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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項小說網 > 其他小說 > 兩相歡[白蛇] > 30-40
    第31章

    ◎白蛇(女媧補天好多字)◎

    許纖原本有心要問一問林玉京在想什么,只是剛要開口,就有點想吐。

    她捂著嘴干嘔,林玉京倒是不再想些有的沒的了,心里那場大戲緊急叫停,上前殷勤探問,“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拿過痰盂,半跪在她身前,一只手替許纖捧著痰盂,一只手輕拍她的背,見許纖如此,腦子里忽地有什么靈光一閃,“不會是懷孕了吧?”

    林玉京神色立刻陰沉下來, 那藥,該死的白涉……

    許纖干嘔半天,沒嘔出什么來,見林玉京這個神情就知道他定是在記恨給他開藥的那人了,不由得輕輕踢了他一腳,無語道,“懷什么孕,我就是有點暈馬車。”

    先前坐馬車的路程都算不上遠,如今是又繞了個路去了趟醫館, 加上不知道為何今天的路格外晃。

    許纖就沒忍住。

    林玉京見她難受,也不與她玩鬧著爭辯調笑了,只起身取了水囊,讓許纖稍喝了些水。

    “要是真懷孕了, ”許纖忽地想到一件事,問林玉京, “要是我這次是真懷孕了,咱倆怎么辦?”

    雖說現在看來,那藥還挺管用的,但萬一呢?

    林玉京道,“不會懷。”

    方才是他太急切,現在冷靜下來細想,白涉也不會想讓許纖走一趟鬼門關,給的藥定是有用的。

    許纖追問,“萬一呢?”

    林玉京輕描淡寫道,“不會有萬一。”

    這個萬一永遠不會出現。

    *

    李道長沒想到那怨女去而復返之后修為會直接爆漲到如此地步。

    他原本就天賦有限,全靠平日積累的法寶,加上那怨女無意取他性命才支撐下來,可卻實實在在讓他在林知府面前出了個大丑。

    不僅如此,不少法寶也毀于一旦。

    他生怕那怨女變了想法,連夜從杭州城跑了。

    只剛在杭州城外停留,便覺一股壓抑的妖氣在自己身后凝結,他連來人都沒看清楚,立刻跪下求饒,“是我有眼不識泰山,煩請……”

    輕佻的男聲打斷了他的話,“你想報仇么?”

    李道長抬起頭,只見一個身著黃袍的妖怪站在自己面前,身上各處都有金色的羽毛裝飾,他認出了這個大妖。

    他喏喏道,“金鵬妖…大人。”

    那妖怪便笑了,“你既如此識實務,我自然愿意告訴你為何那怨女忽然修為暴漲,也愿意跟你講是誰幫了她,只是作為回報,你也得幫我一個小忙。”

    “不敢不敢,不知小道能幫到您什么?”

    “一點小忙而已。”那妖怪道,“我想吃一個女人,只是那女人被那條白蛇看的太緊了,所以需要你一點小小的幫助。”

    杭州城是白涉的地盤,被他布置的嚴密猶如銅墻鐵壁,他窺伺了幾年都沒等到機會。

    “這怎么……”李道長神色躲閃,“再怎么說我也是修道之人。”

    金鵬妖曬笑一聲,“說起來,那女人也與你有仇怨。”

    “今日便是她給了那怨女自己的血,害你出丑。”

    他柔柔勸道,“她與那白蛇有私情,與妖怪勾結的女人,應也與妖怪等同不是么?你若是不信我,便去打聽打聽,杭州城上下誰不知道她是個蠱惑人心的妖女?”

    聲音蠱惑,“殺她,是為民除害。”

    “小道…小道修為淺薄……”李道長抖抖索索,“況且杭州那白蛇據說已修煉千年,只差一步便能得道成仙。”

    見面前的道士動搖,金鵬妖眼中不屑一閃而過,道貌岸然的東西,人跟妖的區別就是人作惡時還會給自己打上個冠冕堂皇的旗號。

    “不要緊,昆吾最近尋得了避水珠,那東西便是我也要忌憚三分,我助你將其取來。加上再過幾日,就是那白蛇蛻皮的日子,蛻皮之時他修為全無,只要能想法讓我進入杭州城內,我定能將其斬殺。”

    “何況……”他上下掃視了一眼面前的道士,又在道士心上拋下最后一個籌碼。

    “你難道想一直這么庸庸碌碌下去么?就這么一直作為一個雜魚混日子?聽說小你十多歲的小師弟已被昆吾收入門下,你就不想成為昆吾的弟子么?只要得到那女人一點血,足以令你修為躍升好幾個階次。”

    李道長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渾濁的貪婪。

    *

    許纖沉入水中。

    這已經不知道是她第多少次做這個夢了,潮濕的,冰冷的,水波蔓延,蕩出一圈圈漣漪。

    以前都是支離破碎的片段,這一次卻分外長且真實。

    許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水包裹著她,灌入她的肺,帶來一陣刺痛。

    她是被林玉京叫醒的。

    他趴在她身邊,輕聲問,“做噩夢了?”

    許纖猶疑,“也算不上噩夢,只是夢到了水。”

    她向來不會水,小時候學游泳,頭一回進泳池就溺水了,心理陰影頗大,因為身體不好,家里也沒逼著她學下去。

    乍一夢到溺水,許纖覺得預兆不大好。

    她一心只在回憶那個夢,沒有注意到林玉京的神情變化,仿佛…仿佛有人撕開了他的胸腔,再一次捏碎了他的心似的。

    林玉京抿了抿唇,仍柔聲道,“沒事的,橫豎夢都是假的。”

    許纖其實沒大把這個夢放在心上,她關注的是另外一件事。

    怨女呢?

    林玉京自那次之后,便不再跟許纖再提起關于怨女的事情,許纖問起來,他就一臉警惕,“你是不是覺得她比我更好看?”

    話題很快就被林玉京帶偏,“你心疼她不算,現在還如此掛念她?”

    許纖:……

    后來怨女的消息都是許纖從小花小草那邊得到的。

    據說那天怨女忽地轉變成了一只連李道長都無法抵擋的大妖,回去將林夫人帶走了。

    至于林知府脖頸上的印記,據說是西域的一種毒,每三日就要發作一次,發作之時痛不欲生,據說要發作一百次才能死去。

    而怨女帶走林夫人的第二天,林子京起床的時候驚慌地發現自己脖頸間也出現了一樣的印記。

    對于許纖來說,這樣的結局就是很好的了。

    只是林玉京自聽了許纖那些話之后,便立志要將許纖的想法給扭轉過來,成天在許纖耳朵邊上嘮叨,給她念,某年某月某日某地一妖做了什么壞事,跟念犯罪記錄似的。

    聽得許纖煩不勝煩。

    而且自那以后,林玉京對小花小草的態度也好了不少,對許纖經常去找他們玩一事也沒意見了,而且非常盼望著小花小草這兩個成天喊著除惡務盡的小道士把許纖的思想給帶回來。

    只是小花小草也覺得那怨女可憐,小花嚷嚷著林玉京跟李師叔一樣古板,“我們師父說了,我們師叔腦子不會變通的,是榆木腦袋!”

    小草點點頭,補充道,“兩個都是。”

    說起來,他們這下下山,就是因為另外一個小師叔就是被一只雀妖給揍得回到山上哭了三天。

    小花:“師叔本來要自己一個人來給小師叔找場子的,我們師父怕師叔做事太沖動不留余地,叫我們跟著,到時候攔著點。”

    “師父說小師叔只是被揍了一頓,又沒被吃,到時候看看那雀妖沒有害過人就不要去打擾人家。”

    “你們師父三觀……好正常啊。”在這個世界里正常的有點不正常了都。

    不過,許纖瞥了小花小草兩個小身板一眼,“你們想怎么攔住你師叔?”

    小花理直氣壯道,“抱著大腿哭。”

    許纖贊嘆,“好靈活的底線。”

    想必這師父應該是位妙人。

    被打成榆木腦袋還跟自己最討厭的那個姓李的道士排在一起的林玉京冷笑了一聲。

    小花小草立刻噓聲,悄無聲息地溜了。

    許纖對林玉京嚇小孩的行為有些無語,“不是你說讓我跟他們多玩玩的嗎?”

    見他欲要開口,許纖搶先道,“我知道我要時刻牢記我是個人類,我要時刻站在人類這邊,我見到妖怪就必須轉頭就走,我肯定一滴血也不能給妖怪。”

    說完自己點了點頭,道,“輪到你了,還有什么要補充的?”

    林玉京:……

    他郁悶地在許纖面前跪坐下來,“我替你去問過了,你回去的事還得再等等,你現在魂魄不穩固,得再溫養些時日。”

    “今日讓那人替你看看手上的傷。”

    許纖甩了甩手,“這一點傷,都快好全了,你給我敷草藥就挺好的,很管用。”

    只是她越夸,林玉京臉色反倒不大好了。

    許纖不知道,但他清楚那草藥是如何來的。林玉京是半點都不想讓許纖跟白涉有任何牽扯,只是也不忍心看著許纖用比較次的藥膏,也就壓下心里的火給許纖敷上了隔壁的草藥。

    過了不知多久,他才慢慢道,“順便也讓那方士替你瞧瞧身體。”

    許纖是楞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我們今天要去見那個方士嗎?”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在杭州了嗎?盼他來了好久了!”

    她對于能不能回去這件事其實沒抱太大希望,感覺魂魄穩固了也有點夠嗆,但是對這位從沒見過面,又在她生活里無處不在的方士感到十分好奇。

    林玉京有些心虛地轉過頭,很快又想到了什么,立刻轉回來,目光如炬,“你很想見他?還盼了很久?”

    許纖轉過頭,裝作自己剛才什么都沒有說過,不然被林玉京纏上,可是非常難以擺脫的,這家伙的嫉妒心就跟野草一樣,春風吹又生,不知道從那個犄角旮旯就冒出來了。

    嫉妒心一起,說不定就從現在折騰到第二天也是有的。

    雖然這種持續很久的快樂很帶感吧,但是快樂次數太多太頻繁也會累啊!躺著都很累。

    為了自己的腰子著想,許纖決定還是從根源杜絕這一次的可能性。

    昨天快樂的實在太多了,今天直接開啟了賢者模式,即使面對林玉京美色當前,許纖也心如止水,毫無雜念,仿若圣人。

    *

    林玉京是昨夜去找的青蛇。

    他煩透了這些來打擾自己跟許纖生活的人跟妖怪。

    林玉京原本還想著那個姓李的道士能給隔壁那一窩妖怪添點堵,結果沒想到那道士如此不堪重用,被個怨女就給拖住了腳步。

    心里有怨,面上自然也顯露無遺,見到青蛇,先是一句,“你們先前給纖纖喝的是什么藥?”

    再下一句就是,“那條老蛇呢?”

    青蛇:……

    “他不想見你,”

    青蛇隨口回了,而后回林玉京上一個問題,“喝的那些藥我只知道一小部分,這些年白涉給尋來的靈丹妙藥不計其數,要仔細算起來,那便多了。”

    林玉京不大耐煩,“你不知道就叫那個知道的出來。”

    青蛇心道出來再掏你一回心嗎?兩個人一見面兩顆心都得壞事,還不是得他辛辛苦苦跑腿去瑤池再摘朵蓮花。

    這些年,為了治許纖那個病,許纖姐姐到處求醫問藥,要么就求仙問道。怕真給吃壞了身子,中間都是被白涉的各色化身給截下來了,畢竟旁人的藥他們不清楚,但白涉給出的都是些好的東西。

    林玉京早就猜到了這一點,他這次來倒也不是為了問清楚這些年給許纖吃了什么東西,問白涉純屬沒事找事的。

    見白涉不肯現身,也就作罷,肅了神色道,“纖纖能看見妖氣了。”

    青蛇點頭,“已經曉得了,明日便帶她過來吧,讓白涉探查一下魂魄融合的如何了,也替她瞧瞧身體怎樣。”

    *

    許纖還以為去尋那個方士得趕一段時間路,再不濟也得去趟醫館吧?結果林玉京牽著她出門,沒有半點要坐馬車的意思,直接在隔壁府邸前住了腳。

    許纖有些震驚,“這不是你遠方表哥的府邸嗎?”

    林玉京面不改色,“表哥不在,出遠門了,那方士就暫且借住些時日。”

    他也知道這話講出來過于巧合,容易讓人懷疑,但那日許纖暈馬車的樣子瞧著實在讓人可憐,也是自那次才知道,她每次坐馬車都有些不舒服,只是次次都忍著,唯獨那次沒忍住。

    也怪不得每次坐馬車瞧她的神情都有些怏怏的。

    許纖其實倒是沒懷疑什么,就是又想起來了那把傘,拖來拖去也沒還成,原本有心要跟林玉京說一聲的,讓他還的,只是這人太小氣,說一聲還不知道心里又波濤洶涌地演什么大戲。

    之前許纖倒是也托過侍女姐姐去還那把傘,只是去了幾次都說府里沒人在,也就擱置下了。

    許纖看著緊閉的府門,里頭也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動靜,不由得疑心里頭真的有人在住嗎?

    也就前幾天聽到些喧鬧,之后都是安安靜靜的了,仿佛隔著一層什么東西似的,這個想法莫名其妙地浮現在了許纖腦海。

    青蛇打走廊游走而過,轉眼變作了一個青衣公子。

    小妖怪吵吵嚷嚷的,一只雀兒飛在上空一遍遍重復,“都藏起來!老大說今天不能變回去原形。”

    時不時停下來,落在小妖怪頭上道:“尾巴收起來!翅膀也不要露,更不能變出來耳朵!”

    倒是也有小妖怪不滿,指責道,“你都沒有變成人形呢!”

    雀兒大大方方挺起胸脯,“我今天扮演的是會說話的小鳥。”

    小鳥是有光明正大說人話的特權的!

    青蛇順手將走廊上正在跑跳的一只小妖怪拎起來,下了個靜音咒之后塞到了路過的一個房間,笑瞇瞇道,“今日且都安靜些,別吵別鬧,更不要露出馬腳,有客來呢。”

    將府邸都看過一遍,把那些小妖怪都安置下之后,青蛇才抬手解了結界。

    林玉京抬手敲門,下一瞬,大門轟然洞開。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許纖覺得門開的瞬間,整座府邸里才像是有了生機,至少能傳出些了聲音,流水潺潺,蟲鳴鳥叫,風也開始與外界接通流動。

    她還納悶呢,這門隔音有這么好嗎?

    開門的是一個青衣公子,黑皮俊俏,略帶幾分野性,笑起來時還有個酒窩,看起來格外親切,看著許纖道,“可算來了,我家主人等好久了呢。”

    “嗯?”許纖有些懵,她怎么覺得面前這青衣公子有點面熟?

    “我家主人的客人,”青蛇改口,“我家主人最近不在家,只有客人暫居在府里。”

    說著,便帶過先前的話,熱切道,“知道今日有客來,恭候多時了呢。”

    第32章

    ◎白蛇◎

    “可吃過飯了?府里廚子做的點心好吃, 待會兒嘗嘗罷。”

    許纖被這一連串的問題打斷了思緒,而且阿青也未免太熱情,熱情到她都不好意思走神, 她小聲道, “叨擾了。”

    “不叨擾不叨擾,來得正好呢。”

    青蛇心道再不來這滿府的妖怪都快被白涉的冷氣給凍死了。

    許纖發現這府里的侍從年紀都偏小,不怎么穩重,生性活潑好奇,可能是府里很少來客人,那些小侍從都忍不住偷看她。

    甚至有個走著走著就撞她懷里去了。

    青蛇一把把那個小孩從許纖拎出來,掛在臉上的笑容都快僵硬了,“見笑見笑。”

    而后也不知過了幾重門,穿過游廊,至一花園之中,隔著蓮池便見湖邊亭下有一人正端坐。

    身著白衣,輕紗覆面,玉冠束發,神姿高徹,仿若天上云端謫仙人。

    或許是蓮池冷清,雖已快入夏,但初一進門還是覺得撲面而來一陣寒意。

    一條花中的小徑彎彎曲曲地通往亭子。

    阿青做了個請的姿勢, 許纖往前走, 林玉京要跟上,被攔了下來。

    語氣柔柔的,笑著道, “請留步,那位一次只見一個客人。”

    青蛇那張笑臉在林玉京眼里就是笑里藏刀的陰險小人,*心知肚明他故意讓白涉跟許纖單獨接觸,只是剛要發作,許纖就拎著裙子回頭道,“那你在這里等我吧。”

    她沖著林玉京眨了眨眼,以作安撫。

    許纖知道林玉京這人嘴毒,跟條毒蛇似的,但凡心情不好就立刻陰陽怪氣,光看他講林知府跟林子京的那些話就知道。且林玉京還不愛背著人說,背地跟當面都說人壞話。

    只是在自己府里也就罷了,呃,當面說林知府跟林子京也沒什么,橫豎他倆不是什么好東西,只是這次是他們有求于人,那方士又神通廣大的,什么都能做一樣,得罪了人家就不大好。

    何況也不是什么大事。

    畢竟是有本事的人,稍微有點怪癖都是很正常的。

    林玉京不知道許纖所思所想,他本是要立刻發脾氣的,只是許纖給了眼神,這才勉強按捺下來。

    雖說安靜下來了,一雙鳳眼還是被妒火燒到發紅,他陰沉地瞥了一眼一旁的青蛇,把這筆賬全記在了這兩條蛇妖身上。

    青蛇被看得渾身一涼,心底不由暗道自己命苦,怎么這白涉不管是做人還是做妖都跟個冰坨子似的呢?

    白涉這些天因為冰蓮妖氣變得冰冷就算了,林玉京一個人類,這一眼還看的他心里涼嗖嗖的。

    身體跟精神的雙重打擊。

    許纖很快就到了亭子里,她緊張地行了一禮,對方也起身回了一禮。

    她忐忑不安地在白衣方士對面坐下,只見中間一張方桌,桌上擺著幾樣精巧點心,都放在許纖那邊,顯而易見是給她準備的。

    對方面覆白紗,只離著近了才能發現面紗之上還綴了一條細細的鏈子,垂下的流蘇將面紗壓下,稍微勾勒出些輪廓。

    這人生得一定很不錯,許纖想,較林玉京還未完全脫離少年清瘦的身形不同,他的肩背線條已然成熟,重疊的衣裳之下,仍舊能瞧出極其流暢好看。

    身量高挑,肩寬腰窄。

    露在外面的眉眼分外儂麗,眼尾一顆紅痣動人,就算帶著面紗也能看出來鼻子高挺。

    聲音也好聽,行完禮之后清淺地喚了她一聲,“許姑娘。”

    與林玉京的聲線很像,只是退卻了幾分少年音色的清朗稚氣,摻上了些珠玉沉水波瀾不驚的沉穩,教人聽了莫名心安。

    許纖斟酌了一會兒自己的話,盡力讓自己的語句沒那么像現代人,“先生應是已知曉我的來歷?”

    見白涉點頭,許纖稍稍放松,第一句話順利說出來,接下來就順暢多了,連帶著語氣也輕快不少。

    不過還是警惕地先問了個問題進行試探,“先生可知我是何時來的?”

    “四月初。”

    答對了!

    許纖眼睛一亮,這人有點東西。

    不過還是不能確定,她又問,“聽聞先生神通廣大,可否替我看看最近運勢?前幾日如何,后幾日又如何?”

    白涉沉默了幾秒,前幾日許纖的經歷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在林府受傷流血之后還是他收拾的,草藥也是他親自去尋的,只是他不愿說血光之災四個字,沉吟半晌,道,“逢兇化吉。”

    至于后幾日,“往后皆如所愿。”

    這句話有些像祝福,但他的語氣,讓這六個字顯得非常果斷,反而聽來像是預言。

    許纖有些猶豫,怎么說呢,這幾句話有些模棱兩可的。

    白涉見她費勁兒試探自己,不由失笑,他想了想,叫許纖伸出手來。

    許纖伸出沒受傷的那只手,對方搖了搖頭,她就又換了只,手心傷口已經結痂。

    白涉半握住她的手,指尖輕輕拂過,所及之處,疤痕消失不見,皮膚光潔,仿佛從未受過傷。

    許纖目瞪口呆,光速信服。

    “那我真的還能再回去嗎?先生跟我實話實話就是,我受得住,就算回不去我也接受的,還有就是我另外一個世界的身體怎么樣了?那邊的世界時間流速跟這邊是一樣的嗎?我好希望它能停止啊。”

    “但是停止的話,我再回去是不是身體還是跟以前一樣不好?”

    她念念叨叨的,“其實你把我招來之后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身體好點了。”

    以前經常這里疼那里痛的,天天把藥當飯吃也沒見有什么用,喜歡喝的冰可樂也得節制,愛吃的燒烤火鍋以及那些垃圾零食也不能多吃。

    現在倒是能想吃多少就想吃多少,可惜吃不到了。

    許纖嘆了口氣,撐著桌子,雙手捧著臉,看向白涉。

    她有一堆問題想要追根究底,她憋了好久,跟林玉京講又怕他跟著一起著急上火的,先前林玉京轉述的話,許纖總疑心他是為了安慰自己。

    白涉的回答跟林玉京的別無二致,“能回去,只是需要些時日,須等魂魄融合。”

    許纖眼睛亮了起來。

    他頓了頓,又接著許纖方才問的問題一個個作答,“另外一個世界的身體我也不知,只是也無須擔心,要緊的是魂魄,魂魄完整,再造身體也不難。”

    “你先前身體不好,多因先天魂魄有缺。”

    “時間流速我也不知。”

    許纖擔憂道,“那萬一時間流速一樣,或者太快,被人發現了我的身體,覺得我死了怎么辦?”

    她半道回去,家人朋友再以為活見鬼了。

    而且戶口注銷掉她是不是就成黑戶了?

    白涉不懂她講的一些詞,也不明白戶口之類的,只安慰道,“此事既然是我的過失,定會對姑娘負責到底。”

    “你真是個好人,”

    許纖頗為感動,她方才還以為這個方士肯定是個脾氣古怪的老古板,畢竟連見人都這么有規矩,只許她一個人過來,沒想到這么好說話。

    而且她被招魂到這里,仔細講起來其實也算不上對方的過失,畢竟她的魂魄確實完整了。誰知道她當初投胎怎么就把魂給投丟了一部分呢,怪不得她粗心呢,往常在數學上就經常算了這個忘了這個,老是因為粗心丟分,八成就是魂不全的鍋。

    “那,”許纖忽然想到一件事,“林玉京也能跟著我過去吧?”

    白涉猶豫半晌,迎著她期待的目光,只覺得被冰蓮封住的那顆心臟似乎跳動了一下,帶著牽扯至血肉的刺痛,他別過頭,有些狼狽地躲開許纖的注視,低聲道,“若你的愿望是這個,我自當盡力。”

    “那還得再等多久,魂魄才能融合呢?”

    “短則一兩年,最長不過三年。”

    對妖怪來說,這真是再短不過了,百年尚且能算得上長,幾年時光也只睡一覺的功夫。

    所以許纖嘆氣的時候,白涉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幾年光陰,在人的生命之中,就已經占據不少的分量了。

    不過許纖很快就振作起來了,比起這輩子都回不去,至少現在已經有個盼頭了。

    仔細想想,運氣好的話一年左右就可以回家了,就當來異世旅游一趟!還順便拐帶一個林玉京,算不上虧。

    不過最讓許纖感到悲哀的是,剛才她竟然想的是在這里待兩年的話,再回去自己的應屆生身份就沒了。

    都穿越了想的還是打工,天選打工人。

    許纖正盯著自己面前的桌子出神呢,只見面前一縷白色的霧氣緩慢地繞上了她的指尖。

    她訝異地抬頭。

    霧氣的另外一段在白涉的指尖,他垂眸,語氣篤定,“你看得見。”

    許纖懵懵地點頭。

    白涉便問,“你可愿修道?”

    許纖狠狠地點頭,她當然愿意啊!早先就眼饞過了,“只不過,先前試過一次,我好像沒有這個天分……”

    現在是有了嗎?

    白衣方士輕描淡寫,“問題只在于你想不想。”

    并不在于能不能。

    “您是想收我為徒嗎?”

    白涉搖搖頭,“我教不了你。”

    他是妖,與她自然是不同的,只是想到這一點,心臟就好似覆上一層冰霜。

    白涉強行讓自己忽略這件事,輕聲道,“我有一友人,近日恰好來杭州,想來他應該很愿意收你為徒的。”

    許纖吃的那些滋養魂魄的靈丹妙藥,仙草,算下來不知凡幾,只是先前魂魄未歸,未曾見多少效力,如今她魂魄逐漸融合,便也開始現出效果來。

    只要她想,修起道來自然是事半功倍的。

    這樣聰明乖覺的徒弟,想來應很搶手。

    【作者有話說】

    這兩天好忙!原諒俺的短小

    第33章

    ◎白蛇◎

    今天聽到的全是好消息, 這讓許纖的心情開朗不少,她本來就是個藏不住事的性子,心里一高興, 就連走路都顯得分外雀躍。

    她沿著那條小路往回走,林玉京就在小徑的盡頭等著自己,許纖最后幾步幾乎是跳著走著,像只兔子一樣撞入了林玉京懷中。

    林玉京穩穩地接住她,笑道, “與那方士談了些什么?這么高興。”

    許纖高高興興地把臉埋入他懷中, 聲音傳出來就悶悶的,“全是好消息!”

    林玉京一只手攬住許纖的腰,將她擁入懷中,俯首,在許纖發際若有似無地吻了一下。

    而后抬起眼,與重重霧氣后的大妖對上視線,半晌后,林玉京無聲地笑了起來,也不知為何,薄紅的唇顯得更艷了。

    他張口,無聲地道,“懦夫。”

    先前捏碎他心臟時候的囂張勁兒呢?如今甚至都不敢在許纖面前露臉,用塊兒白紗欲蓋彌彰地蓋著臉,是在擔心什么?擔心許纖看到自己的臉就會想起他林玉京來么?

    只要想到這一點,林玉京就感到無比愉快。

    即使白涉說他再多遍贗品又能如何呢?是他先在許纖面前出現的,他先占住了許纖身邊的位置, 他先與許纖成的婚, 他先與許纖有的魚水之歡。

    只敢假借著報恩的名義對她好,連自己的心都不敢承認的懦弱東西不配站在她身邊。

    在許纖這里,白涉才是那個贗品,但凡她看到白涉的臉,腦海之中浮現出的名字必然是林玉京三個字,而非白涉。

    那白涉也就只能憑著通感跟只老鼠一樣偷他林玉京的東西。

    林玉京又想起白涉今日的穿著打扮,暗暗唾棄一句心機,看著簡簡單單一身白衣,腰卻勾勒得那么細,頭發還故意散下來一些到胸前,不就是希望吸引到許纖嗎?

    呸!用美色.誘惑女人的下賤東西!

    林玉京恨恨地在心里罵了一句,心思千回百轉,面上對許纖卻愈發溫柔小意,他還牢牢記著幾天前許纖夸過那個叫婉婉的女人柔婉多情,想來她這些日子或許是好這一口。

    “我們回家吧,”許纖在林玉京懷中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吃火鍋了!”

    “好,想吃什么就吃,”林玉京自是無有不應的,只一點令他妒火中燒,面上卻不露分毫,“你們到底說了些什么,怎么高興成這樣?”

    許纖挽住他的胳膊,狡黠地笑,“不告訴你,等吃飯的時候再跟你慢慢說。”

    兩人并肩走著,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在陽光下拉得長長的,高的那個影子一直俯身彎腰去遷就矮的那個,顯然聽得認真。

    就在兩人快要走出府門的時候,門口籠子里的一只雀兒忽地憤怒地扯著嗓子叫嚷起來,“小白臉!”

    “心機小白臉!!”

    雀兒異常憤怒,渾身毛都炸開了,用它們老大的臉勾引女人的小白臉!可惡,雖然一摸一樣,但是它們老大的臉分明比這個小白臉更白更漂亮!更有風韻!

    這么一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根本比不上它們老大! ! !

    林玉京倒是不生氣,偏過頭含笑對許纖道,“這鳥兒倒是有趣。”

    好似非常大方并不介意自己被一只鳥這么形容一樣。

    只是許纖看不見的地方,林玉京的眼神一瞬之間就變得陰沉森冷起來,他回頭瞥了那雀兒一眼。

    不知死活的小妖怪,仗著自己的原形是只破鳥就亂說話。

    以為他不知道是替那條死蛇抱不平嗎?

    那只雀兒被這一眼盯得瑟瑟發抖,一股腦兒把頭插進翅膀里裝鴕鳥。

    林玉京轉回來,視線觸及到許纖時重又變得柔軟起來,見她因為這雀兒說的幾個字笑得前仰后合,不自覺地也跟著一起彎了唇。

    許纖笑顏如花,“你跟著我笑什么,那小鳥兒在罵你小白臉呢。”

    林玉京見此情此景,只覺心口流淌過一陣熱意,不知該如何訴說,只彎腰用自己的額頭輕輕碰了碰許纖的,問許纖,“我方才笑了嗎?”

    他自己都不知道。

    *

    青蛇原本在與白涉說起那怨女的事。

    這怨女原先屬實不該他們管,他們管的是妖怪,那怨女未得許纖鮮血之前只能還算不上妖怪。

    而她成為妖怪之后也并未做惡,林知府與林子京兩人日后便是死了,也是因毒發而亡,這兩條人命算到她頭上不大適合。

    “那城隍司跟土地老兒都不愛管這事,怕惹禍上身,推到咱們這邊來了。”

    之前死的那幾個人,是林夫人出手殺的,故就算做精怪怨靈時,怨女在城隍司也沒留下名姓。

    白涉道,“既是許纖救的她,便讓她走就是。”

    “只是一碼歸一碼,誘惑許纖一事屬實,教她莫要再回杭州。”

    說著,白涉忽地垂眸,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自己心口。

    青蛇見怪不怪地挑了挑眉,他已經想明白了,只要有許纖在,白涉心頭這朵冰蓮遲早要開的。

    無非時間早晚而已。

    白涉很快恢復如常,抬頭看向門外,“既然來了,何不現身?”

    “你這人,好生沒趣,只許你替我收個徒弟,就不許我聽聽你墻角了?”

    隨著話音落下,門口轉出一身青色道袍的青年人,頭發用一木簪盤起來了混元髻。生得倒是清秀,膚白就容易顯得干凈清爽,只眼底下的黑眼圈也因為膚白格外顯眼,瞧著就覺得疲憊。

    “走到半道就收到了你的傳音,”那道士說,“我就來看看我的兩個小徒弟,還沒到杭州呢,徒弟變仨了?”

    說著,盤腿在白涉面前坐下,佝僂著背,腰也塌著,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的,招手讓一旁的兔子妖怪給自己倒杯茶。

    那小妖怪反倒哼了他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道士背后大聲說人壞話,“你這手下好沒禮貌。”

    小兔妖回頭,用同樣大的聲音說回去,“你這道士才沒禮貌!”只是它個子小,同樣大的聲音需要吼回去才行,一邊跳腳一邊怒吼反倒顯得可愛。

    不知道妖怪跟道士是天敵嗎?它才不給天敵倒茶!

    青蛇揮揮手,道士面前便立刻有了一杯茶,“行了,李狗剩,這么大年紀了,怎么還跟小孩子斤斤計較呢?”

    李狗剩立刻回頭炸毛,都破音了,“你別叫我大名!叫我青城!!”

    李狗剩這名是青城觀已經故去的老道長給起的,據說是因為撿到他的時候,覺得這孩子可能養不活,就給起個狗剩的名字。

    小時候還沒什么,長大之后,狗剩這名就成了李狗剩的一樁心事——任誰外表再怎么仙風道骨,遺世而獨立,一加上狗剩的名字,就不怎么讓人信服了。

    只是畢竟是老道長給起的,李狗剩也不想改,改了他老人家再在地府傷心難過可怎么得了?干脆就跟著青城觀給自己起了個字,往外只說自己姓李,字青城。

    李狗剩眼珠一轉,“我再收個徒弟倒也沒什么,反正小花小草也一早就想要個小師妹小師弟了,不過得提前說明一點,我們師門上下都是被撿回來的,我們這一大家子都姓李,所以這個小師妹若是進門……”

    話到一半,便見白涉抬眼,周遭冷氣頓生。

    李狗剩能屈能伸,“我肯定不給她改名改姓!就跟我親自撿的娃一樣待!!”

    見白涉妖氣收回去,這才松了口氣,就還是改不了嘴賤,眼珠又一轉,“不過字跟道號……”

    這次是連面前的茶杯也都被凍結上了。

    李狗剩這次連腰都挺直了,坐的板板正正,從未有過的正氣凜然,“也讓她自己取!我們師門上下一脈相承都是自己取字跟道號!!”

    青蛇看向李狗剩的目光里帶著憐憫,明明知道白涉的性格,干嘛就非得嘴賤這一句呢?這手賤的行為倒是跟他的大名挺般配。

    *

    林玉京見了先前青蛇的反應,又想起送的那扇子跟蜀錦,還有什么猜不出來的,料定白涉之前定是已經偷偷摸摸見過許纖了。

    思及此,心中便冷笑,而后見許纖似是沒什么反應的樣子,心思稍定。

    只是免不了覺得不安穩,又想起許纖騙自己的那次,疑心白涉對她說了些什么,在他們兩人之間做了什么手腳,帶歪了許纖對自己的看法,又嫉妒白涉與許纖這一段自己不知道的相處,恨不得現在就回頭從白涉心頭把那段記憶挖出來帶走。

    反復想了不知多少遍,嫉妒就跟毒液一樣,將他心口都灼燒去一層血肉。

    心思翻騰,面上卻仍是那副柔婉模樣,試探也是小心翼翼的,林玉京牽上許纖的手,“你有沒有覺得這個方士,似曾相識?”

    還不等她答呢,又問,“說起來,纖纖先前是如何與表哥相識的?我見那青衣侍從對你倒是很親熱呢,可惜表哥這次不在府中,無緣得見。”

    “嗯?”許纖不解,抬頭看林玉京,“你表哥不就是那方士嗎?”

    都是一身白衣,那腰那肩那頭發那臉,雖然這回只露出來上半張吧,但是氣質這么突出這么漂亮一人,就算是把臉全遮住了,她也不會眼瞎到認不出啊!

    林玉京驚異,“你怎么知道?”

    許纖也吃驚,“他們有遮掩過嗎?”

    難不成那張面紗就是嗎?她還以為就跟腰鏈一樣是出行搭配呢!

    【作者有話說】

    好忙這幾天! ! !存稿箱子救我一條狗命,本來想往下多推推劇情結果三千字寫不完推動度就一丟丟啊啊啊,等周六周日俺回歸

    第34章

    ◎白蛇◎

    林玉京咂摸出不對, 他停住腳,抓住自己格外在意的一點,“你只見過他一面, 就能認出蒙面的他來了?”

    這得是印象多么深刻?

    許纖聽出來了林玉京的言外之意,有點無語,怎么說,這人畫重點的方向總是與一般人不一樣。

    她其實對那表哥沒怎么掛心,看過了美人驚艷過后就拋到腦后去了,再見面才后知后覺想起來的。

    而且許纖認人主要是靠整體的調調, 或者換句話說是氛圍感?一個人身上最模糊的反而是臉跟五官,雖然臉也很重要!但是除此之外,聲音身段個子以及身上的味道, 行為舉止都會讓一個人與其他人區別開來。

    講道理她跟白涉那么久之前見的一面,又是那么局促,她甚至都沒怎么敢抬眼看白涉的臉。

    但是白涉的調調……比較突出,跟林玉京有的一比,只不過一個悶騷一個明著來。

    但她也心知這一句回答不好,林玉京肯定要纏著自己不放的,不知要鬧到多久才能哄好,謹慎忖度后開口,“我是聽著他聲音有些像你。”

    林玉京一聽便放下心來, 道, “像是有些像的,只是我們兩個聲音,你應是更喜歡我的罷?”

    許纖肯定要順著他說, “那是自然,玉奴嗓音自是無人能及。”

    仔細論起來, 喜歡何種音色其實并無定論,許纖覺得其實相差不遠,但要是真的讓她選,她還是會選林玉京。

    關系親疏是一條,再說了,她跟那方士也就只講了兩三句話,但是林玉京可是在她耳邊一刻不停的,何況……音色是一重,再者如何利用也是一重,聲音沉穩若珠玉沉水是一種風味,柔婉多情又是另外一種了。

    而不同場合也不同,正經談話誰會多想這人聲音多好聽,還不都是專注于談論的事務,但林玉京在床笫間或端肅或厲聲或柔媚,都各有千秋。

    就算旁人聲音再好聽,反正也不會喘給自己聽。

    會看她臉色,揣摩她喜好,利用自己聲音取悅她的,也就林玉京一個而已。

    林玉京得了許纖的肯定,這才放下心來。尤其許纖說白涉聲音像自己,讓他那些陰暗晦澀的情緒得到了滿足,一時間便不再說話了,只靜靜看著兩人的影子落在地面上互相重疊著,從胸口到喉嚨,就像是被什么柔軟的東西填滿了似的。

    輕柔又沉沉的,墜著他整個人落入云端的夢里頭去。

    就是夢境,林玉京想,他也夢不到如此好如此美妙的。

    林玉京以往總以為,這世間最美好的事物,莫過于與纖纖欲海翻騰,盡享歡情,纏綿欲死,可如今才發現,與她安安靜靜并肩散步這種小事,也能讓他心底盈滿濕潤的細雨,有一種欲望滿足過后的愉悅。

    林玉京本是白涉的欲望。

    食,奢,性是世間三尸,可再好吃再難得的食物也無法引起他的食欲,再奢侈的珍寶也只能令他感到倦怠。

    無趣。

    這是林玉京唯一的想法,這世間任何東西說到底都無趣,他能看透人心,更是覺得人也無趣。

    或善或惡,無非就愛恨情仇糾纏而已。

    唯獨遇到許纖之后,內心那片死海開始涌動,她就像是一只蝴蝶,只輕輕振翅,那片欲望的海便卷起驚濤巨浪。

    初嘗情.欲之后,便一發不可收拾。

    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從無論如何都無法興起欲望,到欲壑難填。

    仿佛一個終生都活在黑暗里的人第一次見到太陽似的,對于光的貪婪與渴望刻在了本能里。

    便是與許纖共赴云雨再多次,過后林玉京仍是不滿足,他只想一刻不停地求.歡,每時每刻都擁著她,只有在擁抱她,親吻她的時候,心頭那把欲.火才能稍稍饒過他,降下些甘霖。

    讓他那顆干涸熾烈的心能得些緩解。

    但得到這點兒緩解過后,隨后翻涌而來的卻是更大的不滿足。

    欲望與欲望之間的融合只能讓他稍作解脫,那顆心更貪婪,想要的東西更多,仿佛無底深淵一般,怎么也填不滿。

    本能促使他向許纖索求更多,卻不知該索求什么。

    林玉京是與初見許纖很久之后,不,或許是到現在他才有些明了為何會如此。

    因為那顆心在渴望著許纖的愛。

    而如今,林玉京垂下眼簾,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扭過頭,怕許纖看到自己發紅的耳尖。

    他覺得自己現在好像正在被許纖所愛著。

    ——即使只有一點點,即使這一點點他也無法確認真假,也足以讓他覺到滿足。

    那顆總是叫囂著,祈求著被填滿的心也終于安靜下來,平靜而有力地跳動著。

    兩人誰也沒說個目的地,就這么漫無目的地慢慢走著,在府外頭走了一會,回到府邸又繞著湖邊走廊散步。

    林玉京還打發人去取了魚食來,好讓許纖喂魚玩。

    兩人就在靠湖的游廊邊坐著,許纖看著水底下一堆紅色的錦鯉游來游去,時不時撒點魚食下去,就聽林玉京問自己,“他有沒有提及其他的?”

    許纖盯著魚看,一時沒反應過來,“什么?”

    “那個方士有沒有提其他的事情?比如修道?”

    許纖徹底回過神來,這件事她忘了跟林玉京提,不過,她忽然想起來先前林玉京的那些話,好像他知道自己之后能修道一樣。

    許纖總覺得林玉京好像知道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她想到這個,也就直接問了,“你當時怎么知道我能修道的?”

    “只要你想,自然就能。”林玉京格外坦然,“若是不能,那肯定就是那幾個小道士胡說八道道行太淺,再不然就是老天瞎了眼。”

    許纖:……

    倒是忘了這人護短,許纖覺得就算自己在平地摔一跤,林玉京給她看好傷口之后第一時間就會痛罵地面跟無辜的土地公公。八成沒什么隱情,他就真心這么想的。

    “說起來,你要跟我一起修道嗎?”

    許纖想起來這一點就有些興奮,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后得到的為數不多的好消息之一。

    之前她總是患得患失的,今天確定自己能修道之后,就像在畢業季投了無數簡歷都被拒絕,最終好歹收到一份保底offer的復雜又激動的心情。

    畢竟在古代她真的沒啥能打拼的事業,之前林玉京倒是提出來過讓她跟著自己做生意,只是許纖覺得自己沒這個天分。

    她社恐,不愛跟人打交道,而且跟著林玉京做事,總有種富二代在自己公司跑腿,自己給自己白打工的感覺。

    但什么都不做,沒有自保能力也沒有賺錢能力,又讓許纖心里沒有個底,想起來總覺得失落——就跟畢業那會兒收不到任何一份offer的心情差不多,可能畢業那會兒還更絕望一點,那時候還沒有林玉京的身家給保底。

    “那個方士人還真的挺好的,他說他教不了我,但還替我找了個師父,我覺得你的天賦肯定比我好,要不咱倆一起拜師吧?”

    林玉京打小就能看見那些精怪,這天賦肯定杠杠的,就是不知道買一送一,那個師父會不會收下了。

    林玉京懶懶散散地托著下巴看了一眼許纖正在喂的魚,“我當初說陪你修道就是陪你,現下也一樣的,只陪讀掛個名而已,先不說人家收不收我,第一個我修不了道。”

    雖投胎成了人,可他到底并非人,要修只能修妖道,反正走不了正道。

    但林玉京也不耐煩搞那些東西,橫豎麻煩,得到的進益也不多,修了若能跟許纖一塊兒長生不老便罷了,但修再厲害,也頂多多活幾十年,不如不碰。

    走妖道,也就是跟怨女類似的路子,倒是能千年百年的活下去,但要一來妖道也難走,二來許纖是肯定要走正道的,光他一個活那么久有什么意思?

    何況,白涉應也是這么想的,林玉京想到這一點便冷笑,他才是兩人之中擁有完整記憶的那一個,很輕易就能揣測出白涉的想法。

    雖然白涉自己很可能沒意識到,但他潛意識是想要許纖千年百年地活下去的,許纖這些年吃的那些靈丹妙藥,很多功效并非是凝聚魂魄。

    “好吧,”許纖聽他如此說,也就不再勉強。

    只是道,“那日后我成了除魔衛道的道士,到時候若有妖怪欺負你,我替你免費除了去。”

    林玉京沒骨頭似地靠在湖邊游廊的圍欄上,聞言扭過頭來,咬著牙道,“我就那一點小金庫你還惦記!”

    這個小沒良心的!

    再說了,有什么妖怪敢欺負他?他倒是日思夜想都想把隔壁那窩妖怪都除了去,但依照許纖之前那個好妖怪壞妖怪的分類方法,隔壁的妖怪一個個都在好妖怪名單里排著隊。

    許纖這才“啊”了一聲,她方才倒是忘了林玉京的身家都在自己手里了,她不大好意思地撓了撓下巴,“我都忘了,你的家產都在我這兒呢。”

    她經常忘,倒是林玉京非常自覺,回回提起來都這是你名下的,那也是你名下的,劃分得清楚。

    許纖知道這是他為了讓自己安心才這么經常提的。

    “不過,按理說起來,那些東西算是你的婚前財產,也不該給我。”

    “什么婚前婚后的,”林玉京打了個哈欠,“我聽不懂,反正是你的就是你的。”

    “按照我們那邊的法律,婚前財產就算是離婚之后,也是不應該拿出來分的。”

    林玉京隨口道,“既然這樣,那那些就算婚后好了……”話到一半,才反應過來許纖說的什么。

    他一下子坐直了,“你想跟我離婚?”

    許纖心道這人怎么處處都是敏感帶,但她還是得好好哄著,“沒有沒有,我就是忽然想到這一點,隨口一提而已。”

    林玉京端詳她的神情半晌,見許纖一臉無辜,這才重新倚靠回去,悻悻道,“以后這么不吉利的話不許再提。”

    “往后修道你就認真修道,”

    林玉京像是想起來什么似的,認真地叮囑許纖,“捉妖還是少去吧,第一個危險,第二則是你這么經受不住誘惑,又沒見過世面,審美也不太好,碰見哪個都說好看,再碰見哪個長得稍微不那么歪瓜裂棗的妖精,被迷去了心可如何是好?”

    許纖:……

    她沒好氣道,“光是你這個妖精我就遭不住了,還能被哪個妖精迷去?”

    這個人,怎么不管什么事情都往男女關系上想呢?動不動就你看上了那個嗎?還是看上了這個?再不然就是你覺得誰誰比我好看嗎?搞得她好像心智多么不堅定,見一個愛一個似的。

    許纖憤憤不平地想,她是這種見色起意的人嗎?

    林玉京斜倚在欄桿上,一手撐著頭,青絲懶散垂下,聞言便笑,倒真像是個用美色勾人吸人精氣的妖精。

    他眼尾上挑,不知何時半解了衣裳,胸前半遮半掩,尾音也勾人,“也不知道長想怎么捉我這個妖怪去呢?”

    一邊說,一邊伸出手,如玉的指尖繞了一縷許纖的頭發,

    許纖視線不自覺地被林玉京牽引去,隨著他指尖那縷頭發越繞越多,她也不得不離他越來越近。

    直到她整個人都伏在了林玉京懷里,林玉京就笑,“看來現在是道長被妖怪捉了去。”

    “是、是你……”許纖磕磕巴巴,不知該說些什么,她的臉正對著林玉京的胸前,一張臉早就紅透了,被他這如絲媚意纏了滿身。

    “名門正派的修士也會被妖怪勾引么?玉奴若是想要道長饒過這一次,該付出什么代價呢?”

    他音色帶了些啞,眉眼間艷色無邊,仿佛真的妖精一般。

    許纖半偏了頭,那妖精就勢伏在她脖頸間,細細吻過,留下一連串的紅痕,時而停下,溫熱的舌尖舔舐過皮膚,引起一陣顫抖。

    好像真的是在吸人精血一般。

    許纖渾身沒個著力點,整個人全倚靠在林玉京身上。

    林玉京將她整個人抱起來,一只手按上她的腰,扶住許纖的同時也好讓兩人貼得更緊。

    他偏頭,尋許纖的唇,捉* 弄她的舌,纏得細密又緊。

    妖精很快占了上風。

    許纖衣裳松散,半露出肩,終于得了一瞬喘息,“去……”

    她盡量壓著呼吸,只是仍舊泄露出些許,“去…房間。”

    林玉京不語,只一只手抱著她,將許纖的腰按得更緊,自己一邊去尋她的唇,一邊循著她的話,起身往臥房走去。

    許纖怎么也沒想到這妖精竟然一點空當都不放過,仿佛要抓緊一切時間吸她精血,走去臥房的路上倒是讓她差點沒忍住出聲。

    早知道還不如在蓮池旁邊呢,許纖想,誰知道路上更累更多,光這一條道走停停的,不知耗費了多少時間去。

    第35章

    ◎白蛇◎

    李狗剩是忽然就被扔出了門外。

    上一秒還在喝著茶呢,下一秒發現自己連帶著那張桌子還有桌子旁邊的青蛇一塊兒被扔到了離著蓮池八百米的外頭。

    隨后便是森寒冷氣蔓延,小妖怪們各自回各自的小窩安眠。

    李狗剩在這府里沒窩,不僅沒窩,他還穿著夏天的單衣。被忽如其來的寒意凍到,不由得打了個噴嚏,扭頭問一旁一塊兒被扔出來的青蛇,“他這是發什么瘋?”

    青蛇仰天長嘆, “可能是他想冬眠了吧。”

    提起冬眠,青蛇忽然就有點同情白涉,怎么說,雖說他二人已脫獸形,可到底曾經是蛇,冬天自然疲懶小睡一覺就差不多就能把冬天給睡過去。

    可人類冬天的時候閑著在家里沒事干。

    尤其是林玉京原本就欲.望厚重,裹挾著許纖初嘗情事之后,便一發不可收拾起來。飲食男女,兩兩相歡,雖說那許纖面上看不出來,但貌似也挺熱衷于那事。

    那可不就得成天日夜廝混。

    青蛇思及此,忽地反應過來,若那兩人冬天的時候還天天濃情蜜意,自己豈不是也得跟著一塊兒不得安寧?

    白涉是很少冬眠的, 他最恨自己妖怪的出身, 自化為人形之后,更是極少變成半人半蛇的樣子,更不要說帶有蛇習性的冬眠了。

    青蛇是不管那些的, 只要自己舒服就行, 所以在冬天一睡就是幾個月, 這幾個月內,杭州關于那些妖怪的大小事務,便都是白涉負責。

    而白涉現在都這個樣子,到了那時想必也是無心管任何事的。

    那些雜務都得落到他頭上!還得操心白涉心口那朵冰蓮何時開! !

    青蛇不知道為何白涉從不休息。

    但他每日辛辛苦苦修煉,替那些小妖怪裁斷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盼著這每年一次的冬假。若冬天不能一口氣睡上兩三個月,做妖又有什么意義?還不如當回那條山里的小青蛇。

    青蛇一驚,思緒紛飛,即刻決定要找個替死鬼。

    只是這處妖怪里能頂事的沒幾個,手上沾了人命的大妖都被白涉給剿滅了。那些小妖怪一個個心智不全,尚且還每日為誰偷了自己的點心大鬧到白涉前頭去。

    青蛇眼珠一轉,瞥到了身邊的人類。

    李狗剩還在同情地拍青蛇的肩膀,“有這么一個大王,活得挺累吧?”

    他左右看看,一只手別著小聲道,“要不跟著我混?我這邊正好缺個能撐場面的妖怪,到時咱倆就專門去找那些富貴黑心人家,你稍微委屈點,在人家家里稍微顯現一下你的…呃…”

    李狗剩找了一個稍微委婉點的詞,“妖法,然后我就登場,到時咱倆三七分成。”

    青蛇笑瞇瞇地點點頭。

    說服進展太過順利,自己沒挨揍,反而讓李狗剩心生猶疑,“你最近……這脾氣倒是越發見好了哈。”

    “說起來,我知道這邊就有個黑心富貴人家。”

    “干上一票,保準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李狗剩思想劇烈動搖,他心知青蛇這邊定是藏著什么事,只他一心被下半輩子衣食無憂這個甜頭給黏住了。

    雖說知道其中必定有詐,但不是有句話叫富貴險中求,還有句話叫火中取栗么?

    雖說自己向來運道不大好吧……李狗剩神情猶豫。

    “那家子人口少,府邸主人還是個年輕婦人,對銀錢多少無甚概念,手頭寬裕。”

    李狗剩神情掙扎,他現下已經為人師父,為了孩子三觀著想,早已金盆洗手好幾年,方才說那些話也就是習慣性嘴賤。最重要的是,騙那些富家老爺跟公子倒還行,騙婦人他問心有愧啊!

    似是看出他的想法,青蛇笑道,“咱不去哄騙那婦人的錢。只她身邊養了個小白臉,那小白臉為人處世陰險毒辣,手中余錢也不少,你騙他一回也算是為民除害。”

    “而且最近白涉也沒空管你招搖撞騙的,正是下手的好時機。”

    兩記猛藥下去,李狗剩神情堅定,他必定就是那天選之人!

    他這師門現下也算是添丁了,又多了一張嘴吃飯,哪哪都需要錢!等干完這一票他就金盆洗手,給小花小草樹立一個優秀模范道士的榜樣。

    *

    許纖是第二日早上起來才得知自己那個未來師父就是小花小草的師父的。

    小花小草得了傳音,一早就在許纖院門口等著,興奮地告知她這個好消息。

    許纖想到了小花小草說過他們師父只他們兩個徒弟,她第一反應,“那到時候我就是師門大師姐了。”

    林玉京兩手抱胸,懶洋洋地靠在院門口的樹上。因為小花小草害怕他,所以被許纖勒令站在距離三人十米遠的樹下,聲音幽幽的,沒什么存在感地跟了一句,“那到時候我就是師門大師姐的夫君。”

    小花小草偷偷摸摸瞥了林玉京一眼,不大敢正眼看他,又朝著許纖嘰嘰咕咕好熱鬧一頓,終于表達出了自己的意思——“不按年紀排,按入門時間排。”

    小花用殷切的眼神看向許纖,“你是小花小草的小師妹。”

    許纖大驚,“小花小草的小師妹?”

    她都二十多歲的人了!

    林玉京倒是毫不介意,叼著一根狗尾草,毛茸茸的尾巴尖就隨著他犬齒松合一晃一晃的。

    慢悠悠地在一片咋咋呼呼跟唉聲嘆氣的背景音里補上了一句,“那我就是小花小草的小師妹的夫君。”

    他對于師姐師妹排名倒是無甚在意,小孩子才講究那些東西,只一點,休想落下他!

    過會兒三人又聊到小師妹之后該住哪里,“等我們處理完這里的事情,自然是要走的,小師妹也要跟著。”

    小花理所當然道,“小師妹是家人,肯定要跟著我們一起住在青城觀。”

    說完還偷偷瞥了一眼林玉京的臉色。

    在她的認知里,別管什么夫妻父母之類,統統比不上師門內的關系,全部都得往后稍稍。

    師門內才是一家人,許纖是她的小師妹,自然也是自己人。

    林玉京充其量算是許纖的附屬品,還是個不怎么討喜的附屬品。

    林玉京接收到這個眼神,冷笑,“意思就我一個外人?”

    許纖一聽就知道林玉京陰陽怪氣要發作了,連忙回頭,“小孩子說話,別挑刺。”

    小花膽子大一點,心思機靈,見林玉京被許纖克制得死死的,便鼓起勇氣大聲道,“小師妹的夫君不能住到青城觀。”

    說著,又認真看向許纖,小聲道,“野男人在外頭相好也便罷了,不能往家帶。”

    先前她只當許纖是一個脾氣好的姐姐,也不好多說什么,現在既然已經是一個師門,也不免多親近些,講幾句掏心掏肺的話。

    林玉京大怒,“這些天里你們吃我娘子的喝我娘子的,在這府里白住了這么久,結果現在你們那個破道觀連她的夫君都容不下?”

    那破青城觀在深山老林,本來就吃不好住不好難不成還要讓許纖睡不好嗎?沒了他伺候,夜里誰讓她快活?做道士又不是做和尚,何至于清心寡欲。

    那頭正吵嚷間,忽聽得外頭一陣驚呼,只見府邸上空一道黑煙滾滾而來,而后在墻頭停住,不多時一個道士便從墻后躍出,身姿靈巧,又生得瘦,衣袂飄飄的,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意味。

    “小道從此處路過,正巧發現府中有妖邪之氣……”

    臺詞還沒講完呢,底下此起彼伏地喊起來了師父。

    李狗剩原本世外高人的姿勢僵了一僵,下一刻就連聲音都破音了,“小花小草!?”

    *

    走廊底下,李狗剩蹲著,懷里抱著小草,頭低到恨不得埋進土里。

    林玉京抱著胸靠著廊柱嘲諷地哈了一聲,“這就是你們青城觀的風氣?”

    “裝神弄鬼?坑蒙拐騙?”

    每說一句,底下那仨師徒頭就更低一點。

    許纖也跟著蹲在旁邊,剛才林玉京站在上面訓話的時候,小花順勢撲在了她懷里,而且總覺得雖然還沒見過師父,但這種時候悄悄走開有點不講義氣,所以她也就跟著一塊兒挨訓了。

    她想象中的師父要么是個不茍言笑的中年人要么是個白胡子老頭,剛才小花小草喊師父的時候許纖就整個人都在發懵。

    過了好半天,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師父就是旁邊那個身形虛浮的帶著黑眼圈的蒼白青年。

    許纖扭過頭,看著那個臊眉耷眼的小青年,內心有一瞬間的天崩地裂。

    上頭林玉京原本就不滿許纖跟著那三個人一塊兒在下頭,不跟自己站在一塊兒,又看見許纖扭頭去看那個道士,心頭情緒瞬間劇烈波動,又想起方才小花鼓動許纖不帶自己去,新仇舊恨瞬間涌上心頭。

    林玉京冷笑了一聲。

    李狗剩隨著這笑哆嗦了一下,心底暗罵青蛇故意坑自己,明知道他最怕白涉,就勝在白涉平日不怎么愛說話,也不怎么愛計較嘴上那些便宜,所以他能嘴賤幾句。

    但面前這林玉京可是個毒舌版白涉啊!而且這邊還有白涉給他收的那個新徒弟。

    這一回可算是在仨徒弟面前可是把老臉都給丟干凈了! !

    第36章

    ◎白蛇(女媧補過)◎

    林玉京是行商的人, 商人慣會與人打交道,不管是談判與說話,讓人聽了心里妥帖。

    這世上沒有他想交好而不能的人,想要討好人自是不必說,平日里這項技能都用在了許纖身上,只是他說起難聽話來也是直擊重點,直直往人心窩子上戳。

    他只說了三兩句話, 底下的青年已經快羞愧到找個地洞鉆進去了。

    林玉京其實并不在意李狗剩騙自己, 只要他能好好教許纖, 也不在乎他想要多少財物,他惱的是方才小花說的自己是外人,又見到許纖跟他們蹲在一處去了, 情緒立刻就翻涌了上來。

    他指尖死死掐著手心,不過是師門而已,怎么可能會越過自己去?

    但林玉京也不得不承認,等到了青城觀,自己能插手的地方就少了,畢竟那是人家的地盤,但許纖無論如何都是要跟著李狗剩修道的。

    既然是白涉選的人,必然是最適合許纖的。

    林玉京眼珠一轉,面上立刻春風和煦了,從游廊下去,先是瞥了許纖一眼,伸手將她拉起來,而后將手搭在李狗剩肩上,道, “方才我怒意上來,說話有些口不擇言了,道長想必是著實困窘才出此下策,仔細想想也頗為道長不平,除妖衛道之人自是有些手段,但未曾借著這些手段欺誑普通百姓,而是找上富戶之家,想來也是心懷大善之人。”

    一席話說得李狗剩淚意都上來了,心道這林玉京不愧是投胎成人的白涉,人就是比不食人間煙火的妖怪要體貼多了!

    林玉京把抱著小草的李狗剩扶起來,“見不得道長如此落魄,有心想資助一些。”

    李狗剩已經眼淚汪汪了,把方才林玉京的那些刻薄話都丟到了腦后,大善人啊!

    “說來慚愧,某身家都在妻子處,手里多少還是有些余錢,供養道長師門上下倒也是綽綽有余,只一點……”

    林玉京面上猶疑著嘆了一口氣,“我娘子身體不大好,坐不得馬車,那青城觀又那么遠,若道長愿意,某想出資在杭州為道長建一分觀,好在杭州有個落腳處,也能長住。”

    他笑盈盈地,又添上一筆籌碼,“到時建了分觀,再遣人去重新修一修主觀。”

    “只不管是分觀還是主觀,到底需要時間來收拾,若不嫌棄,這些時日便在府中落腳罷。”

    圖窮匕見。

    就算是小花一個孩子也能聽出來林玉京的真實目的,何況李狗剩。

    但這是一個陽謀,哪怕就算是指著李狗剩鼻子罵一頓,再扔給他這些好處,他還是會點頭,更何況林玉京這席話不僅說得好聽,還全了兩方的面子。

    李狗剩自是無有不應。

    于是許纖就迎來了一位修道版本的家庭教師。

    *

    外頭下了一夜急雨。

    許纖是在凌晨驚醒的,這一次溺水的真實感太強烈,讓她恍惚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死了一遍。

    只是醒來才發現林玉京并未入睡,而是側躺在一旁,支著頭,安靜地注視著她。

    他慢慢地替許纖拍著背,好讓她能夠呼吸順暢一些。

    許纖穩下呼吸,扭頭問,“你怎么不睡覺?”

    大半夜的看著她做什么。

    林玉京蹙著眉,眉眼間頗有一股美人憂愁的風流之意,“又夢到水了么?”

    許纖遲疑地點點頭,三番五次做這個夢,讓她自己心里也有些敲鼓,只是林玉京表現得反而比她要緊張得多,整個人仿佛一只應激的貓,在得到她的肯定之后,整個人的神情又開始陰沉了下來。

    陰森森的,也不知是在心里暗自記恨什么,八成是在恨這世界上所有的水吧。

    許纖已經對林玉京不講道理回護自己的程度有了一個清晰的認知。

    總而言之就是怨天怨怨其他人,也挺好的,這樣不內耗。

    她反過來安慰他,“沒事的,夢都是反的。”

    誰知林玉京反而察覺到什么,他握住她的手,“你這次夢到的不止是溺水么?”

    “也沒有,”許纖看了眼窗外,“再睡會吧,早上還要去上課的。”

    幸好林玉京為她爭取到了在家授課的權利,至少在熟悉的環境里,她的睡眠質量不至于那么差勁。

    *

    李狗剩看著不大正經,但教導起人來是分外嚴厲的,拿他的話來說,“這是安身立命的本事,出去外頭除妖衛道都得冒著生命危險的,學不好,出不了師,我不會放你出去的。”

    許纖是個非常努力聽話的學生,跟著李狗剩這幾天教學進度就已經跟上了小花小草,畢竟她怎么說也比小花小草虛長幾歲,也多讀了兩年書,在應試教育的鞭策下,挑燈夜讀死記硬背也把那些東西背得滾瓜爛熟。

    只是有一點,背是背下來了,不怎么理解。

    比如提問清心訣,許纖能條件反射背出來口訣,但是李狗剩講一些什么心神合一的東西,她就有點懵。

    從丹田調動靈力之類這種就更抽象了。

    這導致她掐訣經常失敗,想喚陣風,不是毫無動靜就是招來的風暴烈不聽控制。

    許纖一開始覺得是自己國學底子太薄跟想象力不夠的問題,但問過小花小草發現他們懂的并不比自己多。

    李狗剩說想來應該是她的魂魄還沒融合好的緣故,法決運用靈力精細些,自然用得不好,可以先放一放這個,練練近戰,直接利用武器釋放靈力。

    所以許纖最近在試自己適合什么武器。

    她本來一心想試試刀劍之類的,只是這些東西需要長年累月練習,一時上手反而容易傷到自己,鞭子也用過,也是同理。

    后邊李狗剩建議說不如試一試弓箭,許纖在這上頭還真的有些天賦,她耐得下心,幾乎次次正中靶心,只是弓箭對腕力要求高,要求手穩跟力氣,所以持續性不算好。

    后頭林玉京不知從哪兒翻出來一把弓弩,算是解決了這個問題。

    李狗剩這個人不大愛動彈,能用法決解決的就用法決,光看他外表也能看出來挺虛的,所以許纖關于近戰方面的提升就交給了林玉京。

    畢竟他算是正經學過騎射的人。

    于是許纖的一天就開始充實起來了,上午跟著李狗剩探討那些道術,下午跟著林玉京進行騎射訓練。

    至于晚上,晚上是林玉京給她按摩放松的時間。

    許纖晚上洗漱完直接往床上一趴,林玉京就自動跨她背上給按摩了,半道倒是經常說一些那些深閨怨夫的幽微話,抱怨占比不多,反而半勾半引的,低聲細喘,媚意無邊無際將房間內淹了個徹底。

    奈何許纖剛開始那幾天累到指尖都不想動,沒心思想些旖旎的事情,就算意動也有心無力,只放著他自己在那邊,聽那些話跟喘息也就當催眠了。

    后邊適應下來,晚上還能留下些精力,再享受林玉京的按摩,聽他的喘息,不免也被他勾上意來。

    不過這樣勞累倒也有個好處,做噩夢做的少了。

    許纖睡得比以前好很多。

    只是有了第一次回應,林玉京食髓知味,知道許纖禁不住這個,有時候不到晚上,在外頭教許纖騎射時就開始勾她。

    府邸內許多地方兩人都放肆胡鬧過,許纖本來就不是意志堅定的人,在騎射的時候被林玉京勾搭成功過兩次之后,就嚴禁他踏入自己練習的區域了。

    反正該學的都已經學到了,剩下就自己練習了。

    林玉京被免職,知道自己理虧,也不敢多辯解爭取,怕自己多嘴一句連晚上的職位都被罷免了,只是那幾天看向許纖時的目光不免帶上幾分幽怨。

    許纖只當沒看見。

    期間許纖跟著李狗剩出去除了幾次妖,算是積攢了點經驗。

    一直到外頭熱起來,下午不大適合長時間在外頭騎射之后,許纖才停了下來,給自己放了幾天假。

    前些日子雖然累,但那是許纖自從來到這個時代之后最安心的幾天,就好像被公司辭退坐吃山空的時候接到了offer那樣的安心。

    至少在這之后她有了一技之長,就算之后離開林玉京也不會餓死了,她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保護好自己,也能靠自己活下去。

    ——就算接不到除妖的活兒,她也能靠法術制冰賣,大夏天的擺攤賣冰肯定能賺不少錢,實在不行就向李狗剩老師看齊,找個黑心的富貴人家敲一筆也就是了,雖然聽起來有點缺德,但不會餓死。

    李狗剩老師講這項技能的時候講了三天,將其中精髓如數傳給了許纖。

    許纖還做了筆記,筆記放在書桌上還被林玉京看到了,夸她機靈會變通,腦子不迂腐,說許纖以后肯定是為民除害劫富濟貧的俠女。

    夸得許纖自己都不大好意思了。

    不過這些天她心情確實很好,或許是力量給予了她安定感,許纖回過頭來看,覺得自己剛與林玉京成婚的時候,確實是有些不安與急躁,非常悲觀。

    有時候還沖著林玉京發脾氣,但她實際上并不是覺得林玉京做的不好,那些壞情緒也并不是給他的,就算是放到現代,林玉京作為丈夫,也已經夠盡職盡責了,不僅包容了她的那些情緒,還給出了解決辦法。

    只是她仍舊不安,因為在他們兩個之間隔著的是將近千年時光,是封建社會的變遷。

    仔細想想,在這方面,她好像真的有點對不起林玉京。

    壞情緒是這個時代帶給她的,但承受她這些情緒的卻是他一個人,而他回饋給她的是那些好的東西,從沒跟她生過氣,甚至連賭氣都沒有。

    許纖醒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床上只有她一個人。

    林玉京通常都會跟著她一塊兒起床,就算醒得早也會支著頭看著她,許纖幾乎是頭一回自己在床上醒過來,反倒有點不適應了。

    她翻了個身,在枕邊摸到了一個精巧的木盒,打開,里頭躺著一只精巧的腕弩。

    正瞧著腕弩發怔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許纖循聲望過去,只見林玉京手中拎著一個食盒站在門口,“怎么這么快就醒了?”

    “我瞧今日太陽大,你肯定不耐煩出去,就替你把飯食拎回來了,既然醒了,我替你穿衣服吧。”

    許纖早就學會穿那些復雜的衣裳了,只是林玉京回回都代勞,她也就樂得自己不動手。

    林玉京將食盒放下,走到床前,見許纖捧著那個盒子便挑了挑眉,他一只手撩起床簾,問道,“可喜歡?這個輕巧,能在屋里練。”

    許纖合上木盒,也不知怎么的,一把抱住了林玉京的腰,悶悶道,“喜歡的。”

    林玉京似是沒想到許纖的反應,身體僵了一下,半晌才松下來,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心情不好么?”

    心情是好的,許纖想,只是有點被感動到。

    但她不知為什么,不大好意思直接說,就把頭埋在林玉京小腹處搖了搖頭,轉開話題,“洗漱一下吧。”

    結果發現林玉京好半天沒動彈,抬頭時只見他眼中一片艷火燎原,燒到眼尾都發紅了。

    他俯身,握住了許纖的腳腕,聲音嘶啞道,“我抱你去。”

    許纖更不好意思了,只覺得被他握著的地方分外滾燙,臉上紅了紅,稍稍掙脫了一下,掙脫不開就由著他握著,“大白天的……”

    “白日看得更仔細些,”林玉京慢條斯理道,“我想好好瞧瞧你,好么?”

    問詢的尾音湮沒在兩人唇齒間。

    床帳被放下,輕紗之上,一個高大的身影覆上了另外一個較小的,兩個影子很快就糾纏在了一起。

    床上的流蘇輕輕顫動,時輕時重,時緩時慢,偶爾停一會兒,很快便再次顫動起來。

    許纖最后連吃飯都是坐在林玉京身上被他喂的,向他求口水喝,林玉京也偏偏要她主動去他唇齒間索求。

    而林玉京也真的跟先前說的一樣,仔仔細細瞧著她,便連一個喘息跟下意識的瑟縮與顫抖都不肯放過。

    他對她一向都是大方的,從來不計較銀錢之類,也從來不要求回報,只是在床上,林玉京與大方這個詞從來沾不到邊。

    他格外的不知足,貪婪地索取她的一切。

    【作者有話說】

    終于有空能歇歇腦子進劇情了,寫的時候五六千地寫,感覺幾章過渡劇情還好,結果太忙每次發三四千,感覺劇情節奏一下子慢了,停留在一個狀態好久不變,接下來不存稿了,寫多少發多少,俺要發奮圖強

    還有捉蟲!一直忘了給變花,等我今天開電腦給變! !

    第37章

    ◎白蛇(女媧小補四百字)◎

    許纖路過花叢的時候被嚇了一跳,她被嚇到的時候不愛出聲尖叫,只是直接往身邊的林玉京懷里竄,等林玉京攬著腰將她抱離地面,許纖才小聲道,“有蛇。”

    “不是蛇。”林玉京順著她指的方向掃了一眼,“是蛇蛻。”

    “這個季節蛇蟲多些,我待會兒讓人多撒些硫磺之類, 府邸各個角落都仔細查一查。”

    “好了, ”林玉京將許纖抱到廊上,仔細叮囑,“去上課吧,我今日有事得出去一趟,晚飯也不知能不能回來,不用等我。”

    許纖點了點頭,“你不用擔心我,有什么事盡管去辦吧。”

    林玉京今天神經緊繃似的, 一丁點小事都要提好多遍, 今天早上起來又跟許纖說了一遍府里哪個管家最可靠,庫房也跟她講了一遍,還特意寫了個冊子,怕許纖忘。

    仿佛不是出去辦點事, 而是要出遠門一樣。

    今天好像大家都很忙, 昨天李青城也說了,今天只上半堂課,他今天有事要出門一趟。

    半堂課結束, 臨出門前, 李青城為難起來。

    他接到了自己的師弟傳音, 說湖邊有怨靈作亂,雖不棘手,但需要些人手,想讓小花小草前去援助。

    小花小草一早就出去除妖了,至今未回,一旁聽著的許纖見他面露難色,自告奮勇舉手要去。

    她的靈力雖不是很受控但格外磅礴,在攻擊這方面意外地有效。

    一些弱小的妖怪甚至都經受不住她一箭。

    杭州城內有白涉坐鎮,周圍也沒什么大妖,俱都是一些作亂的小妖怪,多半教訓一頓就行了,李青城思索了一下,也就放她自己去了。

    他自己則是在出門之后,徑直跳上了隔壁府邸的墻頭。

    身姿靈巧像只輕飄飄的蝴蝶,落在蓮池邊上,李青城還未落地便看見青蛇與白涉并肩一起。

    只是還未等他落地,青蛇旁邊那人已經聽到動靜,回過頭來。

    ——與白涉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只眼尾少了那顆紅痣,情緒要外露許多,眼角眉梢俱都是清晰的不耐煩。

    見來人是李青城,他很快就失去了興趣,轉了回去,靠在廊柱上,目光落在蓮花池的池心。

    李青城跟著望過去,只望見一片霧氣,他站在青蛇另外一邊,輕聲問,“白涉呢?”

    他還有事情要問白涉呢。

    青蛇也同樣輕聲回他,像是怕驚擾到什么,“他在蛻皮。”

    蛻皮的時間比原先的提前了許多天,而這次也兇險許多。

    白涉修為提升是沒有天劫的,但與之對應的,他每年一次的蛻皮就變得兇險無比。

    *

    發出傳音的地方在城郊,幾乎就在杭州城外,要不是許纖嘗試著用了風咒,怕是路上就要耗費掉一大堆時間。

    正午時分,太陽正毒辣,到處都熱浪蒸騰,唯獨湖邊寒意肆虐,千里冰封,似有風暴降臨。

    而湖心有三個人正被圍困在一塊孤冰之上,空中到處都是飛舞的冰蝶,密密麻麻成群結隊。

    許纖一路疾行,最后風咒停下的時候險些沒站穩。

    湖心孤冰上的三人已經放棄抵抗,縮在一起取暖,躲避冰蝶。

    許纖不大喜歡正面面對敵人,這樣的時機正好,她取下背后的弓箭,搭上一支箭,閉了閉眼,靈氣便洶涌而出聚集于箭頭之上。

    經過這些日子的訓練,她使用弓箭也穩定了許多,至少不會再亂晃了。

    穩住,她在心里對自己說,等待情緒平靜,許纖睜開眼,手中那支箭也隨之飛馳而出,似乎帶著成山成海的火焰與冰蝶群撞上,頃刻間便化成雨滴落下。

    只是湖上的冰面也隨之融化。

    許纖:!

    她慌了一瞬,腦子里開始過那些背過的亂七八糟的法決,企圖從中挑選一些能用的,只是腦子不爭氣,好不容易想出來個勉強能用的風咒,又遭遇了卡殼,念了幾遍不中用。

    而湖上三人已經在水上撲騰了。

    許纖滿懷愧疚地蹲在岸邊,那三個人還沒上岸就開始道歉,“對不住對不住,我剛剛想用風咒來著……”但是失敗了。

    幸好這三個人都會水。

    許纖道歉到一半,忽然發現這三人之中竟然還有位自己認得的,“李道長?您怎么在這里?”

    這位李道長就是一開始給許纖算命的道長,許纖的李狗剩師父來之后,這位李道長就忽然消失了,許纖也沒想起來問。

    許是落水的緣故,李道長的面色不大好看,另外兩人都身著白衣,一樣的制式,瞧著倒像是一個門派的弟子。

    李道長好半天后才指著一個怯弱些的人說,“我是去接小師弟過來的,他天賦卓絕,已被昆吾二長老收為入室弟子,此番過來是為著與青城師兄拜別。”

    青城觀只是一個小道觀,連個雜魚門派都算不上,雖說師兄師弟的稱呼著,可到底沒有個正經的師承,拜入昆吾也不算是壞了規矩。

    李道長的小師弟,論起來還是許纖的小師叔。

    許纖聽小花小草講起過這個小師叔,據說很怕生,是個學了一身本事但面對妖怪什么也用不出來,能被雀妖給揍一頓的人,雖說秉持著除惡務盡,除妖除根的理念,但據說很容易動搖,如今一見,果然怯生生的,不大愛說話。

    她看了那少年幾眼,那少年就躲到李道長身后去了,反倒是那個同他穿一樣的白衣的娃娃臉少年絲毫不怕生地沖她笑了笑,喊了一聲,“姐姐。”

    “多謝姑娘出手相助,只是現下雖說已經破了那怨女的妖法,但那怨女仍在湖中。”

    李道長道,“我們一行三人已經筋疲力盡,還望姑娘將其除去。”

    許纖歪了歪頭,問道,“怨女做了什么壞事么?”

    她沒從妖氣中察覺到血腥氣,說明怨女并未作惡。

    李道長:“除妖還需要什么理由嗎?”

    許纖道,“別人我管不到,但我是需要的,我不殺沒作惡的妖怪。”

    “仔細論起來,你也算是我的晚輩……”

    許纖看向李道長的目光帶著連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疏離與冷意,她徑直打斷了他的話,“恕我難以從命,李道長若是想除妖,便自己親自去吧。”

    端看這三人目前的樣子,就知道他們是拿怨女毫無辦法的。

    既然能夠在怨女的法陣之下堅持這么久還沒死,就說明怨女并沒有想要取他們性命的意思,只是警告一下而已。

    或許是風水好,在杭州這個地界,許纖幾乎沒見過害人的妖怪。

    她回去的時候恰好傍晚,路邊的小攤還沒收起來,許纖忍不住去逛了逛。

    她有點想給林玉京一點什么東西。

    想知道他喜歡什么,想回饋給他一些東西,想讓他也高興。

    搜尋好久,才在一個小攤上搜尋到一盞花燈,說樣式多稀奇倒也說不上,只外面繪制的畫有些奇特,畫的是一個站在湖水中的少女,一條巨大的,鱗片如同月光一般的白蛇將她圍繞了一圈,低下頭顱與其對視。

    那條白蛇有著碧綠的豎瞳,仿佛湖水般溫柔靜謐,其中滿映的不是天邊的月亮,而是少女的身影。

    許纖將這盞燈捧在手中,看得有些出神。

    還是攤主叫了她幾聲,許纖才回過神來,等付了銀錢,攤主又道,“天將要黑了,不若替姑娘將這盞燈點起來吧?到時會更好看些。”

    許纖猶豫了幾秒,點了點頭。

    反正也不是長久用的東西,只讓林玉京看到這盞燈最好看的樣子就行了。

    【作者有話說】

    久違的二更!終于要騰出腦* 子了! !

    第38章

    ◎白蛇◎

    許纖提著燈往回走,走入巷口時,她覺得有什么不對,回頭,只見來時路上空空蕩蕩,哪有任何人煙跟燈火?

    一陣風過,她手中提的那盞燈隨之熄滅,月光如水一般鋪展開來。

    而伴隨著月光而來的,還有許多細細的絲線,那些絲線輕柔地落在許纖的肩上。

    許纖抬起手,一點火焰便從她指尖燃起,將幾道絲線全部點燃,火光映照出她的臉,也映照出她身后的那個瘦高扭曲的影子。

    她將手放在袖中匕首之上,洶涌的靈力聚集,集中于一點,仿若風暴降臨,攪動了月色也順帶著將身后那個黑霧般的影子撕碎。

    一切重歸平靜。

    許纖收起匕首,正要彎腰去拾方才掉落在地上的燈籠,卻見拐角走出來一人,正是小師叔,靠在拐角的墻上,動了動唇,似乎要想跟她說些什么。

    許纖詫異地抬頭,剛想湊近些,只是眼前景象開始變得模糊,耳邊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只有尖銳的嗡鳴,隨后頸后一痛,她往后倒去。

    李道長一只手接住許纖,渾濁的目光看向墻角的人,“你方才想與她說什么?難道竟然對這么一個妖女心生憐憫了不成?”

    墻角的小師叔低頭不語,看著自己的腳,半天后吭哧出一聲細細的,“她不是壞人。”

    李道長語氣一轉,“你就是心太軟,忘了師父教你的東西了嗎?與妖孽為伍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說完也沒等對方回答,催促道,“罷了,快些隨我去城外。”

    *

    許纖睜開眼,入目的便是一張有些眼熟的娃娃臉。

    隨后,她才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山洞之中,外面還有隱隱的水流聲,像是瀑布。

    雙手被一條金色的繩子綁住,她試著調動了一下靈力,無果。

    或許是因為她醒來的時候沉默的時間太久,對方笑瞇瞇地問,“你就不害怕么?”

    當然害怕啊! !被人綁架哪還有不害怕的,只是許纖這人情緒比較內斂,不大愛表達出來,有什么事都是自己在心里獨自崩潰,加上有一點遲鈍,就造成了這種臨危不懼非常冷靜的假象。

    但是許纖也不可能跟他仔細解釋這些,而且這是什么爛問題。

    大概是她目光之中的憤怒太明顯。

    對方在她面前席地而坐,一只手托著下巴,拉長了聲音道,“別生氣嘛——”

    許纖才不想跟他掰扯一些有的沒的,已經是晚上,躺在石頭上有點涼嗖嗖的,她坐起來,發現自己方才躺的石頭是這洞窟之中唯一能坐能躺的東西,她問,“你抓我來做什么?”

    娃娃臉認真道,“吃了你。”

    許纖:……

    恕她有一瞬間的想歪。

    這個吃包含的意思有點多,她也不大能確定這人說的是物理上的,還是身體上的。雖然不管哪一種都有點炸裂,但是如果可以選,許纖還是想選后一種,畢竟這種類型還在恐怖片的范圍之外,而且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能活還是活著。

    而且她穿的也不是恐怖懸疑類型的作品啊,加上有林玉京這個前車之鑒,她覺得對方口中這個吃應該是指的后者。

    但還是得確認一下,于是許纖非常嚴謹地又問,“怎么吃?”

    對方沉思,“這個倒是沒想過,生吃方便些,不過吃進肚子里應該都一樣吧。”

    說著,抬起頭,看向許纖,竟真的露出幾分垂涎之意來。

    許纖:! !

    她一激靈,腦子亂七八糟地閃過一堆念頭,又怕他現在直接生吃了自己,口中胡言亂語,“你對待食材怎么可以這么隨便!”

    一般食人魔對待食物不是很珍惜的嗎?給我向漢尼拔學習一下啊! !

    娃娃臉倒是個非常聽話的人,從善如流道,“嗯?那你有什么建議?”

    許纖真誠道,“我建議別吃。”

    “那還是不行的。”娃娃臉搖搖頭,“我也想留你一段時間,每天吃一點,畢竟你這么有趣,但留太久對你來說也是痛苦吧。”

    “……你還怪體貼的。”

    娃娃臉點頭,接受了這一陰陽怪氣的贊美。

    正說著,從洞窟深處轉出來一人,“別跟她廢話這么多。”

    聲音有些耳熟,許纖扭頭望過去,只見來人竟然是李道士,而他身后跟著的人就是小師叔。

    小師叔避開了許纖的目光,看向洞窟外的瀑布。

    “我已經將她帶來了,你答應我的東西也該給我了吧?”

    娃娃臉面上的笑立刻便淡了,他看向李道長,“這么著急做什么?”

    “你騙我?”

    “我雖是妖怪,可從不做這等騙人的事。”

    娃娃臉站起身,“你最想要的,不就是提升修為么?”

    他指向許纖,“對你來說,只需她一滴血便能將你的境界提升不止一個層次,你不是也親眼見過么?當初那個讓你顏面掃地的怨女便是得了她的血。”

    忽然變成唐僧肉的許纖:?

    她怎么不知道?她還以為隨便一個人的血都行呢! !

    那句話一說出口,李道長看向她的目光變得熱烈了許多。

    許纖抖了抖,覺得自己有點冷,那個娃娃臉握住了她的手腕,五指變成尖利的爪,只稍碰了碰,便出現一道傷口,蜿蜒的血跡順著她的手腕流下。

    李道長道:“我要的可不只是一滴血。”

    娃娃臉不理他,只彎腰去舔舐許纖腕上的血跡。

    他舔一下,許纖就抖一下,直到他順著血跡往上快舔到傷口的時候,許纖緊急叫了停,“這樣…這樣不大衛生吧,我也沒洗洗什么的……”

    她好怕這個變態用舌頭鉆進傷口里啊! !她都不敢直接看自己的傷口。

    娃娃臉倒也停下來了,悶悶地笑了一聲,道,“我倒真的有些想要留下你了,只可惜……”

    他搖了搖頭。

    許纖有氣無力:“你還是別留了,痛快點吃吧。”

    留下一點點吃,她心理壓力真的很大。

    娃娃臉又笑了一聲。

    許纖的傷口又開始滲出血,風將血腥味帶了出去,又滲入水流,被水汽帶去更遠的地方。

    娃娃臉這次沒再舔了,而是抬起手,用手指將那些血抹干凈,用那些血在自己臉上畫了個什么東西。

    他看向李道長,一雙妖的黃色豎瞳便顯露出來,伴著臉上用血畫出的紋樣確實一眼就知是妖怪,“硫磺跟雄黃可帶來了?須得是供過的才行。”

    李道長忍氣吞聲,“早就布置好了。”

    他提醒道,“我為你做了這么多事,你可得記著你說過的話。”

    “當然記得,”娃娃臉道,“該給你的事后都會給你,畢竟沒有你將她帶來,我也進不去杭州城。”

    杭州城被白涉布下了結界,但凡什么妖怪靠近都會被他知曉,這次是正逢白蛇蛻皮,又有人替他將許纖掠來、

    此番算是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得了他這番話,李道長算是安心了些,“接下來就等著他們過來……”

    “算了吧,”娃娃臉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李道長背后的人,而后又將許纖攔腰撈起來,“等那條蛇過來未免太慢了。”

    他要親自去將那條白蛇殺死,等解決掉白涉,再將這個凡人連同魂魄一起煉化掉。

    李道長:“不管怎么說,對方都是杭州城內的大妖,貿貿然……”

    娃娃臉不耐煩地打斷李道長的話,“他正虛弱,再說了,不是已經布下雄黃跟硫磺了么?”

    “況且,”他低頭看了眼許纖,信心又增了幾分,“有這個女人在,他不敢輕舉妄動的。”

    *

    林玉京等得不大耐煩,他看向青蛇,問道,“避水珠可尋到了?”

    此言一出,李青城不由得好奇地湊過去聽了。

    避水珠乃至純至凈之物,名為避水,避水功效反而不大被用到,最大的功效是克妖制邪,尋常小妖僅僅碰到就會魂飛魄散。

    青蛇一個妖怪,尋這東西做什么?

    這東西難尋,一旦落入水中便無色無味無形無象,只能用梨木乘裝著。

    再者認主也難,尋常人最多只能拿著它十天,十天之后若是不放入梨木之中,便會化為水,匯入最近的水源,再一次安靜地等待被發現。

    只是李青城并未得到什么消息,只看到青蛇搖了搖頭,道,“昨日白涉得了消息,說昆吾有,本想去尋,只被蛻皮這事絆住了。”

    林玉京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沒了往日的跋扈與不著調,眉眼里僅僅帶了些倦意。

    李青城見林玉京第一面,便覺得他與白涉雖生得一模一樣,但性子卻南轅北轍,只一眼就能分辨出兩人。

    但林玉京現在這個樣子與神態,倒讓人分不清他與白涉了。

    “快些去尋吧,”林玉京道,“纖纖總夢到水。”

    李青城多少知道一些白涉與林玉京的淵源,但也只知道一點,他可不敢好奇,他來這一趟只是為了問一件事。

    他站在青蛇旁邊,不知該怎么開口,本來是要問白涉的,只是正趕上白涉蛻皮,他現在走開好像不大禮貌。

    于是等了又等,只覺得自己命苦,為什么非得今天過來問,好不容易青蛇開口,問他,“你今天過來是做什么?”

    李青城松了一口氣,“我就是想來問問,白涉都給她吃了些什么東西?”

    雖未說明,但在場眾人都知道李青城話語里的她指的是誰。

    許纖。

    李青城又接著道,“鞏固魂魄的藥吃了倒也罷了,只是我瞧著,許纖吃過的丹藥似乎不只是這一種作用的?”

    林玉京聞言便笑,帶著些不懷好意與戲謔,顯然是對此心知肚明的,“你問了也是白問,他可不會承認的。”

    他就是這么一個膽小鬼,連自己的心都不敢承認,更何況是這種能暴露他心思的事情?

    問他你給許纖吃那些些丹藥是想做什么?為了報恩?那為什么給吃另外的丹藥,想讓她入道?為什么?只需想想那些帝王費盡千方百計吃丹藥是為什么就知道了。

    旁人或許想不過來,但林玉京清楚洞悉白涉的心思,畢竟換了是他也會這么做。

    他要她成仙。

    他不止想要一世的報恩而已,他要許纖長長久久地活下去,他要與許纖長長久久,永生永世地產生牽絆。

    他將這些隱晦的心思都揉碎在了那些替許纖尋來的藥里,死也不肯承認是因為愛,而是為了報恩。

    只是能騙得了誰呢?

    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第39章

    ◎白蛇◎

    許纖被一路攔腰提著只覺得頭暈得很,暈車就算了,這怎么還暈人呢。

    不過這么一暈,倒是不怎么害怕了,只恨不得立刻死了算完,反正早晚都得被吃,還受這破罪。

    被一路提溜到目的地,許纖才發現周圍有點眼熟,這不是她跟林玉京的房間嗎?書桌上還放著她的筆記跟林玉京給她寫的字帖呢。

    書桌上筆記半開著,旁邊是林玉京特意給她做的炭筆。

    臨到快死了,許纖看著這些東西莫名鼻子就有點酸。

    娃娃臉把她扔到床上,指尖隨手一畫,床前便有一道光芒亮了一亮,四周升起透明的屏障。

    他隨意轉過身,拎著小師叔衣領,將小師叔扔到了床邊,指尖夾著一只正在掙扎的紙鶴, “現在偷偷摸摸搞些小動作做什么?后悔了?可惜也晚了。”

    說著,便松開了那只紙鶴,饒有興致地看著它飛走了。

    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轉身走向許纖,放了她兩瓶血,將其中一瓶小的丟給了李道長,囑咐他,“你在這里看著這兩個人。”

    等娃娃臉一走,許纖就頂著李道長警惕的目光,立刻湊到了小師叔旁邊, “你剛才是給我師父傳的消息嗎?他能揍得過那個妖怪嗎?實在不行你再發個消息,讓他打不過就別來了。”

    幸好小花小草今天出去給人家除妖了,林玉京也有事出門了,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不然要被這該死的妖怪一網打盡了。

    而且聽這妖怪話音,似乎還是沖著她來的,連累到別人就不好了。

    小師叔扭過頭去不回答。

    許纖心道這都死到臨頭了你還在社恐個什么勁兒,就看他這個樣子,八成還要死在她前頭。

    李道長道,“你要跟那個妖女站在一起嗎?”

    許纖大怒,“你這顛倒黑白的牛鼻子,我看你是個妖道才對!”

    跟吃人的妖怪同流合污,還有臉說她是妖女?

    李道長冷笑了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與杭州城里的大妖有什么首尾,水性楊花勾三搭四的,引得那高家公子因為你消瘦得不成人樣,就是狐妖也沒有你這么浪蕩。”

    “現下無非是替天行道而已,若是放著你不管,也不知會有多少妖邪因你而興盛,那怨女不就是你催生的?”

    “看在你勉強叫我一聲師叔的份上,到時候我倒是能給你尋個沉眠之處。”

    許纖不言不語只是聽著,下一刻,忽然站起身來,綁住她雙手的繩子也隨之落下,方才的傷口沒包扎,繩子上的血跡斑斑。

    她一腳將面前那個白衣少年踹開,沒留力氣,十分力里有九分是私仇怨氣。

    “多謝小師叔的匕首。”

    她說著,抬手掐了個風咒,眸光亮得驚人,幾乎調用了身體里能夠調動的所有靈力。

    狂風驟起,席卷著風刃而來。

    書桌之上的紙張隨著風紛飛,房間內的東西俱都被刮走。

    這是她用得最好的一個法決,風咒原本是溫和的,大多數人只做趕路之用,只許纖用出來總是暴烈的。

    而且有些敵我不分,雖說大部分風刃都朝著李道長去了,但許纖身上也多了不少細小的傷口,鮮血很快染紅了衣袖。

    靠坐在床邊的小師叔白衣也被染紅了大半。

    她不管不顧,只一心一意盯著風暴中心的那人。

    當風止息,許纖看著雖然衣服被砍成布條,但渾身上下完好無損的妖道沉默了幾秒。

    他手中握著的正是剛才裝著許纖血的瓶子。

    怎么著,她這血除了提修為還能治療了?

    許纖沉默,許纖低頭,許纖抬手,許纖舔了一口自己的血。

    許纖發現自己什么都沒有感受到,許纖忽然跟唐僧感同身受了起來。

    小時候光覺得唐僧真煩天天念經,覺得孫猴子好可憐,現在發現唐僧真的好堅強一和尚。

    既然這血對她自己沒有用,也只能浪費點給那小師叔喝了,雖然許纖不大樂意給他,但怎么說現在那小師叔也算是站在她這邊的人。

    許纖剛想要去喂他,結果發現小師叔已經暈過去了,也不知道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被嚇暈的,但是這人果然像小花小草說的那樣關鍵時刻就掉鏈子啊!

    果然還是得靠自己。

    許纖壓榨了一下剩余的靈力,想再掐一個風決,有些遺憾先前沒問問李狗剩老師能不能自爆的事,不然不管怎么說也能帶走一個。

    正想著呢,發現李道長喚的是火決,周身漂浮著火焰。

    火克風。

    他伸手,隨意把玩著一團火焰,“我這神火遇風就長,遇水不熄,若你再用風決,只會引火燒身而已。”

    他顯然知道許纖的底細,知道她只擅長這一個法決,而許纖現在身上沒有武器,只要讓她用不出風決,自己便能穩操勝券。

    許纖差點都忍不住臉上的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火焰映入了她眼中,一雙杏眼比方才還要亮,她手上的動作仍舊沒停。

    甚至還有心情慢悠悠地問,“你知道火災致死的主要原因是什么么?”

    大多數不是死于火焰,而是因為窒息。

    即使這火焰傷不到他,煙霧也會進入他的肺,人總不可能不呼吸。

    這就是科學的力量! !學習果然是有用的!

    許纖不由得慶幸幸好那妖怪把她扔在了這里,她跟林玉京的院子里跟院子附近從來都不留侍從,旁邊就是蓮花池,即使燒起來,也只會波及一小片區域而已。

    至于那個小師叔,許纖心道一句對不住,反正早晚要死,還是再帶一個來得劃算。

    ……

    水汽彌漫,遠處的風帶來了極其細微的血腥味,蓮池之中的霧氣忽然開始涌動。

    林玉京抬頭,望向遠處,忽然開口問道,“纖纖呢?”

    他臨出門前跟許纖說過了,今天他可能很晚才回去。

    其實并不一定能回去,若是白涉這次沒挺過去,他作為白涉的心,也是存活不了的。

    林玉京本不想來,只是想到若是萬一白涉這個廢物沒挺過去,自己死在許纖面前,怕她難過,這才過來的。

    而且白涉受他的波動影響大,若是這期間林玉京跟許纖有什么接觸,他被一刺激出什么事,也怪不劃算的。

    他現在可惜命得很,若是不小心死了,就憑白涉對自己情愛跟心臟的那個態度,怕是這輩子都見不到許纖了。

    正想著呢,天邊忽地陰云密布,沉沉壓下去。

    月光被一絲不漏地遮住,屋檐之上,一雙棕黃色的豎瞳亮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本來想攢攢寫五千字一起發一章,但是俺狗窩里藏不住剩饃,只能分兩章發了hhh

    前幾天太忙了不想動腦子想著先日常過渡章結果剛剛回頭看看感覺劇情一點沒往下進!好煩! !本來計劃二十五萬字完結的,可能要多出幾萬字。

    第40章

    ◎白蛇(女媧補天忘了補了多少)◎

    青蛇面色微變, “金鵬妖。”

    猛禽本就是蛇的天敵,若是往常,憑著白涉的修為壓制住這金鵬妖綽綽有余,但此時白涉蛻皮還沒結束。

    與此同時,風也帶來了血的味道。

    蓮池之中傳來白涉的聲音,“許纖。”

    他開口的同時,林玉京轉身就奔向府邸之中,李青城猶豫了一下,隨之跟上,雖然這金鵬妖明擺著就是沖白涉來的,但許纖怎么說也是他的小徒弟,還是先去看徒弟一眼再說。

    金鵬妖倒也不阻不攔,饒有興味地看著林玉京與李青城的身影,又轉過頭來道,“就只剩下你們兩條爬蟲來陪我玩么?”

    他嘆了口氣, “倒是忘了, 白涉你正逢蛻皮, 若是你開口求我一求,我倒也不是不能等你蛻皮結束。”

    青蛇暗罵這金鵬妖,誰不知蛇蛻皮結束那會兒是最脆弱的?那死鳥說得仿佛他們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白涉不語,蓮池之中忽地蕩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從池心開始,水中暈開一重更濃重的血,徑直染紅了整個蓮池,隨后霧氣仿佛被人撕裂開來,裹挾著蓮池之中的水流瘋狂撲向屋檐之上的妖怪。

    青蛇也隨之變回原形,與這股霧氣一同撲向金鵬妖。

    一時間遮天蔽日, 不知過了幾時,才淅淅瀝瀝地落下來一陣血腥味濃厚的急雨。

    等水霧散去,蓮池之中的水池淺了一半,花葉交錯間,赫然是半人半蛇的白涉,下身銀白色的鱗片摻雜著斑駁的血跡,仍舊沿著鱗片邊緣往下滴落。

    白涉人形的時候就有一股不染紅塵的氣質,無情無心一般,只是那時候更近似于仙,如今卻是妖異詭譎。

    他抬頭,看向空中的金鵬妖,仿若浴血的玉像。

    金鵬妖捂著左眼,指縫間源源不斷地滲出血來,語氣既驚又怒,“你、你竟敢……”

    他沒想到即使是強行中斷蛻皮,白涉的實力竟然也如此不可小覷。

    白涉握緊手,仿佛捏碎了什么東西,隨著他的動作,金鵬妖竟然往后退了一步。

    這次是他預估錯了,金鵬妖心下開始萌生了幾分后悔之意。

    白涉盯著金鵬妖,一瞬不移,那雙平日里漂亮的梅紅色豎瞳此時甚至可以用猩紅來形容。

    因著怒意,那副仿佛神龕之上玉雕的神情此時才帶上幾分紅塵鮮活。

    金鵬妖聽見了白涉的低語。

    他說,“我會一點點放干你的血,直到一滴都不剩。”

    金鵬妖忽地想起來,在人間,蛇本來就是慣常跟仇恨,報復,陰冷這類詞匯聯系起來的生物。

    *

    尋找許纖的過程并不難,畢竟府邸之中只有一處火光沖天,在漆黑的夜里無比顯眼。

    大火驚醒了府邸之中的人,只是火勢實在太大,沒人敢深入進去,只在邊緣提些水進去,卻怎么也澆不滅那火焰,只能看它安靜燃燒,繼續往外吞噬蔓延。

    林玉京出現的時候,那些侍從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紛紛看向他,希望著府邸的男主人能給他們一個答案或者指示,只是林玉京顧不上回應任何人,只是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一頭扎進了火海。

    李青城在看到這火焰時驚了一驚,雖說許纖背下來了那些法決,但是他還沒有教會許纖火決。

    他進去之前往自己身上澆了桶水,調動靈力避開前頭的火焰,想開口讓林玉京跟在自己身后,奈何煙霧太嗆,開口便是一陣咳嗽,也就只好作罷。

    林玉京徑直往他跟許纖的房間沖過去,絲毫不顧火焰正在灼燒,仿佛不覺得痛似的。

    許纖一直沒沖破那死妖怪下的禁錮,剛剛才不知為何碎了,正拖著小師叔努力往外走,這死小孩,看著瘦得干巴巴的拖起來跟秤砣似的。

    拖延的時間太久,房梁開始往下掉,眼看著就要到門口了,一根房梁啪一聲掉面前去了。

    弄不好得交代在這里。

    許纖捂住嘴咳了幾聲,尋思要不再掐個風決賭一把,雖然根據她的控制能力,有很大概率引火燒身,但也有可能把火跟煙霧往相反的地方吹。

    正在猶豫間,就聽到了林玉京的聲音。

    下一刻,林玉京就出現在了她面前。

    就好像天神降臨一般。

    雖然這個天神有些狼狽,臉上抹了好幾道灰,甚至衣袍還燃著火。

    林玉京伸出手,“過來,我抱你出去。”

    許纖咳了咳,把地上的小師叔往前拖了拖,“還有一個人。”

    “已經死了。”

    林玉京看也不看,無視地上那人起伏的腹部,面色不改地睜著眼說瞎話,“可惜這么一個年輕人,”說著可惜,語氣里卻毫無惋惜之意。

    他催促許纖,“你快過來。”

    許纖:……

    好在后頭的李青城很快就過來了,幫著把另外一個人拖了出去。

    許纖是被林玉京抱出去的,到處都是傾瀉掉落的火焰,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傾倒,往外走時不時便有廊柱倒下。

    人在大火面前是如此渺小。

    許纖縮在林玉京懷里,在看到朝著自己倒下的廊柱時,唯一能做的事就只是閉上雙眼。

    只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襲來,只有耳邊傳來林玉京的一聲悶哼。

    許纖睜開眼,進入視線的便是林玉京漂亮的臉,在火焰的映照下越發顯得容顏艷麗。

    他用肩背擋住了那根廊柱,仍舊被壓得半跪下來。

    林玉京眉頭都沒皺一下,只在心里大罵白涉廢物,蛻皮期惹出這檔子事來,連累得他也變弱遲鈍了許多。

    許纖想說些什么,嗓子眼卻止不住的癢意,她忍不住咳嗽起來,也不知是咳嗽得太厲害還是煙霧太嗆,她發現自己竟然落了淚。

    林玉京聽她咳嗽,起身便往外走去,路過池塘的時候,他的腳步稍頓了頓,許纖察覺到了這一停頓,抬頭問,“怎么…咳咳怎么了?肩膀疼了嗎?放…咳咳放我下來吧。”

    她咳嗽一直停不下來,縮在林玉京懷里,一句話也說得斷斷續續的。

    林玉京方才給她浸了一塊帕子,讓許纖捂住口鼻,現下見她咳嗽得厲害,不由得蹙眉,伸手將那帕子替她捂得嚴實了些。

    “沒什么,先別說話了,出去之后去尋那方士給你看一看。”

    雖說上回被許纖揭穿了林玉京的遠方表哥就是那方士,但林玉京仍舊還是開口閉口那方士,好像要劃清界限似的。

    “也順道…咳咳…看看你的傷。”

    許纖方才經歷了那一番波折,身上靈力所剩無幾,見到林玉京之后心神就放松了下來,這才覺得疲累,靠在他懷里只想閉一會兒眼,結果稍一閉眼困意就襲來了。

    甚至林玉京把她放下之后都還睡得昏沉。

    許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夢里人聲喧鬧,也是在夜晚,火把隨著人群匯成一條長長的河流。

    周圍的人大聲叫嚷著,“妖女!”“殺了她!”

    一雙雙眼睛仿佛會發光一般,緊盯著她。

    許纖低頭,卻發現自己一身銀飾,紫色的露腰裙子,銀鏈在腰間細細勾勒出曲線,好似苗疆的打扮。

    這是夢,她想,別怕,她對自己講,卻仍舊慌了神,心臟如擂鼓。

    再下一秒,便不是這個場景了。

    許纖也不知為何夢到了自己溺水的畫面,冰冷的水灌入她的肺,她睜開眼,只能看到水面的一點光亮。

    這感受太過真實,真實到她在現實中也因為呼吸不暢而醒了過來。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有李青城在她身邊,浸濕了帕子替她擦拭。

    大概也不久,外頭的天還是黑的,人聲喧鬧,想來林玉京應該是把她放在就近的一個房間了。

    許纖坐起來,掃視了一圈,沒找到自己想找的人,想要說話,嗓子卻嘶啞疼痛,她強忍著,說了好幾遍,才讓李青城聽清自己的話,“林……林玉京呢?”

    只是在聽到這個問題時,李青城露出了一瞬停滯,仿佛許纖問的是什么難題一般。

    好半天才道,“我、我也不知。”

    其實是知道一點的,但是他實在摸不著頭腦,也摸不清林玉京的想法。

    誰知道他為什么在抱著許纖出來之后,又好像瘋了一樣折返回去呢?

    *

    林玉京站在池塘邊,背后是熊熊燃燒的火焰,他卻好似沒看到一般,只是道,“還不出來么?”

    好半晌后,才從水底浮出一個人影。

    正是李道長,他渾身濕漉漉的,出聲問,“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的?”

    “可能是因為你的臭味太明顯了吧,”林玉京嗤笑一聲,“把我娘子最喜愛的池塘都弄臭了。”

    李道長卻并未生氣,只是嘆了口氣,“她不是你娘子,她是個妖女,你們都被她蒙騙了。”

    “便是作為妻子,她也并不配你,不是么?不忠不孝,七出之條犯了個遍,林公子,你莫要被她迷惑呀。”

    李道長苦口婆心地勸道,“待我回去,便去請各方大能過來,替杭州城上下百姓除去這妖女,她不僅水性楊花,還與大妖勾搭成奸……”

    話還未落,一道寒光閃過,李道長心有余悸地看著護身符替自己擋下的那柄匕首,看向林玉京的目光帶上了忌憚。

    林玉京慢條斯理地收回手,“她才不是什么妖女。”

    李道長欲要再辯,卻聽林玉京又道,“便是妖女又如何?她也比你可愛一千倍一萬倍。”

    林玉京不耐煩地打斷了李道長再次的長篇大論,“我不在乎她如何,不管是喜歡什么都無所謂,喜歡漂亮男人也罷,喜歡殺人也好,甚至于就是愛吃人心臟,只要她高興,我也替她尋來便是。”

    他本來就無所謂許纖是好是壞,他只是愛她而已。

    但林玉京不高興別人貶低許纖,更不高興旁人喊她妖女,用那種看異類的目光看她。

    她會非常傷心的,林玉京想。

    他不能讓這個李道長活著走出這里。

    所以,“我要來殺了你。”

    而且,林玉京的目光落在李道長胸前那一顆剔透漂亮的珠子上,一瞬不移,眼里滿是勢在必得,有些傲慢地笑開來,“你那避水珠我也要了。”

    避水珠乃天下少有的寶物,除了能讓人在水中行動自如以外,還能克妖制邪,另外最出奇的一點便是難尋,若落入水中便無聲無息無色無形,猶如水珠,遍尋不到。

    白涉自千年前就在尋這寶貝了,沒想到讓他在這地方碰上了。

    李道長聲音嘶啞,“你不過是一個普通凡人而已。”

    他方才如此狼狽是因為被那小妖女給算計了,可現下他已經吸收了她的血,修為提了幾層,而且身上也沒有傷,靈氣正充沛,又有避水珠,對上一個受了傷的凡人,也不過是抬抬手的事情而已。

    林玉京不為所動,他一只手放在頸后,扭了扭脖子,發出一聲滲人的啪嗒聲,肩背處的衣裳被血染紅了幾重,他卻仿佛不在乎那樣,眼眸亮得驚人,仿佛將要面對的是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笑嘻嘻道,“凡人也能弒仙啊。”

    不長眼的東西,林玉京想,分明他才是那個披了一層凡人皮囊的妖邪,為了接近許纖才裝成了個人樣,這道士反而說許纖是妖女。

    李道長對上那雙眼,竟無端退縮了幾分,也不知為何那雙眼睛讓他想起捕獵時的猛獸。

    專注且兇猛,不咬死獵物誓不罷休。

    避水珠忽地亮了起來,避水珠是至潔之物,最克妖邪。

    他心下一驚,握住了胸前的避水珠,再次沉入水中。

    林玉京嘲諷笑了一聲,“膽小鬼。”

    隨后毫不猶豫地走入了水中,水波蕩開一圈,隨即便平靜下來。

    水面再次被破開的時候,只一個高挑的身影爬上了岸邊,水中一處地方慢慢現出一圈淡紅色。

    大概在避水珠那邊,林玉京勉強只能算半個人,仍在半個妖邪的范疇之內。

    他只覺得手中握著的那顆珠子灼燒得一陣劇痛,整個人神魂都快被灼透了去,手已經被灼燒到可見白骨,但仍舊沒松開避水珠,掙扎著爬上了岸,他實在不樂意跟那李道長待在一處池塘。

    只是,林玉京低頭,看著水面自己的倒影,下巴左邊那塊兒被避水珠燙灼到了一點。

    便如美玉有瑕,平白多了一點礙眼的污漬。

    他神色不明,抬手撫上左臉。

    避水珠造成的傷口,怕是極難好的了。人類的皮囊到底有太多局限,如今是他年華正好,若是再過幾年,便是這張臉沒被毀掉,也會被歲月摧毀。

    林玉京只要想到自己容顏不再,許纖厭棄自己的可能,心頭就翻涌出一陣淬了毒般的嫉妒。

    正想著呢,便見前頭現出一片霧氣,便知是白涉來了。

    只他第一個記掛著的就是將那避水珠扔*到了岸上去,瞧見青蛇彎腰,施法將避水珠收起來,這才整個人松了下來。

    林玉京一眼就看到了懸在白涉腰間那枚搖搖晃晃的金鈴。

    他心知肚明白涉的來意,也心知肚明自己的下場。

    畢竟若是換了他是白涉,也會這樣做,趁著虛弱將他這個分神收回。

    這一天無非早晚而已,不過無論什么時候,林玉京都會覺得早,但能用這個早換來避水珠他覺得劃算。

    只一點讓林玉京妒火難消,若是以后許纖瞧了白涉的臉,因為白涉跟他相像而對白涉有所觸動會讓他不高興。但再一想,若是許纖看完白涉的臉后無動于衷,好像也不怎么讓人高興。

    好在他給纖纖留了厚厚一沓書信,是早前寫下的,也早就提過,若是再找,定要尋一個比他生得更好看的男子。

    纖纖這么乖巧聽話,一定不會找到白涉身上去的,畢竟白涉生得跟他一樣。

    林玉京低頭瞥了一眼水中倒影,下巴處那點礙眼的傷口仍在那邊,燒灼到皮肉都發黑了,像是一處臟污,落在他眼里便格外礙眼。林玉京抬起頭,避也不避,似是下定了什么決心。

    一道白光自他心口浮起,伴隨著金鈴的聲音撞入了白涉心口那朵冰蓮之上。

    青蛇用梨木盒將避水珠收起來,好半晌后才道,“這可如何是好?”

    他也知道趁著這個林玉京被避水珠傷到正虛弱的時候,將林玉京收回來是再好不過的,若是錯過,再等下次怕是要等到他壽終正寢。

    只是,青蛇有些愁眉苦臉,“許纖還挺喜歡林玉京的。”

    【作者有話說】

    寫完看評論區,俺天又塌了,啊啊又犯老毛病了,一旦做好詳細大綱,故事在俺腦子里走完了,就很多細節會忘了寫,默認讀者住在我腦子里也跟我知道那些事情啊啊啊啊,晚上修了一點,早上起來等腦子清醒一點,準備把許纖前世的事稍微透露一點,本來想壓一壓的,但是好像不提前說一下顯得林玉京崩人設了,所以這章又添了點字數。

    她前世是苗疆小姐姐hhhhhh ,查了一下四川那邊好像就有,正好白蛇是四川蛇,我本來還很得意這一點,結果前頭忘了點,回頭看不知道這點確實莫名其妙啊啊啊,等我把下一章理順了再順一順前頭劇情,許纖前世是被人作為妖女喊打喊殺,但她不是因為白涉死的,一點是她苗疆的身份,另外一點就是她對妖怪的態度很容易引來名門正派的口誅筆伐,但不管遇不遇到白涉,她的態度一直都是這樣,也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或者事而改變,不對的就是不對。

    俺也不知道為啥故事明明順下來了,講的時候老出毛病,難不成是我這幾天太著急進劇情了嗎!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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