿下尋回來的一個醫女罷了!睆垚鹬兰茨珴〔幌胱寗e人知道稚陵的事情,故而搪塞到。

    “大半夜起來就為了去找一個醫女?”趙信輕笑一聲顯然沒有相信但也沒有再追究下去,而是轉而壓低聲音道,“剛來的消息,鐘家老太爺薨了。”

    “怎的如此突然?”張愷一驚,鐘家老太爺是即墨潯的母親,當今皇后的伯祖父,今年雖然已是耄耋之年但身體健朗并未聽說有生什么病,怎么突然就……

    “是睡夢中去世的,壽終正寢算是喜喪!壁w信道,“雖然是喜喪,但我看鐘家上下估計是不太高興!

    要說這鐘家為何傷心,兩人心中都明了。緣是這鐘家的大小姐鐘宴和即墨潯早已定下了婚約,兩人都已到了適婚的年紀,若是沒有意外明年應當就可以成婚了?裳巯络娂依咸珷斠蝗ナ,兩人的婚事自然就要推遲。

    果然,張愷問道:“那殿下和鐘女公子的婚事……”

    “自然是要推遲了。”趙信聳了聳肩搖頭,“家孝在身,即便是太子也不能免俗啊。更何況當今圣上本來就不喜這門婚事!

    如今的皇帝雖然是借了鐘家之力上位的,可近幾年來大有打壓鐘家之勢。雖然明面上并沒有做什么,但是暗地里仍是一片暗潮洶涌。

    張愷作為鐘氏門生自然是不愿意看到此事發生,不由得搖搖頭:“殿下知道后說什么了嗎?”

    “還能說什么,修了封書信快馬加鞭的送回去了。說是等回京了再去吊唁。”趙信道,“如今晉州之事還需殿下在此坐鎮,無論如何都是回不去的!

    “那邊殿下和鐘女公子的婚事推遲了,這邊殿下又帶回來一個醫女!壁w信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若不是我要鎮守邊關無詔不得回京,真想跟著你們去京城看看事情會發展成什么樣子!

    張愷沒有理會趙信的調笑,他的衣角被一陣秋風吹過,他抬頭看向天空才發現天上已經烏云密布:“要變天了!

    等他替她披上了衣裳,她仍舊淡淡,只是說:“沒有血,我也不想要!闭f著,解了外袍,丟還給他,微微一笑,“就算冷死我,我也不想要!

    他愣了一愣。

    看著她一個人抱緊胳膊的影子,逐漸地遠了一些,模糊了一些,在月光下,益發朦朧。

    他追上去,最后還是用了鐘宴的外袍,仔細給她披上,唯恐她的身子弱,被這冷風稍微一吹,便要著了風寒。

    稚陵不回頭,也不說話。宮道上,月光薄薄地覆照著,她忽然咳嗽了兩聲,便把他嚇得夠嗆。

    他慌忙想伸手拍她的背,卻被稚陵躲開了。她還是不看他一眼。

    好像看他,會污了她的眼睛。

    第 95 章   第 95 章

    稚陵什么也沒有說,等自己走回了承明殿,便啪塔一聲關了殿門,也并不管他還在門外。

    他想進殿來,自有一千一萬種辦法,區區一道門,又哪里攔得住他。但她還是要關門——這是她的態度。

    即墨潯在原地,望著闔起的殿門,月光里,“承明殿”三個字泛著銅光,他兀自伸手想要推門,停在了冰涼的門上,再緩緩地縮了手。

    他以前,哪里會想過被她拒之門外的情景。

    夜市中人群熙熙攘攘,稚陵和即墨潯走在其中。這條街很長,人流來往、行人絡繹不絕讓稚陵覺得這條路好像永遠也走不到頭。

    她很喜歡這種感覺,旁邊的人們扶老攜幼、嬉笑打鬧的歡樂氣氛感染了稚陵,讓她覺得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

    原來活著是這種感覺,稚陵想。她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將這種感覺永遠地記在心中,更讓她感到激動的是這種生活將不再是奢望,她真實的在經歷這一切。

    然而她的興奮卻沒能感染到旁邊同行的人。即墨潯悶著頭拉著她走了大半個夜市只覺得吵鬧。

    在即墨潯的記憶中這種節日總是和宮廷盛宴聯系在一起。稚陵沒想到自己這輩子還能再見到那個白衣男人。

    六年過去了,歲月沒有在那個男人的臉上留下痕跡,他的臉還是同六年前一樣年輕,甚至連神態眼神都沒有變化。他的目光還是那么冰冷。

    即使和他說話的人是即墨潯,是當朝的太子,他的表情還是同稚陵記憶中一樣冷漠又疏遠,仿佛并不在乎面前的人是什么身份又在說些什么。

    藏身的柱子能藏下稚陵和侍女們三個人,但為了不引人注意,她們每次只有一個能探出腦袋去偷看前廳的景象。稚陵是第一個,她愣在那里須臾,身后的兩人已經有些等不及了。

    正當她們有些心急要問稚陵看夠了沒有,卻看到眼前的少女突然一個箭步沖出去直奔前廳。她們還沒能來得及反應過來去阻止她,便看到稚陵已經沖到了太子和國師面前。

    陸承望本來沒想幫皇帝跑這一次的。

    他雖然深受皇帝喜愛,但作為一個修道之人并無心于政治斗爭,所以之前面對太子和晉王的有意拉攏他都沒有做出回應。只是既然已經受封國師,享受了皇帝賜給他的身份,就免不得要聽他的差遣。

    其實他也知道這次的事情多多少少和太子與晉王之間的勢力斗爭有關,只是這又和他有什么關系呢?他只想趕緊結束這件事情好繼續他原本的游歷計劃罷了。

    于是他面無表情的聽著太子和他說著這次的事情,心中百無聊賴。

    突然,一抹淺黃色的身影闖入了他的視線,是一個身材瘦小的妙齡女子,不知道為何她的臉上寫滿了憤怒。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陸承望和即墨潯皆是一愣,陸承望有些疑惑的看向走到他眼前的女子,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碰撞。

    他聽見即墨潯質問著女子:“你怎么過來了——”

    只是即墨潯的話還沒說完,面前的女子便舉起手狠狠的朝陸承望的面部扇去。

    “啪——”

    一個響亮的巴掌聲回蕩在前廳,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一愣。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即墨潯,他一把將稚陵拉過來:“你在干什么!”

    他用余光掃了陸承望一眼,所幸對方并沒有當場發怒。只是大概從來都沒有人這么對待過他,他用手輕撫了一下自己發紅的臉頰,有些發愣。

    即墨潯還沒發作完,便看到稚陵淚眼婆娑,大喊道:“他就是那個說我是不祥之人的那個人!”

    即墨潯聞言也微微愣住了,他之前聽稚陵說過這件事,這件事一直是她的心結,但他并未放在心上,也不曾想過預言之人居然是陸承望。

    而陸承望聽到這話顯然還是沒有反應過來:“你是……?”

    宮里的宴席太多了,多到他數不過來,而每次宴席時吃飯賞舞反而成了最微不足道的事情,重要的是如何在盛宴中和各方勢力周旋,如何討貴人們的歡心。

    即墨潯是太子,是人們阿諛奉承的對象,可身為太子他同時也要謹言慎行,讓皇帝滿意。

    即墨潯不喜歡宴會,自然也不會喜歡在他眼中只有平民才會參加的夜市。夜市屬于平民百姓,不屬于他這個如高山明月的太子。

    他看向旁邊的稚陵,不明白她為什么會因為一個簡單的糖葫蘆而如此激動。稚陵此時已經吃完了糖葫蘆,在一臉羨慕的看著什么,即墨潯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那是一個普通的一家三口,看他們身上穿著粗布衣服應該不是什么有錢人家,但是此時三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綁著雙丫髻的小女孩騎在父親的脖子上,將父親從攤子上為妻子挑選的木釵插在母親的頭上,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

    這種溫情讓即墨潯恍惚想到小時候,那個時候他和父皇母后依稀也有過這樣的溫情時刻?赡嵌螘r光太短了,也太遠了,遠到讓他都懷疑自己的人生中是否存在過那一段經歷。

    即墨潯別過頭不再看那一家人,他拉了稚陵一下:“別看了,回去吧!

    “。靠墒俏覀冞沒逛完,”稚陵有些依依不舍。

    “孤不想逛了!奔茨珴∑擦酥闪暌谎郏此桓辈辉敢獾臉幼佑旨恿艘痪,“孤的腿疼!彼鲋e了。

    聽到這句話稚陵才想起來他還有腿傷,又想著他好歹剛才也陪她逛了那么久只好做罷:“好吧,那我們回去吧!狈凑筮會有很多這樣的機會。

    回州牧府前稚陵還不忘去東街幫芍藥買她的梅子姜,是以一行人又繞了一圈。

    稚陵坐在馬車里拿了一塊梅子姜放進嘴里,還沒等細細品嘗便一副怪異的表情,但因為不方便吐只好又咽了下去。

    沒想到芍藥喜歡吃這種又酸又辣的東西,又想起芍藥的審美,稚陵不禁汗顏,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她轉過頭看見即墨潯正盯著自己,尷尬地將梅子姜推到一邊,又拿起剛才張愷買的一大袋糖葫蘆中拿出一份推到即墨潯面前:“你要嘗嘗嗎?”

    即墨潯本想拒絕,但想起方才稚陵吃了糖葫蘆后又哭又笑的表情猶豫了一下還是隔著手帕拿出一顆放入口中。

    這一份糖葫蘆是攤子上的招牌,糖雪球,砂化的糖像雪一樣包裹在山楂外入口即化,過度的甜膩過后是極致的酸澀,兩種口味混合在一起充斥著他的味蕾。

    他很高興,大約是從沒有嘗試過下廚,第一回生火做飯時,笨手笨腳,沒有一點平時的機警聰明勁。

    鐘宴關押在這里,卻未想到還有這樣的口福,嘗了一塊,喟嘆著好吃。

    他知道一墻之隔,即墨潯或許也正在墻邊偷聽著里頭的動靜。

    無論如何,他除了聽著,還能做什么?

    “昨日,我晚上又將畫像潤色了一些。你看看。”

    誰知剛吃完一塊桂花糕,下一塊卻像不聽話似的,他手里一顫,骨碌碌滾得很遠,滾到門邊去了。

    第 96 章   第 96 章

    稚陵正立在竹案前,微微彎腰看著畫卷,鐘宴的畫功很好,將她畫得格外美貌,說是畫成了天上仙女,也不為過。

    這畫卷上,筆觸細膩精致,她自己微微含笑,顧盼神飛,十分的清秀靈動,衣袂翩躚舞動,正獨坐在一棵老梅子樹下。這情景雖然簡易,卻不難看出畫的是宜陵城中,他的小院門前正對著的那顆樹,也是他們兩人第一回見面時的地方。

    稚陵看著看著,心里很是滿足,冷不丁聽到桂花糕掉在地上,鐘宴微微歉疚道:“阿陵,抱歉,手抖了一下?赡苁亲蛉瘴展P握久了,今日有些不聽使喚。”

    稚陵一愣,轉頭來,低聲地問:“啊——要緊么?都怪我,我太急著想看成圖了,”她頓了頓,放下畫卷,折步過來,輕輕垂眼看著鐘宴的右手,自然而然地握了他的手腕,替他揉了一揉,旋即嫣然一笑,“阿清哥哥,那我喂你吧!

    說著,從白瓷盤里揀了一塊,遞到他的嘴邊。

    一輛馬車早已停在了州牧府門口,稚陵沒有多加懷疑,將包袱和飛飛放進車內后自己也進去了。

    看見稚陵沒有發現陸承望,張愷微微松了口氣。車夫走上前恭敬道:“張大人,咱們這是要去哪啊?”

    張愷思索了一下道:“今日時間太晚了,先將稚陵姑娘送去附近的客棧吧。”

    明明救了人卻什么都沒得到的人是她好不好!

    稚陵開口想要和對方爭執,然而即墨潯沒給她這個機會留下那句話就離開了,也沒說到底要拿她如何。

    張愷在外面聽了半天,本以為二人又要爭吵起來卻看見即墨潯面無表情的就出來了。

    “這就是你說的身體不適?”即墨潯乜了他一眼,“孤看她身體好得很!

    張愷聽見這話斟酌道:“那屬下今日就將稚陵姑娘送走!

    “不必了!奔茨珴@了口氣,似是也不知道要拿屋子里的人如何是好。

    “先讓她留在這里吧,讓人看好她別跑了。”

    “是!币股肽唬姼畠如娂业拇蠊诱桶米谝黄鹌凡钑沉,只是若是有心之人細細觀察就會發現鐘女公子的臉上已經隱隱出現了不耐之色。

    比如她的侍女紫英此時就發現了這點,她端來一盤點心放在如意桌上:“這是廚房新做的桂花糕,請大公子嘗嘗!

    鐘宴不動聲色地將桂花糕往鐘祁那邊一推:“哥哥在外應酬了一天還要守靈想必累壞了,少說些話吃些東西吧!

    鐘祁絲毫沒有聽出妹妹的弦外之音,只當是妹妹關心自己,吃了一塊糕點還不忘叮囑道:“殿下去了晉州也有一月有余了,你也可以給他寫封信以表關心之情!

    “我一個未出閣的女子給男子寫信?”鐘宴皺眉眼神里滿是凌厲,“哥哥別太荒謬了!

    然而鐘祁絲毫不在意道:“未出閣又如何,你們的婚約滿京城都知道了再說你們還是表兄妹。”看見妹妹已經出現不悅的神情又訕訕道,“哪怕是送些東西給他也行啊。”

    鐘宴性子孤傲又受家里人的寵愛,如今已經不想再理鐘祁。鐘祁見狀只當是她害羞加上傷心,便又安慰了一會兒就離開了。離開時還不忘囑咐侍女們好好照顧她們女公子,莫讓她看太多書看壞了眼睛。

    然而待鐘祁走后鐘宴便立刻又拿起手中的書,看起來完全沒將胞兄剛才的話聽進心里。

    一旁的侍女琥珀送走鐘祁后進屋看到這一幕不禁叮囑:“姑娘還是歇會吧,如今天色晚了再看對眼睛不好!

    鐘宴淡淡的嗯了一聲卻仍保持著剛才的動作,明顯已經看的忘我了。

    琥珀在鐘宴身邊久了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是深深的嘆息了一聲,對旁邊的紫英小聲道:“其實我覺得大公子說的對,女公子就算給太子殿下送個東西也是好的!

    其實本朝民風開放,男女之前就算沒有婚約若是相互有仰慕之情也可互送一些小玩意以表情意,更不要說鐘宴和即墨潯之間早已定下了多年婚約。

    紫英聽了這話只是苦澀一笑,且不說姑娘的性子不會做這樣的事,就算是換個性子也未必會對太子如此熱情。

    旁人都道太子和女公子是青梅竹馬,又有表兄妹的情誼在,少年時便定下了婚約是天生一對?墒撬泳昧诉@幾年卻總覺得女公子似乎也不是很想嫁給太子。甚至前幾個月女公子還甚是心煩,如今婚期推遲了這種心煩反而消失了。

    然而這話紫英也只敢憋在心里,就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琥珀也不敢說。若是說出去了自己有性命之憂不說估計別人也只會把她當成個瘋子。

    即墨潯先行上了馬車,金兒還在一旁抱著飛飛見狀問道:“張大人,稚陵姑娘留在這兒那我……”

    張愷沉默須臾:“你也留在這,記得看好稚陵姑娘。”

    “是……”金兒垂下頭,她本以為今日能跟著稚陵回去呢。

    為什么不回去呢?這個問題不止即墨潯想不明白,金兒也想不明白。

    她走回屋將飛飛放在地上,見稚陵此時雙眼無神一臉失落的倚在床頭,猶豫再三還是為將心中的疑惑說出口。

    “長水縣今年忽然出現了花豹食人一事,可長水并未有文書來報!奔茨珴⊙哉Z間似有不滿之意,“可見陳元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野獸食人之事本不是什么罕見的事情,屬下方才又去問了那個家住長水的侍女,她說至今只有一人遇難,想來陳縣令也是廢了些心思在上面的,只是覺得此事甚微不必向上稟告罷了!睆垚鸬。

    即墨潯聞言面上神色好了些許,但語氣依舊嚴厲:“冬日將近野獸覓食只會更加艱難,此事若是不盡快處理好便會愈演愈烈,百姓只會終日惶恐不安,還是要傳令下去讓陳元盡快好生處理好這件事情!

    “是。”張愷點頭領命,“屬下會修書給陳縣令讓他盡快處理好此事,必不讓殿下擔憂。”

    聽了這話即墨潯的臉色這才好了起來,不再像方才一般冷著一張臉。他拿起之前沒有處理完的文書接著看起來。

    奉茶的侍從此時也將新沏的茶冷好奉上來,見即墨潯拿起喝了一口并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專注于眼前的公文,侍從暗暗松了口氣又退下。

    “只是……”張愷欲言又止。

    即墨潯放下茶盅將視線轉向張愷,看他一臉遲疑的樣子便道:“只是什么?”

    “屬下是想,就算陳縣令能將食人的花豹盡快捕捉完,期間也定是不免又有人遇難!睆垚鹨娂茨珴÷勓圆o反應,又道,“尤其是獨自生活在郊外的人,更是容易成為被花豹獵食的目標了。”

    此言一出,方才屋內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氣氛此時又緊張起來。

    “……”即墨潯沉默良久沒有說話。

    小太監拿來了紙筆,眼看天色將白,他打了個盹的時間,沒想到陛下會過來叫他伺候筆墨,更沒想到陛下還要親自抄寫《心經》。

    萬萬沒想到。

    不止抄寫了一份。

    他在旁研墨,研墨研著研著,腦袋一點一點,外頭早就雨停,甚至行將破曉。

    幾聲鳴鑼,叫他如夢初醒。

    哪怕到了現在,——現在,陛下還在孜孜不倦地抄寫著《心經》。

    只因他想到她說,每當想她的時候,就可以抄寫一遍。

    他不知自己想了多少遍。

    第 97 章   第 97 章

    元光帝一向深居簡出,從十數年前,便鮮少出宮,遑論是秋狩。這秋狩的傳統,還是在近幾年太子殿下漸長,才又恢復。

    無論是哪一種說辭,大家都覺得有理。但因著眾人對元光帝的了解多是他年少時如何如何戰功赫赫,弒父殺兄大權在握,使得大家更傾向于后者這說辭。

    時維九月,秋風正緊,長空雁陣驚寒,遺下數聲哀鳴。靈水關一帶地勢復雜,素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名,山林險峻幽深,在此狩獵,便比不得禁苑一馬平川,風吹草低。

    這個時節,秋草紅紅黃黃覆了一大片,山上層林盡染,只深紅淺黃色錯雜著,賀山北坡緩而南坡險,秋狩的營帳悉數扎在了賀山的北坡上。

    若從南坡下山,離關隘就很近了。

    芍藥正在興頭上,猛地被打斷了心里覺得空落落的,故而試探著問道:“不知殿下找稚陵可是有什么急事?能否稍等片刻容她梳洗打扮一下?”

    “殿下說了讓稚陵姑娘即刻前去!比绱司褪遣恍械囊馑剂。

    稚陵拍拍芍藥的手讓她等自己回來再一起吃晚飯,自己便拿了把傘跟著張愷出去了。京城,鐘府門前彩棚高搭,一眾達官貴族來往吊唁。府內設席張筵,絲竹管弦混著和尚道士們的念經木魚聲沸沸揚揚。

    靈堂內,一名身材偉岸的男子正跪在里面守喪。鐘家大夫人剛送走一群誥命夫人,轉頭便看到自己的兒子仍跪在靈堂內不禁心疼,走過去道:“祁兒跪了一天了,不如去看看你妹妹吧,正好也休息一下!

    鐘祁本無心起身休息,但想到因為傷心守夜暈倒的胞妹便道:“如此也好,兒子去看過宴兒就來!庇值溃澳赣H來往送客一天了也該休息休息,若是您病倒了便是兒子不孝了!

    鐘夫人聽到兒子的關心欣慰地點點頭:“哎,為娘的知道,你快去看你妹妹去吧。”即墨潯夜半到達王店村時只見村子里還是一片燈火通明。

    “這是怎么回事?”即墨潯皺眉問道。

    張愷見狀連忙下馬敲開了一戶人家的門。開門的是個年紀大約四十歲左右的婦女,她見敲門的是陌生人本想關門,但看對方身配官刀穿的不像平民百姓氣質上也不像壞人,還是開了門:“請問大人有什么事嗎?”

    “敢問夫人為何這都夜半時分了,為何村子里還都是燈火呢?可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這……”婦人面色猶豫,似是不想告訴張愷到底發生了什么。

    聽到背后馬車的門簾又被掀開,張愷連忙向婦人手中塞了一塊銀子道:“婦人放心,我們并不是什么壞人,只是夜半路過此處,若是遇到了什么難事我們說不定也可幫上一二。”

    婦人收下銀子,又覺得張愷話說的有理,又像是個有本事的,說不定真的能幫上他們,便道:“大人有所不知,這是我們村子里正在抓山上住著的一個妖女呢!

    “妖女?為何要在夜半時分抓人?”

    鐘祁起身行了一禮轉身往內院走去,他穿過亭臺樓閣,背后的絲竹管弦之聲越來越淡,終于他走到一處竹子冒出墻頭的院落錢走了進去。

    院里幾個丫頭正在打掃灑水,其中一個見到他來了喊了聲:“大公子來了,姑娘正在屋里呢!

    他點點頭,剛走到門口便聞到一陣淡淡的桂花香——他的胞妹鐘宴不喜焚香,覺得浪費奢侈不說還平添了空氣里的塵埃。故而平時只用花香和果香,如今正值金秋便采了新鮮的桂花放在屋內各處以增添香氣。

    鐘宴正半臥在床上舉著一本書細細讀著,因為正值新孝在身又在屋中她只穿了一身白色衣衫頭上簡單簪了一朵白花。即使這樣簡單的裝扮也掩蓋不了她的冰清玉潤,反而為她添了幾分清冷的氣質。

    她正讀到精彩之處入了迷,直到鐘祁走到了她的里屋前她才注意到:“大哥你來了。”

    鐘宴起身和鐘祁來到八仙如意圓桌前坐下,手中仍拿著剛才看的書。鐘祁看到她拿著書皺眉道:“這些天哭了那么久人都哭暈了,眼睛腫的像熟透的桃一樣,如今不好好休息怎么還看起書來了!

    鐘宴聽了也不惱,將侍女倒的茶水遞給鐘祁:“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哥哥是知道我的,便是一日不吃飯也不能一日不讀書!

    “唉……你自己當心身子便是!辩娖顡u頭,“你又不考取功名也不知道讀那么多書干嘛!

    這話讓鐘宴原本微笑的臉僵了一下,不過轉瞬既逝讓鐘祁沒有發現妹妹的不滿。

    “愛好罷了,即使考取不了功名我的文采也不見得就比那些狀元進士們差!

    鐘祁拿起茶盅微微品了一口茶:“即使是愛好你也應當分些時間在別的事情上,我看你案幾上的賬本都快落灰了。這些賬本是去年茶莊上的賬本,是母親特意讓我找來讓你學著看的,你以后入主東宮少不得要看這些東西還是趁早上手為好!

    等走到半路稚陵才想起來自己還沒來得及照鏡子看芍藥將自己臉上化成了什么樣子。不過芍藥人長得美每日打扮的又好看,應當手藝是不錯的。

    然而稚陵并不和芍藥同住一屋,且每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每次去芍藥屋里時她早已梳洗打扮好了。

    所以她并不知道芍藥每日的妝容都是出自她身邊的侍女之手,而她本人的審美堪稱艷俗。

    稚陵跟著張愷彎彎繞繞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許久沒出錦繡堂此時出來自是好奇,不由得向四處張望。而往來行走的奴仆侍女尤其是即墨潯從京城帶來的那些人看見一個陌生的面孔跟在張愷后面也好奇的打量著稚陵,甚至有的竊竊私語起來。

    雖然即墨潯行事隱蔽,但畢竟離開了兩日之久,所以府中大部分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半夜急忙忙的出去,等回來時什么都沒變只是多了個醫女一起同行還是從殿下的馬車上下來的。眾人皆在暗地里八卦不知此女和太子殿下是什么關系。

    然而稚陵自進了州牧府后便一直在錦繡堂里沒有出來,如今露了臉自然是讓眾人都忍不住好奇。他們原本以為會讓殿下夜半動身都要去尋的會是什么絕世大美人,然而看到稚陵平平無奇的容貌時心里皆是失望,心里的那點子八卦之火也隨之泯滅了。

    稚陵自是不知道自己引來了那么多風言風語,只老老實實的跟在張愷后頭。終于不知繞了幾個彎兩人走到了即墨潯的書房前。

    “稚陵姑娘在此稍等片刻,在下進去通傳一聲!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和即墨潯見個面要這么麻煩,稚陵還是點點頭,她走到檐下收起傘,倚靠在柱子上開始賞雨。

    以前住在小樹林里時稚陵最討厭的便是下雨,下了雨她無法出去采藥換錢不說,天氣還會變冷,撿的木頭也會變潮。每次梅雨季節她的日子都分外難熬。

    現在她不用像以前那樣為生計而發愁了,才發現原來下雨時的空氣是這么好。

    這邊張愷出來和她說可以進去了,她便跟著張愷走進屋內。

    “孤可以教你!

    即墨潯臉上露出了稚陵覺得熟悉的神情,很久以后她才想起來這種神情她曾在飛飛看到山里的野雞時看到過,而下一秒飛飛便沖上去將野雞的翅膀咬了一個洞。

    那是一種看到新奇事物的新鮮感,夾雜著一些高高在上的征服欲和一絲難以逃脫的惡意。

    即墨潯望著她這樣抗拒他,心里百味雜陳,只手里用力固著她,極不想她走。

    半晌,還是即墨煌生硬地湊到她跟前,低聲地說:“娘!灰钥旧诫u!

    “不吃!

    “那,那烤兔子呢?還有烤野鴨子……”

    “山雞兔子鴨子,還有鹿肉和大雁,我都不吃!

    可嘴硬歸嘴硬,學了一下午騎馬,這個時候,卻委實是腹中空空,肚子不爭氣,稚陵剛說罷,猛地掙脫開即墨潯的手臂想要起身,眼前就黑了一黑。

    這使她明白她得吃一點什么才行了。

    第 98 章   第 98 章

    弓馬嫻熟,那樣的英姿颯爽——即墨煌看得一動不動,格外專注。

    稚陵瞥了兩眼,便收回了目光。

    即墨煌期盼地問她道:“娘,……你覺得,我,我的騎射功夫怎么樣?”

    稚陵微微一笑,望著他,勉勵他說:“很好,若也去跟別人一道狩獵,一定拔得頭籌!

    即墨煌心里很高興,心知若是去問他爹爹這樣的問題,爹爹一定要說誰誰誰的射藝比他怎樣怎樣,誰誰誰的馬術和他比起來又會怎樣怎樣,絕不會這么夸他。

    可就算是這樣他都不愿意將這些東西留給她!稚陵甚至有些憤恨地想早知道如此不如當初見到他時拽下腰扣就跑。

    即墨潯看到稚陵臉上忿然的神情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覺得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說不定這小姑娘還在心里罵他呢。

    “不管你如何說,孤今天晚上救了你也是事實!奔茨珴o視了稚陵臉上的表情,就算她不服氣又怎么樣?眼下她是他救的,坐的是他的馬車,便是不服也只能憋著。

    看著眼前的女孩沉默了良久即墨潯以為她已經接受現實了,正打算給個甜棗時卻聽到對方又開口:“那既然如此,等到了縣里你把我放下吧!

    “你說什么?”即墨潯的聲音了帶有一絲不可置信。

    稚陵覺得自己的話說的很清楚了,沒什么難理解的,但還是解釋道:“既然你說今天晚上救我算是還我救了你的人情,那我跟著你也無用。反正我本來也要去縣里,你把我從那邊放下就好。”

    其實即墨潯早就想好了,若是稚陵嘴巴甜一點懂得討好他,就像之前他周圍的人一樣,他也不是一分錢都不想給她。只是她一開口就是要錢一副,眼下更是要和自己兩清的態度實在讓人生氣。

    稚陵不明白自己說的話哪里惹到即墨潯了,對方的臉色越來越差了,不知道為什么看著即墨潯這個樣子她總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果然,即墨潯開口道:“孤欠你的是還清了,可你還欠了孤的呢?”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女孩忽地看向他,眼睛瞪的像銅鈴一般,若不是此時兩人都在在馬車里估計就要站起來指著他了。

    “我欠你?”稚陵只覺得自己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我欠你什么了?”

    看到稚陵如此心急即墨潯反而覺得自己沒這么煩躁了,他輕笑一聲慢悠悠地說道:“孤的傷是你治的,可現下還未好全,怎么不能算你欠我的?”

    原來他是因為這個才回來找自己的。稚陵現在算是明白了即墨潯為什么又回頭來找她了,她原本還以為對方是良心發現,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自私的原因。

    自己怎么就救了這么一個不信守承諾的白眼狼!稚陵只覺得氣惱和不甘,本來還以為終于轉運了誰知道自己還是和以前一樣倒霉。

    她自是不愿意再和即墨潯打交道了,冷著一張臉道:“你是太子,找一個醫潯高明的醫師自是不在話下。我醫潯不精,怕把你的身子醫壞了,擔當不起,你還是找別人吧。”

    “你以為孤沒有找過嗎?”即墨潯道,“都是些招搖撞騙的騙子!

    “孤的傷從一開始就是你照顧的,你的醫潯我信得過。”

    稚陵把頭扭過一邊不想理他,卻又聽到他說:“孤給你錢。”

    這幾個字像是被施了法潯一樣引誘著稚陵回頭,可是她忍住了。騙子,之前他快要死了抓住她的手時也是這樣說的。這次她可不會信。

    “一個月給你十兩銀子。這可比你去外面找家藥鋪當學徒要多得多!奔茨珴∮植痪o不慢的加了一句。

    稚陵還是沒有理他,可即墨潯毫不心急,因為他知道稚陵沒有更好的選擇。他拿起旁邊案幾上的茶水品了一口靜候稚陵的答案。

    何況,就算她不同意也無用。

    最終稚陵還是向金錢妥協了,她轉過身子,狐疑的看著即墨。骸罢娴?”

    “真的。”即墨潯道,“孤一個太子還會誆騙你一個孤女不成?”

    可你之前明明就是騙了我,稚陵暗自腹誹。

    “行,姑且再信你一次!敝闪甑,“但是這次我要立字據!”

    雖然字據可能對即墨潯沒什么用,但稚陵還是覺得有個字據自己能放心些。

    即墨潯嗤笑道:“立字據,你看得懂嗎?”

    稚陵漲紅了臉:“能不能看得懂是我的事!”

    “行。”即墨潯也不和她在爭辯,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馬車內就有筆墨紙硯,即墨潯點點案幾:“你過來給我鋪紙,我現在就寫給你。”

    稚陵雖然不想離即墨潯太近,但聽說他現在就要寫字據便也不在乎這些了,上前從旁邊抽出一張宣紙直接粗暴地擺在桌面上。

    即墨潯看著被鋪的皺皺巴巴的宣紙不禁皺眉,撇了稚陵一眼還是自己動手把紙張鋪平了。

    他坐到案幾前提筆落字,不一會便將稚陵所需的字據寫好了。

    雖然此時身處搖晃的馬車中,但即墨潯坐在案幾前的身影卻巋然不動。

    稚陵見即墨潯現實洋洋灑灑寫了幾列字,最后又另起一列寫了兩個字不由得好奇的指著那兩個字問道:“為什么這兩個字要單獨寫?”

    “這是我的名字!奔茨珴〉。果然就像他說的那樣,女孩并看不懂他寫的東西。

    “收好吧,你的東西!奔茨珴懞米值募埻闪甑姆较蛞煌啤

    稚陵拿起紙張,雖然看不懂但還是拿起來翻來覆去的看,好像真的能看懂一般,眼睛里充滿了好奇。

    即墨潯看見女孩小心翼翼地將紙收好收進衣服的夾層里,許是因為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他此時心情不錯便漫不經心道:“孤可以教你寫自己的名字!

    他本以為稚陵聽到這話會歡呼雀躍,可沒想到對方卻說:“我才不用你教呢,我會寫自己的名字。”

    即墨潯有些吃驚:“你會寫字?”他知道稚陵能看懂些許醫書上的字可從未見過書上有批注的痕跡,也沒在茅草屋見過有寫字用的東西。

    當時他在茅草屋里寫信用的炭筆還是現用柴火燒出來的。

    稚陵難得露出一副驕傲的表情:“我還是會寫自己的名字的,之前有人教過我!

    思及至此稚陵突然想到教過她寫字的那個人在告別時曾和她說過自己要去京城。

    稚陵對即墨潯道:“你能帶我去京城嗎?”

    又一箭射中了靶子。

    稚陵覺得上天可能沒有給她足夠的力氣,但給了她足夠的準頭。

    明日就是生辰了。她抬頭,卻見草場上空烏云遍布,天色陰沉。

    山中風大,忽然起風,風很影響射箭,即墨潯便走過來說:“要下雨了,先回去罷!

    稚陵不欲搭理他。

    即墨潯見稚陵轉頭就走,在其余人面前,包括兒子的面前,也絲毫不給自己面子,心中嘆息,然而除了跟上她以外,又沒有別的法子。

    稚陵自己去牽了馬出來,這些時日和棗紅馬朝夕相處,處得還算不錯,至少不會無緣無故地要把她摔下去——她想,這山雨欲來之前,還可以跑一圈馬。

    第 99 章   第 99 章

    鐘宴也牽著一匹白馬過來。

    他望見稚陵,唇角含起一彎笑意,牽馬走近了些,微微低頭:“快要下雨了,還要去跑馬么?”

    稚陵仰起頭看了看天上濃云滾滾,復又看向他,問他:“你也牽了馬,——”

    鐘宴說:“迎風縱馬,最是快意!

    稚陵笑了笑,稍微側頭,撫了撫棗紅馬的鬃毛:“我的本事,還稱不上‘縱馬’,只能叫做‘走馬’。”

    稚陵生平見過最有權勢的人也只不過是她們村的村長,她雖然知道天下有皇帝有太子有侯爵官宦,但那些人都是遠在天邊的大人物離她太過遙遠,是以她一下子無法接受陳元的話中透露出來的信息。

    即墨潯看著稚陵神情恍惚只當她是被驚喜沖昏了頭腦,只是眼前之人的反應比他想象中少了幾分歡喜,不過鄉野村婦沒見過什么世面,這種反應也是情理之中。

    他將目光移向眼前的青衣男子。他此次出行是暗中進行的,并未告知沿途的官員接待行蹤也極其低調,眼前之人如何知曉自己的行蹤的?

    即墨潯沒有說話也沒有讓青衣男子起身,他在等一個解釋。

    陳元見即墨潯對自己并無反應也不慌亂,又道:“殿下秋狄時臣曾作為東道主迎接過殿下,當時便覺得殿下馬車上的花紋清雅別致,白日里忽的在路上看到路邊的馬車上也有這種花紋。雖然不知這種花紋是否是殿下獨用的,但畢竟事關殿下屬下還是跟著馬車到此!

    馬車上的花紋,即墨潯看向自己馬車上的蓮花紋樣,是自己親手描繪出由宮中工匠雕刻在每一輛他乘坐的馬車上的,平日里只有幾個親信和太子府中的人才知道此事。看來這個長水縣縣令早在之前就有用心留意了。

    不是晉州牧的人,又有意留心自己的喜好。即墨潯似是對陳元的野心有了幾分主意。

    正好他也需要在晉州安插自己的人手,眼下便看這個陳元能不能抓住此次機會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即墨潯讓陳元起身:“陳大人有心了!庇值溃骸氨緦m途徑此地,見一群人欺負一個弱女子卻還說對方是妖女,我朝律法不可濫用私刑,不知陳大人可知此事?”

    其實按明眼人一看便知此事不像即墨潯說的那樣簡單,只是雙方都是八百個心眼子的人自然也沒有人去捅破那層窗戶紙。

    “此事是臣失察,域內居然有如此事情發生,還請殿下恕罪!标愒,“臣是開闔二十三年進士,今年才剛上任此地,此次事件臣定當嚴查!

    陳元先是請罪又提及自己是新官上任,三言兩語間不但將自己刨除這件事外還表明自己背景清白。

    開闔二十三年,那便是去年的進士,新任進士從考中到上任確實有的也需要半年之久,如此陳元倒是沒有說謊。

    陳元又道定會還稚陵一個清白的名聲,至于村民他會在村子里開設學堂好好教化不會再讓村民們被鬼神之說所迷惑。而被砍了手的混混,襲擊太子乃是大罪,他的父母族人等來了官兵卻得到了混混下入大獄的結果。

    至此這件事算是結束了,陳元又道:“已夜半時分,殿下舟車勞頓不如到臣的府上休整一夜。臣府上雖然簡陋但也比外面的客棧驛站要好上幾分!

    即墨潯答應了,拉著稚陵的手腕想要帶她上馬車,卻發現對方用另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胳膊不肯走:“我的狗,還有我的包袱被他們丟了!”

    他這才想起來稚陵是有一條狗,不過在他看來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東西,一個連血統都不純的土狗罷了。至于她的包袱,里面能有什么值錢的東西,丟了就丟了吧。

    “缺什么東西回去再給你買就是!奔茨珴『敛辉谝獾溃俅问┝ο胍獙⑴ё邊s沒想到對方這次直接上手將自己的手掰開。

    “我要去找我的狗和包袱。”稚陵對即墨潯的態度感覺到不可思議,飛飛是陪伴了她四年的小狗,親人一般的存在。再不濟也是一條生命,怎么到了這人的嘴中就好像是無關緊要的存在了。

    她想要掙脫即墨潯的手自己去找,卻發現怎么也掙脫不開。她抬頭望向即墨潯想要讓他放開自己卻發現對方的臉上已經浮現出了些許的不耐和怒氣。

    這表情讓稚陵想起這人剛剛才命人砍了別人一雙手,她不敢再出聲卻可身體還在向外施力。

    兩人一時陷入了僵局。

    陳元見狀眼睛遛了一圈道:“姑娘丟失了何物不如先告訴在下,夜深露重,姑娘還是先和太子殿上車為好!

    稚陵聽到有人愿意幫她找東西眼睛不禁都亮了幾分:“真的?你愿意幫我找東西?”

    她嘰嘰喳喳地向陳元描述自己包袱的形狀花紋和飛飛的外貌特征,絲毫沒有注意到身旁的即墨潯看見她對陳元神采飛揚的樣子臉色越來越差。

    稚陵剛說完最后一個字下一秒便被即墨潯拉著進入了馬車內。

    馬車內鋪著厚厚的絨毯,并設有一張軟榻和一張案幾。即墨潯端坐在榻上稚陵不敢靠近他,加上她想能看到馬車外的狀況便倚靠在靠近馬車簾子旁的地方。

    陳元那邊,他出身微寒自是知道村民們就算把稚陵當成了妖女也只會私自吞了她的東西和狗,而不會將它們亂扔。

    是以即墨潯上車后他便告訴村民們找到東西的有賞,果然不一會兒稚陵的包袱和飛飛便被“找到”了。

    被找回來的小黃狗身上沾了些許泥污,但稚陵毫不介意任由小黃狗鉆進自己的懷里。

    即墨潯看著一人一狗親呢了一會兒便一臉嫌棄地讓張愷把狗抱出去,稚陵雖然不舍但也對即墨潯有幾分畏懼故而也沒說什么只好將小黃狗交給張愷。

    送走了飛飛稚陵便開始打開自己的包袱想看自己的東西都還在不在。

    馬車終于開始動起來了,即墨潯半臥在榻上看著稚陵將自己包袱里不值錢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擺好清點不由得冷笑一聲。廢了那么多人力還耽誤時間,最后找來的居然是這么些個東西。也不知道那個陳縣令如果知道會是什么神情。

    雖然知道陳元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會出面幫稚陵找東西,但是即墨潯的內心還是莫名的不爽。

    即墨潯對稚陵那些無聊的小玩意沒有興趣,正打算閉上眼睛閉目養神時忽然一件繡著金線的衣服被稚陵從包袱里扯了出來。

    那是他當日跌落山崖時穿著的衣服,后來因為被樹枝石礫劃破了很多加上都是血污不利于清理傷口變被稚陵從他身上剪了下來。在茅草屋療傷期間即墨潯看見這件衣服就煩,曾讓稚陵將它燒了,卻不知道什么時候稚陵又把她洗好放了起來。

    這種衣服對他來說不過是常服,平日里他都不會留意這些衣服去了哪里,更不用說一件破的。所以當日離開時他也沒想過讓張愷將這件衣服找出來帶走,就像他也未曾想過稚陵會帶著這件衣服逃命。

    即墨潯的眼光不禁閃了一下,他剛想開口說些什么下一秒便看見稚陵將衣服隨便扔在一旁,拿起被壓在衣服下的牌位深呼一口氣露出了釋然的表情。

    即墨。骸啊痹瓉硭M心找了半天就是為了這個牌位?

    那牌位看著不像是什么好木頭做的,上面的字刻的雖然公正但并不好看,從即墨潯這個角度看去隱隱約約能看到上面刻著一個“裴”字。

    稚陵看自己的東西一樣沒少便用衣服將牌位擦了擦和其他東西一并又塞回了包袱里。忽然她瞥到了即墨潯那件已經破了的繡著金線的衣服,這才想起這茬抬頭看向即墨潯,卻發現即墨潯幽幽地看著她。

    稚陵被他盯得發毛,本來想著將這件破衣服拿去當了換錢,但沒想到還會再見到即墨潯。她沒想到他還會再回來。

    如此也好,眼下物歸原主,她對即墨潯之前拋下她的行為既往不咎,自己再將屬于自己那一份的報酬拿到手也算兩人兩清了。

    稚陵將衣服往即墨潯那邊推了推:“你的衣服,給你!

    然而對方看都沒看那衣服一眼:“你覺得孤會在乎一件破衣服嗎?”

    聽到即墨潯的自稱稚陵才想起來對方尊貴的身份,其實對于即墨潯太子的身份稚陵到現在都沒有實感,但是剛才發生的一切包括自己現在身處其中的豪華馬車都在提醒她這個事實。

    稚陵垂下目光,感覺有些汗流浹背。其實即墨潯收不收衣服她無所謂,她只想表示自己不欠他什么想拿到錢快些離開罷了。之前在茅草屋里一起生活的時候兩人之間的距離比現在還要近,但稚陵從沒有像現在這么緊張過。

    自己救了他,他給錢是天經地義的事,再說當時他自己親口承諾要給自己報酬。稚陵在心里給自己打了打氣,醞釀著開口:“殿下如今身體已經大好,也被人找回去了,什么時候把我的報酬給我?”

    那聲音不是鐘宴的。

    她睜大了眼,只覺手被誰握了一下,滿手黏膩,下一刻,腰間一股力道,把她猛推出去,踉蹌站穩時,她跟鐘宴已經被推到了門外。

    這么漆黑的雨夜,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光里,她依稀看到血從門中濺出來,濺上了門框。看不清,卻可想象,一定是……鮮血淋漓的樣子。

    她遲緩地開始顫抖,冷汗直流,也遲緩地意識到那是即墨潯的聲音。

    她本想向里喊他一聲“不要戀戰”,然而心知他好不容易把她給推出來,自不希望她出聲,再引那些人追來,鐘宴道:“先走!

    她一頓,回頭上了馬。這時候,她才發現,滿手黏膩被雨沖淡,原來是濃稠的鮮血。

    第 100 章   第 100 章

    殺了最后一個人時,世界好像在眼前搖搖欲墜。

    即墨潯捂住了肩膀穿身的傷,蹙著眉,微微閉眼,不可抑制地晃了一晃,隨即倒在血泊中。

    雨聲很急,沒有一絲光亮的濃夜,破敗屋中別無其他聲息,只有他自己微弱的呼吸聲。他的嘴唇不自覺地動了一動,臉上沾的血滾落進了嘴里,腥咸一片。

    盡管這樣,他費力睜開眼睛,看向朦朧漆黑的門外。全都是血,看不清,模模糊糊的,他試著在這樣模糊的視野里搜尋人影。

    沒有他期盼的人影。

    以他的武藝,若在從前,以一敵百,不在話下。

    “怎么又哭了?”即墨潯沒想到自己再次見到稚陵脫口而出的居然是一句聽起來在關心的話。

    稚陵征征地看著他說不出話。她沒想到即墨潯會出現在這里,在她最狼狽的時候。而且既然已經選擇自己獨自離開又為何再回來呢?

    即墨潯看著她雙手被綁在身后還被人按著只覺得礙眼,拔出自己隨身短刀想將她手上的繩子砍斷,卻被旁邊的村民攔住。

    然而那村民連他的身子都沒碰到便被一群侍從上前圍住。

    一旁的村長看到事態有變趕緊上前,單見即墨潯氣質不凡不像是尋常人物只得先態度恭敬的問道:“不知閣下這是要做什么?”

    即墨潯并未將目光看向他,手起刀落便把綁在稚陵身上的繩子砍斷,將她拉起徑直往馬車走去。

    一旁的村民見狀也忍不住了,紛紛上前想要攔住即墨潯,其中更是有沖動的人上前直接站在馬車前攔住即墨潯的去路。

    即墨潯帶的侍從們也不是吃素的,紛紛拔出佩刀。村長看到雙方矛盾激化害怕出事忙上前道:“慢著慢著!

    村長看著眼前這個要帶走妖女的人,甚是眼生,這十里八村有錢有勢的人家他也都認識,沒見過哪家有個這樣的公子。又想著那妖女平日里都在樹林子里怎么可能會認識其他人呢,更不要說是有錢人家的公子了。

    “村長,這幫人好像是從外地來的!迸赃呌腥苏f道。

    如此便是了,村長明白了,這是有人路過在打抱不平。

    他不禁心生憤恨,這些富家公子平日里好日子過慣了以為世間都是好人,見到有事便要懲惡揚善、拔刀相助?稍脒^自己救下的人就是惡人。

    不過即是如此也好辦,若是這人知道自己手中抓的人是妖女,怕是要嚇的魂都丟了,二話不說就將妖女甩開。

    “這位公子且慢!贝彘L叫住即墨潯,“公子路過此地有所不知,此女并不是什么好人,乃是一名妖女啊!

    稚陵聽到妖女這兩個字突然抬起頭,感覺好像被毒蛇咬了一般,開口便想反駁道:“我不是妖女!”

    待她剛張開嘴還沒發出聲音,即墨潯好像知道她要干什么一般給了她一個眼神讓她噤聲,并將她拉到身后。

    只見即墨潯挑眉,仿佛饒有興趣:“哦?不知此女是怎么個妖法?”

    村長聽了這話便滔滔不絕說起稚陵的“罪狀”,待他說到今天白日里又有個村民被稚陵打了時,旁邊的稚陵終于忍不住了。

    “明明是他先要摸我的!”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皆是震驚,不乏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聽到有婦人說道“她怎么能就這么講出來了,真是不知羞恥!

    稚陵沒被世俗里的女德約束過,不禁氣惱。明明就是那個人的錯,怎么旁人的語氣中透露出的情緒好像是她的錯一般。

    她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即墨潯猛地一把拉進懷中,只見他眸色深沉如墨,低沉的嗓音似是壓抑著怒氣:“你剛才說他怎么你了?”

    稚陵剛要再重復一遍剛才的話,又聽眼前的人快速加了一句:“算了,不用再說了。”

    饒是稚陵這樣遲鈍的人此時也能感覺到身邊人的怒氣,不禁有些害怕。她試著將自己的手腕從即墨潯的手中掙脫出來,卻被對方抓的更緊了。

    場面陷入了僵局,村長看出來眼前這位貴公子是不會相信“妖女”之說了。只是此次行動聲勢浩蕩,若是就這么讓他把人帶走了,他這個村子豈不是顏面盡失。

    就在這時,不遠處有傳來一群吵鬧聲,緣是白日里被稚陵踢打的混混聽說人抓到了,趕忙和自己的親友們趕來。

    只聽來人罵了一句臟話,嚷嚷道:“那個妖女人呢?老子今天要讓她死!”

    混混找人心切,絲毫沒在意當場除了有他們村里人還有幾名亮出刀的陌生面孔,只當是村子里雇的人。

    是以,當他看到稚陵被即墨潯抓著手腕時便直直的走過去抬起手就是一巴掌。

    “好你個小囗囗——”

    只是還沒來得及靠近稚陵便被一旁的張愷一腳踢翻在地。

    稚陵被嚇了一跳,剛才那個人還在遠處怎么就突然過來將人踢開了。而她旁邊的即墨潯對此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顯然平日里沒少有人想要暗中靠近襲擊他。

    即墨潯連眼神都沒有從混混身上掃過,只是淡淡的問向稚陵:“就是他嗎?”

    雖然沒有明說,但二人都知道他說的是什么事。見稚陵點頭,即墨潯又道:“是哪只手……罷了,張愷!”

    張愷接到即墨潯的眼神,心中已然知曉他的用意,他雖然跟著即墨潯許久心中還是驚詫,不免開始思索被太子抓著的女子究竟和太子是什么關系。

    心里雖然在思索,動作卻依舊利索。張愷手起刀落,只聽噗呲兩聲眼前的混混雙手已經被斬下,而周圍的人都還未反應過來時,即墨潯早已在張愷動手前便捂住了稚陵的眼睛。

    “啊——”混混發出一聲慘叫在地上打滾,兩條斷臂交叉在胸前仿佛還想用已經滾落在一旁的短手抓住傷處。

    周圍的村民見狀也不乏有發出尖叫者,更有甚者已經開始彎腰嘔吐。剛才氣勢洶洶的人群如今已經偃旗息鼓,毫無剛才要討伐“妖女”的氣勢了。

    稚陵聽到周圍的聲響努力扒掉即墨潯覆在她眼上的手,待看清了眼前發生了什么時也是一聲慘叫往后退了兩步。

    “你,你!”稚陵震驚得看著眼前的人,而他神色如常仿佛無事發生一般。

    “不是不讓你看嗎?”即墨潯這才有了一絲不悅的情緒。這讓稚陵眼中的恐懼更深了。

    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自己當時在山里救的那個待人疏遠卻有禮的人嗎?

    稚陵此時很想甩開即墨潯的手讓他離自己遠一點,只是眼下自己身陷囹圄好像也只能待在他身邊了。饒是如此稚陵還是不禁慢慢的將身子向旁邊挪了挪想要離身旁的人遠一點。

    即墨潯見旁邊的村民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氣勢便要拉著稚陵走。

    村民們雖然心中不忿,只是再是無人敢上前去阻攔。就在這時一個凄厲的聲音又從人群中響起,是混混的父母族人們。

    “天殺的還有沒有王法了——”

    她死后,那里于他而言,便是一道不可愈合的舊傷,不可觸碰。

    碰一下,也會疼。

    稚陵悵然地說:“家里一定破敗得不成樣子了。要像詩里說的,‘兔從狗竇入,雉從梁上飛’。”她笑了笑,“父親母親和兄長的墓,也沒有人看顧了罷!

    鐘宴欲言又止,好半晌才說:“他們……”

    稚陵看著他,說:“怎么了?”

    鐘宴撫了撫她的鬢發,說:“追封了侯爵誥命,立了祠,享祭祀。”

    稚陵一怔:“封侯?誥命?”

    可是,死后追封,全都是沒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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