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青燈重樓(一)
晚間。明月當窗。
薛祈安坐在床沿邊,單手支臉,安安靜靜看一身青綠的少女背對他拆頭發(fā)。
她剛抽開那條銀白色的發(fā)帶,抖了抖散開的烏發(fā)。青綠衣袖翻動,露出截皎白皓腕。
發(fā)間流轉的月光也隨之游弋,襯得烏發(fā)似綢緞質地,隱綽露出截白皙纖長的脖頸。
好漂亮。
好想咬一口。
薛祈安移開視線,烏睫顫動,像是拂去眼底一瞬的波瀾。
他輕輕喊了一聲:“師姐。”
少女正在拆耳飾,回眸看他,耳墜的裝飾物叮叮咚咚碰響一片。
“嗯?”她發(fā)了個困惑的鼻音。
明眸對窗,一瞬噙滿皎皎月華,黑曜石般,抑或更勝一籌地閃閃發(fā)亮。
薛祈安忽然有點不自在,別過臉輕輕的:“我是想說,不抱師姐睡也可以。”
她沒理,哼哼兩聲。
床榻卻忽然一沉。
虞菀菀將發(fā)帶耳飾都收好了,坐到他旁邊,壓著他的手抗議:
上回是說這樣養(yǎng)頭發(fā)。
偏偏這塊山芋,還不停在動。
手卻被輕輕一拍。
“是吧。”少年低笑一聲,“所以師姐覺得對我用什么術法比較合適?”
方才還只是輕輕靠著,不大愿意特別親近她的少年,將整個腦袋壓上來了。
它逮著機會,偷偷摸摸要來看看他兩的激烈進度卻只看見少女微直起身,手搭在少年額邊輕輕揉著。
周圍有靈力波動。
薛祈安一時不察,竟又被她得手了,身子前傾。要么倒在她身上,要么倒在床榻……也是她身邊。
薛祈安由她抱住,也沒說認不認可,垂睫輕輕“嗯”一聲說:“我知道了。”
虞菀菀突然有些惱她的遲鈍。
少女腰間纏繞銀白色的尾巴,被龍看守寶物一般占據懷中,場面玄奇而又漂亮。
突然。天旋地轉。
不曉得她造了什么,少年神情不變,卻好似有種忽然渾身一輕的錯覺。
虞菀菀?guī)缀跏潜凰d在懷中,能小幅挪動,卻離不開他。
不消怎么費力,薛祈安就能輕易看見少女白皙面頰、朱唇黛眉,微敞的領口和從脖頸纏繞拂過的烏發(fā)。
“右手下去,硌我肩膀了。”
是合歡宗的造夢術。
薛祈安繃緊下頜,沒再吭聲,盡量照著她說的去做。
薛祈安怔了怔:“師姐?”
他果然不對勁,不曉得怎么會痛成這樣,還瞞著她不要她知道。
“……”
這些話一下變了意味。
她極輕伸手,試探地碰觸他的太陽穴,沒見他有反應才敢借著靈力交互作掩飾,偷偷放靈力近入他靈海里。
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
/
閉上眼,四周全被銀鈴和她的呼吸占據,甚至會想永遠沉溺于此。
她希望他可以睡個好覺,做個好夢。
不知為何,他忽然有陣口干舌燥,顫了顫睫毛,移開視線輕輕的:“嗯。”
從通訊接通時,少年就沒再說話,在她面前安靜垂眸,烏睫落著浮光陣陣。
虞菀菀問時就曉得話題到此結束了。
“師姐,最近不要總對我動手動腳,我有時會,”頓了頓,薛祈安才又抿唇輕聲說,“克制不住。”
她并不是想偷窺他的過往,安安靜靜待在他靈海里地那處花島,一動不動,神情卻不太好看。
另一塊,原主從不離身的通訊玉牌。
治愈術,絕不可能是治愈術。
是因為總不被好好對待,所以才會以類似傷害自己的方式,用愧疚感留住點什么嗎?
他看起來醒很久了,穿戴整齊,不聲不響地坐在床邊看她睡覺。
“喔,謝謝誒。”虞菀菀說。
他別過臉,松手讓她拿走了餐券。
他問她:“剛才——”
懷里多了團軟乎乎的物什。
“我看見師姐也很高興。”薛祈安乖順低頭。
虞菀菀很認真指導:
可被那對藍眸一望,她忽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別過臉含糊說:“麻煩您準備客房了,謝謝。”
薛祈安想著,遞了張粉紅色的紙給她:“合歡宗發(fā)的餐券,我剛去領了,就在樓下有提供早膳。”
他也沒完全說實話。
他瞥眼兩人握著的手,烏睫一顫,握緊她輕輕的:“嗯。”
懷里抱著的好似成個燙手山芋。
虞菀菀倏地伸手,在他反應過來前,隔著衣袍揪住他腰腹細細的銀鏈。
……嗯?
室內卻陷入昏黑。
她熄了燈,把她自己塞進來,找了個舒適的姿勢說:“今天先你抱我試試。”
言下之意,他們絕對會睡不習慣。
虞菀菀以為他在說尾巴的事。
這樣的承認,他聽得肯定也會高興嘛。畢竟他喜歡她的觸碰。
虞菀菀轉過身,少年睡顏很安詳,依舊是那副淡淡的并無太多感情的模樣。
睡覺其實挺無趣的,閉了眼就陷在黑暗里,醒前全都被困于永夜中。
完全想不到,他究竟是怎么忍著這樣的痛意,陪她各種鬧騰,不露分毫。
龍魄陷入了深思,感覺自己有點多余。
扯了扯,餐券卻拉不動,她困惑抬眸。
“還能聽見嗎?”少女好奇的嗓音緊隨其后。
這些話,他肯定一個都不會答。
虞菀菀剛睜眼,就墜入雙漂亮的霧藍色雙眸。
薛祈安垂眸:“我昨晚身體不大舒服,今早起來好像有人用過治愈術。”
他和光影的界限都好似模糊,美好溫柔得如霞光凝聚。
像是臨沸的水,離升騰只余一線之遙。
少年抿唇:“師姐,我們之前都分開睡的。”
薛祈安:“……”
可惡。
“腿往后一點,我怕你睡著把我踹下床。”
月光在銀鱗折射出寒涼疏離的光澤,卻又被銀白間若隱若現的青綠無形柔和。
眼尾紅痣秾麗得勾人。
通訊掛斷,他還在看她。
很淺很淺,幾乎快感覺不到了。
室內才總算陷入寂靜。
目光一如既往平靜,虞菀菀卻莫名瞧出幾分含蓄的委屈。
又問:“要準備客房嗎?”
要不是他睡著了,呼吸的頻次、溫度都不對,她還不會發(fā)現。
就算是男女朋友也沒人會熱戀中談論這種像是要吃牢飯的話題吧。
龍族耐痛,卻不是不會痛啊。
虞菀菀想了想:“是挺好的喔。”
“大小姐,您快回來看看吧。我們鋪子鬧鬼了,請好幾個道士都說無能為力——您不是成了修士么?趕緊回來看看吧!”
“什么?”虞菀菀裝傻。
皎月高懸,半敞的窗邊忽然多出道陰影。是那個裝著龍魄的小傀儡。
拂開少年遮面的烏發(fā),虞菀菀忽然發(fā)現他發(fā)間,有兩團銀白色的東西若隱若現。
虞菀菀很惶恐,立刻說:“你地址發(fā)我,我先過去看看。”
虞菀菀仰躺在床榻,掌心陷在綿軟被褥里,腰側被銀白的龍尾緊緊縛住,驚訝抬眸。
龍魄做了個嘴巴拉拉鏈地動作,想了想,還是原路返回。
對方卻會錯意,加把火道:“這事已經持續(xù)近三月,虧損都快抵上半年盈利。您再不管管,我們要破產了啊!”
薛祈安沒再問了。
虞菀菀拂開他額前碎發(fā),憑記憶去觸弄那點紅痣,認認真真說:“我喜歡你,當然是喜歡你自由自在、能干自己喜歡的事的模樣啦。”
她有點心疼,轉過身:“薛祈安。”
薛祈安:“說。”
少年輕輕的:“早。”
屋內又剩下他們倆。
對面是個咋咋呼呼的中年音,一聽她聲音就“哎呦喂”叫個不停說:
枕席間的溫度好似灼灼升高。
“這種想法是不可取的。不可以想要傷害自己,我會比較心疼的。”
很不正常吧。
果然聽見他溫聲說:“不要緊。”
還是分開睡吧。
虞菀菀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如果是這樣的話,不行。
虞菀菀卻忍不住一彎眉眼。
那他用尾巴纏她也不是第一回了嘛。
虞菀菀一個轱轆激靈了,想起昨晚的夢,她破產后拿著破碗去天橋流浪,又負債無數。
她扯住他往外,逆光笑著望來:“以后還要抱著我睡覺嘛?我也想抱你。”
他的嗓音從耳邊懶洋洋傳來:“這樣我就能依附師姐而存在了,生死也由師姐掌控,不挺好的么?”
看得好讓人高興啊。
腰部被他不曉得何時放出的尾巴纏住。
虞菀菀內心咬手帕,卻忽地想起薛祈安的幼時經歷。
虞菀菀猶豫一瞬,才接通。
會像抱個很漂亮的娃娃吧?好喜歡,想抱,或者被抱著。
結果他又反悔?就顯得她好傻。
懷里重新被塞得滿當。
忽然間,腰側玉牌動了動,卻不是合歡宗的那塊。
光是看到這種程度的他,好像就已經不能滿足了。
薛祈安不太記得上回睡個好覺是什么時候了。
頭頂倏地一重。
她很快洗漱、整理外袍,腰帶也綁好,卻并不梳頭。
少年抖了抖,摁住她的手,面頰微微泛紅:“師姐……”
沒多久,忽地響起陣銀鈴的叮當響聲。薛祈安立刻掀起眼皮。
少年抿唇問:“師姐,你昨晚是不是,對我做了什么?”
少年單臂撐在她身側,眸色比往日晦暗。對視時,卻很快別過臉。
“可是我也很想抱你睡覺誒——可以從今天開始練習。”
虞菀菀本來想說:是的。
……怎么還在動?
虞菀菀還在想原主是干什么的,一時未應答。
薛祈安揪她出去的動作,莫名就成了撥弄她頭發(fā)。
知道她在問什么,薛祈安輕輕“嗯”一聲:“不會吵。”
“用早膳嘛?我好餓喔。”虞菀菀卻打斷他,不曉得是沒聽見還是在逃避什么。
“師姐。”他懶得起來了,掀起眼皮看看她要做什么。
月光朦朧入內,映著床榻被褥里幾乎黏為一體的少年少女。
特殊情況要特殊處理嘛。
怎么搞的啊。
薛祈安揪著她后頸要將人從懷里提出來:“師姐——”
像是昨夜美夢成真了。
面頰被照得瑩白發(fā)亮,好漂亮,卻像隨時能消失似的。
黑暗里,隱約看見少年掀起眼皮望來,眼眸依舊明亮溫柔。
“可是那樣會痛還會流好多血,會死掉的吧。”虞菀菀也愣,由他揪弄她頭發(fā)。
好可愛。
它正要離開,卻已經被發(fā)現了。
虞菀菀又問:“你為什么不舒服啊?嚴重嗎?怎么不告訴我?”
前提是,他不亂跑。不離開她。不要因為其他奇怪的人冷落她。
忽然間卻被反抱住,腰腹也被她的腿壓住,以一種很親密地姿態(tài)完全制住他。
稍微假設一番,卻又好像特別有趣。
破產?
“那不可以。”
“不會吧。修士體魄強健,龍族疼痛耐受力又高,只要用術法及時止血就不會死。”
“不要亂動,我喜歡剛才的姿勢。”虞菀菀很不滿,重新鉆回來。
怎么老是搞成這樣啊。
銀鈴的每一聲,都在證實她的存在,清晰而又可感知的真實。
本來被薛祈安關外面了。
“早上好。”虞菀菀嘿嘿笑。
虞菀菀再忍不住,抱住他,整個人窩進他懷里,筑巢一樣睡著了。
虞菀菀僅存的羞赧蕩然無存。
對方欣喜:“大小姐英明!”
日記本說了,要相信她的夢。
虞菀菀忍不住攬他脖子說:“我昨晚做了個破產的噩夢,大清早看見你漂亮的臉真高興。”
本來只是回嗆她。
他已經取了腰封,外袍松松垮垮披著,烏發(fā)半散,安安靜靜望來,如尊精致昳麗的雕塑,漂亮到不真實。
虞菀菀正要說“好”,卻聽他補充解釋:“是大小姐之前和我說的,下次從合歡宗回來會帶喜歡的人回來——是這次嗎?”
他聽不見時才會覺得煩。
次日。
好像是和她名下產業(yè)聯(lián)系的。
他擰了下眉,也沒醒,倒是那兩個銀白色的角漸漸染成粉色。
可這樣又是一炷香,她還在動。
她好奇低頭,竟然是兩個小小的龍角,圓滾滾的。
聽見身后傳來極淺的呼吸。
……那還有什么能養(yǎng)頭發(fā)?
他收了尾巴,繃緊下頜拉她起來。
……果然。
最可恥的是,她竟然很心動。
即使早有預料,痛意還是如重物,一瞬壓垮了她的背脊。呼吸像是腳踩刀尖,血淋淋的刺痛。
薛祈安輕壓眼皮:“那要不師姐把我手腿都砍了算了。”
剛才為什么不承認喜歡他?
這天殺的不會是預知夢吧?
“你不要這樣抱我,硌人——頭抬一點,放我腦袋上。請把我當你的寶貝對待好嗎?”
虞菀菀:“我覺得——”
“要保密喔。”
過好一會兒。
龍在夜里也能很好視物。
可這回不一樣。
她醒時,薛祈安正伸手幫她掖被角。
不正常吧。
“既然是我,那就是我了。”虞菀菀忽然點頭,故意撅起嘴說,“沒錯,是我,所以你來親我一個當獎勵吧。”
虞菀菀食指壓唇,痛得額冒冷汗,依舊笑瞇瞇地做口型:
喜歡臉,怎么不算喜歡呢?
她也沒和異性同睡一張床,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設的。
“噓。”
等會兒,他們討論的這個話題正常嗎?
虞菀菀輕輕揉著他的眉心,輕之又輕地,靠著靈力交互相關的術法,將他的痛感,抽了一半到自己身上。
“我又不討厭你的尾巴。”虞菀菀說,嘿嘿一笑,忽然扯住他的手腕。
她正要說幾句騷話逗逗他玩兒。
第 52 章 青燈重樓(二)
修道者不重口腹之欲,出門在外,很多人更是攜帶果腹的丹藥。現在加上他們也只有三桌吃早飯
虞菀菀等侍從上菜,托腮問:“什么時候我們找合歡宗丹修,看看紫浮蘿能不能煉化了給你用唄?”
薛祈安:“不要。”
虞菀菀愣了下:“不要?”
“嗯。”薛祈安垂眸,接過侍從遞來的糯米雞,乖乖巧巧把荷葉扒了遞給她。
這是她點的。
也是他剝的第三個。
虞菀菀難免不好意思:“謝謝——但是你不吃嗎?”
“我更喜歡看師姐吃。”他如實說。
她身上沾著點荷葉香,聞起來都軟乎乎的。湊來時,薛祈安不動聲色稍偏身體,避開了她。
虞菀菀問:“為什么不要啊?”
耳邊銀鈴叮當作響。
他微彎眉眼,輕輕的:“我想留著師姐給的所有東西。”
虞菀菀:“可是……”
突然聽見人試探地喊道:
虞菀菀咽了咽口水,嚴肅說:“可以不摘。”
虞菀菀:“我看看痛不痛,確認一下不是做夢。”
好美色怎么了嘛!取之有道!
所以,她指的沒意思,是指不夠刺激?
他們消失在原地。
虞菀菀卻沒管到他的眼神。
本意是寬慰她不要緊。
他以一種,復雜古怪的眼神看她。
薛祈安拿起她放一旁的冊子,欲蓋彌彰地翻了翻,翻到頁筆記時,突然愣住,抬頭。
好奇。想看。
干嘛又想起來,晦氣。
薛祈安躲避的動作一頓。
薛祈安忍不住笑:“是。”
薛祈安垂眸,忽然撥開她的手,伸手溫聲說:“師姐掐我吧。”
明晃亮眼的光線里,那對如蝴蝶般的漂亮鎖骨愈發(fā)惹眼。
虞菀菀沒見過這架勢,嚇一跳,下意識去看看薛祈安。
“你在干什么?”虞菀菀低下頭,借由烏發(fā)擋住通紅的耳尖,輕輕問。
一聽就像嘲諷。
少年湊在她耳邊,手一路向下,動作近乎殘虐,嗓音偏又溫柔至極地說:
確實。
薛祈安別過臉:“嗯。”
虞菀菀“噗”地趴入大床中,也沒要秦叔帶薛祈安去客房。
現在離開的,也多在煉化機緣,沒必要因為私事折騰人家嘛。
虞菀菀發(fā)自內心說:“當初裝修還是欠妥當了。”
他很平靜說:“那個臺子確實不該裝。”
不過看她這樣子,也不像一兩下能破產的。
薛祈安第一遍看,甚至沒看明白。
虞菀菀忍不住低頭,指尖輕觸他的腹肌。
幼時把她帶大。甚至去合歡宗修行的時日,都是秦朗打理家產。
薛祈安隨手翻了翻。
秦朗拍拍手說:“好了,個忙個的去吧,有事我再找你們。”
薛祈安微笑:“很奇怪。”
他是大世家出來的,總知道要做點什么吧?
沒關系,她長大啦,能守住自己想要的東西。
甚至有獨立衛(wèi)浴!
虞菀菀經不得激,哼一聲,忽然撲過去抱住他,八爪魚樣掛在他身上。
虞菀菀試探問:“謝謝秦叔。但我太久沒回來了,忘記是干什么賺的這桶金。”
忍不住用指腹碰了碰,那兒還殘留著她的溫度。他輕笑搖頭:“其實我有點習慣了。”
一見她,他們像現代霸總電視劇那樣,立刻鞠躬:“恭迎大小姐。”
那點紅痣都泛著愈發(fā)妖冶勾人的光。
虞菀菀指著浴缸,和薛祈安解釋:“這是我老家沐浴用的,泡里面可舒服了。”
薛祈安下意識要躲。
很少看她這樣臉紅。真喜歡啊?
和剛才那份春.宮圖異曲同工。
估摸著她是弄完了,薛祈安慢悠悠披著外袍,睨她眼,驕矜開口:
……那她也不想要他痛嘛。
那就回合歡宗再說吧。
虛驚一場嘛。
“喔。”薛祈安說。
很快,金光消失,面前浮現一片金碧輝煌的建筑前。
可是為什么,她爸媽在哪都要拋棄她,要沉迷那些玩意。
在這套功法里,靈力行過脈絡,實際是在靈海里凝聚出身體結構。
之前不懂為什么他班上的夫子,提起虞菀菀總贊不絕口,說她是合歡宗一直在找的天賦型弟子。
他看向虞菀菀笑:“大小姐不記得了?這是您賺到第一棟房子時玩的游戲。”
虞菀菀指著浴缸正對的空地:“應該在那裝個臺子。”
冊子上確是她的字跡無疑,草擬著一份:《雷靈根的一萬種用途》。
她問他:“我給你量腰圍怎么樣?”
“也就是大小姐心善,才替他們還清賭場的賭債,沒叫那些人打斷他們的腿。”
她的烏發(fā)吸滿日光,也暖洋洋的。
立刻被他托住了。
萬一他摘了就不給她再戴了可咋辦。
他沒說話,就平平靜靜地看她,看得虞菀菀心里發(fā)虛。
現在懂了。
虞菀菀終于把冊子給對。
少年面色緋紅,烏睫輕顫,神情卻又是極盡冷淡,清醒得見不到丁點意亂情迷。
暖和得像個太陽。
“喔,那個啊。”秦叔擺擺手說,“已經不著急了,砸了點錢請人處理,剛弄好——還沒來得及告訴大小姐,大小姐就回來了。”
討債的知道她有錢,也不會總找她威脅;爸爸媽媽回來找她,也能留下來。
“喜歡?”他輕輕地問。
薛祈安:“……”
他很早就妄圖占有她了。
“師姐的話,干什么都不意外。”
感覺有點冷淡,他又說:“這樣啊,挺好。”
那現在裝?師姐想裝個什么樣的?
怎么這么乖啊。
他顫了顫烏睫,忽然松開她的腕,偏過臉輕輕喊她:“師姐。”
薛祈安打斷:“師姐,你別念給我聽。”
衛(wèi)浴還有浴缸!
秦朗。她家的管事。
指尖穿入她發(fā)間,安靜撥弄著。
袖下手指深陷掌心,像在隱忍著,難耐地克制些什么。
這是她幼兒園時候的夢想吧,當個有錢的暴發(fā)戶,身上掛滿黃金。
薛祈安:“……”
虞菀菀沒勸了。
身體都被電酥了,虞菀菀差點沒法掛在他身上,臉紅紅地往下滑。
雷靈根能在那種時候干那種事,薛祈安確實,大開眼界。
「她把他當親弟弟養(yǎng),卻沒料到他竟然想以下犯上。
“這樣也可以吧?我是不是暖暖的?”
他就笑說:“不想弄痛師姐,痛的話我告訴師姐一樣的。”
秦朗和藹笑笑:“只是大小姐好久沒回來了,我想著這事有紀念意義,才讓他們又試一回。”
“……師姐,你是不是給錯了?”
門一開,屋內甚至比外邊還亮堂,天頂地板全以黃金鋪就。兩側有仆從列隊站好,塞滿樓梯階。
秦朗注意到她身側少年,樂呵呵說:“這是大小姐的朋友吧?也是樣貌俊朗,一表人才啊。”
秦朗領著他們進去。
薛祈安順著她的話問:“哪里欠妥當了?”
是不能怎樣,他漂亮他總有理。
……離太近了。
她是來攻略他的。
虞菀菀愈發(fā)確定,原主就是她。只是不曉得,是什么時候被清記憶離開的。
正常大世家也不會有這種神金局面。
“是小龍。”虞菀菀打了個響指,方才被她碰過的地方立刻浮現片藍色幽光。
……小說?霸總?來都來了?
她很驕傲:“意不意外!”
她帶著他們到飛舟設的傳輸法陣,整好坐標后叮囑:“合歡宗弟子遍布天下,有事隨時向宗門求助,不要硬抗。”
“嗯。”虞菀菀不明所以看他,理直氣壯,“好身材不就是給我喜歡的嗎?”
等虞菀菀弄完,他顏面已是通紅一片,神色倒仍又涼又淡,好奇望去。
她在秦朗身后,就著十指相扣的手,撲過去抱了抱他。
比起害羞,更像是……不習慣?
有好久前千里渡的經驗,虞菀菀提前用過治暈的丹藥,這回倒是不再難受。
薛祈安垂睫沒再躲了,微微發(fā)抖地任她作為。
薛祈安立刻去摁住她的腕。
每回提起過去,秦朗就少不得罵她的父母:
……這都什么和什么啊?
“你這就是缺乏奉獻精神。”虞菀菀抗議。
虞菀菀忍不住想親他,腰間忽然被掐住,被輕輕電了一下。
薛祈安微笑:“哦。”
可不久前,她好像不再那么喜歡他。
余光瞥見浴室的洗面臺有寸卷尺,虞菀菀突然心念一動,拿來嚴肅看他。
身側突然玉牌一震,浮現幾行金字。是那位管家發(fā)來的地址。
虞菀菀抬眸,對上那對一如既往平和的藍眸,忍不住彎彎眉眼。
虞菀菀興奮了。
她伸手繞過他腰側,微微俯身,呼吸從他腹部拂過,如無數只小蟲爬過,灼熱滾燙,卷尺偏又很冷。
秦叔了然看他們笑,闔門而退。
白磚白瓦,襯得他愈發(fā)唇紅齒白,整間屋子都變得分外亮堂。
他不會記住的。
薛祈安掀起眼皮困惑看她。
她還發(fā)現了她自己的草稿。
鄔綺長老本來還想點幾個師兄跟著虞菀菀,被虞菀菀拒絕了。
虞菀菀咬唇,手指深深陷入肉中。掐出印記了也沒覺得痛。
虞菀菀用力點頭:“非得。”
寬敞浴室都莫名變得燥熱,他忽然又不太習慣。
少年被她折騰得眼尾泛紅,像種無聲縱容。那片藍色的龍紋消失后,他腹肌便是很漂亮瑰麗的緋色。
/
漂亮的東西實在太美好了。
他神色愈發(fā)復雜。
這樣想,是沒什么好害羞的。
可惜現代地產被壟斷,加上她本金不多,根本沒任何插足的余地。
薛祈安極輕抿唇,卻仍溫聲道謝。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痛惜看她:“大小姐過得很辛苦吧?都瘦了,也不像以前那樣喜歡渾身掛滿黃金了。”
虞菀菀新奇地多看他一眼。
那時是想,有錢了就能還完債。
耳邊是微重的呼吸。
確認屋子是自己的,虞菀菀歸屬感一下就上來了。
虞菀菀立刻就向鄔綺長老請辭。
“行。”
布局習慣也和她在現代差不多。
虞菀菀撇撇嘴。
虞菀菀目瞪口呆,再三確認地址沒錯后,拍了拍身側少年說:“薛祈安,你掐我一下。”
好吧,也沒見過。
掌心里塞入少年人骨節(jié)分明的手,溫溫柔柔牽住她。
沒看見他別的模樣,虞菀菀也不太失望,意料之中嘛。
房屋裝修風格和修仙界截然不同,并不用實木,更像是現代大理石的材質。
還有之前就看她畫過的那些火柴人。
感慨間,虞菀菀還記得來這的目的問:“秦叔,鬧鬼的事呢?”
虞菀菀不曉得哪來的狗膽,手忽然向上,在進胸部掐了一把。
他恥度果然好高。從來就沒見過他真正害羞,或者很失控的意亂情迷。
虞菀菀搖搖腦袋,打量這位中年人。明明素昧平生,腦海里卻有個名字往外蹦。
虞菀菀穿越前,想搞的也是房地產。
喜歡。喜歡。喜歡。
秦朗推開一樓最里面那間,那是她的屋子。
薛祈安:“那——”
下一瞬,少女卻悠悠說:“要是裝了,你沐浴更衣時,我就能坐那,正對著欣賞你的好身材。”
蘇爽中透露著一絲神金。
沒錯,是一片。
……掛什么?什么金?
被她直勾勾看著,他也沒什么太多的神情變化。
定定看她會兒,薛祈安忽然嘆氣,放下冊子,沒再說什么就開始脫外袍。
因此需要兩人配合,以免她上次那樣,靈力紊亂。
“大小姐的爹娘也真是混賬。以前覺得大小姐是拖油瓶,把大小姐遺棄。見大小姐富裕了,又趕上門認親。”
很快,外袍被搭到一旁。
她搭積木都不敢這么搭,從這片山頭到那片山腳,全都是巍峨大氣的亭臺樓閣。
后背卻更緊實地抵住那桌子,反被她摁住,半倒在臺上,手肘撐著。
她拿著卷尺,蹦蹦跳跳走過去,一點也不拖泥帶水地撩起他衣襟的下擺,更嚴肅說:“這是學術交流。”
“嗯?”
虞菀菀正忙著折騰他,沒注意。
他也只是發(fā)抖,抿唇安靜看她。
她已經碰到正中的溝壑,哼哼說:“講真,可以多吃,但增肥要適度啊。我喜歡你的腹肌。”
春.宮圖。
……經歷都是一樣的。
秦朗像長輩對待孩子那樣,嗔怪看她眼:“大小姐說,這叫搞房地產。”
“那就不是夢啦。”虞菀菀晃晃腦袋,高興地從他懷里出來。
嗎的她怎么會把春.宮圖給他啊?
虞菀菀:“……”
虞菀菀卻會錯意,很贊同:“我也覺得沒意思,都太常規(guī)了,沒什么好玩的。”
正是用玉牌聯(lián)絡虞菀菀的那位中年熱人,一身管家著裝,烏發(fā)一絲不茍盤起。看見她時,倏地“哎呦”一聲。
虞菀菀恨鐵不成鋼:“為什么誒?好東西。”
就算沒講他想聽的,也能有千萬理由解釋。
“我明白的,謝謝您。”虞菀菀說。
薛祈安卻沒翻:“非得?”
薛祈安想了想說:“合歡宗的夫子展示過這本。我看過,沒什么有意思的。”
虞菀菀看了眼,面色爆紅,一把搶過來:“忘記!你立刻忘記!”
如果有其他人看上他,要搶走他,那她也不介意采取點非常手段將他留住。
門內,熾熱大掌捂住她的嘴,她拼命搖頭,淚水和汗水一道浸濕烏發(fā)。
薛祈安:“……”
這神情可真眼熟。薛祈安揚了揚眉,沒等她開口就微笑:“不行。”
難得見她羞惱成這樣,好似恨不得找個洞鉆下去。
“說什么‘來都來了,難得富一回,早想體驗小說里霸總過的日子了’——當然,您也說這事兒太尷尬了。”
她掏掏掏,丟了本冊子給他:“鄔綺長老給的小冊子,第二百三十一頁,寫明應盡可能了解搭檔的身體——說了是在上進。”
突然間,手指被一根根掰開。
虞菀菀倏地撲他懷里,在少年怔愣目光里抬頭,彎眉一笑:
她剛量完,抬頭嘿嘿一笑:“你的腰圍是——”
聽說是家里有急事,鄔綺長老也沒多攔就放人了。
她還要勸,已經被塞了口糯米雞。
這樣就不會講些他不想聽的話。
尷尬中透露著一絲蘇爽。
少年放下筷子,捏捏她的臉笑:“師姐還是多吃點吧。”
隔著衣裳,少年托住她的腰肢,沒再有動作。卻借著這一點,靈力漫向她身體,好像真得有細電行過和停留。
肯定會更漂亮。
這么想想,她還挺牛的啊。
出嫁那日,新房里,門外就是她的新婚夫君。他敲著門問:“卿卿,你在嗎?門怎么鎖了?”
金光一閃。
她揉了揉他的腹肌:“我在贊美你!”
他都沒問她,就近乎有經驗地扯開中衣系帶,松了松領口,側過臉隨意問:“腰鏈摘不摘?”
“阿姐,回答他。”」
他下意識后退。
大家都是奔著浮屠秘境機緣而來。
那就是說不會破產啦。
“大小姐?”
并沒再說什么。
朋友。
甚至還配合劇情,上面寫著:大小姐X收養(yǎng)的家奴之子,偽骨科。
現在只想要他。
虞菀菀也愣:“嗯?”
好像在問她“那又怎樣?”
少年往身后桌子一靠,掀起眼皮,懶洋洋看她眼,沒再說話,什么意思昭然若現。
他還有覺得奇怪的時候?
剛剛卻又說,喜歡他。
虞菀菀:“拒絕無效!你不能阻止我上進!”
少年同樣困惑看她。
等會要出去看看嗎?
罵得真臟啊。
薛祈安好玩兒地戳戳她面頰,忍不住笑:“大概是,在試著取悅師姐?”
想要她一直留下來。一直喜歡他。
所以,都可以。
第 53 章 青燈重樓(三)
虞菀菀的腿橫過他腰側,腰也被他攬著,整個人以一種極親昵的姿態(tài)窩在他懷中。
地面的影子幾乎分不出你我。
愣了一秒鐘。
……取、取悅?!!
虞菀菀面色漲紅,一把推開他,
干嘛、干嘛總這樣,總這樣時不時冒兩句讓她想入非非的話!
她太無措了,落地還沒站穩(wěn),又匆忙后退撞到擺著的小板凳。
好在手臂被及時拽住。
薛祈安把她摁到凳子坐著,蹲下來,和她平視,摩挲著她腕側脈搏處溫溫和和問:
“師姐不希望被我取悅?”
他的目光蠻平靜,像團柔和的水,完全稱不上有進攻性。
可虞菀菀就是莫名不自在。
膝蓋的裙裳被揉皺又松開。
“這倒不是。”
虞菀菀錯開視線,低頭輕輕的:“其實聽著還挺開心的。”
比想象中的有沖擊一萬倍。
虞菀菀更用力咬了咬,玩鬧般銜住那層薄薄的皮肉,啃咬著玩兒。
周身全被他的氣息占領。他的臉也離得好近好近。
但……
薛祈安“唔”一聲,忽然將她從凳子拉起來笑:“師姐在這,就是取悅我了——我喜歡和師姐待著。”
末了又問:“鬧鬼一事,傳聞里怎么說的?”
他忽然,眉彎如月:“喵。”
虞菀菀欲蓋彌彰移開視線:“你好,請問有什么事?”
“虞家離華陽山近,大妖夜里下山時,周身帶起的黑霧籠罩在虞家內,像暈不開的烏云。還有人總聽見女子的哭嚎,才疑心是鬧鬼。”
故作埋怨的語氣。
看來合歡宗風評不如傳聞里的差嘛。
“然后呢?你想知道什么?”
虞菀菀耳朵突然爆紅,燙得嚇人。
虞菀菀只能依稀聽見他們說:“要不兄臺你先?”
她還問秦朗,先聽聽也好。
……
“那會留多久誒?”她又問。
沒有。完全沒有。
虞菀菀也沒那么好為人師,扭頭更關心薛祈安的動靜。少年卻并沒看她,側著臉往廊外看,面頰落有融融日光。
他側過臉看她,半邊面頰霎時籠絡于晦暗陰影間,沒太在意地彎彎眉眼:
人不該,至少不該對自己哪里漂亮不清楚。好端端一張臉,這一笑五官直接猙獰亂飛如男鬼。
虞菀菀別過臉:“可以倒是可以,但你能不能退后點說話。”
小陳忽然對自己的臉有了自信,將頭發(fā)撩到耳后,下頜輕揚,勾起左側唇角自認迷人地笑問:
說是男女朋友——這個世界里能叫道侶吧,他們有什么在一起的宣言嗎?
虞菀菀很謹慎:“我應該回答什么?”
“少主,長明燈找到了。在離這三百里的華陽山上,那只千年蛇妖手中。”
……薛家。
“虞大小姐。”忽然有人喊她,是老陳家的小兒子。
虞菀菀:“謝謝。”
銀光閃過,他的傷好似復原如初。可那只是障眼法。
秦朗又依次指著身后的人說:“這是老王家的二兒子,年二十四,年后要入京任職,大有可為……”
虞菀菀正要說話。
“聽說合歡宗雙修對兩方都有好處,便是普通人,也能延年益壽、甚或步入仙途——”
而且他這意思,還是別人和她講話他不高興,但看見她就高興?
“然后呢?”
“師姐。”
虞菀菀卻在想,這年頭還有人對合歡宗術法感興趣?
平日里他的氣息,總是又涼又淡。可偶爾,譬若現在,特別靠近時就是陣桃子味甜香。
虞菀菀好奇看著:“這是要做什么?”
虞菀菀也沒弄明白能要緊在哪,只是見他這又乖又嬌的漂亮模樣,莫名心軟。
少年輕描淡寫瞥他眼。
她又不是木頭,大美人說取悅她怎么可能不開心啊。
這是玩什么啊?
他聽說合歡宗術法以雙修為基礎,又喜歡換道侶,擔心她遇到些身體不健康的人。
明顯是姑娘家彰顯主權的印記。
“嗯?“
但她禮貌地不說話。
“師姐?”
甚至咬在那、刻在那還不夠顯眼,她需要更明顯的占有。
話語戛然而止,他震驚地看著少年微松的衣襟,喉結處明晃晃的齒痕。
誰看了都曉得他是她的。
享受到,差點克制不住地遵從本能,妄圖對她做點過分的事。
耳邊倏地響起輕而溫和的“喵喵”。
甚至他的好感度都沒到“喜歡”。
她很高興。
她烏發(fā)間露出的一點耳尖竟然隱約泛紅,薛祈安忍不住想捏一捏,卻只是垂睫,沒有半分動作。
“師姐可以咬我一口么?”
“我?”虞菀菀還挺奇怪的。
幸好沒拒絕,否則血虧。
半明半滅日光里,少年被她壓著肩膀,向后一推,撞在那片雕花的白墻上。他卻只是掀起眼皮,溫順看她,眸色澄明溫柔。
這一笑差點把虞菀菀嚇飛了。
小陳故作關切:“聽說虞家前些時日鬧鬼,幸好秦叔做事利落,已經處理好了。小生過幾日去寺里,定然會給大小姐祈福的。”
他抬手撥了撥衣襟。
忘記叫什么了,就叫小陳吧。
在她身后,少年張開背著的手,掌心卻一片血肉模糊。
和之前幾回完全不同。
腕卻被摁住。
力度很輕,卻完全不讓她掙開。
“是有點。”虞菀菀點頭,又扭成麻花,扒拉著他衣袖說,“但你溫柔善良漂亮的——”
薛祈安失笑:“好奇怪。”
說完,小陳笑:“不過虞姑娘不必擔心,今早有薛家的修士來過,說是妖祟已除。”
薛祈安低笑一聲,在她耳邊好心提醒:“師姐,你要再不快點,才是真的有人了。”
還真挺巧,不是么?
虞菀菀:……?
刻意壓低、只叫她一人聽見的清冽少年音,混著滾燙熾熱的呼吸拂過耳尖。
好奇怪啊。
“可以,我沒問題。”
虞菀菀一下就說:“不是!我只是沒反應過來。”
虞菀菀很體貼:“好吧。”
等她松嘴時,薛祈安也松開她,嗓音比往日稍稍喑啞。
等薛祈安推開她,她就到此為止。
少年低頭,碎發(fā)從額前墜落柔和眉宇間涼淡的銳意,輕輕的:
小陳:“聽說是華陽山有大妖妄圖飛升,近來得了秘寶,能添千年修為,在四處捉年輕夫妻修邪術。”
她松開搭著他肩膀的手,低頭借烏發(fā)遮掩神情:“要不,要不回去我再咬你嘛?這兒萬一有人呢。”
想了想,虞菀菀輕聲解釋:“沒在躲你,應該是因為……禮尚往來,我還沒想好怎么取悅你?”
“你在看什么呀?”她好奇。
他這副模樣都該請人畫下來,裱起來,日日掛家里欣賞。
虞菀菀哼了哼:“隨便你。”
秦朗接待中抽不開身,遣人請她過去,說是專門拜見她的。
對方明顯松口氣:“喔,師姐啊。”
虞菀菀猛地回頭,撞入少年含笑的溫柔藍眸。
少女卻推開他,一聲不吭,背對著同手同腳往外走。
不如他先物色一下,挑些知根知底又識趣自愿的合適人選給她。
他行禮打招呼,又拍拍最近的青年介紹:“這是老陳家的小兒子,年二十,米商,你們小時候見過的。一聽您回來,他就想同您敘敘舊。”
“唔,”薛祈安慢條斯理合上衣襟,遮住那道印記,驕矜說,“做點有意義的事。”
剛才都說好了,一夜情絕不糾纏。
薛祈安瞥眼會客廳的幾人,無聲笑了笑:“恐怕不能。”
等了等,薛祈安笑著說:“過會兒就會消的,和師姐在小臂上寫字的術法差不多。”
沒多久,家里來客人。
果然漂亮。看幾次都漂亮啊。
……他原本這么想啊?
……
溫熱的呼吸拂過她耳尖。
虞菀菀“喔”一聲,竟有點失望。
但這樣好像有點變.態(tài),虞菀菀說不出口。
青年勾起一邊唇角,曖昧笑笑。
介紹完,秦朗笑道:“他們其實對合歡宗功法感興趣,都潔身自好,也不求旁的,絕不會死纏爛打。”
“師姐不愿意的話,也沒事。”
忽然聽見聲細弱的嗓音:“那我要怎么理嘛?我說過討厭和你待著嗎?”
她瞥瞥身側正往會客廳望的少年,又不自禁一彎眉。
過會兒。
救救,誰來救救她。這種又羞恥又刺激的感覺是什么啊?
又是片沉默。
說是朋友吧,誰對著朋友又抱又啃還時不時來點顏色廢料。
薛祈安一揚下頜:“那有只貓。”
“然后不能用說的,要用貓叫來表示,‘喵’一聲是高興,兩聲是不高興。悄悄讓我聽聽。”
他俯下身,在偏暗的狹隘一隅,逆著光低頭溫聲問:“可以對我做一件事么?”
/
糾結間,薛祈安輕飄飄看她眼,溫和笑道:“她是我的師姐。”
對方卻一點點露出羞憤至極的神情,面色漲得通紅:“班門弄斧了!小生告辭!”
出門時,卻有道極淡的白霧從窗縫潛入,在他耳邊輕聲說:
等了會兒,那群青年卻都圍在一起嘀嘀咕咕,沒上前寒暄。
他笑著搖頭:“可以不告訴師姐嗎?”
她看眼薛祈安,沒來得及問什么,薛祈安就主動開口:“我和師姐一起。”
“師姐。”薛祈安卻忽然喚她。
虞菀菀:“是什么?”
虞菀菀踮起腳,試探著咬住他的喉結。
話都說到這份上,秦朗認為虞菀菀應該能懂。
龍的聽力很好,好到輕而易舉聽清他們的對話。
白霧悄然消散,不留痕跡。
那再等一會吧,不來她就走。
會客廳那,秦朗終于和青年們講完話,注意到從支柱陰影后走出來的他們。
薛祈安就頂著那張臉,低斂眉目,烏睫極輕地上下一顫,半遮半掩那點紅痣,好像挺委屈的。
她愣,一時竟不曉得怎么回答。
薛祈安頷首:“知道了。”
但沒有。
治愈術對龍族無效。
良久的沉默。
好像不是這個原因。
虞姑娘可以考慮我嗎?
青年頷首微笑。
他松開手。
“師姐不想的話,算了,我也不要緊的,不會覺得師姐討厭我而難過的。”
薛祈安拾起那本冊子,跟上去忍不住笑:“這個,師姐借我研究研究?”
虞菀菀手攀著他的肩膀,能感受到他不自主的微微戰(zhàn)栗。
薛祈安笑了下,玻璃耳墜折射澄澈漂亮的光線。
這是真的嗎?
“玩?zhèn)游戲么?”虞菀菀忽然笑,勾了勾他的尾指。
難得遇見對合歡宗術法感興趣的一波人,虞菀菀還在等他下文呢。
鄔綺長老給的小冊子都忘了拿。
“隨便。”薛祈安笑,指尖沾著銀光碰上她剛咬過的地方,“說過了,師姐對我做什么都可以。”
是只金藍異瞳的白貓,穿梭在青綠枝葉間,像誰家養(yǎng)的,很干凈。
“嗯?”很少被他這樣請求,虞菀菀一時沒反應過來。
銀光湮滅后,他脖頸卻出現個刺青樣的紋印。
虞菀菀怔。
“大小姐,您來啦。”
今天就是好奇怪。
但是什么,虞菀菀又說不上來。
是她寫他名字的那次。
秦朗樂呵呵行禮告退:“大小姐你和他們聊。”
……也許一輩子呢?
“師姐想我留多久?”薛祈安反問。
他指尖勾著領口衣襟向下,露出喉結喉結,笑吟吟問她:
薛祈安低頭看她:“什么?”
疼痛足夠他恰到好處地清醒。
虞菀菀:“從現在起,有任何心情的變化你都要告訴我。”
虞菀菀心跳加快,正要推開他時,他已經松了手。
虞菀菀沒應聲,卻明顯走慢了。
他并沒有推開她,手搭她腰側,竟用了點力迫使她更靠近自己。
好似方才過強的侵略性是種錯覺。
虞菀菀微笑,卻又聽他問:“虞姑娘身側這位,和您是什么關系啊?幼時沒見過,面生得很。”
算了——其實也沒很想真算了。
花枝在這兒。
但還是好有趣。
少年脖頸立刻紅一片。
好癢。
……他剛化龍也是金藍異瞳吧?
虞菀菀忽然就不敢對視。
更擔心了呢。
“咬夠了?”
但那青年看向薛祈安的眼神竟莫名帶幾分敵意。
她壓住少年的肩膀,慢慢湊近。
虞菀菀不自在別過臉,沒吭聲。
他們看起來精心打扮過,神態(tài)樣貌,莫名叫虞菀菀想起“花枝招展”一詞。
薛祈安用沒受傷的手去扯她的衣袖,溫聲問:“剛才為什么不等我?”
“理我。”薛祈安微彎眉眼。
他享受她的觸碰。
混在一起,好像夏日剛飲口冰鎮(zhèn)的桃子味氣泡水。
“我溫柔善良漂亮的師姐想玩。”少年熟稔接話。
虞菀菀對他沒印象,也禮貌回以微笑。
會客廳里,幾名樣貌還算出眾的青年正和秦朗說話。
他這模樣,就是要星星月亮,她都得想想上哪摘。
手忽然被握住,十指相扣。她詫異抬眸望去,卻先聽見聲:
“喵。”
少年在她耳邊,眉眼彎彎地哼了哼。
他合緊衣襟,看向那群奔走相告、做鳥雀四散的青年懶洋洋笑道:
“慢走不送。”
第 54 章 青燈重樓(四)
“慢走不送?”好像發(fā)生了點她不知道的事,虞菀菀狐疑問,“你在說什么?”
“嗯。”薛祈安單手捏住她的臉,看她被捏成金魚嘴笑道,“夸他們眼光挺好。”
“然后呢?”
“然后也僅能停留在‘眼光好’這一階段了。”
虞菀菀等一會兒,沒聽他再解釋:“你怎么像個啞謎人現在?”
薛祈安仍笑:“師姐也像個啞謎人。”
他完全不懂她在想什么。
時而喜歡他時而不喜歡,好像樂意和他待著,卻不樂意承認他是特別的。
虞菀菀不知道他在糾結什么,伸手勾勾他尾指:“不想說就不說嘛,我和他們又不熟。”
“那師姐和我熟?”他輕輕問她。
虞菀菀很奇怪:“不然呢?”
薛祈安一彎眉眼,沒再說話。低頭親了親她的耳尖,很溫柔地笑:“喵。”
“……”
虞菀菀捂住通紅的耳朵,一字吭不出來。
虞菀菀揮揮手:“等會兒見,我去找你——”
耳邊似有女子的哭嚎。
話未來得及說完。
可她沒有受傷。
是道渾身籠罩于黑衣的人影,衣擺下拖著條長長的墨綠蛇尾,周身盡是如墳頭般的陰濕氣息。
虞菀菀擰眉,覷著少年逐漸染紅的耳尖,正要說點什么。
“師姐?”少年困惑低頭。
虞菀菀:“解開。”
虞菀菀立刻就點頭應好,卻在奇怪,他怎么忽然睡下了。
沒人理她。
薛祈安笑瞇瞇的:“嗯。”
“我剛才看到這黑霧,就曉得妖物卷土重來。怕大小姐還沒離開會客廳,才燃燈匆匆趕來。”
虞菀菀禮貌敲門。
門還是未開。
秦朗匆匆趕來,面色驚駭:“怎、怎么……您當真遇到那只妖物了?那些修士不是說沒事了么?”
無意間碰到了點沒散開的粉色粉末,好癢哦。
剛才被躲開,她看著他那張臉,很不要臉地想起四個字:
“可以啊。”
……?
這下薛祈安也抿唇,不吭聲地看她。半晌,他低頭輕輕的:“解了。”
卻聽他嗓音更輕:“剛才。我自己。”
薛祈安:“……好吧。”
虞菀菀耳朵又紅了,立刻去捂他的嘴:“結束!我宣布游戲結束!”
她完完全全,不是在不高興。
虞菀菀憋悶地去掐他的腰,少年抖了抖,卻只安靜垂眸沒有攔她。
虞菀菀定定看他會兒,握緊他的手,到底沒法對他的臉生氣,何況他還傷著。
薛祈安也頓足,歪歪腦袋:“師姐?”
“那師姐什么時候讓我玩這個游戲?我也想聽師姐——”
“這算什么弄臟啊?不算。”
虞菀菀汗毛聳立,憑修士的直覺立刻將薛祈安往旁邊撲。可同一時,他也攬住她的腰,將她扣入懷中。
“師姐。”薛祈安忽然喊她。
薛祈安嗓音更輕:“不太方便告訴師姐。”
薛祈安垂眸:“嗯。大多數陣法對龍族無效,治愈術一類也是,只是看起來傷愈了而已。”
“不能碰師姐是我的問題,我太累了有點沒反應過來,對不起。”
秦朗在旁識趣開口:“我讓人帶小公子去客房,大小姐說帶您來時,就收拾出來了。”
“啊啊不要緊的!”虞菀菀趕緊說。
竟也是法器。
虞菀菀點頭:“您也當心。”
默然片刻。
不過好歹先撤了吧。
她從沒語氣這樣不好地和他講話。
虞菀菀點頭。
像是一點跳動的燭火,風吹不熄。
卻避開和她的對視。
秦朗倉皇行禮:“讓大小姐受驚,是我疏忽了。我馬上重新檢查宅邸。”
門在身后關緊。
……那條銀白的尾巴。
“大小姐,還有這位小公子,先離開這吧。稍后我再遣人,把那群修士帶回來。”
虞菀菀問:“鬧鬼是怎么回事?”
咚!
語氣也軟軟柔柔的。
/
霎時,銀光如煙花般炸裂,璀色愈甚,壓過卷土而來的黑霧。
他啟唇,涼涼淡淡說了四個字:“癡人說夢。”
薛祈安笑:“我盡量。”
所以她才總感覺不到他不舒服。
薛祈安才反應過來他躲得太明顯了——會傷人吧。
虞菀菀由他揉著額頭,很有意見地抗議:“這是我的劇本!你不要搶走!”
有人來領他過去。
末了補充:“可能是剛才有點累。”
……她就說,她就說薛家辦事不靠譜啊!
虞菀菀沒再問他傷的事。
四面庭院穹頂無形暗淡,暈開墨色般的黑霧。
他像是剛從水里拎出來的,水珠從他烏發(fā)眉睫滴落,襯得那對藍眸愈發(fā)幽邃莫測,如最晦澀深海。
虞菀菀:“不然以后都不準親我。”
虞菀菀想禮貌告訴她:“謝謝,但不了,我也很喜歡。”
手卻被躲開了。
萬籟卻忽然歸于寂靜。
少年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譏誚勾唇,眼尾淚痣閃著妖冶冰涼的紅光。
他說的不錯,蓮花燈四周如有無形屏障,尚未褪去的黑霧統(tǒng)統(tǒng)避開。
薛祈安目光微動,垂眸溫聲:“多謝。”
又是喜歡。
“你殺不了我的。”那是個女人的聲音,略微沙啞,卻很猖獗。
只是他還加了點,那盞長明燈。
太不要臉了,以至于她想想就尷尬得有點說不出話,沉默地保持沉默。
可她能聽見有桌椅挪動的聲音,應當是有人起身了。
她記得他用藥粉是有效的,藥粉一股腦往他手上倒問:“什么時候的傷?誰弄的?”
“薛祈安?”虞菀菀忽然有點不安,想著要不要破門而入。
薛祈安:“不……”
回去時,虞菀菀突然發(fā)現手腕有幾滴干涸的血跡。
他低聲說:“我想先回去了,在屋里等師姐可以嗎?”
嗙!
書房內。
他難道直接和她說,發(fā).情期會控制不住想對她做很奇怪的事嗎?
反應過來什么,她臉霎時垮了,抿唇看身側少年。
晦暗不明的天色里,少女逆光而立,玉睫低垂撲扇,唇也抿著,整個人都好似不太有精神。
“不算大傷。只是龍族免疫治愈術,才比較嚴重。”
“師姐。”薛祈安牽住她的衣袖,輕輕的,“不是故意躲的,對不起。”
欲擒故縱。
那點橙光落在他眸中,似于眼底燃起的火苗。
“沒有討厭師姐。”
薛祈安稍愣,才用左手戳戳她的唇角笑:“小事。抱歉啊,剛才一時忘了,不小心弄臟師姐手腕。”
儼然在回答方才那鬼祟的話。
“薛祈安,你。”虞菀菀不曉得該說什么了,更不曉得為什么會這樣生氣,胸口悶悶地。
薛祈安說:“不客氣。”
“原因呢?”虞菀菀盡量心平氣和。
“謝謝。”虞菀菀仰起臉看他。
虞菀菀愣。
“他們詢問我華陽山的事,我便想重金請他們除妖。薛家除妖美名天下皆知。”
搞不好屏蔽得還不止一次。
不曉得什么質地的布料,有點像冰絲,卻又綢緞般柔軟光滑,貼耳朵挺舒服的。
便是薛家修士也無法除去,只能先行鎮(zhèn)壓,從長而議。
是剛才那女妖的緣故么?黑霧對她來說是癢,薛祈安是妖,會不會另有其他作用?
他又輕輕解釋:“我應該在睡覺,睡醒去找?guī)熃愫寐铮俊?br />
門忽然開了,露出少年修長挺拔的身影,卻渾身濕透了。
她看向蓮花燈又問:“這是?”
虞菀菀用腦袋全力撞他。
果然,被躲開了。
她隱約聽見,像有人貼著她耳朵說:“小姑娘,我挺喜歡你這具身體的,不如給我用用?”
他溫聲解釋:“其實——”
虞菀菀這才看清幕后黑手。
秦朗卻說:“這是大小姐上次離開前留給我,說燈燃則百妖退避,讓我在緊急情況時用。”
冰涼至極,像是千年雪山新融的冰水。
虞菀菀用他的衣袖貼住耳朵:“你的問題,衣袖必須給我冰耳朵。”
虞菀菀猛地抬頭:“免疫?”
她要干掉那人。
薛祈安伸手牽她:“我在。”
虞菀菀撥了撥還滾燙的耳垂,忽然揪住茶白色的衣袖。
虞菀菀氣笑了。
薛祈安打斷她:“不要來找我。”
長明燈引魂,為生魂指路,渡亡魂還陽。可那位女妖意圖飛升,得到長明燈后,發(fā)明種邪術,以人命祭燈,換自己修為。據說殺到一定數量,就足夠飛升了。
心里掛念著薛祈安,她并沒再和秦朗說什么,很快告辭。
但這樣的疼痛轉瞬即逝。
……那之前,他受傷的時候用完治愈術,全都是這樣?
虞菀菀不說話,去扯他的手。
話語戛然而止。
最濃郁黑暗間,似有橙光閃過。
有幾滴水珠濺到她手背。
“大小姐?”
四面起疾風,草木簌簌,朗朗白日間從遠處忽地響起幾聲悶雷。
薛家說,她只有不到百年的道行。如今遠勝一般千年大妖,正是因為殺了不少人。
但癢意轉瞬即逝,她沒放在心上,突然被捏住后頸提出來了。
“我也沒想到大小姐第一次帶人回來,就帶這么俊的小郎君。”他笑著打趣。
溫熱寬厚的大掌覆緊她的耳朵。
虞菀菀趕緊扶他:“這與秦叔無關。您也不曉得妖怪會來的。”
她一下愣住,怔怔看他。
秦朗口中,女妖的身份和小陳說的大差不差。
他到底怎么回事啊?
少年面頰留有不正常的潮紅,耳尖也紅紅的,看起來莫名奇怪。
虞菀菀驚愕:“你怎么——”
薛祈安親昵地攬住她,拿下捂他嘴的那只手,咬了咬她的指尖:
/
他不說虞菀菀也知道。
“搶走?”
忽然,廊內一道陰風刮過。
虞菀菀打斷他:“實話。不然不用和我說了,不想聽。”
那就是沒什么要緊事。
秦朗和她說:“具體我也不大清楚。鬧鬼之事持續(xù)三月,可之前那女妖從未露過面。還是近來,有薛家修士上華陽山捉妖,才曉得和此事有關聯(lián)。”
她被猛地拽入屋內,壓在門板上,撲面而來的濃郁黑暗幾乎要將人吞沒。
比起哭嚎,或者更像是尖叫,飽受折磨后似殺豬般的尖叫,幾乎穿透耳膜。
可虞菀菀能知道,那并非她的本體。
為什么不開門呀?
秦朗領著他們往回走,面色也不好看:“收了那么高的酬金,辦事就這效果?真當虞家的錢是大風刮來的?”
會客廳只余他們二人,那群青年真得比鳥雀四散還快。
他怎么突然奇奇怪怪的?
它從她的腿向著腰部一圈圈纏繞,幾乎把她捆成了粽子。
而且妖族死后,魂飛魄散,卻也該留下枚妖丹以作證據。
聽見薛祈安輕輕的:“師姐能讓我去客房待著么?”
沒人應。
“怎么弄的?”她直接問,丟個治愈術過去。
薛祈安沒意見,笑說:“喵。”
掌心一陣灼燒般的刺痛,好似拿電鋸割開道傷口,再撒點鹽水,痛得她一時無話可說。
秦朗:“一時半會說不清,去書房,我再和大小姐細說吧。”
秦朗也憂心忡忡:“大小姐近來還是小心點,盡量少出門,或者早些回合歡宗吧。”
卻被什么絆倒,差點摔一跤
虞菀菀去牽他:“但你是不是有哪不舒服——”
但那鎮(zhèn)壓的效果,顯然不大好。
薛祈安又把她屏蔽了。
能猜到薛祈安絕對瞞了她不少事,但她也是的。不想說就不說吧。
他把她扣得很緊,似想揉進骨血的力度。
他沒事,她倒是額前通紅。
薛家留的嗎?
他勾了勾她的尾指,嗓音卻像因這樣小幅的動作,不受控制地發(fā)顫。
“嗯!我喜歡看你嬌嬌的漂亮模樣。”
她垂眸悶悶說:“不可以有下次。”
薛祈安抿緊唇,由她拽住傷的那只手,把方才的話咽回去重新說:
像存心不要搭理她。
那是完全不靠譜啊!
漂亮的、絢爛的銀白光如驚雷般,撕裂整片濃郁黑霧。
虞菀菀又敲了敲:“是我,你最溫柔善良漂亮的師姐!”
尾音上揚,貓爪似地在她心尖撓了撓。
虞菀菀瞪他,忽然反應過來點事,拍掉他的手:“你靈力交互屏蔽我了。”
薛祈安錯愕看她,伸手去揉她通紅的額頭,竟又沒忍住笑:“師姐可真舍得。”
何況還是當著旁人的面。
他手里托著盞小巧的蓮花燈,燭芯不隨風動,燃著詭譎的青藍光。
數道驚雷從天劈落,直接將她碾為粉色粉末,消于黑霧間。
……可還是好不高興。
少年掐住她的下頜,不由分說地,低頭吻住了她。
第 55 章 青燈重樓(五)
虞菀菀只被這樣兇地親過一回。
烏瓷古鎮(zhèn),他也是失控。
如一場疾風暴雨驟降,宣泄的洪流幾乎將她溺死,和之前那樣溫柔的親法截然不同。
虞菀菀連一點聲都發(fā)不出。
他咬開她的唇,含住她,迫使她仰起臉完完全全地承受。
氣息也不由分說地占領她。
她的腿被抵著,背也壓緊門板,地面龍尾盤踞,完全沒有一點躲閃的空間。
虞菀菀的發(fā)絲被他五指穿過,牢牢錮緊后腦勺,只能從他唇齒間汲取微薄呼吸。
面頰被少年鴉羽般的烏睫戳著,又癢又麻的。
不曉得過去多久,他才松開她。
唇齒間帶出條極細的銀線。
虞菀菀窩在他懷里,面頰通紅,胸膛輕輕起伏,整個人都軟綿綿得提不上力氣。
沒等她緩過勁,少年抬起她的臉。
他很專注看她,
那對藍眸在漸漸適應的黑暗里,愈發(fā)清晰。像抔烈火,從他眉睫燒到她心底。
可倏忽間,腳踝被冰涼滑膩的東西纏住,在裙底向上。
少年眼尾微微泛紅,發(fā)帶早在方才混亂間被扯落,烏發(fā)于身后披散,妖精似地勾人。
絕對會是他的。
他神情平靜溫和,不像有不高興。
冰涼的水滴從他發(fā)間墜落,沒入她衣襟,虞菀菀忍不住一抖,避開他的視線,兩頰通紅。
薛祈安被她壓住,聲音發(fā)顫,明顯像在忍耐些什么。
之前在烏瓷古鎮(zhèn)時,青姬提過發(fā).情期沒法躲,只能壓抑再堆積到下一回。
虞菀菀合不住嘴,嗚咽出聲。
手無意識從他衣擺下,攀住他的后背,那兒的確是整片傷疤。
她還貼心地給他倒點藥粉,笑盈盈的:“之前在壽字盤里不就說過嘛?偶爾失控也沒關系。”
她惱怒瞪他一眼,面頰微紅。
可勁仗著張臉釣。
親完了就說說他怎么回事吧。
想要完完全全馴服他。
他咬開她的衣襟,一路向下親。
四角小燈被靈力點燃,屋室一瞬亮如白晝,在地面投落道重疊的影子。
那顆淚痣如朱砂點綴,紅艷艷地掛在眼尾,勾得人心旌蕩漾。
他輕輕的:“只是因為很喜歡師姐的氣息,師姐姐再待這,我是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
她什么也沒來得及說,唇再度被堵住,柔軟溫熱的舌尖又探進來新一輪掠奪她的氣息。
銀白的龍尾從桌面撤離,速度卻極慢,也不像往日那樣驟然消失。
尾巴還弄她一下。
薛祈安笑而不語,低頭親在她脖子正中。
他的。
這樣就會一直是她的了。
“親完了?”虞菀菀不自在地別過臉。
……好的,桌上挺好。
可忽然間,他伸手。
虞菀菀差點驚叫出聲,面色漲得通紅,猛然抬手捂唇。
虞菀菀咬了咬他的唇:“想看,讓我看。”
應該能算男女朋友的關系?那這樣說是挺過分的。
虞菀菀頭皮發(fā)麻,快發(fā)出尖叫雞的聲音:“你給我解開!”
“師姐現在能睡著嗎?”
唇瓣被他的拇指揉開,齒間塞入兩節(jié)手指,壓著她的舌尖攪了攪。
少年烏睫一扇,覆住她的手背,溫和含笑地說:“師姐想的話,現在就可以試試。”
沾濕的涼水早被妖力蒸發(fā)。
完完全全地馴服。
虞菀菀輕輕“喔”一聲,從桌面跳了下來,第一下差點沒站穩(wěn)。
淚珠很快被溫熱的唇瓣緩緩吃掉。
可現在,好想看。
她在這兒,他就完全樂意永遠是她喜歡的模樣。
他掐住她的腰,連解衣襟細帶時也不愿意松,唇齒銜住細帶的結抬眸看她,像在討她首肯。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少年掀起眼皮,眼底卻一片比濃墨深邃的晦澀。
他側過臉,咬住她的耳垂重重玩弄:“這樣至少能證明我是被師姐豢養(yǎng)的,我屬于師姐。”
桌面有把刻刀,像是雕制傀儡的那種。現在毫不留情地扎在少年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背上。
他扯開她的腰帶。
薛祈安看著,忽然笑:“虞菀菀。”
可虞菀菀從沒那方面的經驗,也沒做好準備。只是看他這緋紅的漂亮模樣,心好癢。
他但凡換另一種語氣,換另一種態(tài)度,她都估計都不會這么不猶豫。
血液外溢,染紅青白交疊的衣袖。
“我當然也喜歡師姐。”
薛祈安揉了揉少女的眉心,俯身咬住那瓣柔軟的唇瓣,吞住她倉皇的嗚咽。
親他和被他親完全是不同感覺。
薛祈安已經低頭:“要。”
她同不同意都只會是他的。
親他時,他臉紅得特別快,而且她不太容易發(fā)暈,更好欣賞他。
他本來就很敏感,皮膚容易泛紅,被她用力掐更是。指縫已經能看見極明顯的紅意。
薛祈安平平靜靜看他,不久前的意亂情迷,好似在那一刀后都歸于寂然。
尾巴也全盤上來,筑巢般將她圈起禁錮。
虞菀菀忽然松手,撲去抱住他,牽扯到了忍不住哼一哼。
她只要存在,就是他喜歡的模樣。
她仍抱緊他,悶悶說:“因為就是很疼嘛。”
他讓開和門之間的路。
她忽然弓起腰背,腳趾蜷曲,指甲在他后背抓出一道鮮紅的印記。
虞菀菀看著他漂亮的眉眼,忍辱負重:“……隨你吧。”
他嗓音帶著喑啞的甜膩,連呼吸都比往日重,把她的手搭到自己腰上,笑著從眼尾一路吻下來。
椅子被乒鈴乓啷撞翻一片,床榻一沉,少年少女緊貼著倒下。
真刺激過頭了。
他的手常年連劍布著層厚繭,即使刻意放柔動作,碰觸時她依舊免不了顫抖。
她也依舊脹得慌,即使只一點兒,幾乎能感受到跳動的脈搏。
他松開她,垂眸很溫柔地望來。舌尖卻向右一偏,隨意將兩人雙唇牽出的銀線吞吃入腹。
少年人的唇滾燙熾熱,親吻時又是毫不收斂的力度。
薛祈安偏過臉,喉結上下一滾說:“師姐,出去。”
不待她說點什么,問點什么,腰腹忽然被龍尾纏住。
是他的。
有第一次親吻的經驗,薛祈安很識趣:“對不起。”
“不要緊的。”薛祈安在她耳邊很溫柔說,取過一旁散落的茶白發(fā)帶綁住他們的手。
薛祈安忍不住笑。
默然片刻。
虞菀菀:……?
她毫無招架之力。
意亂情迷盡數被震驚和心疼取代。
燈芯跳動一瞬,床榻吱呀輕響,未放落的紗帷被震得掉落,茶白色的外袍無聲落地。
太刺激了。
薛祈安明顯也不好受,額邊青筋微凸,汗珠滴滴墜落。
薛祈安也環(huán)抱住她,撫弄著她的烏發(fā),低頭在她汗?jié)竦念i窩親了親:“我回去會好好上課的。”
“小事。”虞菀菀說,能猜他的意思應當是這些事應當是道侶間才能做。
她的手背被緊緊壓住,少年撐著桌子半跪在她面,俯身擠入她腿.間。
綴他腰間的銀鏈叮當碰撞。
虞菀菀愣:“嗯?”
“師姐……”
卻忽然聽他說:“我不是真想趕師姐走。”
剛才就是,碰觸時她會有非常有趣的反應。他咬住,摁住少女發(fā)抖的身軀低笑:
剛才也是。
這不就是“喜歡”的最好結局么?
“薛祈安!”
她終于忍不住:“你能不能別磨嘰——”
血液滴落,屋內彌漫著桃子味異香。
讓她把他更多沒見過的漂亮模樣都私藏起來。
讓她看看他更漂亮的模樣。
虞菀菀便也不再提,垂眸好奇:“這是干什么?”
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失望了。
虞菀菀猛地回神,震驚抬眸,撞入對如晦澀漩渦般的雙眸,再不復往日的涼淡清傲。
薛祈安還要說點什么,虞菀菀已經不耐煩了,捧著他的臉又親。
……
少年垂眸看她,些許汗?jié)竦念~發(fā)垂落眉前,乖順問她:“師姐會喜歡嗎?”
讓她看看他更多的樣子。
他真得親好久好急好兇。
薛祈安懶洋洋的:“沒。”
她的腿被尾巴纏住,另只被他的手摁住,向內探了探。
像探進蚌殼間,穿過毫無威懾力的防線,精確抵達藏掩的柔軟蚌肉。
上次還是墻呢。
虞菀菀下意識閉眼,手卻被打開,抽走一直緊握的那截衣袖。
他什么也沒說,指腹揉了揉她紅腫的唇瓣,低頭再一次湊近。
但她到底按捺住,乖乖的:“好。”
“薛祈安!”
之前也是這樣,他動作柔,但會不管不顧地把她那點高峰延長,或者再加一次。
可從始至終,少年面色都未變分毫,微彎眉眼安安靜靜看她,眼尾淚痣閃著妖冶紅光。
陳年舊傷留下的虬結瘢痕?
“我喜歡師姐。”
虞菀菀抿緊唇看他。
她繃緊下頜:“薛祈安,不要向我許下任何承諾。我害怕失望。”
“嗯,對不起。”
那點紅痣被燭火映得愈發(fā)勾人。
“喜歡,喜歡你個頭!”她怒罵,眼淚流不盡地嘩啦啦再來。
她的師弟。她的小龍。她的攻略對象。
可修仙界這么多年來,民風早趨于開放,合眼緣、你情我愿即可,也不必非要道侶,更何況是合歡宗。
虞菀菀揪緊被褥,稍羞赧地別過臉:“隨便。”
她強忍著不發(fā)出奇怪的聲音,屈膝踹他。少年腰側捂暖的腰鏈在她小腿前留下淺淺的凹印。
是道侶契的彌補方案。
“嗯。”虞菀菀想說點什么,半晌卻只垂眸輕輕應一聲。
屋內門窗緊閉,卻驟起疾風。
少年的修長陰影籠住她,卻沒說話,好似因她這樣明晃的拒絕而不大高興。
他就笑:“那別做夢了。”
別過臉時,喉結忍不住一滾。
這會是她的。
他又親上來了。
要是可以看見她更過分的模樣就好了。
虞菀菀一驚:“薛祈安——唔。”
好痛。
虞菀菀一口咬住他,嗚嗚咽咽說:“下次你再敢翹課我殺了你。”
身體驟然落空。
剛才就是,隔著層門,他就很想用尾巴將她纏繞住,吻過她的每一寸。
五指慢慢收緊,卻有抹粉紅不死心地往外鉆,再被蠻橫夾住。
虞菀菀咬緊牙,不肯發(fā)出聲音。
他也同樣是她的,永永遠遠。
虞菀菀崩潰:“睡什么睡!這狀況誰睡得著啊!”
虞菀菀攀緊他,赧然回嗆:“你不說我也知道好嗎?”
“嗯?”虞菀菀沒反應過來。
下頜先一步被掐住,唇被微微捏開。
終于能知道這發(fā)帶作用了。
薛祈安忍不住笑,眉眼彎彎,如往日般溫馴解釋:“這都是師姐那本小冊子上寫的。”
眼瞼卻突然被親了親,羽毛樣的,很像安撫的一個吻。
漆黑的寂然間,忽然躍起點燭火。
沒什么大不了的。
那兩片薄唇也被親得濕潤。
少年立刻不動了。
虞菀菀雙腿發(fā)軟,靠著門板下滑。
像場無聲又愿者上鉤的誘.惑。
薛祈安什么也沒來得及說,就被她揪住衣領,扯著向下,震驚地看她吻上來。
她哼兩聲,揉了揉他的紅痣很嚴肅:“但我有個要求,你別老選桌面這種又硬又奇怪的地方。”
每個字都好似細細咀嚼過,再一點點往外吐,帶著灼烈的勾人意味。
虞菀菀止不住發(fā)抖,推他:“不要親——”
“所以,不要難過也不要誤會。”
虞菀菀看得面頰發(fā)熱。
他卻沒再動作,俯身親了親她唇角:“對不起。”
虞菀菀下意識收緊力度。
手綁在一處,他的任何舉措都相當清晰。她不單要親身感受,還得跟著感受他具體是怎么操作的。
拿起她的手放在脖頸處。
虞菀菀卻走過來,站定到他面前。
薛祈安像是會錯意,眉頭緊擰,汗水混著滴落,望來時神情卻依舊溫柔。
他靠著附近的博古架,下頜微揚,額邊汗滴不住墜落,好似光是挪動尾巴就用盡渾身氣力。
少年推開她,目光恢復清明,卻仍有明顯的掙扎。
這叫什么啊,書到用時方恨少。
他就又笑說:“還有上回,我的尾巴碰到師姐時,師姐也會臉紅。”
領口霎時一松。
他摁著揪他衣襟的手,抿緊唇望來:“龍族的道侶契和修士的不一樣,我不會。”
少年烏睫一顫,好像很知道什么樣的神情,她會容易心軟。
又嬌又漂亮有時有點變.態(tài)的模樣全是她的。
綿長歡愉里,他已經比開始冷靜許多。
所以想要馴服。
回神時,她已經被擺置在桌面。
……他就釣吧。
他后背也濕透了,衣服濕漉漉地緊貼身體,勾勒結實漂亮的線條,可還能摸到點……
“標記和結契都不行,總得讓我感受到師姐的存在吧?”
少年翻身壓住她,嗓音明顯不再平穩(wěn),像有什么終于壓抑不住決堤了。
“師姐。”
和之前不同,這次明顯目標明確。
下一瞬,她是真尖叫:“薛祈安!”
他在她脖子邊蹭了蹭,嗓音聽起來竟有點委屈:
好奇怪。什么都好奇怪。
虞菀菀已經沒閑心欣賞他的臉。
那對藍眸似融著抹很濃郁的晦色,如猛獸進食前,恣意妄為的預警。
虞菀菀沒敢抬頭看他的神情,側臉借著烏發(fā)遮掩,糾結要不要說點什么圓場。
她的。全是她的。
像對待枚珍貴的蚌殼,他兩指很輕地撥開,指腹壓在正中蚌珠。
虞菀菀屈并起腿,雙手環(huán)膝,慢慢地將自己縮成一團。
吻也就驟止。
虞菀菀縮緊手指,根本不敢隨他動作去碰。
但他樂意被她完完全全馴服。
虞菀菀愣了愣,忽然別過臉:“不要。”
少年停住動作,抬眸溫順看來,微濕的烏發(fā)拂過她肩頭。
虞菀菀怔愣看他,手被握住一點點收緊,看著那片漂亮的肌膚因她而起的瑰色。
全都在薛家弄的?怎么會這么多啊。
他自己也說過,發(fā).情期會失控。
她就樂意被釣,最好再來點狠的。
每回都遠比上回難耐。
遮掩蚌珠的最后點軟肉被撥開,最底偏硬的部分很快被找到。他指尖扣了扣,好似想將它挖出來一樣。
他一點點沒入,溫柔地說:“所以,再試一次吧,師姐。”
他的。
虞菀菀能猜出他的狀況。
虞菀菀被親得迷迷糊糊,忽然腰間一松。
少年白皙如玉的面頰,甚至那點紅痣,都會被染上因她而起的漂亮緋色。
他摩挲著她的輪廓,低頭親在她眼尾。
“進來標記我。”薛祈安輕聲的,眼尾紅意愈甚,似將哭未哭的勾人意味。
薛祈安親在她身前一點嫣紅。
為、為什么要在桌上啊!
只有他能聽見的銀鈴聲,叮叮當當充滿整間房屋。
“師姐好漂亮。”
能猜到她大抵是想馴服他。
可他什么動作也沒有,只是伏在她頸窩黏黏糊糊說:“進我靈海里。”
虞菀菀耳朵更燙:“有話快放——唔。”
她喜歡漂亮的東西。喜歡他。
他只能聞到她的那股甜橙香。
可這種時候的這種話,和她平日里那種輕飄飄的歡喜話完全不同啊……
她想說:“先讓我緩會兒,沒力了。”
第 56 章 青燈重樓(六)
呼吸交織纏繞,屋內溫度點點攀升,四角幽幽小燈都泛著曖昧溫柔的暖光。
有幾滴溫熱液珠墜落,是他額邊的汗滴,落在她面頰上,又很快被擦去。
那對藍眸如團漩渦般,勾著她墜落。
虞菀菀卻忽然莫名其妙分神一瞬,看到另外的景象,真實得好似她曾親眼所見。
星河璀璨,天燈高懸。
千樹霓虹流光轉。人群接踵比肩,攘攘如溪流奔涌,行過處盡是歡聲笑語。
虞菀菀飄在他們頭頂,看見了自己。
還有薛祈安。
/
他們牽著手順人流往前走,周身輪廓被天燈映得溫柔朦朧。
她蹦蹦跳跳的,和身側少年說些什么,左鬢垂落的小辮子一晃一晃。
薛祈安一如既往安靜聽著,眉間映著天燈璨璨火光。鬢邊也有根小辮子,在右側,和她恰好對稱著。
天燈一盞盞升起。
她勾著他的手指問:“你不是不愛看天燈嗎?為什么忽然說想來?”
順著瘢痕,一點點往下親。
少年彎彎眉眼:“我在。”
萬物漸遠,聲音寥廓。
“嗯,再有看你的,都該看你親我。”
如團煙花轟然炸裂。
他頓了頓,眉眼不見一絲陰霾,笑吟吟的:“所以我一點都不想師姐出門。”
薛祈安倒是笑:“師姐好厲害。”
匆忙跑開了。
是條綴著鈴鐺的銀鏈,捆住他們的手腕。
又比上一輪還殘忍的動作。
沒再去提其他的了,虞菀菀看眼周圍說:“這兒有好多人在看你。”
鴉羽般的烏發(fā)從她面頰拂過,帶著潮熱氣息。榻間溫度不住盤旋上升,如將沸的燙水蒸騰不已。
薛祈安卻微勾唇角,拽住她的胳膊,把人扯到懷里,攬著腰低聲說了句什么。
驚雷般的妖力蠻橫扎進她的靈海。
“那有什么是重要的?”
和她綁縛的手十指相扣,悄悄向下,不由分說地掰開她一節(jié)指尖碰了碰挨最近撐到發(fā)白的部位。
“你別天天說混賬話。”
“也有好多人在看師姐。”
末了,又遲疑地補充:“還親了好多地方,師姐要我揉揉什么的么?”
“我最開始沒問師姐,就做了那些事,師姐明明可以直接殺了我的。”
是之前在他背上摸到的那些吧?
依舊克制而溫柔,沒有半點啃咬或是試圖留印記的想法。他只是描摹般親著,卻很完全是要她蠶食殆盡的窒息溫柔。
他咬住她的耳垂,溫溫柔柔的:“我之前讓師姐別待這,但師姐不聽,我也沒辦法了。”
少年常年練劍,肌肉遒勁,每處都恰到好處得漂亮。被室內燈火一照,汗水透亮,有種很晦澀的勾人。
掐住她的那只小臂血脈僨張。
“我就想要別人都沒有的。”她抱緊他說。
“獎勵?”
很漂亮又線條分明的后背,除了……見不到一塊好肉。甚至辨不清有什么東西留下的傷痕,太多太深了,像道道虬結的樹根盤踞著。
“師姐還沒分神夠嗎?”
耳垂忽然被咬了一下,聽見少年極近的、含笑的嗓音:
稍微快了點,但沒經驗,能理解。
眼尾紅意將退未退,紅痣都更紅了。
煙火倏地于星空炸開,卻無人在意。
虞菀菀又碰碰他捅他自己的那只手,稍微有點心疼:“話說,不痛嗎?”
她戳戳他眼尾的紅痣笑:“也許我們可以先找到長明燈的另一種燃法呢?”
桃子味的甜香一瞬將她吞噬殆盡。
虞菀菀唇角耷拉,碰了碰。
少年歪歪腦袋看她,烏發(fā)從肩頭滑落,逆著光看不完全清,卻能辨身遒勁肌肉,有瑩亮汗珠墜落。
被褥他也都洗干凈拿出去曬好了。
虞菀菀點頭:“是的,我就是你在想的那個意思。”
她忽然松開他,背著手向前走幾步,銀鏈些微頂起衣袖也不在意。
倒是虞菀菀先反應過來,拍拍他的胳膊,很貼心地寬慰:“你前面挺不錯的,很溫柔。”
薛祈安似要拒絕。
太直白了,她也不好意思問,往他腹部含蓄地看了眼。
“我至少希望,別人有的師姐都有。”
視線卻又如實質般滾燙地落在他后背。
當時他忽然那樣,都嚇到她了。
不曉得說了什么,虞菀菀一瞬漲得滿臉通紅,怒道:“薛祈安!”
少年嗓音很柔和,穿過嚷嚷人群,挾著清風吹卷入耳,卻許久沒得到應聲。
至正午,她連抬手指的力都不剩。由著薛祈安將她抱出來,洗漱梳頭,換衣服,再塞回清理干凈的被窩里。
他愣了愣:“現在?”
他一彎眉眼:“可能沒有。”
虞菀菀弓起腰背,腦子也“嗡”一聲,倏地什么都聽不見。
不確定她在看什么,倒只記得她天天“漂亮”說個不停。
深陷黑暗中一切就變得格外明顯。
虞菀菀瞪他:“這不本來就是嘛?”
虞菀菀好容易緩過勁,瞪眼說:“轉過來,讓你師姐看看怎么回事。”
他的面頰被染上明媚漂亮的暖光,眉睫也一片烏金色,卻愈發(fā)顯得人似玻璃所制般脆弱的易碎。
虞菀菀看著他倆愈湊愈近。
“當時注意力全在師姐身上了。后來師姐倒過藥粉,就更感覺不到什么。”
“這、這倒也不至于。”
薛祈安愣了愣,難以置信看她。
“假設一下嘛。”
“我以為師姐不會同意的,也沒想把師姐弄疼。”
可在這種時候,靈力交互的屏蔽會自然解開,他那奔來的洶涌情緒幾乎將她吞沒。
虞菀菀心癢癢的:“其實我還有一個問題。”
交疊的衣袖被掀起,隱綽露出點銀白發(fā)亮的物什。
薛祈安捏住她下頜,掰正對準他,俯身咬住她的唇:“師姐不要不看我。”
她肘撐著他膝蓋,仰起臉:“我就好奇嘛,不是說蛇那啥時有主副之分的兩個嘛?蛇是小龍,那龍呢?”
虞菀菀:“啊?”
“是計劃。”
“其實還好,我本來也不太在乎疼痛。”
如果剛才那個印記打了就更是——可惡,她有點后悔。
那姑娘面色通紅:“抱、抱歉。”
默然片刻。
“早晚有天我要錘爆他們的腦袋。”虞菀菀哼哼著很不滿。
意思應當是要他主動牽她。
唇上溫熱的觸感卻愈發(fā)明顯。
少年俯身湊近,摁彎她的腰,龍尾識趣地纏住她的腿。滾燙細密的吻順著后背脊柱一路向下。
神經都像被狠狠一撞,震得她頭皮發(fā)麻,好似要完全被什么吞沒。
“不好意思。”她拍了拍另個姑娘的肩,笑說,“能麻煩你不要一直指著他評論他的樣貌了嗎?不太禮貌,而且——”
他想了想說:“我不是太在意這些,所以之前沒怎么管。但要弄掉也挺容易——唔。”
她嘿嘿笑,撲去抱他:“偷偷告訴我嘛,又沒別人知道。”
“我剛才等了一下師姐,但師姐沒什么回神的跡象。”
虞菀菀實在受不了,逮住一兩間隙,推開他往旁邊躲,剛至榻邊,卻又被拽著腳踝拖回來。
是虞菀菀一直想要看的漂亮模樣。
“……”
……他為什么可以很真誠地講這些鬼話啊?
力他出,樂她享,還能欣賞漂亮的臉蛋,吃虧的怎么也不像她。
她手緊緊抓住被褥,渾身發(fā)顫地要躲,卻被龍尾纏繞得緊緊的。
“唔。”
“都是薛家干的?”她輕聲問。
他拿下她的手指,在唇邊親了親,嗓音愈發(fā)輕:“那之后白玉殿會是師姐的,日月海也會是師姐的,我有什么都會是師姐的。”
薛祈安一時不曉得該說什么:“這話,你是怎么敢問的?”
話語微頓,虞菀菀回頭彎彎眉眼笑:“他是我的。”
薛祈安偏過臉看她:“師姐?”
……?
“因為師姐沒看過。”
不曉得哪冒來一陣雨,濕漉漉地打濕整片,他也只是放慢速度,指尖搓弄一下。
虞菀菀連腳趾都蜷起,咬住他伸進的指節(jié),“嗚嗚嗚”地抽泣。
她哼了哼:“不告訴你。”
烏黑的腦袋仍從被褥里倔強鉆出來。
虞菀菀嗚咽一聲,側臉埋入枕頭間。
她好似化成一葉小舟,顛沛云端間,時起時落,毫無規(guī)律地跌跌撞撞。
“獎勵呢?”
“師姐要我抱一下嗎?”
虞菀菀顫抖不已,揪住他的腰鏈怒:“你差不多該適可而止了。”
學過頭了,他這絕對學過頭了。
那片燈火被更近的觸感取代。
虞菀菀昂首挺胸走回去,哼兩聲,很不滿地瞪他。
他才稍頓動作,低眉安靜望來。
虞菀菀卻不太有精力去賞析了。
最璀璨燈火處,少年垂眸看她。
好少聽他這樣說。
她甚至都還沒緩過神,他又再次掐住她。龍尾纏住她縮起的一條腿拉開,充當繩子用,牢牢固定她。
虞菀菀攀緊他的小臂,盡量放穩(wěn)聲線:“你回去把那個小冊子還我——薛祈安!”
他腦袋在她脖頸一蹭,很像撒嬌,呼吸和嗓音都柔柔輕輕的:
終于能切實感受到發(fā).情期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虞菀菀:“嗯?”
太久沒聽她說話。
忽然注意到他右下腹有一道隱綽的瘢痕,明顯向背后延伸。
少年垂眸很乖順地替她整理衣領,還有頭發(fā),籠絡好放到一邊,不壓著妨礙她躺下。
這到底是怎么忍的啊?
窗帷掩著,少年坐在她榻邊,烏發(fā)披散,眉眼聚著暖和燈火,托腮彎彎眉眼:
窗沒合好時,紙會“嘩啦啦”作響亂動不已。他除了摁緊外,放任不管。
“喔。”虞菀菀晃晃腦袋。
忽然說:“吻我。”
虞菀菀:“你到底有幾…”
眉眼忽然被捂住,視線一片昏暗。
那對藍眸如深海般吞沒她,再不復往日涼淡清冽,瞳孔全被她占據。
她被翻來覆去捉弄。
半晌,才側過臉,烏發(fā)撥到一旁轉過來背對著她。
忽然間,少女騰起來撲去抱他。
虞菀菀再忍不住,咬著他手指啜泣。
發(fā)帶很快被浸透了。
他笑著強調,卻垂眸,輕輕牽住少女的手,十指相扣,扣得很緊。骨節(jié)用力到泛白。
她立刻就說:“否則不準親我。不準碰我。什么都不準了。”
說話間,他卻又前進一寸,抵住片薄薄的什么,像碰著了花瓣。
卻只像開始的訊號。
薛祈安立刻擰眉,拿被褥蒙住她腦袋,擰眉:“師姐,你亂看什么呢?”
相當荒謬的一個上午。
甚至遠勝她想像的漂亮。
他撥了撥她額前碎發(fā):“長澤夏祭時的天燈宴相傳是天下一絕,不少人都會遠赴而來觀賞。”
“沒結道侶契的龍族不能生育;剛才師姐走神時,我也看了看那個小冊子,有提到修煉的事,師姐都不必擔心。”他含著她的唇含糊說。
少年卻依舊很溫柔地親吻她面頰,冷靜而克制地一點點向下,好似最初不是他失控。
兩人都愣了愣。
少年側過臉,眼眸被燈火映得晦暗異常。他咬住她的唇,再度欺身而上。
她耳朵發(fā)燙,卻還向他伸手:“抱一下就好了。”
虞菀菀反應一瞬才明白他的意思。
少年安安靜靜看她,沒有說話。
薛祈安乖巧問:“比如?”
他就解釋:“師姐之前說‘親完要抱’,剛才我親了師姐好多回,抱的次數沒對上。”
薛祈安掀起眼皮:“說。”
眼尾染著濕漉漉的紅意,并沒在已經過去的漫長時間里消退,連淚痣都紅得妖冶。
少年不曉得是沒聽懂她的言外之意,還是壓根不在意,伏在她肩頭,悶笑說:
周圍人群熙攘而過。
他完全不帶任何情.欲,就單純地,很認真在問她。
她還以為發(fā).情期的失控會很那什么……
水藍色衣裙的少女仰起臉,忽地放輕語氣問:“等長明燈點燃后,等他們都回來了,你要做什么呢?”
“師姐也很溫柔。”
密密麻麻的刺激愈發(fā)強烈,虞菀菀抖了抖,忍不住繃緊身體。
/
這話說的,虞菀菀霎時有點怒。
像神經元伸出的突觸般接碰受體,和她緊密相接,傳導每一點風吹草動。
合歡宗的術法是能保證她受益匪淺,恢復極快,但神經的過頻繁刺激依舊難以避免。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絢爛。
薛祈安彎腰抱住她。
穹頂天燈璀璨,星河絢爛,夜空燦燦如白晝,時而還夾著乒乓炸開的煙花。
她輕輕的:“而且說好了,死之前都會聽我的。”
少女低眉弄了弄兩人間的銀鏈,叮叮當當的輕響,在人群中并不明顯。
卻突然聽見聲悶哼,暖流淌過。
“不可能的。”
她親在他背部
她撐起身體,從他那離開。離得急,兩人都悶悶一哼。
虞菀菀拿走他給她咬的手指,想起方才,別過臉,借烏發(fā)遮掩通紅的面色。
汗珠從他額前墜落,劃那點過紅痣,淌過他和她身體每一寸溝壑。
他抿緊唇看她。
她又哼,把方才兩人十指相扣的手伸到他面前:“剛才是我主動牽的。”
嗓音還帶著懶洋洋的沙啞。
“可能差得多。”聽見少年很輕很輕地說。他松開手,卻用條發(fā)帶遮住她眼睛。
薛祈安發(fā)抖,摁住她的手。
鈴鐺之下,十指相扣。
他一抖,手緊握成拳,喉結滾動。
但是好溫柔。
像在逃避什么,又像這個問題根本沒答案。
可是、可是剛剛不才……
他松開她的手,親親她微蹙的眉心:“是,但不重要了。”
虞菀菀仰起臉震驚看他:“你不是結束了嗎?”
一只手。就光是一只手啊。
許是剛結束的緣故,他比平日里都軟乎,攬著她,跟只剛曬完太陽暖烘烘的貓似的,在她面前袒露肚皮。
他像在對待一團紙,揉得皺巴巴,再一點點撫開。
搖搖欲墜的堤壩終于盡數坍塌,洪水一瀉千里,勢不可擋地橫沖直撞,再不復先前冷靜的克制。
后腦勺卻被一把摁住。
“……”
半晌,少年才別過臉,耳尖發(fā)紅,勉強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本體的話,一樣。”
所以都藏起來了?
虞菀菀好奇打量他,伸手撥了撥他的腰鏈,真神奇哦。
第 57 章 青燈重樓(七)
虞菀菀又在床上躺了會兒才要起來。期間秦叔來過一次,說再有半個時辰就能用膳。
“薛祈安。”她坐起來,勾勾少年的手指問,“你背上的傷,想要處理掉嘛?”
薛祈安微愣:“嗯?”
虞菀菀就掰著手指和他說:“剛才我想了想,回去可以先問合歡宗的醫(yī)修。如果他們處理不了,我們可以先去長澤。”
“長澤的醫(yī)修很出名,附近一百里的城也有聞名天下的鑄劍師,我給你鑄劍也方便。”
“除此之外,南方的云禾、濛州醫(yī)修都蠻出名。不過是不是要看看藥修?那也可以去長澤,長澤的藥修也厲害……”
薛祈安給她倒了杯水遞過去,單手支臉,安安靜靜看她數得一頭勁。
“你覺得怎么樣?”
虞菀菀說得口干舌燥,雙眼亮閃閃地看他,像雨后天霽的湖泊。
薛祈安和她對視,不自覺一彎眉眼:“師姐覺得我這樣更漂亮,那就處理掉。”
她之前說過喜歡他漂亮的模樣。
“不是說漂不漂亮的問題啦。”
卻聽她說,臉也被捧住。
少女湊近了,晃晃腦袋認真說:“有疤也很漂亮,沒疤也很漂亮,都是你過往的一部分,沒有怎樣更漂亮的區(qū)分。”
“我這么說,一個是因為想找專業(yè)人士看看你的舊傷有沒有落病根:另一個原因,只是我單純不高興看到你受傷而已。”
薛祈安愣了愣:“嗯?”
“我還要怎么好好說話?”他很困惑又誠心地問,“說實話都不可以了嗎——”
“你不要不高興。”她絞緊他衣袖。
虞菀菀之前就被親好久了。
虞菀菀指尖立刻一縮。
虞菀菀只能想到這個詞。
薛祈安不知道這是哪。
這樣趴著不累嗎?
烏發(fā)垂落脖頸癢癢的,她動了動腦袋。
“想看看師姐可以到什么程度。”
天界都覆滅了,上哪找有關的人?
他還是伸手,將人從懷里拽出來。她的眼底流金躍動,聚著好多盞燈火。就這會兒,臉也被捂紅了。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
沒反應過來,忽然聽見她很夸張地發(fā)出個:“噗!”
薛祈安有點驚訝:“怎么了?”
她眸中落著點他的身影。
她又說:“長明燈的燃法有什么特別的嗎?”
少女雙頰通紅,半跪在床榻,居高臨下地望來,身影和氣息一道柔柔軟軟地包裹住他。逆著光,眉睫也沾著漂亮的烏金色。
那顆紅痣都在搖曳不休。
薛祈安垂睫:“師姐還記得鑄四象魂瓶的息壤么?它和息壤類似,都是天界覆滅前的神物。燈燃后,確實能引亡靈還陽,生魂返途。”
少年扯過她放在一旁的發(fā)帶,不太熟練地,給她扎了她往日常扎的發(fā)髻,嗓音愈發(fā)溫柔:
“前者會讓我心疼,后者會讓我火大。”虞菀菀很誠實。
“會很深刻感覺到師姐的存在,好像能完全屬于我了,什么都能看得清。”
想起她就來氣,怎么說他都不停,一點都不像平時那樣乖。
地球?
“你就是有。”
他忍不住用指腹一點點描摹她的輪廓,撥開她微亂的碎發(fā),含笑說:“本來就是旁的都不重要,只有師姐重要。”
他才驕矜出聲:“那師姐之前還說,看見我長胖了,腹肌也沒了,難過得痛哭。”
絕對不可以。
短瞬的沉默。
虞菀菀竟不曉得說什么,唇張又合,一個字也冒不出來。想起薛家,想起白玉殿,想起那群果凍一樣的龍魄。
“要不再來一次吧?”
是剛才,虞菀菀看見他傷時問:
忽然聽見她問:“你知道長明燈嗎?”
但又不討厭和他親,他親得越兇時,眉眼里的神情就越多。
少年眉睫映著燭火的烏金色,像先從眼底燃過火光,一路自上蔓延。
他目光一閃,避開她的視線:“怎么了?”
他一垂眼簾,長睫微顫,卻慢悠悠和她說:“師姐,你就在這講鬼話吧。”
他漂亮他說什么都對。
虞菀菀有點心虛:“這個不一樣。”
清冽冷香洶洶然襲來,攻城略池之勢,侵占她身側每處地。
唇本來還紅腫著,他又湊上來,莫名奇妙親得好兇,那點脹脹的熱意卷土重來。
虞菀菀以為他的意思是,他也不知道,便沒再問。
“因為碰到師姐時會很高興。”
半晌,他才輕輕的:“遇見師姐,已經是我這些年做過的最有趣的事了。
沒料到他這樣說,虞菀菀不太自在地別過臉:“那我也知道我很重要。地球沒了我都要不會轉的。”
半晌,虞菀菀都以為他不打算繼續(xù)這個話題了,忽然聽他輕聲說:
她時不時從小冊子上舉一反三,學會討歡心了?
虞菀菀:“……”
薛祈安目光微動,忍不住拿下她的手,咬了咬她的指尖,又向上親到手腕。
虞菀菀面無表情:“是,你沒那么喜歡,你只是做起來時不曉得停。”
沒等他回答,她就又說:“有意見別告訴我。今天你師姐依舊不想聽你意見。”
反應過來時,虞菀菀的手先有想法地揪住他衣襟。
虞菀菀抬眸,就撞入少年溫潤含笑的雙眸,像噙著江明澄春水。
她親了親他的紅痣,很嚴肅問:“換我在上面的那種。”
逃離世界。
薛祈安很乖巧:“好的,那就不是講鬼話。”
她氣得掄拳頭揍他,看清眼尾那抹艷紅的淚痣,又咳一聲。手向下,牽住他的手。
和師姐待著。
卻也沒太信。
少年的肌膚滑膩白皙,沒碰幾下就容易泛紅,像是新開桃花的緋色。虞菀菀高高興興地摸他手背。
好漂亮。
就是好漂亮。
……?
虞菀菀拉來床邊小桌,掏出紙筆哼哼說:“要來列清單嗎?世界上最有趣的事的清單。”
她極可能是異世來的。地球,是她的家嗎?
薛明川也成了可以忽視的存在。
“我只是覺得師姐在講鬼話。”
吃掉月亮。
虞菀菀:“……”
虞菀菀:“你有。”
她忽然撲過去抱住他,勾住他沒被照亮的那只手。
剛說完,她已經把紙遞給他:“我已經寫好三件,輪到你寫了。”
“先說好,我是很認真寫的。”她覷著他的神情,很不滿,“你別覺得我在胡說八道。”
“薛祈安。”等他親完,虞菀菀才嚴肅,“我不做了,好累。”
她下意識的,腿就發(fā)軟。
剛才做的時候。
聽見聲輕之又輕的:“喵。”
分外淡然的話語,卻像在控訴。
“我怎么就又講鬼話了?”她拍案怒起,“我還能給你放個煙花呢。”
薛祈安都沒第一時間明白她的意思,說完才“喔”一聲,抿抿唇。
還有現在。
薛祈安忍不住笑:“那我今天也沒意見。”
薛祈安低頭看了眼,失笑:“這都什么啊師姐?”
“做什么?”
這樣想著,連那些對話都像臨終關懷,怎么想怎么不對勁。
仔細想想,小問題啦。鬼話就鬼話嘛。
那點紅痣也艷艷綻放,勾人得很。
薛祈安垂睫,忽然側臉摁住她的腦袋。在她反應過來前,低頭親了上去。
卻被推開了。
薛祈安:“還不至于到胡說八道的程度。”
少年卻輕輕垂眸,遮住眼底神情。
下一瞬,眼底伸來兩只拳頭。
他不動聲色勾了勾唇,溫和說:“和師姐待著的時候,我不太容易不高興。”
連帶發(fā).情期那一遭,共加2個點。她已經很好打發(fā)了,竟然覺得好滿足。
他撩起眼皮,溫聲問:“怎么了?”
他看她趴在床邊,鱉一樣地伸長脖子,手也伸得好長在桌面寫字,面頰被燈火照得瑩白發(fā)亮。
好想揍他。
卻并未第一時間聽到應聲。
懷里少女把自己擋得只露個烏黑的腦袋,之前她哭的時候,也是藏起來哭。
……
“我沒有。”
紙上赫然寫著:
怎么得出這結論的?
緊攥的手被松開。
薛祈安更奇怪:“為什么會不相信啊?”
做師姐想做的事。
那她有朝一日會……回家對嗎?
“師姐,我沒那么喜歡做這種事。”
脖子忽然一空,頭發(fā)被攏起。
“對了。”又聽她興高采烈說。
薛祈安先注意到她的動作,安靜替她整理頭發(fā),沒再說話了。
嘴被一把捂住。
“薛祈安。”虞菀菀撲過去,惱惱地用力揉一把他的腰腹,“你有時真挺混賬。”
“?”
“所以長明燈真正的燃法,”他看向她,揚眉一笑,“可能只有和天界有關的那些人知道。”
更像個活人。很漂亮的樣子。
系統(tǒng)適時提醒:【好感度:72】
他會錯了意,捏住她后頸想把人提出來,輕聲安撫:“那師姐希望我寫什么?我都可以——”
他連昳麗輪廓都被勾勒得愈發(fā)明顯,如精致雕塑般陷于明滅間,渾身都是清冷驕矜的傲勁。
薛祈安下意識握拳,好似以此緩解那點不適的空蕩。
又實在舍不得對他的臉動手。
這就是……煙花?
她只是想起不久前看到的片段,不曉得什么時期的她和薛祈安提到“燃燈”的語氣。
薛祈安掀起眼皮,不解望去。
少年別過臉,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是挺像的,不愧是師姐,好厲害。”
人鬼戀,啊不妖鬼戀也挺好的。
“……”
好像燈一燃,他就得死似的。
“對不起。”
栽種流星。
虞菀菀鬧了個大紅臉,手擋著滾燙的面頰去推他:“你好好講話。”
看見師姐。
少年別過臉,肘搭在桌邊,茶白衣袖流云般垂落,沒束蹀躞的外袍也松垮垮搭著。好似仙鶴所化,轉瞬騰云去。
“師姐每時每刻,哭的時候,笑的時候,連咬我的時候都很漂亮。是平日里很少看見的漂亮。”
就連看天道都順眼很多。
燈火流轉,有瞬明光卻怎么也照不到他垂落的另只手掌。他坐在明暗交界處,人也似晦晦然被割裂,陷于光陰里。
話語倏地被打斷,她悶悶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在說你連點有趣的事也想不出來。”
他目光滑到她唇邊,像是一點點勾勒她的輪廓,嗓音也和三月春風一樣柔和,
他手搭上她的手背,揪了揪她的手指,平平靜靜問:“不一樣在哪?”
虞菀菀放下紙:“你不要瞎寫呀,我是真有認真想認真寫的。到時候才告訴你那些事怎么做。”
又成了十指相扣的模樣。
她想抽回手,卻給扯著向前倒入他懷中,耳朵也被咬住。
他接過她遞來的紙,很快也寫完遞回來。虞菀菀低頭一看:
擺明不太信的模樣。
薛祈安很新奇地看她,根根掰開她的手指,扯出衣袖,換上自己的手。
那兩只拳頭猛地五指張開。
薛祈安不動聲色往前,直到徹底占據那對黑曜石般的熠熠雙眸。
虞菀菀:“就問問而已。”
好癢。
心疼。
“不要。”薛祈安沒看她,側過臉慢條斯理整著衣襟,“等會要用午膳了。”
不行。不可以。
虞菀菀看著,卻莫名拳頭硬了。
虞菀菀晃晃腦袋:“當然是我想和你做的獨一無二的事。”
被她攥住的那只手明顯一緊。
看得確實很高興。
薛祈安反應了一瞬,才將她的前后兩件事和“心疼”“火大”對應起來。
“我能想到的有趣就只有這樣。”
薛祈安:“我沒有。”
這、這、這話不合適吧?
薛祈安指尖一動,極想把手抽回來,到底忍住了。
虞菀菀低低“喔”一聲,又更小聲解釋:“那樣說也沒別的壞意思,其實是看到的時候很開心啦,所以有點不太相信。”
薛祈安問:“要不師姐你躺著說,我來寫?”
花枝招展。
“所以想多看一點,”
是她看見他過往,胡說八道的那次。
“師姐說是就是吧。”
薛祈安托著她忍不住笑:“我怎樣都無所謂,師姐高興就行。”
第 58 章 青燈重樓(八)
“話怎么能這么說?”
虞菀菀卻雙手拍住他的臉,不贊同說:“你也很重要,對我來說你也很重要。”
“是嗎?”薛祈安手覆上她的手,眉眼彎彎卻說,“師姐這話說得好熟練哦。”
很像夸獎。但語氣……
“只和你說過。不是鬼話,沒在胡說八道。”虞菀菀腿盤在他腰側,考拉樣掛在他身上。
“師姐說是就是吧。”他輕笑,不置可否。
/
虞家有錢,規(guī)矩卻不多。
秦叔和他們坐一起吃,圍著圓桌,正中擺菜,周圍沒有成堆仆從侍奉。
秦朗說:“不知道小公子口味,我讓他們各做了點拿手菜。小公子先嘗嘗,愛吃什么可再告訴我。”
薛祈安溫聲笑道:“您客氣了。”
近虞菀菀一側的幾乎都是辣菜,夫妻肺片、香辣蝦、麻婆豆腐……香氣撲鼻。
虞菀菀咽了咽口水,但仍禮貌得沒先動筷子。
秦叔倒是笑:“大小姐每隔段時間,就要這樣疏離一回。當初說‘吃飯就吃飯,誰先動筷都可以,沒什么主仆之分’的也是您。”
聽見女妖包含惡意的“桀桀”笑。
漂漂亮亮又奇奇怪怪的。
她想起剛從壽字盤出來的那回,他也是給了個匣子給他,里面滿當的錢。
好過分。
龍魄不滿:“菀菀就是很漂亮,少主你什么反應?”
“對,”虞菀菀點頭,“我想了想,這個故事現在我有更喜歡的版本。”
為什么非要分主次,不能只喜歡他呢?
唯一能做的,只是移開視線不敢看他。
虞菀菀有點驚訝:“你沒去華陽山嗎?”
不久前,他們剛剛綁在一起,動靜都一體。
洪俊約莫也猜出她在裝不懂,面色慍怒。一旁秦朗見了擰眉抬手,隨時準備喊侍衛(wèi)。
鄔綺長老傳來一段咒術,讓她多練,能將那只冤死鬼趕回原處。
是個小廝打扮的青年。
橙子的清甜彌散唇齒間,混著她身上那股桃香,四周都好似迸濺甜味。
突然,玉牌一震動。
下一瞬,卻聽少年笑:“師姐,那是童話。”
被褥整齊疊放在椅子上,隔著層薄紗,看得并不真切。
沒多久,天頂烏云密布。
“洪俊就寫了本書,記載他和亡妻的美好過往,大賣。他靠這份錢重新起家。之后做什么生意就不曉得了,只見他家的樓越蓋越高,遠勝當年。”
虞菀菀夾回去:“是給你吃的呀。”
少年彎彎眉眼,耳垂的玻璃墜子隨風晃動:“路上遇到幾只惡妖,順手除了,這是別人給的酬金。”
喜歡的人如果會因為喜歡她,而努力變成她喜歡的模樣……
“你對男人有怨氣,找讓你有怨氣的男人報復去。我可沒義務承擔你這些怨懟。”
虞菀菀被她操縱著說:“你真以為這樣就能和其他的一筆勾銷么?你以為有誰會喜歡你這樣的?就連你家人也不會。”
/
“我就是要過童話。”
虞菀菀只從他背影看出這幾個字。
聽見少年問,她很快被拽出來,腦袋被安撫性地拍了拍。
薛祈安去收被子。
睡前沒熄的燈全熄滅了。
陽光香?有點像她的味道。
虞菀菀也坐回方才的位置,正要玩薛祈安的手時,那個女妖喃喃說:
不太需要它特別點出來。
是不久前饞她身體的女妖。
洪俊。
趕緊睡,睡著就好了,沒什么大不了的。
秦朗說“洪俊這人假得惡心”。
但,她干嘛給自己增加面對危險的風險啊?
燭燈“轟”地炸裂。
“嗯。”薛祈安也笑著要接。
白嫩嫩的大蝦躺在飯頂,可愛得讓人不忍心下口。
是之前在黑霧里見過的,那一盞不隨風動的燭火。
怪他?
秦朗驚呼:“大小姐!”
她苦口婆心的:“他肯為朕花心思,他心里有朕。美人說好聽的哄朕,朕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秦朗有眼力見地喚人抬了幾個冰盆,放在洪俊身側。
龍魄洗耳恭聽。
他果然是奇奇怪怪的。
她維持禮貌地推辭:“心意領了,但這份大禮我可收不成,替我向你們老爺道謝。”
女妖幸災樂禍說:“他一定會罵你沒用。”
造夢很費氣力,虞菀菀不想答應。
她一腳踢向椅子,整個人向前栽。
“好吃嗎?”虞菀菀期待問。
不能打草驚蛇。
虞菀菀想說“謝謝”,卻連聲音都發(fā)不出。
少年立刻順從彎腰。
虞菀菀倒不意外地彎彎眉眼。
虞菀菀把手里的橘子瓣都塞給他,忍不住笑:“那你也要理所應當高興!”
薛祈安烏睫一顫,沒應聲。
虞菀菀:“惡龍搶走公主,干掉勇者,來多少個都干掉了。最后筑起無堅不摧的高塔,把公主永遠地鎖起來。”
因為這就根本不是理所應當的事啊。只是會高興,會想讓對方高興,所以才做的。
他當著那小廝的面,冷臉合門。
秦朗沒再說,忙自己的去了。
虞菀菀一揮手,靈力重新點燃四角小燈,才發(fā)現連床帷都被放下來。
薛祈安想了想,又干脆把她剩下的頭暈頭痛全轉到自己身上。
但洪家來訪到底只是個小插曲。
揪了揪他的辮子。
而且對洪俊滿懷惡意。
虞菀菀:「夠的夠的,謝謝長老,辛苦您了。」
……完蛋啦!
薛祈安去那做什么?
是鄔綺長老,回復她方才問過的女妖之事。
洪俊到底按捺住,低頭說:“我近來頻繁夢魘,許多天沒睡過好覺。聽說合歡宗造夢術一流,可否請您替我造夢?”
虞菀菀忽然喊:“薛祈安。”
“哪來這些理所應當的事啊?真要有,也只會是師姐理所應當高興。”
嗓音比清風還柔。
被褥用過速干訣,早就干透了。可虞菀菀說,被褥必須要曬太陽才是香的。
其實該說是女鬼,冤死鬼。
/
超喜歡。
女妖:“……?”
華陽山之旅先止于不速之客的造訪。
她是回屋睡覺。
虞菀菀一見他,莫名涌起股本能地厭惡。
后頸被兩只手指捏住,揉了揉,也是冰冰涼涼的,凍得她一個激靈。
秦朗提起“洪俊”的名字就面露厭惡:“后來官家問責時,他斥重金收買負責的官吏,強壓此事。雖然免于牢獄之災,但他也幾近傾家蕩產。”
薛祈安“喔”一聲,塞個匣子給她。
是啊,為什么呢。
收好玉牌。
虞菀菀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再要問,洪俊刷地起身,動作大得撞翻椅旁一個冰盆。
夢里一片昏暗,忽然亮起點橙光。
他總是這樣的意思:只要師姐開心,我可以是任何模樣。
第一喜歡和第二喜歡。
滿匣子的黃金。
可以前,洪俊沒少對洪珊珊動手。
但冷姐這回沒要她做什么,只說:【提示:攻略對象前往華陽山,建議宿主迅速跟隨。】
龍魄卻在他耳邊震驚嚷嚷:“菀菀怎么知道的?不行,少主,長明燈的事你是真不能告訴菀菀。”
她下意識擋臉,放下手時,那盞燭燈已經變成一盞蓮花燈。
洪俊不住擦汗,看見她立刻起身來迎:“久仰虞大小姐美名,果然是亭亭玉立、一表人才。合歡宗也是名不虛傳的風水寶地,養(yǎng)人……”
他掀起眼皮很困惑問:“這不是師姐愛吃的嗎?為什么給我?”
冰塊灑了一地。
而且還講這些廢話,說明她沒法直接搶身體。
盤子碎落在地,橙子瓣四處散落,虞菀菀手還維持方才的姿勢。
當時她說她是惡龍。
像有人拿錐子用力錘了她一下,腦袋里如有無數把刀肆意絞痛。
「你也當心點,減少外出,符箓那些還夠不夠?不夠你先找涂家拿,錢的問題合歡宗解決。」
薛祈安垂睫,安安靜靜地吃掉她塞來的橙瓣。
“如果你也喜歡橙子,就是我的第一和第二喜歡疊加一起,會很開心。”
好不容易他現在才比以前鮮活。
虞菀菀:“哦。”
他自然而然放回她碗里,明顯做習慣這事。
華陽山?
像她故意松手把盤子丟地上。
打開來又是。
虞菀菀好喜歡地抱住他,哼了哼說:“小殿下有什么意見嗎?有也憋著,不聽。”
她沒再打聽,想把匣子塞回他懷里,卻忽然用力將匣子丟到地上。
“沒有,完全沒有意見。”
身后,秦朗的聲音響起,可就沒那么客氣:“請回。上次你來,大小姐就說過,虞家的鋪子不會租給你們。”
「但后者神志不清,喪失言語能力,你的狀況更像是前者。她如果對某事展露出明顯怨懟,又對你的身體有執(zhí)念,估計還是冤死鬼。」
毀容啦!
她把剝好的橙子瓣在盤子里擺成兔子,遞給薛祈安哼哼問:“可愛嗎?”
他走得很急,衣袂帶風。
龍魄卻很在意:“不曉得這回是多少道雷劫,什么時候來,肯定會大風大雨。”
虞菀菀也沒問她怎么在這兒,彎彎眉眼笑:“這樣啊。”
要是可以永永遠遠都這樣就好了。
他并沒有一丁點的不高興,很溫馴地收拾碎瓷片,順帶給她剝兩個橙子塞她手里。
虞菀菀和她說,轉身又往少年懷里撲,勾勾他的下頜:“給你講個故事。”
甚至不能稱得上正常了。
還有比這更牢靠的關系嗎?
屋里,虞菀菀卻不太睡得著。
之前逼迫她串通鮫人的就是它,虞菀菀聽見就煩。
那就說明女妖不是和心魔一樣蟄伏靈海里。
周身有瞬的妖力波動,散去時,他眉頭也蹙起。
虞菀菀又剝了只蝦給他:“就是因為是我愛吃的,所以想讓你也試試。”
虞菀菀低斂眉目,好似以此遮掩眸中神情,耳邊卻忽地聽見個幸災樂禍的女聲:
遠處傳來悶悶雷聲。
說話間,虞菀菀已經捏了靜心訣,卻未將她從耳側里消去。
鄔綺長老:「能附身的妖族,只有兩種可能:一,被鬼族奪舍;二,妖魂被人抽離。」
虞菀菀也起身,想要推開椅子,可身體卻完全不受控制。
他很乖地順著問:“是什么?”
她就知道。
但……
少年仰起臉看她,眉眼落著融融日光,漂亮又溫柔的模樣,眼尾紅痣艷艷勾人。
手里剛被他塞了個新剝好的橙子,黃澄澄的,像在掌心開朵花似的。
龍魄:“……”
但,她竟然很享受這種詭譎的關系。
……好傻。
龍魄卻很驚訝:“知道?知道什么?”
她也總這樣看他。
“剛才在發(fā)呆,沒注意就摔倒了,謝謝你。”菀菀沒想要他擔心,卻也奇怪剛才的事。
雷聲滾滾,由遠及近。
他不停拿帕子在擦汗,贅肉從敞開的領口往外掉,下頜的幾層肉也隨這動作抖啊抖。
她縮成個球,被褥捂腦袋。
少年驚訝看她。
這回——
除妖?可系統(tǒng)不是說……
“哐當”一聲。
虞菀菀好高興地哼哼,下床穿鞋,三兩下打理好了頭發(fā)。
虞菀菀愣了愣,從被子里鉆出來,等好久都沒再有那點痛意和倦怠。
免得她做應急做了壞事。
“這倒是,但——”
薛祈安垂睫輕輕的:“很喜歡的話,會想獨占吧?”
他忍不住笑,識趣地帶人離去,把地方留給他們。
他抬來個匣子,打開討好笑:“我們老爺回鄉(xiāng)省親,聽說大小姐也回來了,譴我送份薄禮聊表心意。”
“嗯。”虞菀菀掰手指,“洗衣服、洗碗、做飯、疊被子,還有現在收盤子什么的。”
更喜歡了。
虞菀菀卻愣,終于明白那種隱約的別扭從何而來。
秦朗輕蔑笑:“這保不準是他編出來騙人的,真相如何誰知道。洪夫人絕不可能是這種人。”
洪俊又開始擦汗:“我想起來昨日郎中開過安神藥,讓我今天試試看,那先不麻煩您了。”
她這樣想,等吃完飯也這樣問了。
這話后,桌面才漸漸響起乒乓的碗筷碰撞聲。
薛祈安神情不變:“師姐想去嗎?”
“嗯。”
薛祈安忍不住笑。
……什么啊,這什么啊?
虞菀菀只當沒看見。
一大段客套的奉承話。
是雷劫嗎?
他有條不紊地收著被褥,并沒太在意這個。
秦朗看見,立刻笑彎眉眼。
天道降雷劫不是看心情,是有規(guī)律的?
虞菀菀:“這是?”
薛祈安更不解,真心實意在好奇:“師姐今天腦子壞了么?”
“沒有。”
練著練著,卻莫名其妙睡著了。
青銅蓮花底托著的一點燭火。
虞菀菀只當沒聽見。
靈石乒鈴乓啷摔了一地。
女妖在她耳邊冷笑:“你喜歡這種故事,他一定會大罵你是毒婦。”
女妖和長明燈在的山頭?
「冤死鬼總想還陽,向殺手復仇,但你不必擔心。冤死鬼不比同樣含冤而死的厲鬼,是百鬼中最弱的一員。」
在不解什么啊?
好痛。
虞菀菀氣得想哭,卻一個字也說不出,神情仍維持冷淡默然,甚至帶著嘲意。
少年低下頭,咬了咬她的耳垂,真心實意地一彎眉眼笑:
“這是洪俊的人——洪俊就是他口中的老爺,黑心販子一個。前些年附近鬧大水,就是他負責的堤壩偷工減料,雨季坍塌,差點把整片移為平地。幸好當時有修士在,才幸免于難。”
“這世上愛戀都是令人厭煩的騙人把戲。稍有差錯,就會露出生惡的真面目。”
這樣的話對他來說不曉得為何會很難理解。她很少見地,在他眸中看見這樣明顯的不解。
……鄔綺長老不是說不會再纏她么?怎么又回來了?
薛祈安頷首,由她弄著又笑:“我記得師姐之前講過一個,‘惡龍搶走公主,勇士再搶回公主,兩人幸福美滿一輩子’的故事。”
這副模樣,落在秦朗眼里,是少年少女相視而笑。
薛祈安轉身去后院:“嗯。”
“洪俊書里寫,洪夫人是偷人,和鄉(xiāng)村莽夫私奔了。盡管如此,他依舊愛她,一直在等她回來,還博不少人眼淚。”
被這一攪合,她什么夢也沒了。虞菀菀揉了揉腦袋,坐起身。
屋內一片黑暗。
“師姐腳有傷到哪么?”
想起女鬼是冤死的,虞菀菀拒絕的話一改,不動聲色胡謅:
的確聞到股淡淡的香氣。
忽然聽見冰冷的系統(tǒng)音:【攻略進度過緩,請宿主加快速度。】
虞菀菀最喜歡那道香辣蝦。
他沒太聽明白:“理所應當?”
洪俊未發(fā)家前租賃他的房。
“嗯?”薛祈安掀起眼皮看她眼。
好幾回鬧得嚴重,直接拖著洪珊珊的頭發(fā)從屋里拽出來,都是秦朗去攔。
秦朗說:“洪夫人其實是失蹤了,在華陽山失蹤的。前一夜,有人就說看見洪俊和她上山,但孤身下山。只是官府搜查后,一無所獲,才不了了之。”
忽然。
想也知道這些是誰干的了。
她搖頭,動作比平日頓點。
做賊心虛。
這不是戳他傷疤嗎?那她過去說的那些安慰都算什么,他不會全不信了吧?
太過分了。
眼睛幾乎都被肉藏沒了。
洪俊是特意來找她的。
裝著龍魄的傀儡坐在他肩膀,一聲不吭,兩人都木頭人樣乖乖看著少女遠去。
恰好這時有人“咚咚咚”地敲門,她離得近去開門。
虞菀菀索性懶得搭理。
正是在秦朗那見過的蓮花燈。
“這天下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虞菀菀溫和打斷他:“您有何貴干?”
腳步匆匆跑來。
“他在騙你。”
虞菀菀嘆氣,彎腰收拾那些盤子,心里也盤算著怎么處理掉這只女妖。
就算他先那樣說了,她倒也沒真袖手旁觀,也在撿碎瓷片。
“那挺好。”
虞菀菀看不懂這是夢境的什么暗示,剛要向那盞燭燈走進。
洪俊擦汗的動作才減少。
洪俊不停看秦朗,使眼色,在暗示她屏退其他人。
是被她取名為冷姐的系統(tǒng)音。
所以為什么呢?
冰盆很快被收拾干凈。
薛家對那么糟糕,她怎么敢,怎么還敢拿這些事去嘲諷啊?
薛祈安:“因為我每天都知道。”
虞菀菀無法控制地斥責他:“別人都能拿回比這多五倍十倍的錢,怎么你就不行?”
女妖不能理解:“他為什么不罵你?還幫你剝橘子?這些不是女人該做的嗎?”
龍魄:“菀菀好漂亮哦。背影都好漂亮。”
虞菀菀不曉得對方的“老爺”是誰,卻莫名生起股厭惡。
女妖似很不甘心她的反應,又強調:“他剛才在說好聽的哄你。”
她忽然將手里那瓣甜橙塞他嘴里笑:“但喜歡也有主次之分。比如我最喜歡的是你,其次是橙子。”
周圍霎時明亮。
虞菀菀往他嘴里塞個橘子瓣:“做這些理所應當我做的事,你有什么想法沒?”
她說:“沒有例外,你們也不可能。”
薛祈安輕輕的:“師姐喜歡吃什么我就喜歡吃什么。”
龍魄被驚動抬頭:“這雷是不是和少主的雷劫有關?”
她沒想明白。驅邪符箓用過后,耳邊女妖也沒了聲響,不曉得還在不在。
所以是她干的?意義呢?
薛祈安:“嗯。”
不太想騙她,但確實不能說。
這位傳聞中的大富商,體型偏圓,一身黃金般的錦袍,十個手指的玉戒,發(fā)冠也是純金打制。
那時洪俊剛剛娶妻,洪珊珊,他書里寫的“此生唯一摯愛,珍如眼珠”。
“那去吧。”他笑吟吟的。
她穿書,當然理所應當過成童話。
卻有只手動作比她更快。少年摁住她的腕,扯起她說:“我來吧師姐。”
說是她以前留下來的那盞。
掀起的勁風吹動純白被褥,繡著的碎花好似真是繁花粘黏,靈動錦簇。
虞菀菀沒太看明白,只感覺他這眼神很熟悉。
四季更迭,但燈火長明。
鄔綺長老又說:「你這的妖祟都歸涂家管轄,我和涂家說一聲,讓他們差人看看是怎么個事。有冤平冤,有仇報仇,省得叫冤死鬼流連陽間不得安寧。」
她盤腿而坐,闔眼靜心練訣。
薛祈安一彎眉眼:“嗯。”
他用過藥,點過香,失眠狀況都毫無改進,實在沒辦法就想請合歡宗修士造夢。正巧虞菀菀回來。
是因為喜歡,不是因為義務。
洪俊有點猶豫,咬咬牙,半晌才說:“是看見我夫人的死,她一直在怪我,血淋淋地在我面前。”
虞菀菀心情忽地有點復雜。
可又聽見那只女妖冷呵:“你做噩夢?你這輩子就不該安生!”
她都還沒找到機會還回去呢。
青綠衣裙被風吹卷,像團繁花般旋轉遠去。
窗闔得緊實,帷幕垂落,被燭火映出溫暖柔和的暖光。
忽然間,渾身一輕。
……冤死啊。
他笑得依舊很漂亮,亮堂屋內都好似黯然失色,卻有幾分晦澀的詭譎,像在壓抑些什么。
薛祈安:“我知道。”
但顯然不如她摔倒的速度,虞菀菀頭直愣愣向地,面前還正好一個冰盆。
她夾了只放薛祈安碗里,尚未來得及說話,少年筷子一只壓一只挑,很快將整只蝦去殼。
卻不是意想中的疼痛,她墜入個冰涼的懷抱,還摻著院外淡花香。
手卻輕輕摩挲著另只腕。
忽然反應過來件事,虞菀菀有點愧疚,戳戳他的手肘:“你有什么喜歡吃的嘛?我也想試試。”
話在虞菀菀耳里果然成了“沒去”。
怎么回事?
圍繞那一盞燭燈,漸漸有飛雪飄落、柳絮紛紛,也有夏荷盛放、秋果碩碩。
卻聽少年隨意地“嗯”一聲說:“知道要早點收被子。”
“合歡宗的造夢術,需要知道噩夢的內容,最好還是前因后果,才能起效。”
剛才她就說頭痛去睡覺,但,怎么會忽然痛成這樣?
過一會兒才恢復正常。
“是這樣的。”
薛祈安愣:“我?”
好安心。
/
女妖:……?
“虞大小姐。”
像一種很奇怪的挽留方式。
卻忽然被伸手抱住。
頸窩一重,細密潮濕的吻落在她的耳垂處。
少年環(huán)著她的腰,腦袋在她頸邊蹭了蹭,漫不在意地低笑:“我只要師姐喜歡就夠了。”
第 59 章 青燈重樓(九)
寂靜屋室,香霧裊裊吞吐。
虞菀菀仰躺著,看鴨嘴香爐慢悠悠吐一個個圈,忽然轉身,腦袋捂進少年懷里。
那股涼淡冷香立刻充盈鼻腔。
“師姐?”
脖頸薄薄層皮肉又被銜住。
少年低頭,烏發(fā)拂過她耳尖,癢癢的。他揉著她的脖子,輕聲問:“又是哪不舒服嗎?”
被女鬼操縱后,虞菀菀頭暈眼花得厲害,視物都困難,回屋休息好一會兒才緩過勁。
她握住他的手,在掌心寫:“想說話。”
收手時指尖被攥住。
少年捏.弄她指腹的軟肉:“那你說。”
默然片刻。
她又悄悄在他掌心繼續(xù)寫:“想罵你。”
虞菀菀現在根本不敢開口講話,一說話,就是對他惡言相向。
薛祈安捏捏她的臉:“你罵。”
末了,一彎眉眼:“好一會兒沒聽見師姐說話了,想聽。”
長明燈又和她抱歉說:“雖然那女鬼讓我操縱你殺他,可小主人,我沒想讓你倆動手的。”
能有名正言順躺他腿上的理由。
薛祈安忍不住笑,勾著她的尾指說:“想罵就罵,師姐罵人的聲音也很好聽。”
“師姐,別躲,用力。”
是這兒嗎?
一瞬卻被驚雷劈落。
虞菀菀不好意思被這樣直勾勾盯著抱著,想從薛祈安懷里下去。
薛祈安倏忽扭頭,撞入一雙惶然驚愕的烏眸,面頰被少女散開的烏發(fā)輕輕拍打。
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
黑屋被掀翻,露出小山似的墨綠蛇尾,和那日見的女妖如出一轍。
薛祈安忍不住笑出聲。
他撥開她眉間散落的碎發(fā),笑著由衷說:“但沒道理的是那女鬼,不是師姐。師姐要星星月亮都是有道理的。”
喜歡她掌控他的疼痛。
纏繞他脖頸的發(fā)帶也猛地收緊。
“你這樣果然很漂亮!”
虞菀菀:……沒。
一點點向下。
她的指腹貼上他的喉結,柔軟溫熱,嗓音也是柔和清潤的。
竟然是長明燈。
剛碰觸籠壁,噼里啪啦脆響不止。
他另只手纏住她腰間的細帶,一圈圈繞在指尖,溫聲低笑:
應當也是鬼。
可她這惡言相向的毛病還沒改。
少年理都懶得理,眼尾纏繞細電,低眉看向她笑:“師姐捂住耳朵,吵。”
這是哪種鬼?
衣襟被她扯開,涼涼山風倒灌而入,也載著她的氣息充盈而來,很像她給來的一個擁抱。
他真好。
箍住她后腦勺的大掌些微一緊,卻只是用力將她往他的方向摁。
半邊天云霓絢爛,半邊卻又驚雷不止,白電閃過陡然撕裂穹頂,落在少年眼底。
嗙!嗙!嗙!
虞菀菀:……
虞菀菀勾著他的掌心寫。
薛祈安垂眸困惑問她:“跨過什么?”
除了不能說話,虞菀菀現在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
又開始惡言相向了。
知道她看見他這張臉就忍不住想親,往日總怕親太多嚇到他。
形如墳墓,孤零零地坐落山頂,透著股不詳的詭譎氣息。
薛祈安攔的動作慢一步,只牽到她的袖子,他干脆再向下點,牽住她的手。
/
虞菀菀眨眨眼。
長明燈。
那也沒辦法。
“你想看我親你幾次?”
她拿著發(fā)帶,纏繞住他的脖頸。
薛祈安收好了,帶著她旁若無人地走進那間黑色屋子。
他認真地想了想說:“早中晚各一次。”
他會被她親成什么樣,臉紅成什么樣,都由她決定。
想要困住他。
虞菀菀起先還懷疑那兩孩童是鬼,還是柴扉是幻象。
薛祈安低笑一聲,看她的目光像看死人。
“娘親說,外來者殺無赦。”
她松開一直攥著的白色衣袖,又躺回他腿上,欲蓋彌彰地給自己找了個躺著的舒服姿勢。
那張漂亮的面頰離得分外近。
烏云層層垂壓枝梢,如濃墨般暈散不開,倏忽一道銀光閃過,似飛箭般穿透撕裂整片昏沉的晦暗。
跨過去?
尚未說話,忽地一條柔軟的東西纏上他的脖頸,猛地縛緊。
一道襲來的,還有那股甜橙香。
這么久不說話,虞菀菀真快憋壞了。
薛祈安輕笑搖頭:“沒事,就覺得師姐挺好。”
薛祈安頷首:“好。”
“若是我魂飛魄散,那小姑娘還會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竟然有種,說不上來的奇妙。
長明燈很迷茫:“為什么會這樣?這明明是幫助你直面內心欲.念,強悍道心的考驗——難道你想殺了他?”
虞菀菀想起秦朗說的,實在忍不住懷疑那女鬼就是洪珊珊。
她靈海里凝成盞燭燈。正是前不久她夢見的那盞。
“嗖”地一下沒入她眉心。
話語卻戛然而止。
真好。
懲罰什么?
少年忽地銜住發(fā)帶末梢,從她唇齒間奪走那條銀白色發(fā)帶,狠狠咬住她的唇,壓著她往濕潤的草坪里倒。
“師姐不要亂動。”
其實現在這個狀態(tài)也挺好的。
薛祈安近乎用盡全部力氣,才能克制著不對她做點什么,低眉安靜地順從她。
“別進去,進去還不曉得里面有什么麻煩事。”他懶洋洋說,打了個響指。
好喜歡她靠近時做的每一件事。
鬼族比妖族神秘得多,平日難見,課上講得也少。
虞菀菀寫:但是罵的那些話都是很沒道理的!你一句也不要放在心上!我不是那么想的!
像千千萬萬只小蟲鉆骨而入,啃噬每一點骨髓,穿行在每層皮肉血脈間。
銀光流星般墜地,化作少年身影,他很利索抬手接住墜落的少女。
捂好的剎那,比原先更兇猛的雷電憑空墜落,天空一瞬亮如白晝。
藍白糾纏的疾電橫斜交錯地筑成牢籠,將他們困囿其中。
猜對了獎勵。
像要活捉,而不像要擊殺。
占據蛇妖身體的女鬼笑問:“不如這樣,你我各退一步。我借你心上人身體一用,事成后再毫發(fā)無損歸還。”
“三次?”
“那我可能要稍微醞釀一下該怎么哭給師姐看。我不太會哭。”
趁這時,她也從他懷里跳出來,省得他抱一路累人還添麻煩。
虞菀菀:?
虞菀菀:“嗯?”
他很乖,即使身體在發(fā)抖,也沒有任何掙扎的意圖,垂睫像個漂亮的木偶人一樣由她擺弄。
薛祈安低笑:“嗯。”
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
這真的不是獎勵她嗎?
天空一瞬被映得煞白。
想要占有他。
仰起臉時,將落未落的旭日黃昏穿透枝葉罅隙落在她面頰,游弋暖和橙光。
脖頸勒緊的痛意滲向五臟六腑,又隨著血脈流動,行過全身。
她被抱起來放到最近的石頭上。
薛祈安平平靜靜地說:“師姐不同意的話——”
覆眼的手很快拿下,天光乍明。
虞菀菀捧住他的臉,忍不住咬了咬他的眼尾,高高興興看那點淚痣被她弄得濕潤又艷紅。
虞菀菀難免好奇,卻被捏著下頜轉回來。
她仔細吻掉他眼尾的每一滴水珠,再一點點吻過他的眉眼。
最后一筆還沒寫完,朔風驟起,柴扉被交錯的雷電劈成碎末。
不是失蹤,是不明原因死了。
“現在好,我找到合適的主人了,才不需要你呢。”燭燈發(fā)出“略略略”的聲音。
不過像她這樣的狀況,是不是非得要給冤死鬼平冤才能緩解啊?
壞了。
決定權悉數歸她。
少年理好她的衣袖,一勾唇角笑道:“師姐在這等一下,估計很快會有人來了。”
每一次都在絕對清晰得感受到她的存在。
黑珠里透出女鬼的嗓音,驚愕又惶恐:“你到底做了什么?為什么長明燈不聽我使喚?”
他五指收緊,那道黑霧收攏于黑珠內。可脖子系著的綢緞也一道收緊,像是和他的殊死一搏。
星星月亮不奔她而來才沒道理。
虞菀菀在他掌心里乖巧地寫。
靈海傳音也沒法用。
薛祈安伸手撬開她的唇齒,由著她用力咬出血珠,摁住少女握著發(fā)帶的手,忍不住低笑:
牢籠內的蛇皮軟綿綿癱倒在地,豎瞳一瞬失去光澤,黑霧被生生從蛇身里抽離。
不是會發(fā)光的小蟲,更像是縮小版的燭火。
籠內充斥著蠕動的黑霧,漸漸膨大,似乎向生生擠爆牢籠似的……
但眼下,她被攔住時就曉得是真的。
忽然聽見幾聲沙啞如鋸木頭般的嗓音,咿咿呀呀在講:
長明燈越說越驚恐。
像場春雨,淅淅瀝瀝墜落。
虞菀菀怎么也沒料到岔子又出在她身上。明明她已經默念靜心咒一類的。
似盾與利箭碰撞的響聲。
薛祈安卻搖頭:“不用。”
虞菀菀好高興地又抱了他一下。
虞菀菀低下頭,含住他的喉結,咬了咬,發(fā)自內心地由衷哼笑說:
少女不明所以看她,雙眸圓溜,泛著亮晶晶的碎光。
虞菀菀屏氣,但無事發(fā)生,那邊蛇也已經被困在雷籠中。
華陽山頂。
他捂住她的眉眼,低頭在手背親了一下,好想這樣就親在她的眸中。
女鬼尖叫:“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把我抽離出來!”
好哦。
虞菀菀莫名緊張,捏緊袖子眨眨眼:
猜錯了懲罰。
渾身痛意化作數不盡的歡.愉,逆流向上,在眼尾凝成點冰涼的濕潤,徐緩墜落。
它繞著她轉,想忽視都難。
薛祈安任她抱著,笑道:“師姐。”
那對霧藍色雙眸映著遠處綺麗霞光,像燃燒的晦澀深海,纏著她陷落。
它掙扎幾次,出不來索性放棄,語氣卻依舊冷靜:
喜歡這樣的疼痛。
方才薛祈安看出她被女鬼附身,捂住她耳朵,不曉得有何作為,那女鬼的聲音再難聽聞。
他手覆上來的瞬間,虞菀菀就控制不住、近乎遵從本能地勒緊發(fā)帶。
被她咬過的地方好似過電般,渾身都泛起又酥又麻的癢意
這三字剛出,虞菀菀靈海那只燭燈就怒笑:“誰樂意聽你使喚啊?我是燈又不是食人鬼,你這女鬼成天就曉得殺人獻祭,逼迫我做這做那!”
“可以給你下蠱嗎?”
少年摁住她的腰,含笑垂睫:“好和壞也請只對我一個人做。”
兩個皮膚黝黑的孩童跑出來,一人紅一藍,咧嘴笑:“哥哥姐姐找誰呀?”
少女沒避開他的視線,咬緊下唇,血珠隱隱滲出,拉緊發(fā)帶的手也在發(fā)抖,卻怎么都松不開。
對不起!
她完全不可控地用力將少年推到樹干,咬住他的耳垂,一點點向上親。
虞菀菀待著不添麻煩。
牢籠收緊,他們被迫凝成巴掌大小。
少年微歪腦袋,發(fā)帶隨之滑落,繡著的鶴紋流轉暗金光翩翩欲飛。
他看見,卻烏睫極輕地顫動。
“這是長明燈認主的考驗,不該出現人命風險。活了近千年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狀況。”
他輕輕的:“想看師姐親我。”
他微彎眉眼撥了撥少女垂落的鬢發(fā)。
屋門忽地轟隆大開。
脖頸的發(fā)帶收緊。
果然就是在獎勵她對吧?
她從他的掌心寫到手腕。
女妖震怒:“你——”
而不像往日里那樣,他完全陷在她編織的童話里,卻又被她通知,不允許擁有她。
明顯能看出這蛇妖不敵薛祈安,只是不曉得為何,薛祈安動作收著。
他們忽然扭頭,像沒骨頭似的,從正前旋到最后再旋回來,神情霎時變得狠厲。
那對剔透干凈的霧藍色雙眸好似也被劈開,展露掩藏的晦澀瘋勁,如火焰灼燒。
虞菀菀窩他懷里,懶洋洋得連根手指都懶得動。
墨綠蛇尾膨大,向著那些雷電用力揮去。
這下好。
濕潤細密的吻又從他紅痣開始。
虞菀菀聽話照做。
“師姐沒有不舒服的話,要去把這事解決了么?”他問她。
她趕緊要捂自己的嘴,卻先被一只溫熱大掌覆住。
一陣焦黑白煙冒起,黑霧發(fā)出“哎哎呀呀”的呻.吟,再不敢動作地老實待著。
真好。
光是看著,心里就莫名有點癢。
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
“師姐,你不用講一句就寫一次‘對不起’,我不太在意這些的。”
他能吸入肺腑的空氣愈來愈少,每次呼吸都薄弱而又漸漸帶著微痛。
心里卻有一直被好好遮掩的念頭放大。
虞菀菀用力點頭,寫:去找洪俊?
……不可以。
虞菀菀耳朵發(fā)癢,克制不住地揉了下,熱意卻仍不消散。
雷電鑄造的牢籠已經縮成鳥籠似的,底躺著顆凝聚的黑珠,如被繩索牽引般“嗖”地飛入他掌中。
袖下的指尖深陷掌心,薛祈安身子不由自主發(fā)抖,卻只是微揚下頜,無意識地放任她更方便作為。
……也很漂亮啊。
雷電如先前那樣在四周漸漸搭筑囚籠,徐緩收緊。
“你那么漂亮,那樣肯定更漂亮,我會好好珍惜的。”
可那也是她的發(fā)帶,沾著她的體溫和氣息,一點點奪走他的呼吸。
聽見噼啪雷電聲,她余光忍不住向雷電鑄造的牢籠瞄,卻再不見方才那兩孩童的模樣。
手里的發(fā)帶緩緩收緊。
都過這么久,虞菀菀試探說:“其實不和你講話我也難受——你算個什么東西?誰都該捧著你嗎?”
占有?
她耷拉眉眼在他掌心寫:“但我又不想罵你。”
正要問他來這做什么,抬眸就看見面前,草木間一棟石磚砌起的房屋。
它并沒有化作人形,吐著蛇信,說話還夾雜著“嘶嘶嘶”的聲音。
余光里,忽地竄出點橙黃如螢火的東西。
電光石火間,向他們騰躍襲來。
只對他一個人做就夠了。
想要他怎么樣也無法逃脫她。
在他掌心里寫。
他們如無形體般穿過柴扉,瞪著圓溜溜、幾乎看不到眼白的黑瞳站定他們面前。
“說過你殺不了我,有長明燈在,我便是長生不死的。”
少女仰起臉,眉眼像對曳動小舟,纏繞疾行的自由山風,笑盈盈問。
虞菀菀尚未反應過來,雷聲轟轟,數道驚雷向著黑屋重重劈落。
全身都是她給予的痛意。
薛祈安眼皮都懶得掀,揉.捏著她腰間軟肉問:“可以懲罰師姐今晚主動親我嗎?”
少年白皙面頰很快染上瑰麗緋色,比枝梢艷艷綻放的春桃還明媚。
是那兩小孩。
絕對不可以。
她克制著想要松開手。
她躲,它就追。
她不太常罵人,那憑什么這些素昧相逢的人就有資格享受她的特殊?
“不然我把你關籠子里聊天么?”少年譏誚勾唇,“沒那閑心。”
少年笑吟吟的,嗓音很是溫柔:“師姐,我有點不高興,可以懲罰一下師姐嗎?”
天空悶雷陣陣,隱見白電疾馳。
比童話還像童話。
好壞全歸他,心思也盡數歸他猜,旁人難以染指分毫。
虞菀菀去抱他。
她正要問時,耳垂被捏了捏。
不可以占有除他之外的任何。
話音未落,他唇角一濕。少女揪住他的發(fā)辮,湊上來親了親。
虞菀菀捧著他的臉興高采烈笑,眉目都是飛揚的亮光。
她不太愿意說話,做什么都得靠他猜,他就必須得猜。
薛祈安手也使了點力,將她的嘴捏得微微嘟起,掌心隱約濕潤。
唯有喉結,一下滾得比一下快。
少年指尖一縮,卻沒躲由著她去。
身后女鬼猖獗笑:“除非你想那小姑娘現在死——”
揉弄他喉結時卻是截然不同的用勁力道。
“這樣啊。”
枯葉紛揚,青葉飄落。
薛祈安看懂了,不自禁笑:“嗯。”
銀白色的發(fā)帶垂落,也被她不經意含入唇齒間,像占有了發(fā)帶繡著的那只流轉暗金光的仙鶴。
一說這,虞菀菀就有點委屈。
倏忽間,少女溫熱的唇瓣如羽毛般悄然降臨。
虞菀菀眨眨眼問。
恰巧對視,她下意識答:“找——你們幾個小毛孩沒大沒小……”
他說這話時的語調溫和輕柔,像初春柳絮那樣輕飄飄吹過。
這樣其實就挺好。
“不用像你之前說的那種那么復雜,只要可以讓你,哭著喊著說想留在我身邊就可以啦。”
那對靜無波瀾的藍眸低垂望來,如藏寒冰千仞。
冤死鬼對洪俊怨氣極大,死應當同他脫不了關系。又是討厭男人,又是厭惡情愛。
遠處霞光璀璨,朗日低垂將墜未墜,余暉灑落,青白衣袖也如薄薄的云糾纏墜落。
他們都互相咬緊彼此。
像在討一場絕對的占有。
第 60 章 青燈重樓(十)
驚雷陣陣的穹頂一瞬轉晴,白云悠悠飄過,漫天虹霓。
虞菀菀被壓著,草梗戳著脖頸,有些刺撓,卻不惹人厭煩。
少年一點點親著她的眉眼,從眉心緩緩向下,在眼尾輕微加重,然后吻上眼瞼。
發(fā)帶松垮垮垂落大半,繞上她的指尖,像他親自將脖頸的繩索交由她。
虞菀菀實在忍不住笑,由著他親,瞄眼四周簌簌不止的草木,到底提醒一句:
“你想在這做嗎?最好弄個陣法吧。”
他“喔”一聲,聽話地布了個遮掩他們行蹤的陣法,卻困惑問她:
“做什么?”
虞菀菀也愣:“嗯?你不是要,”
眉心又被他一親,癢癢的,她偏過頭去躲:“雙修?”
薛祈安怔住,支起身體,在她身側垂眸稍帶不解地看她問:“我為什么要雙修?”
虞菀菀一時也沒想出理由。
他就又低頭親親她,更困惑:“難道我可以經常要雙修嗎?”
這問的什么啊?
情.蠱就挺好。
薛祈安微歪腦袋:“以后?”
它痛心疾首:“氣氛都到這了,你們什么都不做嗎?”
他一時忘了眨眼。
她想起之前看到的那段提過長明燈的景象,又說:“我還有個問題,你點燃后有什么特殊作用嗎?”
看到他時確實很高興和安心。
靈氣波動也很熟悉。
薛祈安抖了抖她的頭發(fā),五指作梳稍微順著,笑道:“師姐要不要以后都讓我梳頭發(fā)?”
“薛祈安,”她忽地扯住他的手指,攥緊說,“問你個問題。”
虞菀菀以為他要再說點什么。
涂酈:“……”
還以為他很喜歡做這事呢,做的時候瘋成那樣。
涂酈怒:“澤峘只是有事回鄉(xiāng)一趟,要不然肯定和我一起來。”
“這樣啊。”
和之前她總時不時蹦出來的那些一樣。
“這是什么?和師姐之前那個蝴蝶結不一樣嗎?”
先前鄔綺長老的咒訣,她不也以為無事發(fā)生了么?
他也正好垂睫,對視時笑著道:“師姐。”
他松開她的腦袋,將人輕輕往前推一彎眉眼:“師姐洗澡去吧。”
出生大家的弟子往往自傲家世,譬若薛明川,在外通常都穿同色系。
長明燈趕緊解釋:“不是你理解的‘漂亮’,我喜歡充滿生機的靈魂。有些人誕生時就能看見死期,這種靈魂就是黑糊糊的。”
可她拆著拆著,不曉得在哪纏住了再拆不動,越急越纏成個球。
目光移動,正要瞎編個理由時,涂酈視線落在她頸窩處的那顆腦袋莫名其妙炸毛。
他同她十指相扣。
不過吧,她想起來覺得不討厭。
薛祈安單手支臉,饒有興致看著。
虞菀菀也想問點什么,但什么也沒問出來。
虞菀菀耳邊,長明燈還在喋喋不休:“真要能點燃,容器備好,你想復活誰都可以。不管是拘留鬼界的逝者,或者困囿某處的魂魄。”
黃光一閃,蛇蛻消失,應當是給涂酈收入芥子囊中。
她笑容僵一瞬,臉慢慢漲成紅番茄。
虞菀菀忽地撲過去,腦袋埋進他懷里悶悶說:“其實長明燈在我這——就剛才我也不曉得它怎么會來的。”
她也不介意來點非常手段。
她偏過臉,唇瓣從少年耳側擦過,一瞬便將他耳尖染得通紅。
“師姐別擔心,我肯定不會讓師姐難過的。”
她推給他,指著封皮大大的“洪俊”二字說:“我想看看他口中和洪珊珊的關系。”
提起,薛祈安眉眼就有瞬膩煩。
薛祈安這才松開她。
跟玩毛線團的貓似的。
墻面投落修長溫和的陰影。
薛祈安忍不住笑:“但我可以學。”
誰的杰作昭然若現。
虞菀菀道過謝,便行禮告辭。
虞菀菀:“嗯!”
可能是他比較溫柔?
“那你要不要猜猜我養(yǎng)了什么?”
虞菀菀用力點頭:“嗯!”
她和澤峘只是玩的不正常,他們好像從內到外、人開始就……不正常。
身側少年盤腿而坐,肘撐膝蓋,單手支臉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搭腔:
她這副想說話又強憋著的模樣實在好玩兒。
不要算了。
少年熟練地替她扎好蝴蝶結,左右對稱的末梢柔柔拂過他們指尖。
“你倆是不是有病?”
他仰起臉,笑吟吟看她,眸中凈是她的身影,連那輪橘紅旭日都見不著。
這兒并沒有送戒指的風俗。
少年松開她的手,好脾氣彎彎眉眼,那對藍瞳被眼瞼隱綽遮覆。
美好得有點不太真實。
虞菀菀手一抖,拍裙擺的動作一用力,無意間扯開腰間細帶。
是她故鄉(xiāng)的詞?
“你可以把你的靈魂想象成一塊五彩的琉璃,中心一個黑點。”
她心念一動,給他靈海傳一道音笑著問:
他們挨得極近,周身界限幾乎被萬道霞光模糊,影子先合為一體。
虞菀菀看著,腦海里長明燈同時在和她解釋:
想要他習慣任何事都有她存在。
虞菀菀打斷它:“你之前說的認主是什么意思?為什么選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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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菀菀隱有奇怪,忽地想不起她是怎么死的。
洪家就在附近。
“你洗澡嗎?”她拆開頭發(fā)問。
他看起來想說點什么,但一言未發(fā)。
編進頭發(fā)里,再把麻花辮盤成低髻,像融進筆春意。拆卸時倒似扯出根柳條。
虞菀菀晃了晃腦袋:“大概不行,我不太喜歡藍色。”
“最喜歡親我哪里?”
他撥弄脖頸那條發(fā)帶,笑吟吟問:“那師姐喜歡什么——”
薛祈安定定看她會兒,忽地低笑:“師姐,你又是故意的。”
好看倒好看。
少女咬著他的唇,含糊不清地笑道:“算啦反正都可以,你這么漂亮我就想親你。”
看起來不太像要接話的模樣。
下午才見,晚上就出遠門,突然得有些詭譎,中間還能加一場女鬼鬧事。
薛祈安輕輕的:“長明燈畢竟是神物,師姐不說也在情理之中,認主后對師姐沒壞處。”
回屋后,再吃完飯,已然入夜。
她的嗓音輕快雀躍,眉彎如月,噙著點一無所知的天真。
譬若長明燈能不能給他,借他用用之類的,但他什么也沒再說。
薛祈安:“不會。”
他應該是真能哭著喊著說要留在她身邊。
這么漂亮的就該被她關家里。
虞菀菀莫名不安。
薛祈安想了會兒:“是之前你在壽字盤里那個幻境給我編過的那種?”
眼尾長紅痣其實挺煩的。
……要不哪天真下個蠱,讓他再也離不開她算了。
虞菀菀忍不住扭頭,燈火一照,少年鴉羽般的烏睫如刷層明亮金箔般,面頰也染上溫柔的融融暖色。
發(fā)帶被打成漂亮的蝴蝶結,虞菀菀高興地弄了弄,勾住他的脖子,壓著他抱住。
少年似要說話。
尾音帶鉤子似地上揚一挑。
故意讓他猜偏。
尾指一直在被玩弄似地撥弄。
她主動解釋:“你被冤死鬼纏上的事涂家已經從鄔綺長老那收到消息,人這會兒應當已經來處理這事。”
他嘆口氣問:“你要穿什么?”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他將那顆安靜很多的黑珠塞到虞菀菀手里。
他也咬住她的唇,“唔”一聲笑道:“謝謝師姐。”
虞菀菀實在忍不住笑。
她沒太問過他的事,卻忍不住在猜,萬一那些龍魄是被困在那兒的呢?
虞菀菀頷首,揉了揉他眼尾毫不吝嗇夸贊:“這都猜出來啦,不愧是聰明漂亮的你!”
但系發(fā)帶的這位置……
那點不安好似淡去不少。
她輕壓眼皮,要去揪住時,指縫先一步被打開。
他的手指穿過她發(fā)間,動作青澀,但應當是盡可能放得輕柔,三兩下抽出被纏住的發(fā)帶。
虞菀菀:“《亡妻回憶錄》。”
這樣他就完完全全離不開她啦。
在唇齒相貼間哼笑說:“不算在每天親的三次中。”
那就挺好,幸好長了紅痣。
涂酈手中凝出無數淺黃的細線捆住蛇蛻,像操縱木偶人一樣操縱它移動。
手卻被他拿下來。
她從內到外都會有神物的氣息……挺讓人不爽的。
“師姐拿著。”
虞菀菀好想笑,腦袋蹭了蹭他的臉頰哼哼說:“都可以,隨便啦,反正你頂著這張臉就行。”
眼尾紅痣也被戳了戳。
她又迅速從他身上掉下來,這事已經做得愈來愈順手。直接往浴室奔,連衣服也沒拿。
他溫和笑道:“我想親師姐。”
薛祈安察覺到這目光,困惑抬眸:“怎么了師姐?”
很高興不用到那一步。
他遲疑眨眼,烏睫蝶翼般扇動。
“這是獎勵。”
薛祈安實在聽不懂她在說什么,還是配合地眨了下眼說:
薛祈安也笑:“我最喜歡和師姐待著,其次才是親吻。”
卻忽然被抱住。
“我有點事,也正好回來一趟。”
虞菀菀“喔”一聲,小心地收好:“那個結界你收起來吧。”
像被困囿在只剩她的囚牢里。
清風吹卷少年額前碎發(fā),半遮半掩那對昳麗眉眼。
落地時沒站穩(wěn),她差點摔一跤。
虞菀菀彎彎眉眼:“都可以呀,你希望我穿什么?”
半晌,薛祈安才垂眸避開她的視線,輕輕的:
長明燈卻嘟囔:“還想發(fā)揮作用,能不能真正點燃我都難說呢。得以龍筋為芯,龍膏為油。”
“我應該最喜歡親你的紅痣。”
只記得死了,然后穿書。
到底有微末的牢獄情在,虞菀菀揮揮手:“嗨?”
烏發(fā)被極緩地撫過,聽見少年在她耳邊溫和含笑說:“我知道。”
草戒指被輕輕轉動,有些粗糙,邊緣毛刺磨過的指節(jié)很快變紅。
薛祈安笑著揉了揉她的眉心,哄一樣地溫柔說:
落差過后,只會是翻倍的愉悅。
薛祈安下意識地托住她,眨眨眼:“嗯?”
指尖的溫熱幾乎滲入她骨髓間。
虞菀菀:“……哦。”
虞菀菀:“全天下最好的我最最喜歡的小龍。”
虞菀菀禁不住喊:“薛祈安。”
認主前的長明燈蹤跡不定,氣息也難捕捉,他今日在華陽山附近忙活半天就是收集長明燈的蹤跡。
想要他總被她牽動心緒。
唇瓣貼著的觸感柔軟溫熱,沾著清甜的橙子香。
虞菀菀惱:“黑也是五彩斑斕漂亮的黑,注意你的措辭。”
呼吸噴落弄得她癢意難耐,忍不住一縮脖子,立刻又被掐住腰肢。
細帶將將飄落,立刻被接住。
“差點忘啦。”她說。
虞菀菀都不敢想該有多漂亮。
跨過一次鬼門關?
也沒去問她怎么知道的。
薛祈安:“……好。”
……?
涂酈是個例外,明顯以出生為傲,卻又沒穿過紫蒲色的衣裙。
可她仔細想過,還是決定替冤死鬼平冤,省得出點意料之外的事再給自己添麻煩。
虞菀菀眉眼愈彎:“不用告訴我啦,直接給我就好。”
扭頭就和虞菀菀對視。
薛祈安低頭,在她脖頸輕咬一口,銜著皮肉細細摩挲。
說到漂亮。
看兩人那模樣還都是樂在其中,涂酈實在忍不住說:
她忽地轉身,趁他不注意將戒指套在他左手無名指。
長明燈卻恍然大悟:“你們是不是不懂啊?沒關系,我活這么大歲數,什么沒見過,你們喜歡什么姿勢我教——”
那條銀白色的發(fā)帶還系在他脖頸,她另挑了挑青綠的。
“你要的獎勵——還是懲罰?”
“師姐在的每時每刻,我都不可能舍得死。”
虞菀菀掛在他身上:“明天想要和你一人一個小辮子,我左邊你右邊。”
拴小狗呢?
虞菀菀蹦蹦跳跳往浴室里沖。跑到門口,又忽地沖回來。
薛祈安抿抿唇,稍帶為難:“上次說過別讓我干這種——”
他脖頸未完全松開的發(fā)帶也被吹動,徐徐滑落,露出一點誘人紅意,和眼尾未褪的紅意遙相呼應。
薛家以竹青色為代表,涂家則是紫蒲色。
薛祈安困惑:“又怎么——”
“好。”
那一殿的龍魄。
“藍色也可以?”
涂酈問:“你們怎么在這?”
回答完涂家修士的問題,他們遞來幾張辟邪符。
薛祈安:“洗澡?”
虞菀菀:“……”
可認主后的就不一樣。
“師姐有病的話我也有病。”
不過奇幻世界就是好啊,做什么都毫無心理負擔。
他本能地退后,卻被扯住脖頸系著的發(fā)帶揪回來。
薛祈安輕輕撫著她腕側的皮膚,合攏她的手指再一根根打開。
好似被所有人遺棄,又執(zhí)拗地和什么死磕到底。
她撥了撥腰側香囊里的黑珠,女鬼許久都無動靜,約莫就是被困住不能再動手腳。
喜歡什么他就絕不讓她碰什么。
神經最密布的軟肉被一捏。
最漂亮的也值得花最多時間去馴服。他早晚得承認她在養(yǎng)一只龍。
話語被堵得嚴嚴實實。
手卻還是虛虛環(huán)著她的腰,懶洋洋將腦袋一靠,沒搭理。
只是有點討厭好壞不定的未知。
他是她的。
“我挑主人是挑合眼緣的靈魂。你的靈魂我從沒見過,很漂亮。”
虞菀菀抬頭詫異看他。
“嗯。”
長明燈:“薛祈安,你旁邊那個少年嗎?他的靈魂不行,黑糊糊的。”
虞菀菀立刻困惑:“那你干嘛不選薛祈安的?”
“我。”
太扎眼了。
華陽山頂樹木茂盛,高聳入云,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在少年身后緊挨一片,卻襯得他身影愈發(fā)孤零渺小。
她微低下頭,親了親他的唇瓣。
虞菀菀極有耐心地戳了戳他的掌心,正要說點什么時,忽地聽見少年笑:
虞菀菀哼哼補充:“當然最喜歡看見你。”
一天都變得很漂亮美好。
都可以不要。
所以才告訴他長明燈的事。
漂亮的東西永遠值得花心思。
長明燈說:“我最喜歡這樣絕處逢生的靈魂,比較有趣。”
涂酈突然來又氣鼓鼓地走,連聲招呼也沒打,虞菀菀也懶得管她。
蛇蛻的事,她覷眼薛祈安沒要攔的意思,也沒攔,拍了拍草起身。
說到“有點事”時,涂酈目光一閃,下意識瞥向方才蛇蛻躺著的地方。
“當然。”
涂酈不承情,一揚下頜:“你們怎么在這?我警告你們,這蛇我盯很久了,不會給你們的。”
這話說的,虞菀菀看她立刻順眼不少。
回去途中,果然見不少統(tǒng)一著紫袍的修士穿行來往。
虞菀菀癱回去,動都懶得動,向他伸手,尚未說什么他就大抵猜到地俯首,纖長白皙的脖頸送入她掌心。
當然要是非得離開。
他那張臉套麻袋都該好看。
指尖無意識用力,在他指腹掐出一點點的凹陷紅印。
攥住的指尖一點點抽離。
虞菀菀很客氣的:“那你先說吧。”
都在寫兩人舉案齊眉,寫洪珊珊對他多么百依百順,最后再提一下時隔至今他還在等洪珊珊回來,不怪她偷人。
另道女聲卻同時響起,相當不滿:“喂,你倆抱夠沒有?”
“他可是純血的鬼族,你知道多稀有嗎?也就勉強配得上我這樣的身份,不掉面子。”
虞菀菀立刻不動了:“請。”
只是一點點,耐著性子把她擰起的眉頭撫開。
是說她穿書前死過一回嗎?
“想給師姐梳頭。”
虞菀菀:“既然你都愿意幫我梳頭了,那拿衣服顯然也不會不同意吧?”
那條發(fā)帶被取出來塞她懷里。
薛祈安笑:“行啊。”
虞菀菀看兩眼就把書丟一旁。
她忍不住一抖,頸窩處就被親了親,聽見少年低笑問:
果然,下一刻嫩粉衣裙的姑娘家踩著張漂浮的地毯逼近,跳到蛇蛻邊。
“等鬼珠徹底平息時,師姐身上殘留的影響就會消干凈,期間別離遠了就好。”
涂酈跺了跺地面,不耐輕嘖:“不識好歹的東西。幸好沒人,要叫人看見不丟盡我臉——”
虞菀菀驚愕看他,內心不安愈發(fā)濃郁。
一切會讓她不安的東西都很討厭。
被攥住的那只手明顯一緊。
下一瞬,那張嬌俏面龐陡然湊近。
長明燈:“就這樣,你們不分彼此,共赴人間極樂。”
想要一點點滲入他生活里。
虞菀菀盤腿坐著,拔了根長草在手里,三兩下編了個草戒指。
剛說完,忽地數道淺黃色細絲從天而降,頃刻將那只蛇蛻捆成粽子。
“看出來了,師姐每次都要親。”
剛啟唇,嘴就被捂住了。
整本書確實沒什么很特別的。
虞菀菀:“表示你是我的。這兩個差不多,但以后會不一樣的。”
薛祈安一彎眉眼。
說話間,她打量面前的少年少女,最為醒目的尤為少年脖頸那條隨風飛揚的發(fā)帶。
虞菀菀無意打聽她的事。
“但是如果和你眼睛顏色一樣,可以。”
虞菀菀:……?
她笑著撥開他地碎發(fā),徹底展露那對漂亮的眉眼。
虞菀菀:“你知道長明燈真正的燃法對嗎?”
明天還是去趟洪家吧。
薛祈安彎彎眉眼,翻轉手背,新奇地看著無名指套著的指環(huán)。
涂酈憋出一句:“你倆絕配。”
最關鍵是這點不安,好像不是沖著他本身去的。
不曉得他要做什么,又確信他肯定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但可能他有點太漂亮了,又不是很想不要。
“嗯,”虞菀菀拍了拍他的肩膀,苦口婆心的,“好好表現,以后給你買鑲超大鉆的戒指。”
盤算著,過會兒用什么神態(tài)什么語氣她才會同意。
意料之中嘛。
想侵入她生活的點點滴滴。
不過這也不關她的事。
可她靈海里長明燈卻不太滿意。
……什么?
“但龍族覆滅多久了,你上哪找只小龍,還得讓他自愿找死,這千百年我就被點燃過一次。”
比如會殺掉燃燈者。
一團火焰騰起,分成兩半,飛速纏繞在一處。
薛祈安掀起眼皮,眉間天生帶著疏離的涼淡。
她還買了本暢銷書籍。
比如他現在。
“我也喜歡親你。”
她順道拜訪,對方卻說洪俊出遠門,不曉得何時歸來。
反正他們又不雙修。
“就知道抱,別的事一個不做,真丟合歡宗的臉。”涂酈實在嫌棄。
薛祈安忍俊不禁:“師姐,我來吧。”
薛祈安熟練地點盞燈,推到她面前好奇問:“師姐在看什么?”
“就是說你的靈魂有段時間也是黑糊糊的,后來不曉得是改過命格還是怎么的。你至少得跨過一次鬼門關,才變成現在這樣有生機的漂亮靈魂。”
但是她喜歡。
“你不要以為有人陪就了不起!”
打一棒子給一甜棗似的。
他果然掀起眼皮,一如既往涼淡望來,不見太多神情變化。
虞菀菀反應過來:“喔,是‘沐浴’的意思,你要就你先。”
薛祈安瞥了眼,也沒在意,伸手揉開她蹙起的眉心:“你問。”
看她會兒,薛祈安搖頭笑:“我不洗,師姐你先吧。”
虞菀菀頭向后仰,直接把腦袋放他掌心:“你會?”
誰問了嗎?
“師姐,說過不要躲我的。”
他扯著她的胳膊,將她從草地拽起來,也不用什么術法,彎著眉眼一根根從她發(fā)間撿出枯草斷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