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初露鋒芒
長滿鮮花的花田似乎能使人意識松懈, 放松警惕,三個人里唯獨飛在天上的伏黑惠沒聞到香氣,因此沒怎么受影響。
只是在這個瞬間, 花御已經越過了由三人組成的防線,追到了太宰的身后。
地面上的泥土微微顫抖,突的,一根格外粗壯的樹根破土而出, 奔向天空,樹根上捆著一塊帶著泥土的巨大石塊。
不到一秒的時間, 石塊的陰影完全籠罩了地上的太宰。
原來剛剛在花御走過的地面下, 還藏著幾條樹根沒有出來襲擊,它們統統組合在一起,最后糾結成粗壯的一股,直到現在這個機會才猝然出現。
“我知道你有無效化咒力的能力, 所以我不會親自觸碰你,但是你這個能力有一個弱點,”花御在距離太宰百米之遠的地方驟然停下腳步, 空靈的聲音灌入周圍人的腦袋里:“不帶咒力的物質你無法無效化吧!”
“你們如果想救他的話, 就不要動, 否則——”花御頭也沒回,綁在石塊上的樹根稍稍放松了一點力度,石頭立刻搖搖晃晃地往下傾斜了大概15度。
“可惡!”虎杖悠仁和釘崎野薔薇兩人頓時磨磨蹭蹭地停住偷偷靠近的腳步, 在他們倆身后的伏黑也跟著停下, 他的眼睛緊緊盯著天空上那塊大石頭,手指微微動彈, 卻又不敢真的做什么小動作。
太宰抬頭看了看,磨盤大小的石頭被捆在樹藤上, 懸在他的頭頂,剛剛石頭松動,石頭表面附著的泥土和樹藤互相摩擦,脫離石頭往下細細簌簌地落,像是下了一場黃色的雨。
哎呀真糟糕,他可不想變成小黃人。
太宰往旁邊走了兩步,石頭跟著移動,始終牢牢地籠罩在他的頭頂,而且陰影越來越大,似乎在說你如果再動,這塊石頭就砸到你的身上。
他停下腳步,不再做無用的嘗試,伸出手掌放在頭頂,擋住要往頭上掉的泥土,其它地方就顧不上了,片刻后他今天剛換的沙色風衣上就布滿了黃色泥點。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漏瑚在哪里?你最好認真回答我的問題,這是最后一次!被ㄓ鏌o表情地說道。
頭頂那塊大石頭距離他只不過10米高,被這種石塊砸中確實會死,花御說得沒錯。
“雖然我的愿望是人生僅有一次的死亡,”太宰微微闔眼,低聲喃喃自語,“但是死在這種攻擊之下那就太痛苦了,所以——”
“絕對不要!”長長的睫毛底下,鳶色的眸子倏地抬起,一點銳利的光在他的眼底一閃而過,他看著花御,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說:“你不是要找漏瑚嗎?”
說話的同時他舉起手,打了個響指,似乎是在回應他這道指令似的——
“花御!”下一刻,遠處一個高得快要撕破嗓子的聲音穿透云霄傳過來:“漏瑚在我這里。。
花御朝著聲音所在的方向轉頭,在離他幾百米遠的地方,水藍色頭發少年的手上攥著一個火山頭,安安靜靜的、閉著眼睛的、似乎沒有半點生機的火山頭,那正是瀕死的漏瑚僅剩的頭顱。
他把火山頭高高地舉過頭頂,叫花御一眼就能看見。
本來被提在他手上的鐵箱子靜靜地躺在幾步遠的地面上,開口歪歪斜斜地對著天空。
脾氣暴躁的漏瑚以前從來沒有這么安靜過,花御不錯眼地注視著漏瑚僅存的腦袋,它說不出自己現在是什么樣子的心情,但心臟被子彈打中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在它們四大天災里漏瑚是脾氣最火爆的那個,真人的性格比較惡劣,它們兩個常起爭執,還沒長大的陀艮則稱得上膽小溫和,在另外兩只咒靈吵起來的時候,陀艮只會偷偷地來找它,它則會趕緊跑去調解雙方。
特級咒靈以下的咒靈既不會說話,也沒有思考能力,不被它們看在眼里,而即使是其它有思考能力的特級咒靈,也和它們不同,它們這四只咒靈之間的感情是不一樣的。
雖然時常吵鬧,互不相讓,但是它們是唯一的同類,是家人一樣的存在。
現在真人已經死了,漏瑚只剩下一個腦袋,還落在咒術師的手里隨時都有喪命的可能性,陀艮在它眼里就像是一個還沒有長大的小孩子,即使是另外兩只脾氣不太好的咒靈,也不會找它的麻煩,卻也要和它們一樣應付咒術師。
幾天之前,它們還是好好的。
“鵺!”
就在花御看著漏瑚愣神的功夫,一只巨大的腦袋長得像貓頭鷹的怪鳥從云層中俯沖下來,雙爪牢牢地抓住威脅太宰性命的大石塊。
毛茸茸的翅膀撲騰著扇動了幾次,在最后一次扇動中,鵺緊抓著石頭往旁邊的方向飛去,籠罩在太宰頭上的陰影也隨之移開。
原來伏黑惠借著前面兩人的遮掩偷偷指使飛在天空中的式神鵺藏在云層里悄悄行動,慢慢靠近太宰所在的方位,剛剛恰好趁著花御分神的機會,一沖而下抓住石頭。
在同一時刻,不用通知,聽到伏黑的聲音后虎杖悠仁和釘崎野薔薇一起快步沖到花御面前,兩人緊緊盯著花御,“這次絕對不會再讓你過去了!”
但花御看都沒看一眼近前的幾人,它的眼睛一直盯著漏瑚,突然朝著阿月的方向瘋狂沖刺。
“!”被拋開的兩人一驚,慢半拍地追上去。
“玉犬,上!”
兩只大狼狗自伏黑惠的影子里浮現,一黑一白,速度飛快地追上花御,兇殘地一口咬在它的腿上。
“不要妨礙我!”花御一甩腿,把腿上的兩只玉犬拋開,但這點時間也夠后面的兩人追上來了。
“你們絕對攔不住我!被ㄓ届o的語氣里似乎蘊含著堅決的意志。
釘崎野薔薇一只錘子在手,揚起的另一只手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又夾著三根釘子:“試試就知道了!
虎杖悠仁雙手燃起咒力:“來打一場吧!
*
五分鐘后,花御的身上中了無數拳以至于渾身到處都是肉眼可見的青紫、被玉犬撕咬下半個手掌、一只眼睛里的樹枝從根部這段,肩膀上插了一顆釘子,整體看上去半死不活,唯獨氣勢一直沒有衰落。
受傷和痛苦全程沒有使花御停下往前的步伐,一步步地,戰場逐漸接近阿月所在的地方。
“這家伙好頑強啊!”三步之距外的虎杖悠仁攥著拳頭感嘆了一句,他剛剛才沖上去又給了它一拳,然后靈巧地避開空中的樹根退到一邊。
“完全攔不下,即使是受傷也要靠近,咒靈之間也會有這樣的感情嗎?”五步之距外的釘崎野薔薇握著錘子說道。
“咒靈就是咒靈,我們不需要考慮那么多,我們只需要知道它們和我們是敵對方就行了!狈陔y得的說了很多話:“釘崎,不要同情它們,你如果同情它們,那把被它們殘忍殺害的人類放在哪里呢?那些人類何其無辜!”
“一碼歸一碼,我感動于它們之間也有這樣真摯的感情又不影響我干掉它們!贬斊橐八N薇的雙眼發亮,嘴角微彎:“不如說有著明確意圖的咒靈反而更好對付了呢!”
快了,快了,花御對它周圍的幾個人說話的聲音聽而不聞,只是執著地向著目標靠近。
還差五步、還差三步、還差一步
模糊的視線里,眼前那個離它只有一步之遙的目標一動不動。
為什么、為什么那個人類不逃逃跑呢?
因為,已經沒有必要逃跑了。
“芻靈咒法·簪!贬斊橐八N薇停下腳步,打了個響指,插在花御肩膀上的釘子周身立刻亮起一道藍色的光圈,變成藍光的釘子如同一支爆裂箭,從肩膀處迅猛地斜釘進花御的身體,然后從腳心穿透而出。
咔嚓!花御整個身體裂成兩半,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一片飛舞的灰塵,同時,有綠色的血液、黃色的不知道是什么東西齊齊爆裂開來。
阿月低下頭,看著正好倒在自己面前的花御,久久不語。
昏黃的陽光下,倒在地上的花御只剩部分能看出是身體組織,裂開的小半邊腦袋在地上滾動著,慢慢地滾到阿月的腳邊,才受外力阻止不得已停下。
停止滾動時它的一邊側臉斜對著高處的天空,眼睛正好對上了阿月手里拿著的火山頭。
直到死之前花御都望著漏瑚的方向之所在,即使是此刻死了,死后的它似乎仍然想和漏瑚重聚。
“阿月你沒事吧?”釘崎野薔薇擔心的聲音遠遠傳來,聽起來既遙遠又模糊。
“沒事。”抿著嘴撿起鐵箱子,把漏瑚的腦袋重新放進去,關好箱子后阿月扭頭便走。
“阿月怎么了?他的態度好像有點不對勁!贬斊橐八N薇眉頭微皺,她站在虎杖悠仁的身后,姿勢歪歪扭扭。
“被嚇到了?”虎杖悠仁小口極速喘著氣,間隙抽空回道。
“不可能,他這樣不像是被嚇到的樣子!敝庇X有點奇怪的釘崎野薔薇想了一會兒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搖搖頭,“算了,既然他說沒事,那可能確實沒什么大事。”
橙色頭發的少女原地站好,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其實這血跡斑斑的衣服也沒什么可整理的,再怎么整理也不會變干凈變漂亮。
她扯了扯裙角,臉上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喊道:“虎杖,伏黑!”
等兩個人聽到她的呼喚看過來,釘崎野薔薇手指一捋頭發,擺了個帥氣的pose,一雙橙色的眼睛在陽光的照耀下燦若桃李:“我最后那招你們還都沒見識過,怎么樣,厲害吧?”
初露鋒芒的少女,一身狼狽也遮不住她颯爽的英姿。
第092章 窮途末路
啪啪啪!場上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虎杖悠仁拍著手,非常捧場的道:“厲害厲害,非常厲害!”
伏黑惠:“”
都傷成這樣了還要抖機靈, 你們兩個也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厲害了。
他看著在剛剛那場戰斗里相當于近戰的兩個人,他們倆現在的造型都不太妙的樣子。
釘崎野薔薇的高專制服破破爛爛,兩條手臂赤裸裸地暴露在外面,鮮紅的鞭打痕跡遍布全身上下, 一只手的手臂上鮮明地袒露著幾道被釘子釘出來的傷口。
那是她和花御痛覺共享時自己動手干的,只為了妨礙對方的行動, 制造讓對方停頓的機會。
戰斗結束后只過去幾分鐘, 這么深的傷口根本不可能自然愈合,因此赤紅的液體仍然在不斷往下流淌,給她深藍色的制服添上了一筆艷麗的緋紅。
正拍著手的虎杖悠仁更慘,衣服像是從哪個垃圾堆里撿來的破爛, 身體上下傷痕遍布,不僅如此,他的臉上甚至被留下了兩道鞭痕, 其中一道的痕跡從左邊的眼睛劃過, 另一道沒有波及眼睛, 而是穿過右邊的嘴唇直達下巴。
他睜著一只眼閉著一只眼,受傷的左眼閉著,看樣子是睜不開, 右眼的情況也沒好到哪里去, 這會兒眼底通紅,血絲遍布, 還腫成了魚泡眼。
跟他一比,旁邊擺pose的少女都顯得狀態良好, 至少她的臉沒受到什么傷害。
不過也幸好如此,毀容對于一位愛時尚、喜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性來說還是有點太超過了,在這場戰斗中釘崎野薔薇尤其注意保護自己的臉,所以才沒像虎杖悠仁這樣形容凄慘。
“伏黑你沒事吧?”沒聽到伏黑惠的聲音,虎杖悠仁轉頭去看他,下一句話從他嘴里蹦出來,聲音驟然提高了八度:“喂你的嘴角一直在流血啊!”
“沒事。”伏黑惠抹了一把臉,順便把嘴角的血跡擦掉。
“還說沒事,你都快暈倒了,咒力用太多了透支身體了吧?”虎杖悠仁三步并作兩步,跑到搖搖晃晃的伏黑惠面前,正好撐住他往前倒的身體。
“不是,我還有咒力,只是不夠用來召喚式神罷了。”伏黑惠扶著虎杖悠仁的手臂,踉踉蹌蹌地重新站穩,板著臉糾正他的話。
“壓榨自己的身體極限召喚式神,你也是夠拼的!贬斊橐八N薇走過來,搖搖頭,“小瘋子一個。”
伏黑抬起頭,露出一個微笑,襯著嘴角殘留的血液顯得邪氣又危險:
“要說小瘋子,釘崎你也不遑多讓,那種咒術運用方法都能被你開發出來,痛覺共享可以稱作名副其實的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咒術了吧。”
釘崎野薔薇沒否認,反而認真地說道:“在這個咒力來源于人類負面情緒能量的咒術界,只要是當了咒術師,哪個能沒有一點瘋狂在身上呢?”
“……”
“不說這個了,我們這邊總算打完了,”她轉過頭,仔細觀察中間和西邊的戰場:“五條老師看著也快了,只剩下中島君那邊,嗯,形勢不夠明朗,看樣子還有得打!
突然,一道雷鳴般的聲音從西邊傳過來:“你們竟敢、竟敢殺了花御!”
“喂喂,這聲音聽著有點不妙啊!”釘崎野薔薇眼里掠過一絲擔憂,從這道聲音里她聽出了十分的瘋狂和十二分的憤怒。
她回過頭,看了看互相扶著的兩個人一眼,最終指著其中一個道:“虎杖,我有點擔心,你跟我去看看!
“好啊。”
伏黑惠緊隨其后,豪不猶豫地道:“我也去!
“伏黑你就不要死撐了!
“是啊,伏黑你在這里休息一下好了!
“雖然不能召喚式神,但我還有別的戰斗能力!
“你”釘崎野薔薇嘴唇一張一合,嘆了口氣:“算了,虎杖你扶著他點,我們一起過去!
*
在花御死的那一刻,西邊的戰場上,陀艮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嘴里一直叫著花御的名字。
一雙圓溜溜的章魚眼中布滿淚花,最終匯聚成水線,汨汨的流下,片刻后,它抬起眼,咬牙切齒地吼道:
“你們竟敢、竟敢殺了花御!”
小小個子的咒靈似乎受到了非一般程度的強烈刺激,不是人的一張臉都能被人看出憤怒到目眥盡裂的程度。
緊接著,它周身閃爍起一道白光,把攻擊的中島敦和夜叉白雪紛紛彈開,等到白光消散后,原地已經沒有了那只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個子矮小的咒靈。
站在那兒的是一只威壓懾人的特級咒靈,這只特級咒胎突然成長,變成了完全體。
章魚腦袋下是一副強壯健全的身體,紅色的皮膚,黑色的腹部,五指間有像是蹼一樣的東西連接,背后甚至還長出了一對黑色翅膀。
“我要你們死!!”長大的陀艮憤怒地大吼道,雙手合十,“領域展開·『蕩蘊平線』”
霎那間,金色的沙灘、碧藍的大海、高懸在天邊的太陽重新出現。
但美麗的風景下卻暗藏著危機。
環境突然改變,搞不清楚狀況的中島敦警覺地站在原地。
突然,一道劇烈的疼痛傳來,他感覺自己左半邊的身體仿佛是被什么割傷了一樣,低頭一看,血線乍現,他的腹部被不知道什么東西割出一道長長的傷口。
不過在超高速再生能力的作用下,這道傷口很快就愈合了。
他下意識觀察周身方位,視野里一只通體藍色、長得兇殘又怪異的魚類從他身邊穿過,飛著飛著它的身影慢慢地消失不見,像是會隱身一樣。
不,這就是能隱身的魚,它以飛快的速度攻擊,這份攻擊在觸及身體之前他完全看不到,只有真實接觸的那一刻才解除隱身,現身于人前。
飛在大海上面的陀艮雙手合攏,“來嘗一嘗我的絕望和憤怒吧,可恨的人類!”
剎那間,海面像是沸騰一樣冒出無數泡泡,緊接著飛出來一大群色彩各異的魚類,它們的體型各不一樣,有大有小,但統一的是,都有一口尖利的鯊魚牙和刀子似的魚鰭。
魚群在空中列隊,一秒時間過后,集結完畢后的魚群向著中島敦飛速沖過來,如同萬箭齊發一般,遮蔽了整片天空。
“這就有點難對付了啊”中島敦望著遮天蔽日的魚群,面色緊張地說道:“小鏡花,躲到我的身后來,注意保護好自己!
“放心,敦,我知道該怎么做!鄙裆枞坏娜R花在他的身后站好,一只手橫在胸前,手里握著一把小巧的短刀,開刃的刀面寒光凌冽,倒映出一雙冰冷的眼眸。
飄在她旁邊的夜叉白雪已經奉命沖上前去斬殺飛過來的魚群。
如果給夜叉白雪時間,她能一個人將這些怪魚全部斬殺,只是對比魚群龐大的數量,夜叉白雪短時間內所做的努力僅僅相當于杯水車薪,遠遠看去,魚群的數量好像全無減少似的。
“要來了!
天空中的魚群已經近在眼前,但就在它們即將和中島敦碰撞到一起的時候,所有的魚群、連帶著周圍明顯很異常的環境都消失無蹤,如同他們剛剛看到的只是幻影。
被這奇怪的變化搞蒙了,伸著一雙虎爪的中島敦愣在原地。
耳朵動了動,四道逐漸靠近的腳步聲慢慢清晰起來。
“喂,叫中島的小子,我們來幫你了!彪S著腳步聲,一道歡快且熟悉的女聲從他背后傳來。
“是誰啊,不敢進入對方的領域,只能等著太宰先生過來用他的無效化能力破除領域!绷硪坏狼辶恋哪新暵晕⒌鸵恍
“喂虎杖,你今天很囂張。
“咳,你們別吵了。”這次是清冷一點的聲音,中島敦聽著,只覺得這道聲音的主人似乎很無奈。
“伏黑你行不行啊,叫你不要逞強過來啦!
“是啊,伏黑,累了的話干脆和太宰先生一起出去外面等著!
中島敦微微側過頭,說話的三個人出現在他的旁邊,正是打完花御趕過來幫忙的三位一年級學生。
最后一道靠近的輕快腳步聲不用說他也知道是誰。
那個人在中途停住,隨后是一道聲音傳過來:“快點結束哦~”
中島敦沒有回頭,他機警地豎起耳朵仔細分辨,說完這句話之后,太宰先生就慢慢離開了這個地方。
沒有回頭是因為他有點慚愧的說,開戰前太宰先生曾經說過不能輕敵。
雖然他當時是有聽進去一點啦,開戰后卻沒有盡全力消滅敵人,磨磨蹭蹭的導致對方中途變異似的戰力上升了一個級別,最后還要太宰先生來給他收拾爛攤子。
上衣下擺傳來一股拉扯的力道,叫中島敦瞬間回神。
泉鏡花拉著他的衣服提醒:“敦,要上了。”
側過頭,中島敦看了一眼自魚群消散后就從他身后出來,在他旁邊站定的泉鏡花,認真應道:“好。”
啊啊,現在不是想那些的時候,這一戰結束之后再去和太宰先生請罪好了。
他做了個抬頭的動作,遠眺起天空中沒有任何動作的陀艮,白發少年一雙紫金色眸子里溢滿堅定。
一定要全力打敗它!
被注視的陀艮并非沒有注意到突然急轉直下的事態,領域被破掉,敵人突然變成了五個人,如果在這兒的是詛咒師,恐怕早就想著該怎么逃跑了。
但它不會逃跑。
新來的那三個正是和花御對戰的人,就是他們吧,殺死花御的人。
它冷冷一笑,徑直向著他們沖上去。
這場戰斗才剛剛開始,但它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結果,但是,唯獨那三個人,它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天空中的陀艮速度越來越快,轉瞬間就沖到了幾個人面前,但還沒等它掉頭去對付新來的三人,它就撞見了中島敦。
見它過來的的虎化少年提前沖上去了,一人一咒靈飛快地打了起來。
在兩人周圍,夜叉白雪準備加入,釘崎野薔薇手里拿著錘子和釘子,時刻準備偷襲,虎杖和伏黑則在邊緣游走,見機行事。
機會很小,但不是沒有機會,高速行動的陀艮只能用眼角余光觀察,在心里盤算著。
一定要殺了這幾個人,哪怕是拼上這條性命!
這份代價在開戰前它就早有覺悟。
那個時候,它已經在心里和它的同伴、可以稱作家人的存在道過別了。
——花御、真人、漏瑚,百年后再會吧,到時候你們一定要來找我啊!
第093章 爭吵?
跑來這邊也幫中島敦破掉領域之后, 太宰便退到了戰場的邊緣處,靜靜地觀戰。
他在那兒站了一會兒,突然,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逐漸清晰,轉頭一看,快步走過來的是手里提著鐵箱子的阿月。
阿月的腦袋微微低下, 只能被太宰看見下半張臉。
但即使是從只能被看見的下半張臉上他也能輕易得出,那上面不是開心, 放松等一系列代表正面的表情。
太宰眨了眨眼, 啊呀,似乎麻煩要來了。
在太宰面前停住腳步的阿月仍然垂著頭,空氣好像被微妙地凍住了。
兩人誰也沒說話,太宰是在等阿月說出來意, 阿月一直低著頭,誰也不知道他是在想什么。
沉默片刻后,似乎終于想好了要說什么, 他抬起頭。
露出整張臉的阿月給了太宰觀察的機會, 一秒鐘過去后, 太宰的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
在一起相處的半年里,他從來沒見過阿月露出這樣的表情,似乎是在盡力隱忍, 又似乎是想要爆發, 情緒兩相矛盾,一張臉也在矛盾情緒的拉扯下隱隱顯露出一種扭曲來。
阿月不知道他的情緒已然在太宰的眼皮底下暴露無遺, 他呼出一口氣,用和往常一樣的語氣抱怨道:“真是的, 太宰先生,下次不要再做這種危險的事情了!”
“我們這不是配合的很好嗎?”太宰彎起眼睛,臉上沒有半點害怕的神色。
既然阿月不打算說,太宰就配合地裝作什么都沒看出來的樣子。
“剛剛我差點要被你嚇死了!”阿月高聲嚷嚷道。
“沒事啦,我心里有數!
和平常一樣的敷衍性說辭今天好像不能讓阿月滿意,聽到這話后,他的臉上泛起青色,慢慢地做了幾個深呼吸,一下、兩下、三下
幾秒鐘之后,在阿月的臉上,那種微妙的扭曲神色消失了,一雙水藍色眼睛萃成寒冰,頭頂的呆毛平直地豎著,也透出幾分憤怒的意味。
板起臉的阿月把手里的東西往旁邊一扔,砰地一聲,裝著漏瑚的鐵箱子重重地落在地上,慢慢地滾到一面墻下,凄涼地停在那里。
他往前快走幾步,湊到太宰面前,踮著腳一只手緊緊地抓住他的領子,抬起頭。
這會兒兩個人的距離近到可以互相看清對方的每一根睫毛,也能把彼此眼底的情緒看得清清楚楚。
他高聲地、語氣劇烈地說道:“如果我沒有及時領會到你的意思,那塊大石頭就要砸到你的身上了。。
一雙冰藍色眼睛冷冷地盯著太宰:“到那時候太宰先生要怎么辦?!”
似乎徹底扔掉了心底諸多顧慮的阿月不再掩飾心里愈發壯大的不滿之情,
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太宰只是裝作很難受的樣子,指著攥著他領子的手道:“阿月,你抓得太緊了,我要喘不過氣來了!
即使是在生氣,聽到太宰的話后,阿月還是慢慢松開了手,他退后兩步,低下頭,抬起腿踢了兩下地面,嘴里甕聲甕氣地說:“太宰先生不要想著把這個問題蒙混過去。”
“沒有如果,”太宰兩下整理好被抓亂的領子,面不改色地贊道:“阿月做得很好哦~”
忍不住抬頭的阿月把雙手背在身后,氣惱地哼了一聲:
“太宰先生這次再怎么夸我我也不會上當的,休想這件事就這么過去!”
他扁起嘴,“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個道理我還是知道的!
“太宰先生的能力只對不知道的人最有用,對知道你能力的人來說,弱點太明顯了,想要針對你的能力不是辦不到,這次那只叫花御的咒靈就知道要怎么對付你!
“太宰先生明明知道這一點,也明知道花御能想出反制你的辦法,仍然冒險跑過去幫他們破除領域”
“我最生氣的就是這一點!
阿月說著說著蹙起眉頭,整個人都散發出不悅的氣場,嘴唇也嘟得越來越高,“再說了,哪有身處后方的指揮親自上戰場的!
“這種以身犯險的做法,”他瞇起眼睛,整個人突然沉靜下來,但表面的沉靜里似乎深藏著一座急欲爆發的火山。
“太宰先生分明是把自己的生命當作了可以隨時扔掉的籌碼,一點也不珍惜!
復雜的眼神直直地刺向太宰,“我說得對嗎,太宰先生?”
太宰微微恍神,在阿月的眼睛里,擔憂、害怕、不滿、憤怒全都摻雜了一點,都是負面情緒,可是……
在他人對他的惡意情緒里一向如魚得水的他這一刻卻突然感覺這一鍋水的水溫過于滾燙,燙得他想逃跑。
太宰抬起手,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光滑白皙的下巴,借著這個動作掩飾不自在的情緒,他勉強勾起唇角,盡量露出一個和平時沒兩樣的笑容:
“嗯……你說的也對也不對啦,我是真的心里有數……所以——”可以不用這么惱火嗎?
所以之后的話被阿月打斷了沒說出來,要不然阿月就會知道太宰竟然對他服軟了,不過,這樣沒說到重點,相當于在狡辯的服軟也根本沒辦法安撫阿月的情緒,降低他的怒氣吧。
“太宰先生果然是這樣!”
阿月只聽到了太宰話里承認的意思,這一刻的他敏銳得不得了,什么也對也不對,找補的話說再多也遮掩不了太宰打心里是這么想的,實際上也是這么做的。
他的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冷冷地說道:“這種做事風格我不喜歡,很不喜歡。”
糟糕,這樣下去不利的事態發展將會愈演愈烈,太宰在心里苦惱起來,然后反駁道:“等等,平日里的我也是有在認真地自殺哦!
這種奇妙的、無厘頭的方式能不能讓阿月轉移注意力呢?
“那跟現在的情況完全不一樣!太宰先生想投河,我可以去河里撈你出來;太宰先生想上吊,我可以剪斷吊著你的繩子;太宰先生想吃毒蘑菇,我就絕對不會買有毒的蘑菇!
好像是不能。
“這未免有點太過分了吧。”想起這半年來無數次被打斷的自殺,不讓買的毒蘑菇,太宰超小聲地嘀咕道,聲音小到阿月聽不見的程度。
“我不知道太宰先生為什么喜歡做這么危險的事情,想必其中也有你的道理,我不會強硬要求什么,太宰先生平時可以盡情實驗你的自殺鍛煉法,因為我一定能及時打斷,不會讓太宰先生隨便丟掉自己的生命。”
阿月一雙水藍色眼睛緊盯著太宰,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畢竟,我一直注視著太宰先生啊!”
‘你從哪里拐來的這位小迷弟,他不覺得他說出來的話很有歧義嗎?’
太宰幾乎是迫切地在心里快速回道:‘啊啊,首領先生,你醒得正好,我正頭痛呢,要不然你上來幫我頂一會兒?’
‘才不要!自作自受的家伙現在就活該自己受著!
‘哎呀你這話把你自己也罵進去了哦?’
‘我哪有和你一樣?’
‘說到以身犯險這種事,咱倆的風格到底哪里不一樣了?’
‘你去橫濱打聽打聽,我可是號稱既怕死又殘暴的那個惡魔首領!’
‘嘖,你怎么還自豪起來了?我是不知道這個離譜的傳言是怎么在橫濱傳成這樣的,只不過要讓我相信太宰治怕死,太陽還沒打西邊升起來呢!’
‘至于阿月,你不是看著我和他相遇的嗎?不要裝作自己沒看見哦!
‘……呵呵,你就繼續自己受著吧!呸,活該!’
‘你也聽得到哦,首領先生這次會出現不就是因為實在受不了了嗎?’
‘我睡著了,聽——不——到!再說了,他說的對象又不是我!
只是太宰先生太宰先生的,阿月又是對著這具身體說的,總讓人幻視這些太過……熱情的話是在對他說,他和另外一個自己幾乎是同時地、同步地感到不適應。
不過,好的一面是至少不是他來面對,他也能分清對方這話瞄準的對象是誰。
更好的一面是他可以悄悄地看這家伙的笑話了。
他心里有多么的不適應,另外一個自己肯定比他的不適應程度要大上數十倍,一想到這一點他就舒服了不少,也能對這種被灼熱的水溫燙到的感覺繼續忍耐下去了。
人類果然喜歡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
咦,這話好像有點不對。
人類太宰果然喜歡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另一個自己的痛苦上呢~
嗯,這就對味了。
‘哎呀聽不到要怎么回我?首領先生你在自欺欺人哦~’
‘懶得和你吵,借我來轉移注意力也沒用,你還是趕緊面對現實吧!
‘喂喂,先開口找我說話的是你哦,可不是我!
嗯?太宰眨了眨眼,在心里試探著說了幾句,沒有得到回應,若有所思地想道,首領先生這么不經逗呀,臉皮薄了點哦。
上一次轉移注意力的方法對阿月不起作用,這一次對他自己其實也沒能起到啥作用,不過他都在心里假裝起作用了,就讓讓他吧。
可是,現實是阿月還在巴拉巴拉地一頓猛烈輸出中,讓他完全不能裝作沒聽到,例如這句擲地有聲的話——
“花御拼盡它的性命也想救漏瑚,我想救下太宰先生的信念絕對不比它低!”
當時阿月是看著花御如何拼盡性命的,如果不是這樣,他非得給它一腳不可。
膽敢威脅太宰先生,這在他這里是罪大惡極,不能饒恕的程度。
最后放棄了鞭尸的想法,無關其他,只是因為這份耀眼的意志當得上為它送上一份敬意。
“太宰先生的生命在我這里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寶物,是最值得珍惜的東西。”阿月往前走了一步,一雙誠懇的水藍色眼睛精準地對上似乎不為所動的鳶色眼眸,“我不希望看到太宰先生有真的丟掉性命的那一天!
他的眸子如同一汪清泉,清澈得一眼便可望到底,向著對面那人全部攤開,赤裸裸地展示著他所有的情緒。
無論是誰,只要看到就一定會明白他此刻說的絕對不是假話,他把一顆脆弱的真心捧出來了。
再往前靠近了一步,阿月呼出一口氣,用夢幻般的語氣訴說道:
“我的心里入住了一輪明月,我希望這輪月亮常明不滅,在每個夜晚,一抬起頭,便能看到天邊的月亮!
他看著太宰,眼睛微彎:“但是,不管月亮是想發光還是不想發光、想變彎還是想變圓,月亮就是月亮,月亮只要在那里便好!
第094章 戰斗結束
“停停停, 停一下!五條君要過來了哦,這個問題我們以后再討論!
強忍著想要立刻逃離現場的沖動,耳根微紅的太宰在手上快速比劃出一個停止的手勢, 直挺挺地戳到阿月的眼前。
鳶色的眼珠咕嚕嚕地左右上下亂轉了一圈后,無意中發現遠處的橘紅天空下走過來的五條悟,他幾乎是立刻松了一口氣。
再讓阿月說下去不知道他還能說出什么更可怕的話。
五條君、五條君阿月吸了口氣,閉上嘴, 這一刻他對五條悟的討厭程度不知為何突然加深了許多呢。
片刻后,太宰忽然問道:“對了, 阿月, 你有注意世界今天發生了什么變動嗎?”
雖然阿月如愿不再繼續說話,但現場沉默到沉重的氛圍卻讓他分外不自在起來。
被迫停嘴的阿月沉默了一會兒,別過頭去:“……沒有注意。”
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太宰的身上,本來是有分出一點來觀察世界的變化的, 但是自從太宰遭遇到生命危險之后,他的情緒就開始不對勁起來,也顧不上這件事情了。
太宰:“”
稍微動動他聰明的小腦瓜, 他就猜到是什么原因了——啊啊, 當場逃跑的沖動更強烈了!
幸好這會兒遠處的五條悟已經走到了他們倆身邊, 給頗有點麻爪的太宰解了圍。
對加在自己身上的遷怒一無所知的五條悟穩穩地抱著一個人,太宰瞄了一眼,被抱著的那個人是夏油杰, 他臉孔蒼白, 閉著眼睛,了無生息, 似乎已經變成了一具不會動也不會說話的尸體。
五條悟皺著眉頭說道:“真沒想到藏在杰身體里的會是那種東西。”
被他抱在懷里的男人,腦門自縫合線處半開著, 里面隱隱約約空無一物。
他閉了閉目,再次睜開時,蒼藍色的眼眸里仍然有雷蛇蔓延,像是陰云密布的天空,下一刻似乎就要爆發出一陣狂風暴雨。
從發現夏油杰的尸體被盜走開始,怒火幾乎是一刻不停地在他心底燃燒著,到現在發現那個該死的詛咒師竟然把自己的大腦移植到杰的尸體里,驅使杰的尸體,并以他的名義在世上行動。
真是干得出來啊!
他對已經死去的摯友唯一的私心所在就是讓他入土為安,可是這一點小小的愿望現在也被這個不安好心的詛咒師破壞了。
好好的安葬對他們咒術師來說難道是一件不可以得到的東西嗎?
真可笑,活著的時候要為了祓除咒靈一生奔波,死亡的時候連一塊安居的墓地都剩不下,被人打擾,只是因為刻印在□□上的那份天賜的咒術。
想想這一路走來,無數同伴的盡頭都是尸山血海,他已經見過太多太多了,他真想問問這個糟糕的世界,這都還不夠嗎?
竟然連死者都得不到一份屬于自己的安寧。
他盡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找了一塊干凈的土地,慢慢地把夏油杰的遺體輕輕地放上去。
“五條君你沒抓到罪魁禍首嗎?”太宰走到五條悟面前,彎著腰仔細觀察正面躺著的夏油杰的情況。
微微開合的腦門結合五條悟的話,太宰很容易地得出了結論——那個冒牌貨的術式作用是用自己的腦子換掉別人的腦子來驅使別人的身體。
“他逃走了!
“那個冒牌貨打一開始在我面前做出那副挑釁的模樣,似乎是要和我一分勝負的樣子。”抿著嘴的五條悟懊惱地嘆了口氣,“結果就是為了裝裝樣子麻痹我,戰斗到最后,他留下杰的身體自己逃走了!
太宰張了張嘴,似乎知道他要問什么,五條悟繼續說道:
“在后面的戰斗里,他一口氣放出了所有收集到的咒靈,場上全是咒靈的影子,這些咒靈一個個上來襲擊我,像是夏天身邊飛舞的蚊子一樣,嗡嗡嗡、嗡嗡嗡的,雖然沒什么傷害但就是很煩人!
“我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只是稍微移開了那么一會兒,結果等我收拾掉所有咒靈之后原地就只剩下杰的身體倒在那里!
“這么說來這個冒牌貨從一開始就想好了要逃走啊,但是他是從哪里逃走的呢?”太宰直起身體,摸著下巴道:“五條君你大意了哦!
他看著安靜的夏油杰道:“如果他沒有留下夏油杰的身體,我們就可以根據夏油杰找到他,但是這個家伙實在是很狡猾,肯定是提前備上了可以更換的身體,他的術式看來又是換身體就能活下去的類型!
“現在就是不知道他會變成什么模樣,到時候名字恐怕也會換一個,這下就沒有明確的線索了!
太宰喃喃自語著分析道:“明知這具身體是你的朋友,他不惜得罪你也要盜走這具身體,那么必定是有自己的謀劃在,但是在緊急關頭又能夠壯士斷腕,拋下這具辛苦謀劃來的身體!
“臨危不亂的素質加上狡兔三窟的謹慎,這個冒牌貨也算得上是個人物了!
五條悟惱火地道:“喂,太宰,你怎么還夸起那個冒牌貨了?”
“嗯?”太宰抬起眼,看了一眼盛怒中的白發男人,頓時改變態度,順毛捋了一把白毛大貓:“對不起啦,算我說錯話了,這個冒牌貨真是個混賬!”
五條悟點點頭,滿意地道:“知道留下杰的身體,算他識相,要不然我一定要追到天涯海角去把他——”
后面本該說出來的話被他自己消音了,沒有說出來。
太宰看了一眼白發教師,即使是留下了夏油杰的身體,你也不會放過他吧,那個冒牌貨只要是落在你手里,結果根本就沒差別。
這樣想著他順著五條悟的目光看向西邊。
那里正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幾個人,參加戰斗的五個人一個不少,只是他們一個個灰頭土臉的,衣服破破爛爛、身體傷痕累累,看起來就是一副經歷了一場大戰,慘勝歸來的模樣。
和虎杖悠仁互相扶持著走過來的釘崎野薔薇半路丟開他的手,靠自己的力量踉踉蹌蹌地走到他們面前,站正后,挺直腰背,揚起一個驕傲的笑容:“五條老師,我們回來了,兩場都贏了哦!”
五條悟眼神一凝,六眼觀察到釘崎野薔薇的傷勢非常重,身體表面幾處都在流血不說,內臟也破了一部分,幾乎是去了半條命。
這么重的傷勢,要趕快回到咒術高專,去找硝子治療才好。
“干得好,野薔薇!
他把視線投向后面走過來的幾個人,虎杖悠仁的傷勢和釘崎野薔薇不相上下,伏黑惠已經是半昏迷狀態了。
“悠仁、惠,你們都干得很好哦~”
“五條老師,沒什么啦,”仗著在場的都不是外人,虎杖悠仁嘴里不住小聲呼痛,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撐著地面道:
“累死了,也快要痛死了,釘崎你還炫耀,最后那一下要不是中島給你擋住,說不定你就要和叫陀艮的那只咒靈同歸于盡了。”
聽到五條悟的話后,釘崎野薔薇就閉上了眼睛,這會兒她半睜開眼睛,斜了一眼坐著的虎杖:
“贏了就是贏了,我還不能炫耀炫耀嗎?虎杖你今天怎么盡找我的茬?”
“中島那家伙還幫你擋了幾下,也幫伏黑擋了幾下,這次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感謝他一番!
“那只咒靈不知道怎么搞的,盡針對我們三攻擊,到頭來我們三個差點成了拖累人的累贅,說來挺慚愧的!
在他們兩人后面,中島敦背著伏黑惠慢慢走過來,把伏黑惠放在虎杖的旁邊后,他慢騰騰地挪到太宰面前,低著頭說道:“太宰先生,對不起,都是因為我磨磨蹭蹭地,才”
一只手放在他的腦袋上,安撫地摸了一下,打斷他請罪的話:“敦,你已經做得很不錯了!
中島敦抬起眼,看到的就是眉眼彎彎的太宰:“我聽說了哦,最后救了釘崎小姐他們,這場戰斗你居功甚偉!
“可是——”
“沒有可是,你再這么說我就要生氣了哦,”太宰轉頭朝走在最后面的女孩子招手:“小鏡花,過來過來,你沒事吧?”
披散著長發的女孩子走過來,乖乖地回答:“敦一直有注意保護我,我沒受傷,反倒是敦他自己,受了很多傷。”
她的聲音像是冰雪一般冷清,毫無感情,只有在說道敦受了很多傷的時候,才能從里面聽見一抹擔憂的情緒波動。
“回去后請他吃飯好了,你請哦!
五條悟和三位學生一一打過招呼之后找到太宰:“太宰,我們要先回去了,釘崎他們的傷勢耽誤不得,這里的后續所有事情恐怕要拜托給你”
“慢著,”太宰擺擺手,“五條君你不用這么著急!
五條悟皺起眉頭:“太宰?”
下一刻,一道另他意想不到的聲音從帳的邊緣慢悠悠地傳過來:
“太宰,這么急地把我叫出來,出外勤可是要付很多倍的診療費哦!
太宰頓時一臉嚴肅地道:“診療費請都算在五條君的賬上!
吃什么都行,就是不吃虧;結什么都行,就是不結賬。
——阿月光明正大且超自豪地給他點了個贊。
“硝子?你怎么來了?呃……不是,你一個常駐醫務室的大忙人竟然會出外勤?”
太宰是什么時候叫人過來的?他靠什么辦法把硝子叫出來的?五條悟思考了一瞬后干脆放棄這些問題。
果然太宰就是太宰,如果是那家伙,能辦到這些事簡直是毫不意外。
五條悟挑起眉頭,“你自己一個人來的?等我回去夜蛾校長不會吃了我吧?”
“不用等你回去,夜蛾校長現在就要吃了你。”
咔嗒、咔嗒,邁著優雅的步伐走過來的是一位面色冷淡的女性。
她有一頭橙色長發,臉上是常年不見太陽,在室內憋出來的不健康的死人白,右眼瞼下一顆淚痣給她添了一分顏色。
外套一件白大褂,腳底上穿著一雙高跟鞋,走路時,鞋跟和地面磕出清脆的響聲。
臉上兩只眼睛透著淡淡的不耐煩,化了淡妝也遮不住的黑眼圈仿佛在說明社畜工作的不易。
這位女性就是當今咒術界唯一一位會用反轉術式治療別人的醫生,咒術界的瑰寶——家入硝子。
堪稱當代國寶大熊貓,勞碌程度堪比國寶,地位也堪比國寶,眼睛更是和國寶非常相像。
五條悟打著哈哈道:“硝子你也學會開玩笑啦?”
家入硝子在他面前停下,聲音不帶任何情緒:“不是開玩笑,夜蛾校長也來了,他就在帳外面,等著你們出去。”
“誒?!不是吧,太宰你怎么把夜蛾校長也叫過來了?”
第095章 善后
一只手插在風衣口袋里, 太宰抬起頭,微笑著道:“這可冤枉我了,我沒有通知夜蛾校長過來哦~”
他沒有通知, 但他提前就猜到會變成這樣了。
深入思考一下,東京咒術高專怎么都不會放家入小姐這么一位沒有半點攻擊力的、珍貴的治療能力者一個人出來吧,那么陪同出行的人員肯定要從幾個學校里現存的、有戰斗能力的人中選擇。
五條悟不在,如果家入硝子說要出外勤, 夜蛾正道恐怕就是第一個站出來說要陪同她一起過來的。
這兩個人今天的行為這么異常,嗯, 主要是家入硝子的行為明顯很異常, 他肯定能從中嗅到一些端倪,那么會出現這個結果就是八九不離十了。
不過這些彎彎繞繞的思考過程就不必說出來了。
從遇到詛咒師,叫五條悟出來襲擊詛咒師開始,到戰斗結束, 叫家入硝子和夜蛾正道來收拾結尾,整件事情都在太宰的操控之下。
中途發生的一些小插曲,并不影響整支曲子的完成率。
唯獨沒抓到這次的目標, 有點失算了。
他到底是怎么逃走的呢?
設置的帳沒有動靜, 帳包圍了整個戰斗場地, 如果有人從帳里出去,站在帳的里側,最靠近帳的那個人一定能看到。
在這場戰斗里的大半時間他都站在外面觀察, 靠近帳的邊緣空蕩蕩一望無際, 沒有遮蔽物,而他半個人影都沒有見到, 唯獨中間抽時間去破了個領域,莫非?
太宰的表情突然變得奇怪起來——他的心里冒出了一個不合常理的猜測。
“太宰你怎么啦?你沒有通知夜蛾校長, 我相信了哦!蔽鍡l悟以一種寬慰的語氣說道。
他有觀察到太宰的表情變化,不過卻是誤以為是他沒有及時說出相信他的話才導致這樣奇怪的表情變化。
不會看人臉色的神子大人長大了之后依然不會看人臉色。
“沒什么。”太宰抬起眼,恢復散漫的笑容。
“悟,我去看看學生們的情況,你還是好好想想該怎么和夜蛾校長解釋吧!奔胰胂踝釉谖鍡l悟面前稍一停頓,說完后略過他,向著七倒八歪攤成一片的學生們那里走去。
五條悟大聲叨叨:“。课覟槭裁匆忉尠?帶著學生們來做實戰訓練這種行為有哪里不正常嗎?”
隨后小聲嘀咕:“夜蛾校長這家伙唧唧歪歪的,天天這個不行不能做,那個要先行上報才可以,真是越來越古板,我真不想又聽一遍他的嘮叨!
自知這次帶著學生們冒險的行為又要被說教了,五條悟煩惱地抓了一下白色頭發。
柔軟的發絲從他的手心拂過,又乖順地躺好,他放下手,看向眼神似乎注視著遠處的黑發青年:“太宰,你有什么好辦法嗎?”
“嗯?”若有所思的太宰收回眼神,轉過頭,做出一副凝重思考狀,拉長聲音道:“辦法嘛——”
沒下文了。
“怎么,連你也沒辦法?”五條悟有點不相信。
沒有人回答,太宰的動作就像是在cos沉思者,時間在安靜中過去幾秒,這短短幾秒鐘卻像是過了一天一樣難熬。
真的沒辦法?在他變得半信半疑的時候,太宰適時輕抬眼皮,勾起嘴角:“有幾百種哦~”
蹦!腦門上頓時迸出一條青筋,五條悟走到太宰旁邊,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作勢往下扯:“混蛋,你又來涮我了是吧?”
隨著他的力道慢慢地俯身,太宰微微彎著腰,笑咪咪地道:“五條君,只是和你開個玩笑啦~”
五條悟抓著太宰的脖子搖來搖去:“你這家伙,沒事的時候就喜歡涮著人玩,我看你是小時候太寂寞缺玩具現在才把我當玩具,下次我讓人給你送一份小人玩具過去,叫你一次玩個夠!”
無知無覺的玩具哪有人好玩,簡單玩玩五條君又不過分。
秉持著這等扭曲理念的太宰被搖得頭昏腦漲,在一陣暈眩中他語速飛快地說道:“你要的辦法,再不放開我就不說了哦!”
五條悟這才放開他:“辦法是什么?”
太宰左左右右地扭著脖子,貌似開心地旋轉了一圈之后,神清氣爽地打了個響指:“現在最合適的辦法嘛,果然還是用另外一件大事奪走他的注意力呢!
抬眼看向五條悟,他略微停頓了一下,隨后神色變得鄭重起來:“這也是我接下來要告訴你的一件事!
看見他不同于以往、堪稱相識以來最正經的神色,五條悟明確意識到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很重要,他放下玩鬧的心態,正色道:“什么事?你說!
兩個世界發生交融,并且速度越來越快,以及那次親身穿越到另外一個世界的經歷全部被太宰痛快地訴之于口。???。!……
不管五條悟是什么反應,一口氣說完后,太宰輕輕地嘆了口氣:“接下來我們恐怕是多得是事情要忙了呢。”
第一次聽到關乎世界變化這么大的事情,五條悟一時難以消化,他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時間大約過了半個小時,白大褂底部變成灰色的家入硝子回來了。
她左手扯著右手上的一次性手套,稍一用力,沾染上點點紅色的透明手套便被她脫下來,左手上的手套如是重復操作一通,隨后兩只手套被團成一團,扔進路邊的垃圾堆里。
“我給學生們初步處理了一番,他們的傷勢被我暫時穩住了,剩下的要等回到我的醫務室作進一步處理!
從沉思中回神,五條悟說道:“硝子,謝了。”
“舉手之勞,不過出外勤的費用記得打在我的賬上!
“沒問題。”他爽快地答應下來。
五條老師從來不在金錢上計較,行事作風像個散財童子一樣。
畢竟他從小就不缺錢,小時候整個五條家都站在他身后,長成咒術界最強以后,一年四季滿世界出任務,勤快得很,光是任務得到的錢也是其他人拍馬也不及的程度,這一切都加在一起造就了他現在豪爽的金錢觀。
太宰也不在金錢上計較,畢竟以他聰明的頭腦,在當黑手黨干部的時候就差不多賺來了半個港口黑手黨,要說賺錢的能力,還真不比五條悟差,但他更擅長坑別人幫他結賬,奇怪的是,被他坑的那些人甚至都是心甘情愿的
有些人口頭上罵罵咧咧不情不愿,實際上積極從自己的口袋里掏錢,這何嘗不是另外一種心甘情愿呢?
家入硝子微低著頭,猶豫了一下,說:“悟,我看到了!
“什么?”
“……杰的尸體你要怎么辦?”
五條悟抬起頭,半邊天空映上了橘紅色,昏黃下的陽光似乎已經不帶一絲暖意,云朵被渲染上了燃燒般的血紅色彩,他吐出一口氣:“……火化吧。”
頓時,家入硝子一臉了然:“這是你的私心嗎?已經是第二次了!
“是私心。”五條悟點點頭,非常干脆的承認。
入土為安已經被冷冰冰的現實證明完全不可靠,但他也不想摯友身死后,尸體還被咒術界拿去再利用,制成咒物或者咒骸之類的物品。
死了也要物盡其用什么的,稍微有那么一丁點不爽……
即使是私心,他也想實現自己的這份心愿。
“我是沒什么意見啦,”家入硝子的手里圈著一縷發絲,隨著時間的推移,發絲漸漸地松開它纏繞著的手指。
等頭發全部回歸本來位置,她放下手,沉默片刻,輕嘆一口氣:“杰如果知道的話估計也會同意你的安排吧。”
硝子抬起頭,看著沉默不語的白發男人,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既然做出這樣的決定,那么就盡快安排好時間和地點,別被高層里的那群爛橘子們知道了。”
五條悟點點頭。
一群人走出帳,迎面而來的就是板著臉的夜蛾正道。
他的眼神在所有人身上溜達了一圈,最后停在個子最高的那個人身上,“悟!你又干了什么事?。
頂著一道刺人的眼神,抱著一個人的五條悟邊靠近邊說:“夜蛾校長,回去和你解釋,這會兒我還有事!
“那是……杰的尸體?”夜蛾正道眼眸微縮,不由自主地叫出了聲。
一行人走近之后,他才看清楚了五條悟懷里抱著的那個人是誰。
在夏油杰和五條悟兩個人之間來回看了幾眼,沉默了一會兒后,夜蛾正道語氣輕緩地開口道:“……行,但這次如果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的話,我絕不輕饒你!
抱著人的五條悟和他擦肩而過:“放心,我有很多事都要和你說!
有關于這次行動的原委,以及世界正在發生以及將要發生的變化。
“夜蛾校長,又見面了!彪S后靠近的人是太宰,他微笑著和他打了個招呼。
夜蛾正道這次笑不出來了,他頭痛地問道:“太宰君,難道這次的事情是你和悟一起搞出來的?”
語氣里頗有一種你怎么也被他帶壞了的感覺。
“我只是來幫五條君一個忙哦!碧纵p描淡寫地說道。
邏輯鏈這么說也成立。
他微笑道:“既然夜蛾校長來了,善后一事還要麻煩您。”
“?”夜蛾正道不解地皺起眉頭。
然后就聽到太宰的進一步解釋:“您的學生們和我家的孩子都受了重傷,我們要先回去治療和休息,所以剩下來的事情就拜托夜蛾校長了哦!
他看著幾個傷痕累累的年輕人,嘆了口氣:“好吧,我留下來幫你們善后。”
“那么,我們先走啦~”
太宰的身后,一路跟著的幾個還醒著的小輩們紛紛和夜蛾打招呼。
走在最后面的是家入硝子,她靠近后說道:“夜蛾校長,我就和他們一起回去了,你不用擔心。”
夜蛾點點頭:“也好,你跟著他們一起回去很安全,我也能放心一點。”
等所有人都離開后,這個地方便只剩下夜蛾正道一個人,在原地站了片刻,他動身聯系窗的人,開始處理場地損傷、戰斗痕跡處理、建筑物損壞等等一系列事情。
確保撤掉帳之后,普通人看到的東西完全不能和非日常聯系上。
咒術界第一條準則——不能把咒術的事情泄露給普通人知道。
忙活了一通之后夜蛾正道突然意識到,他走這一趟好像就只是為了幫他們善后一樣。
一種自己成了善后工具人的感覺不受控制地在他的腦內升起,隨后徐徐蔓延。
“應該不可能吧?”夜蛾正道擰著眉頭,疑惑地喃喃自語道。
肯定不可能,他是自己想來的,又不是別人逼著他來的。
想著想著他放下了心里產生的疑慮,繼續勤勤懇懇地忙碌起來。
第096章 慶祝會
上午十點, 難得開業的Lupin里零零散散地坐著幾個客人,臨時擔任服務員的中島敦忙碌地跑來跑去。
阿月站在柜臺里,充當調酒師, 年紀比較小的泉鏡花坐在角落里,成了無所事事的看板娘吉祥物。
距離那場戰斗的結束已經過了三天,參加了一場大戰的太宰他們只用一天的時間來休整,然后漸漸恢復原本散漫的日常。
彌漫著古典音樂的酒吧里, 一陣清脆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在人群之中穿行的中島敦趕緊把手里拿著的酒放到點單的客人的位置上, 然后小聲喊泉鏡花幫他頂班一會兒。
等到泉鏡花點頭答應之后, 他迅速走到無人的一邊,疑惑地掏出手機——在這個世界他可沒有幾個熟人,誰會給他打電話呢?
他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來電顯示是釘崎野薔薇。
原來是她啊, 她的身體恢復了?她打電話過來能有什么事情?
抱著這些疑惑,中島敦接通電話,兩人說了差不多10分鐘的話之后, 這通電話才被掛斷。
自從上次和東京那邊的人并肩作戰過一次之后, 他就和東京咒術高專的三個一年級學生互換了電話號碼, 這還是他們的第一次電話聯系。
把手機放回褲兜里,中島敦走到吧臺邊,看向坐在老位置上的黑發男人:“太宰先生, 釘崎邀請我們去東京參加上次戰斗的勝利慶祝會, 要去嗎?”
“我說要考慮一下,釘崎讓我考慮好之后回復她, 時間定在明天,地點在東京咒術高專!
釘崎野薔薇打電話過來不只是這樣, 她在電話里還透露了希望邀請中島敦東京一日游的打算,如果他來的話,他們三個人做向導,包吃包住包玩。
只不過如果慶祝會太宰先生不打算去的話,他也不想去,連慶祝會都不去的話,這個東京一日游的邀請他就更不會考慮了。
所以這一點他沒說出來。
“慶祝會啊,我沒興趣,你們去——”坐在吧臺面前的太宰拉長了聲音懶散地道,說到去字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后面的話被他自己突兀地咽回去。
他微微側頭,看了一眼柜臺那邊忙碌的阿月,突然改變主意道:“去,我們所有人都去!
“太宰先生?”
“也不好辜負人家一番心意啦~”太宰單手撐著臉頰,手指隨意地點在裝了威士忌的玻璃酒杯上。
自回來后,阿月就好像一直在生氣,他生起氣來明面上表現得不甚明顯,仍然和平時一樣努力忙活酒吧里的事情,最大的不同是不會主動湊上來,不怎么和他對視,也不怎么和他說話。
那個問題就那么重要嗎?那個開朗活潑的小家伙竟然還學會冷暴力了?太宰有點頭痛。
如果要說實話,他實在給不了那個他想要的答案,說不了實話的話,干脆說假話?
不,他著實不想對著在這件事上鼓起一腔勇氣袒露真心的家伙說假話。
但也不能這么下去了,他們兩個人就這樣裝作相安無事的樣子過去了三天,問題仍然存在,看起來不像是會自動消失的樣子。
說不定轉換一下環境他自己就想通了呢?正好機會送上門,于是太宰決定趁著這個機會去一趟東京。
*
翌日,東京咒術高專,十點五十,太宰他們來到一棟教學樓前。
今天的太宰依然穿得隨意自然,一套沙色長款風衣、白色西式開襟襯衫、黑色修身馬甲、白色筆挺長褲的搭配顯得這人瀟灑又自由。
自從那天換上了沙色風衣之后,太宰就拋棄了以前常穿的黑西裝,日常穿著這一套。
太宰走在最前面,后面依次是中島敦,泉鏡花,阿月,平時一般是阿月走在第二個,緊跟在太宰后面,今天卻落在了最后一個的位置上。
連中島敦都有點察覺到其中的不和諧之處,這一路上沒少悄悄地和泉鏡花嘀咕這事。
在快要進去的時候,為首的太宰突然停住腳步,轉過頭,朝跟在他后面的人說道:“我想起還有點事要找夜蛾校長商量,你們先過去,我待會過來哦!
“有什么事非要這個時間點去?!”中島敦頓時一臉為難地道:“約定的時間快到了!
“很重要的事哦,不和你們說了,我先走了!
“喂,太宰先生!”中島敦伸出手,沒抓住和他擦肩而過的太宰,他抓了抓腦袋,自暴自棄地說道:“啊,沒辦法了,我們先過去吧!
泉鏡花點點頭。
阿月沒說話,他一直盯著太宰匆匆離開的身影,直到他過了拐角之后看不見了才撇過頭。
走到慶祝會約定的地點,中島敦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十點五十三分,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七分鐘,不會沒有人在吧?
推開教室的門,走在最前面的他就遭到了數個禮花筒的攻擊,伴隨著排山倒海似的歡迎聲。
紅色花瓣、彩色紙條、亮晶晶的亮片灑了他一身。
被突然襲擊嚇得差點全身虎化的中島敦默默地把虎化的爪子變回人手。
他定睛一看,教室內部已經被改造得面目全非,只有在少數特定物品上才能看出原來的教學作用。
學生用的桌椅都被搬走,僅靠墻擺著幾把用來坐坐的椅子,講臺沒動,黑板上畫著抽象的畫,中間用粗大的字體寫著有關慶祝的話語。
估計是為了營造喜慶的氣氛,四面墻壁上特地貼上了漂亮的彩色帶花紋的墻紙,天花板上吊著成串的五顏六色的氣球、四角擺著嬌嫩的鮮花,甚至能看到水珠在花瓣上顫動。
空曠的房間中央擺著一張長桌,桌子上面是一個大蛋糕,圍繞著大蛋糕的是各色水果、甜品、點心、飲料等等物品,至于碟子、叉子等工具也一應俱全。
三個一年級學生和白發教師已然全部到齊,他們兩只手各拿著一個大概60cm長的金紅色禮花筒,禮花筒顯然已被使用過,這會兒殘存的彩帶還在不斷往下飄落。
“啊竟然不是太宰先生?”釘崎野薔薇抬起頭,望見被他們灑了一身彩帶的中島敦,失望地撇嘴:“本來還想給太宰先生一個驚喜的。”
“臨過來的時候,太宰先生說他找夜蛾校長有事,待會再過來!敝袓u敦像是不小心落水的貓咪剛爬出水面一樣飛快地抖動身體,不一會兒他站著的地板上就鋪上了一層彩色的地毯。
“夜蛾校長現在不在學校吧,要不然我們也不會把時間定在今天!被⒄扔迫释虏鄣溃骸白屗吹轿覀儾粌H不學習,還把教室搞成這樣一定會暴起殺人的。”
“差點都忘了你們還都是學生,那五條先生呢,他不是老師嗎?”中島敦停下抖動身體的動作后問。
“五條老師自己一個人就能鬧起來,我們和他一起鬧他只會更高興啦。”
“這就叫做勞逸結合嘛,你們剛剛打贏了一場艱難的戰斗,值得好好慶祝一番喲~”蒙著眼睛的五條悟笑嘻嘻地說道。
“誒?!”中島敦瞇起紫金色大眼睛,臉色一變,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太宰先生該不會是預料到現在的狀況,才找了個借口提前離開?”
泉鏡花從中島敦的后面走出來,她摘掉頭上少量沾染上的彩帶,點點頭:“同意!
阿月:“”他也認同這個猜想。
“五條老師,你肯定知道第一個進來的是誰,怎么不告訴我們?”虎杖悠仁埋怨地問道。
“靠你們自己是絕對抓不住太宰啦,”五條悟擺擺手,“我說出來也沒用哦~”
“啊?好吧,”他無奈地撓了一下腦袋,轉而看向中島敦:“那太宰先生說了他什么時候過來嗎?”
中島敦一臉為難:“太宰先生沒說他什么時候過來。”
“太宰先生不會放我們鴿子吧?”
“才不會!”一道憤怒的聲音在他們身邊響起,是皺著眉的阿月,他剛剛才跟在鏡花身后走進來。
“雖然太宰先生沒說,但太宰先生做事自有分寸,他既然答應了要來,就一定會來的!”
中島敦:“阿月,你終于開口了,過來這兒的一路上沉默到我都要以為你沒跟著過來了!
阿月:“”
被這話搞得一時語塞,片刻后他才低聲說道:“我今天不想說話!
說完后,他越過堵在門口聊天的幾個人,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中島敦擔心地望著埋著頭似乎陷入了自閉的阿月。
泉鏡花戳了戳他,提醒道:“阿月的心情不好。”所以和你沒關系。
虎杖悠仁望望這個望望那個,不知道他們在鬧什么矛盾。
“還沒到時間,我們等一等吧!辈缓迷诶锩娌迳弦荒_,他拿起一副撲克,在掌心攤開:“要不要先玩一會兒游戲?”
“好吧。”
仿佛是為了驗證阿月的說法,在離十一點鐘只差半分鐘的時候,吱呀一聲,教室的門被推開,攜著一身陽光和微風的太宰出現在門口:“大家好,我來了哦~”
聽到這道尾音中總是帶上一點輕快的清朗聲音,教室里聚在一起的人紛紛回過頭。
有人奉上一個大大的笑容:“太宰先生,就等你了!
有人埋怨:“太宰先生你怎么偷偷躲掉我們特地給你準備的歡迎儀式。俊
有人招手:“太宰,快過來!
一只手插在風衣口袋里,另一只手伸出,保持著剛推開門的姿勢,太宰愣在原地,不一會兒,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翹起。
向著熱鬧的中心,他一腳踏了進去。
第097章 互懟
人全部到齊之后, 熱烈得稍顯吵鬧的慶祝會正式開始。
切蛋糕、吃甜品、用飲料代替酒地滿場地干杯、劃拳行酒令、玩游戲、幾個人硬是鬧出了一群人的氣勢。
吵吵鬧鬧的時光像是流水一樣,唰地過去一半。
站在餐桌邊的釘崎野薔薇端著兩碟造型精美的甜品,目標明確地走到中島敦的身邊, 把其中一碟遞給他:
“中島,來來來,吃這個,我特地去東京最出名的甜品店買的, 是喜歡甜品的五條老師經常去的店哦!
另一碟遞給幾乎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女孩子,像是個知心大姐姐一樣關心地問道:“鏡花醬, 怎么樣, 玩得開心嗎?”
“呃,不用那么麻煩……”中島敦幾乎是手足無措地推拒釘崎的熱情招待。
“謝謝,玩得很開心。”泉鏡花微微彎起嘴角,落落大方地接過遞給她的蛋糕。
硬把甜品塞到中島敦的手上, 并招呼另外兩個同期不要冷落了他們,釘崎野薔薇向著和這場慶祝會格格不入的阿月那邊走去。
阿月幾乎沒怎么和其他人互動,像只陰雨天才冒出來的小蘑菇一樣一個人蹲在陰暗的角落里。
釘崎野薔薇走到他身邊, 擔心地問道:“阿月, 你沒事吧?你的臉色……不太好看哦!
“沒事!钡椭^的阿月回答道, 聲音聽起來很平靜。
但他一個人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此刻放在膝蓋上的左手揉搓著自己的右手,兩只手的手指糾結在一起, 分開, 再糾結,如是重復著。
怎么看都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啊!
她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用飽含誘惑性的語氣說道:“要不要去玩游戲?我們收集了很多市面上流行的小游戲,非常好玩!”
“不想去。”悶悶的聲音從那顆水藍色腦袋底下傳出來。
……
想要盡可能地勾起他一起玩的興趣的釘崎從各個角度, 換不同的話術和他搭話,但都沒得到什么成效,之后她干脆把目標換成讓他說出自己不高興的理由。
可惜,所有的努力都像是脆弱的生雞蛋突然撞上了堅硬的鐵壁,粉碎了個徹徹底底。
對她的話,阿月通通回以同樣簡短的、無信息的內容。
一會兒之后,釘崎悶悶地往后一倒,背部壓在椅背上,閉著眼睛,食指按在太陽穴上,一圈圈地給自己做按摩。
啊啊,太宰先生,你交代給我的這個任務我好像完成不了!
讓阿月高興起來,昨天在電話里接到這個請求的時候,她稍微吃了一驚,這種小事也值得太宰先生鄭重其事地拜托嗎?
讓他高興起來還不簡單,初次相識時的阿月給她留下了一個簡單明朗的形象,于是她認為這是一件相當輕松的事情,一口答應下來,還拍著胸脯說包在她身上。
現在接連碰壁之后她才意識到原來看著像是小可愛的人,脾氣也可以很犟。
這邊頭痛的釘崎和不高興的阿月暫且不談,另一邊的五條悟長腿一邁,來到放著甜品的桌子前,伸手夾起一個大福,放在盤子里。
他一只手端起盤子,另一只手拿著一把銀叉,精準地叉在圓滾滾的大福上,提起叉子,咬了一口大福。
軟綿綿的口感百吃不厭,糖分的輸入緩解了六眼的消耗帶來的隱痛。
三兩下吃掉大福,端起裝著無色液體的玻璃杯喝了一口,無味的溫開水頓時沖淡滿嘴的甜味。
端著溫開水,他抬起頭,不用左右環視,六眼兢兢業業地給他傳遞著所有他想要的、不想要的信息。
某個人似乎不在這里,不知道是在什么時候偷偷溜走的。
這怎么行呢?他特地準備的溫開水,還沒送到某個人手上。
沒有驚動其他人,他打開教室門,一閃身溜了出去,在門口頓住,片刻后,順著一片咒力殘穢中突兀的空白,向著某個方向追去。
來到教學樓頂層,一扇本應該被鎖著的門堵住了他的去路,門后通往的是天臺。
視線移到門鎖上,他發現掛在上面的門鎖只是裝裝樣子,已經被人打開了,五條悟不由得笑了笑,順手推開虛掩著的門。
從陰影里向外邁出一步,溫暖的陽光頓時灑滿他的全身,抬起頭,他要找的人立刻出現在視野里。
那人背對著他,蓬松的黑色短發順著風吹的方向散開,上半身微微傾斜,雙臂伏在欄桿上,一雙眸子遙遙望著對面,沙色風衣后背上的兩根長帶子像是兩條靈活的尾巴,在風中隨意搖擺。
“一個人躲在這里可不夠意思,”五條悟一邊向著太宰走過去,一邊說道:“門上的那把鎖你是怎么打開的?看起來不是用蠻力掰開的!
“這種事我可以辦到,但太宰你應該是不行的。”他自我肯定道:“絕對沒錯,你沒有那樣大的力氣!
“哎呀和你們這幫大猩猩不同,”太宰轉身,抬起的一張臉上不見半點驚奇。
他舉起手,手指間夾著一根彎彎曲曲的鐵絲,眼睛彎彎:“有些東西要靠技術~”
得意的樣子真像一只貓,五條悟使勁憋住涌上喉頭的笑意,走上前,把攥在手里的杯子遞給黑發男人:“給。”
綁著繃帶的手先是往下一拂,再舉起來接住遞給他的無色玻璃杯。
他眼尖地注意到伸過來的掌心空無一物,先前出現的那根鐵絲已然不見蹤影,不知道被藏到哪里去了。
手真巧。
太宰捏著杯子,玻璃杯趁手溫熱,說明五條悟找過來的時間非常短,至少還不足以讓這杯水的溫度自然降低到常溫的程度。
鳶色眸子微微垂下,他的目光對準了杯中的液體,無色的水波緩緩蕩漾著。
腦袋向前傾,高挺的鼻子慢吞吞地動彈了一下,他像只第一次被接回家的謹慎小貓一樣,對著擺到面前的食物嗅了嗅——沒有酒的氣味,不是白酒。
那裝的是什么?
下一刻,帶著笑意的話從身邊傳過來:“這一杯溫開水可是我特地用來招待你的喲~”
迅速意識到五條悟是在較勁,太宰撇嘴道:“五條君都這個年紀了還這么幼稚!
聽到他這話,五條悟不服氣地一把拉下眼罩,把一張青春靚麗的臉懟到太宰面前:“我還不年輕嗎?”
“”剛捏在手里的玻璃杯突然往下下滑了一段距離。
近在眼前的是一張半點不顯老的帥臉,眼罩拉下后,一頭豎起來的白色發絲頃刻間散開,襯得那張臉也顯得無害起來。
配上這個發型,任何人看到這張臉一定會以為他是十八歲而不是二十八歲,臉上那雙蒼藍色的眸子更是璀璨奪目,比晴朗無云時候的天空還要澄澈,比世界上最美麗的藍寶石還要耀眼。
常年遮住那雙美麗眼睛的人,一下子顯露出來,還是這么近的距離,連他也不禁被震撼住。
不過玻璃杯只下滑一剎就重新被它的主人纂緊,迅速回神的太宰用另一只手推開這張湊得過近,連白色長睫都看得根根分明的臉,無語道:“你都不反駁幼稚嗎?”
五條悟總是這樣,沒有準確的邊界感,在他的世界里,和別人之間的社交距離仿佛不存在似的,像這樣隨意越過他的心理防線,靠近到顯得過分親近的動作還有過很多次。
剛開始的時候他曾經就這點陰陽怪氣地委婉表達過心里的不適,只不過某人聽不懂他委婉的話,逼得他用直白的話讓他聽懂了之后,某人卻也屢教不改,我行我素,最終結果卻是太宰日漸麻木,被迫習慣。
“五條老師我幼稚一點怎么啦?”不知道太宰在心里diss過他這點多少次,順著臉頰上感受到的力道離開的五條悟不以為忤,反以為榮。
他嗤了一聲:“難道非得像夜蛾校長那樣老成嗎?”
臉上張揚又囂張的表情展示著他對此有多么不以為然。
“說得好,”平時表現得比較輕佻,有時也很幼稚,經常被一本正經的國木田說教的的太宰眼睛一亮,伸出玻璃杯,眼神示意。
叮的一聲,玻璃杯和玻璃杯碰撞在一起,隨后漸漸分開。
和上道的五條悟干了一杯后,太宰啜飲一口溫開水,微微搖晃著水杯,重新趴在欄桿上,鳶色眼眸望向對面的群山:“幼稚的五條君也很不錯哦~”
這兩個人實屬是在這方面找到了同好和共鳴。
“太宰你說話好聽的時候能說得非常好聽,說話不好聽的時候也能說得非常刺耳。”五條悟也喝了一口水,學著太宰的樣子趴在欄桿上,握著玻璃杯的手伸出欄桿外。
只要一松手,他們倆就能制造出一起高空拋物事件。
“才剛夸你一句,下句話就變成了一句廢話!碧灼擦似沧。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是我的看家本領哦,”他在臉上勾起一個貌似溫柔的微笑,接下來說出口的話卻一點也不溫柔:“所以哪只鬼要是覺得我說話刺耳那一定是他自己的問題!
非常不留情面,甚至算得上刻薄。
“不不不,太宰你肯定是對自己的認知有哪里出了問題,諷刺和贊美我還是能分得出來的。”
——以前太宰對著他說出的那幾次諷刺,肯定不是他的問題。
對這個超級自信的家伙沒轍,太宰揶揄道:“你這話說得像是除了這兩者,其它話內里的意思你分不出來一樣!
“大部分時候我都不需要去考慮對方話里隱含的意思,對方表面說的是什么意思在我這里就是什么意思!
五條悟的態度輕松又自信。
“”
好吧,這家伙作為咒術界最強咒術師有這個任性的資本,太宰吐了吐舌頭,換了個話題:“五條君,你朋友的事情辦得怎么樣啦?”
“你是說杰嗎?”
“對哦。”
“不只是朋友,他是我唯一的摯友。”像是在說世界上更古不變的真理一樣,五條悟的話語里透出一股堅定不移和理所當然。
摯友啊,一說起摯友,他就想起死去的織田作,太宰閉了閉目,再次睜開后,微微側頭,仔細端詳了一眼五條悟的神情。
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他的整張臉,甚至是本人意識不到的微表情,都在說明這句話的真心程度。
那個人之于他,是相當于織田作之于他的存在啊。
他飛快地改口道:“你摯友的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有點詫異的五條悟忍不住側過頭去觀察他的表情。
在那個人的臉上,難得的沒有出現他熟悉的、輕佻的笑容,他的眉目緩和,有如湍湍流水,既清澈又透亮。
第098章 我被你說服了
夏油杰極惡詛咒師的名頭在咒術界傳得沸沸揚揚, 一些聽到他這么說的外人總會忍不住在臉上露出微妙的神情,那種不贊同、不合適的意味在夏油杰叛逃后的十年里他見得太多了。
所以除了當年和他們一起度過那段光陰的幾個同期、前后輩和夜蛾校長之外,他幾乎不怎么對別人說夏油杰的事情了, 這次還是太宰先問起,話趕話才說到這里的。
和所有人的反應都不同,站在那里的太宰,沒有笑, 是放在他身上難得一見的那種很正經的表情。
太宰正經起來的時候,周身的氣質像是無人可及的飄渺仙人, 內心也仿佛筑起了一堵高不可攀的墻壁, 冷漠得像是誰也入不了他的心,卻又總是在某一個時刻,就像這次一樣,不經意地泄露出一點獨屬于他的、淡淡的溫柔。
本來不想繼續下去, 只想找個借口隨便敷衍過去的五條悟突然有了聊天的興致。
沉默地思考了一會兒,他抬起頭,望著碧藍的天空, 輕聲說道:“……杰的遺體已經被我火化了。”
“”太宰的嘴巴張了張, 突然想不到能說點什么。
雖然當時在現場聽到了這個處理方法, 但他沒想到五條悟這么快就付諸了實踐。
摯友的尸體被人從墓地里挖出來,還被人打著摯友的名頭招搖撞騙,最后為了防止繼續發生這樣的事情必須做到火化尸身的地步。
他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情處理這件事情的呢?恐怕誰也不會知道, 誰也不能理解吧?
別人可以隨便說幾句節哀之類的套話, 但他不愿說。
嘴巴一張一合,當然可以隨便說點什么, 但在這種情況下輕易地把那種話說出來,就像是在敷衍一樣, 輕飄飄的沒有半點重量。
如果是在織田作的身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只要想一想,太宰就不禁生起萬丈怒火,更何況這樣的事情是真真切切地發生在那個人身上呢。
說什么都不足以彌補當事人受到的創傷。
所以他不愿說。
他在心里苦笑了一聲,剛剛才自夸自己伶牙俐齒呢,這會兒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笨拙得像個傻瓜一般。
沒有聽到太宰的安慰反而讓五條悟心里舒服了一點,他本也不想聽別人對此作出的評價,他和夏油杰之間的事情和其他人無關。
站在天臺邊緣的兩人就此靜默在原地,只有被他們注視著的風景在竊竊私語。
初秋的陽光像一片薄紗,披在兩個人身上,給予了他們一點淺淺淡淡的溫暖。
底下的大型房屋連著小型房屋,就像是堆疊組合在一起的積木,邊緣咬合在一起正正方方,中間空著一大塊。
天上一朵朵白云自由自在地漂浮著、玩耍著,遠處成片的樹林里,黃色樹葉從枝頭前仆后繼地跳下去,就像是在下一場金黃色的雨。
一切正好。
差不多三四分鐘之后,仿佛成了一副畫的兩個人終于有了動靜。
五條悟翻了個身,彎下腰,把玻璃杯子放在旁邊的地面上,站起身,往后一靠,后背輕輕松松地靠上黑色欄桿,兩只手的手肘也抵在欄桿頂部。
這個姿勢顯得他瀟灑又隨性,嗯,長得好看的人不管做什么動作都自帶美顏濾鏡。
但是看起來很肆意的他接下來說出的話卻都帶著一股沉重的意味:“杰的尸身火化了之后只給我留下一壇骨灰!
他抬起頭,眼也不眨地望著遙遠的天空,繼續說道:“那個時候我仿佛才真正地意識到,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他這個人了!
今天是一個普通的日子,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既沒有紀念意義,也不是什么節假日。
但就在這一天,他仿若隨口一般的,把自己心里的話一股腦地倒出來,對著的卻是一個常規意義上不是同伴的人。
想找人傾訴的話,同期可以找家入硝子,長輩可以找夜蛾正道,但不知道為什么,他找的卻是一個沒加入咒術界的人。
這個人其實他自己也分不清該放在什么位置。
大概在太宰身上就是存在著這樣的魔力吧,也有可能是相處時間日久,六眼已經直覺地感知到他的可信之處和可貴之處,所以這會兒他才能夠無所顧忌地傾訴。
就這樣,幾乎是順其自然地,五條悟把這段時間堵在心里的話全部說出來。
“火化之后第一次去他的墓前,撫摸著他的墓碑,一種空蕩蕩的感覺突然塞滿了我的大腦。”
“即使是對著墓碑緬懷,也像是對著空無一物的空氣一樣,因為我知道名義上埋葬著他的墳墓里其實什么都沒有。”
太宰低下頭,看著玻璃水杯道:“于逝去的人而言,尸體存在也好,不存在也好,都沒什么兩樣!
“墓碑只是給活著的人用的,是活著的人需要一點安慰才有了墓碑!
“和你一樣,我也有一個逝去的朋友。”倒映在水中的鳶色眼眸,模糊地眨了眨,“心情不平靜的時候,我會去他的墓前坐坐,心情好的時候,我也會去他的墓前坐坐,摸著墓碑,就仿佛他還在一樣!
“我知道他已經不在了,但他永遠存在于我的心里,活在我的記憶之中!
他轉過身,看著五條悟輕輕說道:“對你來說,你的那位已經逝去的摯友不也是一樣的嗎?你是他存在過的證明!
“……”
一雙蒼藍色的眼眸睜大了一點,五條悟站直身體,雙手自然下垂,手掌閉合,緊握成拳,眸色陡然加深到如同暴風雨前夕的天空:
“可我只能感覺到痛苦,我一點也不滿足于此,我希望時間能夠倒流,我希望我能回到入學高專剛遇見他的時候!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是啊,”快要攥出血來的拳頭慢慢松開,五條悟苦笑一聲:“但我多么希望我能阻止他奔向那條他自己也走得非常迷茫的末路啊!
‘如果是我能提前知道,我也想阻止我的朋友奔向末路,我想這一點我和他一樣!
‘……首領先生你也和我一樣!
‘不需要假設,也沒有如果,和你不一樣,我辦到了!退荒R粯拥穆暰悄然浮現在心里。
他的話冷冷淡淡,沒有多余的情緒,如同一個按部就班地走完全部步驟的機器人一般。
太宰是特意對著沉在心底的那個人說話的,這話既是有感而發,又是有意勾引,勾引首領宰回話。
果然如他所料,只要說到這個話題,首領宰就會沉不住氣,自愿上了這根伸到他面前的直鉤。
‘首領先生,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么會復活?’
他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提起這個問題?聽到這話后首領宰不受控制地在心里起疑,難道他知道了什么?
沒有將疑惑問出來,首領宰回復道:
‘想必這其中一定有著某種特殊緣由,如果你沒來,也許我還得支撐著這具身體苦苦等待,等著真相解開的那天!
——可能是‘天意’?首領宰若有所思地想著,但他沒有繼續思考下去。
既然難得的有一個小精靈在身,那么全部都拜托給他好了。
——反正另一個自己肯定也有所猜測吧。
尚且不知道首領宰在心里對他的定位,小精靈太宰帶著笑意的聲音在心底響起:‘這么說你是在謝我嘍~’
‘……沒有,你想多了。’
那句話是不想繼續討論下去的意思,于是首領宰也默契地避開那個問題。
對于他自己提出的問題,太宰的做法卻是點到即止,如同隔靴搔癢一般,只不過被引誘的首領宰卻是冷靜得很,既然另一個自己不說下去,那么他也不說,堅決不繼續上鉤。
但太宰在心里想的和他嘴上說的可不是一回事——
“想不到像五條君這樣的人,心里也會存在著這種不切實際的希冀呢!
“普通的遺憾尚且不能立刻釋懷,更何況是終身遺憾呢!毕袷歉械狡v一樣,五條悟把一只手搭在眼睛上,遮住眼前的視野:
“家族里的人都叫我神子大人,但我知道自己終究也只是一介凡人,做不到像真正的神子一樣,霽月光風,什么都不縈于懷。”
“一年前,一個人坐在庭院里,望著碧綠的池塘,我總會回憶起上高專的那三年,前面的時光明明十分美好,回憶到最后,剩下的卻都是他和我分道揚鑣,在人群中背對著我,越走越遠的身影!
“一年后,我親手殺了他的回憶取代了這份回憶,現在,那熊熊燃燒的烈火成了我新的夢靨。”
“”
“人們渴求的一切存在價值的東西,從得到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有失去的一天。①”太宰抿抿唇,猶豫片刻后說道:“但是,我們曾經得到過的無形的、可以稱之為美好的東西,已然滲透進了我們這趟人生的旅程!
他望著碧藍的天空,想起那個人臨終前的話,堅定地說道:“如果實在不能釋懷,那么就背負著這份沉重的負擔一直走下去吧,這也不失為一種懷念他的方式不是嗎?”
五條悟神色動了動,他放下手,看了一眼昂著頭的太宰,從那雙鳶色的眼眸里,他看見了某種可稱之為堅信不疑的光芒,就像是他曾經也有過和他類似的經歷,如今已然走過那段時光一樣。
“是啊,”一個復雜到語言無法描述的表情爬上了五條悟的臉,他幾乎是喃喃自語著低聲道:“我被你說服了,太宰!
下一秒,他在臉上揚起一個輕佻的笑容:“所以說啊,你說話好聽的時候就會變得非常好聽,以后不準再在我面前陰陽怪氣了哦~”
“是說啊,悟君,”太宰皺起眉頭,“你是不是又開始了啊,那個什么老毛病,叫做得寸進尺的那個?”
悟君!注意力全被太宰嘴里突然改掉的稱呼吸引了過去,怪會找重點的五條悟摸了摸下巴。
他是跟太宰的關系更進一步了嗎?那是不是可以
“朋友之間就不要這么斤斤計較了嘛,”他轉轉眼珠,拉長聲音喊道:“治——”
‘嘔——’
“嘔——”太宰臉色一變,一腦袋黑色短發仿佛都變得更加蓬松了,就像一顆倒著的栗子一樣,他大聲嚷嚷道:“不準叫我那個名字,改回去,快改回去,太惡心了!”
“我偏要這么叫,”五條悟的嘴邊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然后故意當著他的面多叫了幾聲:“治!治!治!”
身體力行地給太宰演示著什么樣的行為才叫做得寸進尺
第099章 炸毛的首領宰
一陣奇怪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太宰停下抗議的聲音,從風衣口袋里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放到耳邊:“喂,高木君,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
他眉目微動:“莫非是有消息了?”
“是的,太宰先生, 你交代給我的事情有進展了。”
“具體說說。”
“事情是這樣的……”
上次和詛咒師的戰斗結束,頭天回來后, 其他人被太宰都趕去休息, 他卻沒閑著。
吩咐高木松時刻注意橫濱,同時讓手底下的情報網調整工作的重心,東京的部分稍微注意一下,重點放在橫濱, 尤其注意橫濱是否有人出現離奇失蹤的情況,以及是否有其它看起來很奇怪,不符合科學的事情。
這種沒有明確目的的情報收集其實很耗費時間精力和人手, 因為看起來很奇怪的事情有可能是咒靈搞出來的, 也有可能是某些閑得無聊的人在網上造謠, 光是辨別真假然后去掉這幾條就要花去不小的時間和精力。
至于離奇失蹤,失蹤到能被他們知道的程度,人肯定已經失蹤很多天了, 這種消息不是一時半會能收集到的。
畢竟受害人失蹤后, 他/她的親人第一反應肯定是去報警,普通失蹤案警方那邊自會調查, 警方查不出來的才有可能是太宰嘴里的離奇失蹤,這自然要等他們調查一段時間之后才能做出確定的判斷。
所以幾天過去后, 太宰一無所獲,不過他也知道不是手下不給力,而是這種事情急不得,并沒有說什么催促的話。
沒想到只是第四天就有了消息。
認真地聽了一會兒之后,太宰掛斷電話,一臉正色地道:“悟君,橫濱那邊出現緊急情況,我們要回去了。”
見他這樣,五條悟也正經起來:“是上次你和我說過的世界變化嗎?東京這邊好像沒有發生什么變化,我和夜蛾校長通過信,他表示他也會幫忙注意情況!
“對,橫濱又出現了另外一個世界的人,正好被我的下屬高木君撞見了,他把那個人領到了我的酒吧附近,現在兩個人正在等我回去!
“幾天前我有讓手底下的情報網注意橫濱的變化,高木君是今天在例行調查的時候注意到的,在那個人出現的地方,建筑物突然碎成了一地廢墟,引起民眾的議論,因此也把他吸引過去了!
“高木君報告說看起來像是一個地方出現了兩棟小型房屋,兩者重合在一起,互相擠壓之下結果一起坍塌的樣子!
“幸好的是,那個地方只有一個人在,以那個人的能力,還不至于出現人員傷亡!
五條悟:“你這話說得像是認識那個人似的。”
太宰點著臉頰道:“……我認識他,但他肯定不認識‘我’啦!
是通過手底下的情報網認識的?五條悟沒有再問,畢竟太宰設立的情報網有多厲害,他又不是第一次知道。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上次,也就是我和你說過的那次,兩個世界的河流在外觀上重疊,但并沒有真正的重合在一起!
“現在竟然發展到互相擠壓的程度了,如果按照這個趨勢繼續發展下去”
太宰的眉間不禁染上一抹擔憂之色,臉色也變得晦暗不清:“這個世界將會變成什么樣呢?”
首領宰的聲音不禁在心里浮起:‘那個世界’
他絕不允許他的心血就這樣被糟蹋掉!
像是知道對方擔心的事情似的,太宰在心里回道:‘我只怕到最后兩個世界都不能幸免。’
‘’
‘能不能說點好聽的?’
‘在這種事情上自欺欺人就沒意思了吧?我不相信你沒有和我一樣的擔心。’
‘’首領先生無話可說,獨自沉寂了下去。
“有什么要幫忙的,盡管找我,雖然動腦筋想辦法什么的我可能不如你在行。”五條悟揮了揮拳頭:“但在武力值方面,我可以吊打所有人!”
“悟君,你說這種話的話,我不會客氣的。”太宰的嘴角微微翹起:“以后也許會有用得到你的時候哦~”
從欄桿旁邊離開,太宰向著大門的方向邁步,走著走著他突然在半道上停住,望著前方,身體仿佛被凍住了似的一動不動。
被他落在后面的五條悟正彎著腰,他撿起地上的玻璃杯,直起身體,向著太宰的方向走去,腳步不停,很快走到他旁邊,停下,不解地側過頭:“你怎么啦?”
太宰轉過頭,盯著五條悟的視線意味深長起來,片刻后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他舉起手,打了個清脆的響指:“決定了,在離開之前,我要給你介紹一個人!
‘首領先生,你上次承諾的事情該兌現了。’
‘真的要在這個家伙面前現身嗎?’
‘局勢開始緊張起來了,我估計以后和那邊的人的接觸會變得越來越多,你的經歷是瞞不住的,現在是時候讓他知道了!
提前解釋說明總比以后那些亂七八糟的流言傳出來后,讓人造成誤會要好。
還不知道一個深水炸彈正等著他的五條悟一臉輕松的笑容:“你要介紹誰?”
“太宰,太宰治!焙诎l男人的臉上浮現出一個神秘的笑容。
滿頭霧水的五條悟成功打出一個問號:“嗯?太宰治不就是你嗎?難道還有另外一個太宰治不成?”
“你說對了。”
五條悟不由自主地睜大眼睛。
站在他面前的太宰只是眼睛一閉一睜,明明還是同樣的長相,卻像是大變活人似的,整個人給人的感覺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像是冰天雪地,又像是深淵盡頭,他身上那種外人不得靠近,仿佛時刻叫人離遠點的氣息突然濃烈很多。
原來的太宰身上也有這種氣息,只是外露的不明顯,只有在接近他之后才能隱隱約約地感受到,這個人仿佛和整個世界之間隔著一層透明的、穿不透的隔膜。
太宰抬起眼,鳶色眼眸帶上了一絲倦意,眼底深沉像是看不見底的深海,臉上沒有露出笑容,自我介紹道:“我是太宰,太宰治,忝任過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一職!
“——另外一個世界的!
即便是穿著隨意的沙色風衣,這一刻的他也像是一位身居高位的大人物一樣。
“治?”五條悟不確定地喊了一聲。
太宰停頓了一下,微微蹙眉:“煩請不要叫我那個名字,我和他不同,五條君,請務·必稱呼我為太宰。”
務必兩個字咬字非常清晰。
“好吧,太宰!
聲音沒變,太宰說話的語氣卻發生了一點改變,而且,這么生疏的口氣,就好像回到了第一次和他見面的時候,五條悟煩躁地摸著后腦勺,一種復雜難言的情緒在心頭慢慢浮現。
……就是那種打通高難度電腦單機游戲之后沒有及時存檔,然后不巧正好斷電,再次打開電腦之后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游戲清零,請你重新開始的感覺。
——我的游戲進度呢?我的好感度呢?明明剛剛才變成了好朋友,現在突然變回了陌生人是要鬧哪樣?
上上下下地觀察了太宰三遍,五條悟不死心地問道:“你們這是人格分裂?聽說分裂出來的每個人格都會有不同的認知和性格。”
新出現的這個人格還給自己捏了一個獨特的背景和獨特的經歷,符合他對人格分裂的刻板印象。
“如果理解不了,你也可以把我們當成人格分裂,畢竟我們都是太宰治。”仿佛明白五條悟在想什么,太宰又輕又緩地撩起眼皮,微微笑了笑,然后在接下來的話里加重語氣:“我只有一句話要告訴你,我的經歷是真的。”
又是這種被當成白癡似的冷嘲熱諷感,真是久違了
才不啊,他又不是抖M,才不會喜歡別人用這種口氣和他說話,五條悟暗暗地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本著互坑互助的理念,一個想法突然在他的腦海里浮現,只不過想要實施這個想法需要先達成一個前提條件。
眼珠轉了轉,他在臉上勾起一個輕浮的笑容:“以前的那些經歷你都記得嗎?或者說我和另外一個你交談的內容你都知道嗎?”
太宰垂下眼睛,猶豫片刻,頷首道:“我都知道。”
武偵宰:‘哎呀我就知道你一直在悄悄地窺屏!’
‘是這些消息主動灌輸到我的耳朵里,不是我主動要聽的!
這家伙明明早就知道,還非要在這個時候說出來,就是猜到會變成這樣,所以太宰剛剛回答時才會猶豫。
他微微皺起眉頭,想不通另外一個自己怎么會變成這樣,自己喜歡懟自己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扭曲愛好?
這會兒的他已經慢慢地變回了平時太宰該有的樣子,剛開始那種外露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氣質幾乎是消失無蹤。
從旁觀察了整個過程的五條悟感受到的更明確一點,在他眼里,這個太宰和和以前那個太宰有一些相同,也有一些不同。
相同的是,太宰好像還是太宰,內核并無多大不同。
不同的是,這個太宰的語氣似乎要更加高冷,沒有那么活潑。
越看高冷的黑發男人越不順眼,該實施那個想法了——
五條悟突然上手摸了一把太宰蓬松的腦袋,笑嘻嘻地道:“太宰,既然以前的事情都知道而且你也是太宰治,那么我們也還是朋友吧,搞得這么生疏我是會生氣的喲~”
腦袋頂上傳來一份柔軟的觸感,比體溫稍高一點的溫度慢慢滲透進頭皮,從來沒被別人摸過頭的首領先生怔愣在原地。
他可是那個惡名遠揚,幾乎沒有人敢違逆的港口黑手黨首領!
就算是對著他從不掩飾自己的不耐煩的中也也不敢摸他的頭!
……中也太矮了,得飄起來才行。
那個自稱他們是命運共同體、是上級也是撫養人的森先生也沒有摸過他的頭!
……森先生只對給愛麗絲換裙子有興趣。
渾身不由得打了個激靈,太宰幾乎是用逃命的速度從按在他頭頂的那只手下沖出去,在十步之外停下,他冷下臉:“五條君,你是不是有點太放肆了呢!”
五條悟仿佛幻視了一只全身的毛都炸起來了的黑貓在向他哈氣。
差點忍不住笑出來的白毛教師用一只手死命地捂著嘴,聲音從他的手掌間隙掙扎著逃出來:“抱歉抱歉~”
只是這份掩飾做得實在不到位,大概誰都能輕易聽出來,更何況是聰明過人的太宰呢。
太宰的臉色更臭了。
第100章 觸底反彈
可惜的是, 即使是冷著一張臉的黑貓,也嚇不倒因為認定他們是自己人所以越發放肆的白毛大貓。
五條悟還在笑,低低的笑聲一陣一陣地從他的嘴里泄露出來。
沉在心底的武偵宰也在同一時刻來給他添堵了:‘喵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宰皺起眉頭:‘太吵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聲小了一點, 但仍然在笑。
‘你是不是故意在這個時候讓我出來的?就是為了不讓他叫你治!
‘哈哈哈~咯~哈哈哈咳咳,沒有沒有,是形勢所迫哦~’
‘你這話說出來騙騙別人得了,想騙自己還不夠哦, 你自己都不相信吧,還想讓我相信!
‘’哎呀就是這一點不好, 在另一個自己面前說假話必定會被當場戳穿。
‘還不承認嗎?’
‘是有那么一點這個的原因在啦, 但只有一點點哦~’
周身的溫度又降低了一個度,帶著一點怨念和疑惑的太宰在心里問道:‘你為什么會和這家伙成為朋友?’
‘這不是很好嗎?現在他也是你的朋友了喲~’
‘不要把我和你混為一談!
‘那么從現在開始,重新認識吧,我相信你們一定會相處得很好的。’
因為我們都是太宰治啊。
即便他沒說出口, 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太宰仿佛也聽到了,他垂下眼睛,蹙起眉頭——真是令人反感!
纖長的睫毛顫了顫, 蓋住底下的眼眸, 誰也看不清他的眼神, 但他的嘴唇逐漸緊抿,最后拉成了一條直線。
片刻的沉默后,他抬起眼, 忽然微笑起來:‘你是不是搞錯了什么?我已經死了, 不需要什么新的朋友!
一張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眼里卻沒有半點笑意, 語氣甚至比南極洲凝結的冰川還要冰冷,散發出錐心刺骨的寒意。
在計劃完成后從港口黑手黨的樓頂跳下去的那一刻, 他就已經主動舍棄了那個世界,舍棄了所有的羈絆,即便是那個最舍不得的織田作也一樣被剔除了他的世界。
如果不是這次莫名其妙的復活,他根本不需要面對現在這樣的事情。
他自問為這個世界做得已經夠多了,難道現在連唯一期盼的死亡都不被準許嗎?到底還要他做到什么程度呢?死去活來,再活來死去一遍嗎?
將一個陷入永恒的沉眠后睡得好好的人強行拉起來是不是有點太殘忍了呢?
但現在那個世界又出現了問題,他根本不能夠隨著自己的心意再次死去。
想到這里,他的心里又涌上一層厭煩。
四年來一刻不停地做著自己討厭的工作,深深的厭倦和疲憊已經在他的心底積壓成了一口看不見底的黑色深譚。
自從活過來后,他就一直壓抑著心底不斷往上涌的厭倦之情,盡量用平靜的態度對待面前的一切。
——也是因為有一個武偵宰在明面上代替他應付一切,躲在暗處的他才能夠始終保持這份平靜。
但是,這不是他硬塞一個朋友給他的理由。
他冷冷地說道:‘我不是你,我不是那個洗白后進入武裝偵探社的、喜歡搞怪的調查員,即便死了,我也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和你完全不一樣。’
‘我想要的是什么,我想做的是什么,都由我自己來決定,和你無關。’
在聽到武偵宰的那句話后,他實在忍不住,才在話里泄露出來一點點真實的心情,似乎那些疲憊、孤獨、厭倦,對世界的不耐煩都借由這句話發泄了出來。
如果是別人說這句話,他半點都不會放在心上,在別人面前,他只會永遠保持著首領的架子,再怎么不耐煩、不情愿也要保持到底。
但另一個自己是不同的,從另一個自己嘴里說出來的話似乎格外容易激怒他,即便是沒說出來的話,也引起了他的怒意。
這便是同位體的壞處吧,對方的言外之意,如果沒有精心地掩飾,很容易就能被另外一個人感知到。
但話說出口之后,太宰突然產生了一點后悔之情,武偵宰說的最后一句話其實沒有任何問題,那句惹怒他的話也根本沒有說出來,他好像……只是借著這個由頭在胡亂地撒氣。
他不禁抿了抿唇,那家伙肯定聽懂了,聽懂了之后就應該……不會用那種友好的態度對他了吧。
啊啊,好煩!干脆吵一架好了,吵架什么的,他根本就不怕。
這么想著他身體兩側自然垂下的兩只手,手掌卻慢慢蜷縮起來。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他的手指似乎也被繃帶纏上了,麻木從冰冷的指尖一點點向上蔓延。
仿佛過去了一年之久,另外一個家伙終于說話了:
‘哎呀你終于把心里話說出來了,自從活過來后,首領先生一直都對一切都保持著平靜的態度,我還以為你成了活菩薩呢~’
‘呸呸呸這種說法真惡心,太宰治是活菩薩什么的,說出去要笑掉別人的大牙!
從心里傳過來的那道聲音根本沒有被他激怒,里面反而充斥著輕松和調侃。
‘你詐我!’
緊繃的身體一下子松懈下來,太宰的嘴巴微微張開,一雙鳶色眸子睜得圓溜溜的,握成拳頭的手掌也松開了。
只是一瞬間他就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從另一個自己叫他現身在五條悟面前開始,后續發生的一切都是為了引出他的心里話,這就是那家伙隨手布下的一局。
‘真是下的一手好棋!撞粷M地撅起了嘴,他不知道做著這個動作的他神似另外一個自己。
當首領的那幾年里幾乎沒有人能見到他這種帶著點孩子氣的表情。
在港口黑手黨里呆著的那幾年里,他必須是一個成熟的、可靠的首領,他的臉上常年帶著或胸有成竹的、淡淡的笑容,或充滿威嚴、無人可違抗的表情。
但絕不是他自己,絕不是全部的自己。
他將真實的自己藏在首領的面具之下,任由首領的絲線拉扯著那具木偶般的身軀做出一舉一動。
自從他得知未來的一切,決定改變朋友的命運后,就強迫自己在短時間內長大,像個成熟的大人一樣應付一切。
那些帶著稚氣的小表情,通通被他有意識地收斂起來,這會兒才不小心暴露出來。
暴露了的太宰似乎解開了一點對天性的束縛:‘五條君如果知道你這么做的原因不只是表面說的那樣’
心底的小惡魔躍躍欲試著要出來呢。
‘我對悟君有信心,所以你可以說出來哦~’
‘是嗎?我不相信!沧斓。
‘一箭雙雕而已,這種做法完全沒有問題吧?我是真心想讓你們認識的,也是真心想讓你說出心里話的。’
一箭雙雕?一箭三雕吧!
太宰能想象出說出這話時的武偵宰,翹起嘴角,攤開雙手,一副耍無賴的樣子。
‘你的真心可真多,也真廉價。’
‘突然有點后悔了呢,首領先生你放飛自我之后怎么變得這么毒舌了?’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哎呀后悔了后悔了,把那個會好好說話的首領先生還給我啦!’
‘哼,晚了!’太宰微微勾起嘴角,突如其來的輕松感拂去了常年沉在心底的厭倦。
——他想象中的武偵宰這會兒是躺在地上滾來滾去,大叫著自己后悔了的樣子。
盡管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中。
沒再理會心里武偵宰的鬧騰,心情好轉的太宰把火力轟向無辜不是很無辜的白毛大貓:“五條君,不要笑了,你笑起來像個傻瓜!。
笑聲立刻應聲停止,五條悟倒吸了一口涼氣:“你比治說話更加更加犀利,不對,是更加刺耳!
太宰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就是這個風格,和他不一樣,煩請你適應一下哦!
“你們確實不一樣,說話風格不一樣,但也確實一樣,說起話來都喜歡懟我!蔽鍡l悟仿佛牙痛似的嘶了一聲。
他回憶起半年前剛遇見太宰的時候,那個時候什么明嘲暗諷、陰陽怪氣統統聽了一個遍,只不過那個時候的他根本沒聽出來罷了,那個太宰說話可比這個太宰說話委婉多了。
還是后來太宰自己說出來他才知道——哎,后來的太宰在面對他的時候不知道怎么就變得一點也不委婉起來。
像是上了一架自動機關槍一樣,從太宰的嘴巴里噠噠噠地不斷噴出子彈:“另外一個太宰只是在利用你,傻瓜五條君你知道嗎?”
“利用?”五條悟不知道他在說什么,撓著頭想了想,“沒有吧?”
“他和你介紹我的目的一點也不單純,并不只是為了介紹!
“你說這個啊,”五條悟爽朗地笑了一下:“如果這種程度也叫利用的話,那么世間所有的人之間都是利用的關系了!
太宰微微勾起一邊嘴角:“真是個笨蛋呢,難怪他和你能夠成為朋友。”
“這么說起來,太宰也是個笨蛋哦!”蒼藍色的眼眸和鳶色眼眸對上,五條悟正看著他:“當著我的面把利用直接說出來就不怕我討厭你們嗎?”
“這種程度就討厭的話那就沒必要繼續來往下去了,誰都不應該在合不來的人身上浪費時間不是嗎?”太宰垂下眼,嘲諷地笑了笑:“我們生來就是這樣乖僻的性格,改不了也不會改!
“一言不合就要絕交?!你很有個性嘛~”五條悟摸著下巴道。
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他突然抬起眼,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黑發青年:“喂,你剛剛是在試探我吧?”
得到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沒錯哦,你這么個一看就不太聰明的白毛腦袋竟然能聽出來?”
“越來越毒舌了喂!”
“這是一場雙向選擇的試探哦,你如果生氣了那么就說明我們不適合做朋友,正好把你氣走,我也不用多費口舌!
“這么直白,那么我是通過你的試探了?”
“只是第一次而已,還遠遠沒有達到那種程度呢!倍宜膊幌虢恍屡笥。
“一種笨蛋和另一種笨蛋才能更好地當上朋友啊。”五條悟一只手搭上太宰的肩膀。
隨后立刻被他甩掉:“我不喜歡和別人有肢體接觸!
“而且我不是笨蛋,只有你才是那個笨蛋。”
“好吧好吧~”五條悟舉起雙手,沒轍似的嘆了一口氣:“在這一點上,太宰還真是和治一模一樣啊。”
“是五條君太沒有分寸了哦。”
伴著互相拌嘴的聲音,他們一起離開了頂樓的天臺,漸漸地,身影消失在向下的樓梯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