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第 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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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真學會的演講者講述了大量魔鉆的威脅性以及清理魔鉆的必要性。
最終告知:“我們已經同圣殿達成共識, 即日起開始魔鉆清除計劃。”
來不及的。
夏柏遠遠看著臺上的學者,烏黑的眼底如同在臺下旁觀一場戲劇的看客,遠在表演者演出結束前, 就已經知曉了這些角色的命運。
就算真的還有一百年,也同樣來不及, 魔鉆的侵蝕性注定了它無法快速開采, 以現有的速度在第一次魔鉆大釋放開始前, 最多也就清理出來一個小國。
而這個世界的土地足足可以分散成上萬個這樣的小國。
剛別說還有海洋, 可以踏足深海的能力者少之又少。
這些學者或許能研究出來其他更有效的方法,但命運所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接下來的交流會兩個環節,一個是尋真教會展示自己的發明,然后拍賣,學會也需要賺錢。
另一個則是在場能力者們互相交流修煉經驗,這個有人已經開始了, 也有人壓根沒想過交流。
第一個展示作品的學會成員已經帶著他的儀器走到了臺上。
夏柏站起身, 眉頭輕輕皺起, 一個動作引起眾人的關注。
夏柏低頭轉身看向身后的座椅:“這椅子好硬。”硌得他背疼。
雷爾頓:“……”
阿貝爾:“……”
萊納高高舉手:“店長哥哥可以去我那里坐著, 我的包廂里有沙發, 就在那兒。”
夏柏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太遠了。”
他懶得走,這具廢柴身體走路也很累的。
萊納:“那就讓保鏢背著店長哥哥走。”
小芙向保鏢門投去憐憫的目光,接著看向萊納,你給保鏢多少錢準備讓他們送死?
羅達說出了她的心聲:“不行, 墨會把你保鏢打死,還會把你也給打死。”
萊納天真道:“他又不在。”
小芙偷偷掃過夏柏衣服上的白色裝飾扣,她早上親眼看到一只骨頭小蜘蛛爬到原本的裝飾上變成了這個模樣。
嗯, 墨不在,但他派了眼線。
雷爾頓長舒一口氣, 看向夏柏的眼神中清楚寫著:身為一個能力者你怎么能這么嬌氣?
“你們。”
說著你們,實則眼神重點落在萊納身上:“在別人討論正事的時候請保持安靜。”
威懾犯人的凜冽氣場混雜著七級能力者些許威壓,當即把幾個小孩嚇成了聽話的小雞仔。
萊納努努嘴,眼眶瞬間紅了起來,想哭又覺得丟人。
陰影落在頭頂多了一只手,夏柏揉了兩下,道:“語氣那么嚇人做什么?”
萊納眼眶更紅了,嘴巴無聲蠕動了兩下——父親。
小芙瞇了瞇眼,這個口型,父親?嗯?這個小白毛想做什么?
有人像和墨搶伴侶也就算了,這小子是想和她搶養父?
萊納察覺到有人在看他,轉頭望去,看到一雙神似墨珈什的冷淡綠瞳。
這個女孩是誰?她為什么會跟在店長哥哥身邊?
夏柏望向走來的阿貝爾,在她開口前說道:“你們圣殿的包廂里應該也是沙發吧?”
他一開口眾人的目光一同聚集到來人身上。
突然成為視線焦點的阿貝爾:“……是的。”
萊納在去往圣殿包廂的途中被高狄家的家主帶走了,羅莉羅達也一同跟去,他們才是萊納小少爺真正的保鏢,為孤兒院掙錢的主力軍第二分隊。
而圣殿的包廂中。
騎士們看著坐在他們包廂內占據主位的黑發少年,沉默無言。
外面都在傳神語使已經死了,但他們圣殿清楚人沒死,如今還正在他們面前吃著桌子上的水果。
孤兒院的孩子對情緒都很敏感,小芙感受到了這些人對夏柏非常尊敬,甚至還有些畏懼。
【咒師叔叔,我怎么覺得這些人在害怕夏?】
【有嗎?】咒師故意打馬虎眼。
【有的。】小芙十分肯定道:【咒師叔叔,說謊話會歪鼻子。】
【哼,幼稚的詛咒。】
【夏是不是很厲害?】
【當然厲害。】
小芙聚精會神地聽著,夏怎么看著都不像是會打架的模樣,難道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邪惡殺手與貴族少爺私奔?
本以為咒師接下來的話會說出一個十分厲害的名號,結果她聽到腦海中的聲音來了一句:【能把那個傲慢鬼迷成智障的人怎么不厲害?】
小芙:……
她質疑道:【我感覺你在敷衍我。】
咒師也不否認,【沒錯,你的感覺是對的,想知道什么自己去問你夏爸爸,我這里的消息是收費的。】
夏柏在小芙心中的形象依舊離不開溫和,柔弱這兩個詞,只是在這個形象上又上多出了一層神秘的輕紗。
【夏和墨都這么厲害為什么要收養我?】
她有什么價值能讓這兩個人看中?他們不缺錢,都很年輕,并不像是非常喜歡孩子的模樣。
尤其是墨,她非常確信那個家伙并不想讓任何一個活人出現在夏面前。
還有夏,幾天相處下來,小芙時常覺得他比自己更像是一個需要照顧的孩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走路時間長了都覺得累,完全沒有大人的樣子。
【我又不是夏,哪里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想知道什么就自己去問去查,挖出別人藏在心底的秘密,再散播出去,看他們氣到跺腳亦或者無地自容,丑態百出的模樣,有趣急了。】
惡劣的笑聲在小芙腦海中回蕩,他絕對是一個邪惡巫師。
【邪惡巫師?不不不,我是咒師,骨師才更接近于巫師。】
臺上,一個有些靦腆的學會成員介紹著自己的發明,儀器的形狀酷似九個號角整齊圍成一個圓形放置在疊成一摞的盤子上。
“這個儀器可以放大聲音類能力的使用效果,在場有聲音類的能力者可以上來試一試。”
學會成員期待地望著臺下能力者們,心中祈禱,一定要有啊,他已經吃了半個月的土了,再賣不出去一件真要餓死了!
來個善良的富豪看看他的儀器吧!
“我來試試。”
學會成員喜出望外,高興地喊到:“先生請上臺。”
待能力者上臺后,學會成員熱情地介紹著儀器的使用方式:“手放在中間的圓球上,然后施展能力就可以了。”
能力者照著他所說的試了一下,手放上去,開口就是一段唯美動聽的小調。
九個號角中傳出同樣的聲音,將聲音疊加擴散出去。
小芙打了個哈欠,突然好困。
夏柏拖住她歪倒的身體,將孩子放到沙發中躺好。
咣當……
倒地聲此起彼伏,一道道呼嚕聲接踵而至。
這些人,都睡著了。
雷爾頓看著按在自己小臂上的手:“給我一個理由。”
他本可以在這這人睡去之前解除那個能力者的力量,但夏柏突然按住他的胳膊說:“等一下,先讓他們睡過去,我們有別的事要做。”
雷爾頓停下了動作,雙目審視著夏柏,他要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他會立刻把這些人喚醒。
“既然布雷格的情況已經有所好轉,我支取報酬應該不會再被閣下推脫了吧?”
夏柏脫下外衣,披在小芙身上,隨后輕聲問道。
不等其回答,夏柏又道:“我要把祭司送上七級,還請閣下幫個小忙。”
雷爾頓擰起眉頭:“祭司還在桑圖帝國,隔著這么遠的距離,你要怎么幫他?”
夏柏打開包廂的房門,對門外的人道:“進來吧。”
一角神職長袍踏入房中。
雷爾頓見到來人眸光頓時不快,視線轉向夏柏:“我以為你們應該是敵人?”
神父手持十字架:“世界上沒有永恒的敵人,我也以為像閣下這般愚信紙上文字的人不會與神語使閣下存在共同話題。”
“兩位有話可以稍后再說。”夏柏在兩人開始辯論前將引線暫時掐死。
“我無所謂你們的立場與信仰,但是雷爾頓,魔鉆爆發之前,能力者越多,普通人存活的可能就越大,你維持秩序的前提是,有人存在。”
神父滿目虔誠:“這就是神明的旨意,能力者才是未來的選擇。”
雷爾頓嘴角繃直,很好,他現在知道這個人為什么會來幫忙了。
神父要的是一個只有能力者的世界,而不是只有變異體怪物的世界。
夏柏對神父伸出一只手問道:“東西呢?”
神父從衣袖中取出一個包裹在黑布中的事物。
揭開黑布,露出一個有著六面獸首的方盒,六個獸首同時睜開眼睛,異口同聲的發出幽森的聲調:“回答我們的三個問題,回答正確,我們會滿足你的三個心愿。”
“回答錯誤。”
“死!”
“是否開始問答?”視角中能夠看到的所有眼睛都直勾勾盯著身前的人,詭異滲人。
神父:“據說六獸首魔盒提出來的第三個問題一定屬于發問者無法答出的范疇,之前回答過問題的人都死了,您讓我把它帶來,想必是知道如何正確使用它。”
雷爾頓眼神冰冷:“你盜竊了交流會的拍賣品倉庫。”
“我只是借用一下,用后歸還便是。”神父說道。
夏柏掃過桌子上的擺件,拿起一個沉甸甸的假山石,掂了掂重量,開口道:“把它放地上。”
神父將獸首盒放到地上,夏柏蹲下身,拿著假山石對準盒子猛得一敲。
方盒六個腦袋齊齊發出尖銳的刺鳴:“大膽凡人,你將收到詛咒,你將……”
夏柏抬起假山石又是一下。
咚咚咚幾聲過后,獸首盒四分五裂,露出里面的一根六葉白色小草。
小草出現的一瞬間,神父與雷爾頓感受到了一份濃烈且溫和的力量,靈魂猶如沐浴在日光之中,又似浸泡在溫水里,舒適,愜意。
神父觀察著小白草。
雷爾頓:“破壞拍賣品,按照律法,要按照初始價格的十倍賠償,并拘留一個月。”
夏柏打斷他的話:“過會兒我就把它拍下來,遲早是我的,早點砸怎么了?”
雷爾頓眼中泛起薄怒,眸光不善地掃過他們兩個:“違法亂紀!”
關牢里,都應該關牢里!
夏柏拿起小草,摘下一片葉子放進嘴里,一邊咀嚼一邊道:“處理一下現場,給這些家伙都上個妝,神父,零件道具呢?擺上。”
神父轉動了一下手中的十字架,咔噠一聲將十字架的頭打開,單手做出向下倒的動作。
一堆帶血的胳膊腿從里面掉了出來。
雷爾頓瞳仁緊縮:“你們!”
夏柏:“別緊張,這都是假的。”
神父:“聽說過傀儡師嗎?他做出來的傀儡人偶可以以假亂真,肢體可以銜接到殘疾者的身上,與骨血相融,等同于斷肢重生,這些都是報廢品。”
低價團購還有優惠。
雷爾頓對兩人的話將信將疑,這些肢體太鮮活了,有的甚至還有紋身和胎記。
再仔細打量,肢體各有不同,卻全都沒有老繭,哪怕是黝黑粗糙的壯漢的手指上也同樣一片光滑,再一摸,肌肉密度全是一個水平。
確定不是從真人身上砍下來的肢體后,雷爾頓語氣緩和下來:“這是要做什么?”
夏柏拿起一根胳膊擺放到倒地的騎士身旁:“制造整個圣殿外派騎士全都死亡的慘案現場,包括外面那一群,也弄一下。”
雷爾頓忽的想起夢境里慘死的好友弟弟,與大火焚燒中的赫木丹。
“祭司他應該沒這么好騙。”雷爾頓手中拿著一枚斷腿,但凡多摸兩下就會發現不對。
神父:“篡改。”
雷爾頓手中的腿突然重了幾分,肌肉結實有力,是長時間鍛煉后才有的成果。
“雷爾頓先生,你到時候只需要開啟領域,壓制住祭司的力量,然后站在我身旁,什么都不用說,也不用做,把自己當成一塊石頭就好。”
雷爾頓聞聲望去,夏柏離遠了一步,手指虛虛遮擋在鼻前,似乎嫌棄在神父篡改后的那些肢體的味道難聞。
他捂著鼻子繼續道:“剩下的一切,交給我來處理。”
雷爾頓看著他后腿的腳步,不由對他這句話產生質疑。
真的,沒問題嗎?
第092章 第 9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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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時間降至, 陽光穿過窗戶籠罩在埋首案幾的身影之上,淺金色的頭發在陽光照射下似跳動著微光。
羽毛筆在紙上勾勒出絲滑順暢的文字,突然筆中的墨水斷了一瞬, 祭司不知為何眼皮跳動了兩下,掃過最后那筆突兀的斷痕, 重新蘸取墨汁將那一筆補充完整。
忙碌了一上午的祭司放下筆, 抬手按動有些發脹的太陽穴。
十歲左右的正太淺淺打了一個阿欠, 嗯, 該休息了,去夢里喂一會兒魚吧。
祭司趴在桌子上,閉上眼睛。
兩個呼吸過后,祭司豁得睜開眼,淡藍色的眼睛中全是迷惑與茫然,配上幼態的小臉, 像是睡懵了的金毛兔子在懷疑人生, 異常可愛。
剛才發生了什么?
游夢使騎著七彩泡泡牛把他頂飛……直接頂出了夢境?
祭司再一次閉上雙眼, 進入夢境。
夢境剛剛筑造完成, 藍色光影再度出現。
祭司:“游夢你……”
“沖啊!”藍色光影騎著一頭大象直奔祭司而來, 在大象鳴叫聲中,粗壯的象鼻卷起祭司的腰身將他甩飛出去……
現實,圣殿。
祭司驟然睜大雙眼,手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腰。
游夢使在做什么?
祭司眼皮跳得更快了, 他直覺有哪里不對勁,卻找不到貓膩所在。
他在圣殿的大本營里能有什么事?
“小星啊,噩夢了嗎?”老祭司的靈魂虛影出現在桌案前, 虛幻的手掌懸浮在祭司頭頂。
祭司表情放松了些,隨機擔憂道:“老師, 我沒事,您現在不能經常出來,先回寶石里調養。”
看著學生滿是關切的藍眸,毫無防備的狀態,老祭司的良心開始隱隱作痛,眼中流露出一絲歉意:“抱歉了,小星,一切都是為了將來。”
“什么?”祭司眼中泛起疑惑之色,下一瞬整個人從椅子上消失。
老祭司身影更加透明了一些,注視著掌心下空蕩的椅子,外表并不年邁的老祭司輕嘆一口氣:“一定要成功啊。”
話音未落,桌前的虛影消失無蹤,桌上被星泉包裹著的寶石中閃過一道流光。
祭司穿過空間,腳下一片濕潤,濃稠的鐵銹氣息包裹口鼻。
藍瞳中映照出一片血色,鮮紅的液體流遍了整個地面,倒地的人影浸泡在血水中,潔白的衣衫被血色浸染。
細微的聲響自身后響起,祭司轉過身,看到那個坐在沙發上的黑發人影。
夏柏慢條斯理的剝開手中的葡萄,放入口中。
“要不要吃點?”
堆滿殘肢斷臂的房間中,纖細柔美的少年笑如春日微風,輕快,舒和,白玉無暇的手指中勾著一串水晶般色澤晶瑩剔透的紫葡萄。
而在他的腳下,一顆白色的圓球淌著血水滾動著向前撞到桌腿上,翻滾一段距離后,白球上一塊圓形色塊轉動到朝向祭司的角度,死寂的瞳仁直視前方。
咀嚼聲響起,在過分寂靜的空間中,這份微弱的聲響被無限放大,挑動著在場眾人的神經。
雷爾頓靜靜站在夏柏身后,按他所說把自己當做石頭。
如果說祭司被傳送來之前他還對夏柏的計劃有所質疑,當夏柏拿起那顆葡萄,問出那句話時,他全身的寒毛瞬間驚起。
“我沒有預知到大型命案的發生。”在一開始的攣過后祭司快速鎮靜下來,開口道:“你在做什么?”
“游夢和我老師一同參與這件事,他們不會害我,更不會幫你制造殺戮,你這是要刺激我晉升七級?”
雷爾頓心中一驚,被拆穿的好快!
余光落在夏柏身上,坐在沙發上的人絲毫沒有計劃被揭穿的慌張,他放下葡萄串,用手帕擦拭著雙手。
“我是這樣對他們說的,他們果然把你送過來了。”
夏柏輕笑著靠坐在沙發靠背上,單手放置在靠背上,撐著側臉問道:“祭司啊,你的執念是守護人類還是世界?”
祭司:“世界不存,人類何生,兩者無沖突。”
夏柏慢慢道:“有的,魔鉆爆發的事你應該已經知道了,直接告訴你吧,尋真教會的方法沒用,你們沒有百年的時間準備。”
“人類可以吸收魔鉆,只要所有人類將魔鉆能量吸收完畢,世界就能恢復正常,或者保留一部分人類,世界陷入混亂。”
“我知道你不會選第一個,所以我再告訴你一個辦法。”
夏柏望著祭司:“高階能力者舍棄肉身,以靈魂化作容器,吸取魔鉆能量,成為凈化裝置。”
“靈魂越是強大的人,效果就越好,你若是舍身取義,應該能夠保下百分之一個桑圖。”
雷爾頓聽著夏柏的話語,心中狐疑,這是真的還是編的?
祭司盯著夏柏,踩著血泊走到他面前,問道:“只有百分之一?”
夏柏:“你一個人可抵整個桑圖的能力者,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祭司的目光猶如穿透紗窗的燈火,仔細打量著夏柏的每一個表情,試圖在這張臉上找到謊言的痕跡,然而他什么也沒有發現。
“怎么可能滿意?”
他和整個桑圖帝國的能力者加起來才能保住百分之二的區域,那其他國家呢?剩下的人們呢?
所有能力者都死了,普通人要怎么在滿是變異獸的世界中生存?
“我也不滿意,所以,我打算幫你一把,送你升上七級,再讓你成為凈化裝置,那樣你就可以保下桑圖十分之一的土地了。”
夏柏語氣平靜,唇角的笑意分毫未減,瞳中一片平靜,似一面冰冷的鏡子,即便在鏡框上纏繞著鮮花,裝飾得柔和美好,本質依舊是冷硬的,不懂人心的死物。
“你的執念與信仰,我來幫你毀掉,你只需要快點晉升七級,就從這里開始,索漠帝國能活下來多少人,完全取決于你什么時候能夠晉升成功。”
祭司瞳中泛起金芒,轉眼便被壓制下去。
轉頭看向雷爾頓,質問道:“你都聽到了他在說什么,還要幫他?”
雷爾頓開始催眠自己,我是一塊石頭,石頭聽不懂人話。
“不用叫他,他聽不到你的話。”夏柏一句話讓祭司以為雷爾頓已經成了他所掌控的棋子。
夏柏眸光淡淡掃過腳下的殘肢斷手,環視一周后視線落到祭司身上:“你是不是覺得這些死人都是假的?”
祭司不語,寬大的衣袖下,手指卷動著一角布料。
剛剛,他確實是這樣想的,但是現在,他不能確定了。
夏柏歪頭一笑,一縷發絲從額角滑落,垂至眼尾,晃動間蕩漾至眼前,又被白皙的手指隨意地撩起至耳后:“是真的呦。”
夏柏坐直了些,身體微微前傾,靠近祭司與其對視:“別太自信你的感知,我若是想做什么,自然不會讓人提前發現,同樣,也不會失敗。”
眼前雙漆黑的眼眸猶如通往深淵的通道,祭司猛得想到了一個可能,瞳仁擴張,語氣壓抑了下去:“你恢復記憶了?”
“厄……”
夏柏手指隔著手帕按住他的嘴:“說出來,我的理智會消失的,你要面對只有理智的我,還是想要毀掉整個世界的我?”
“祭司啊,無邊的混沌會令人瘋魔。”
這幾句對話雷爾頓聽得一知半解,同位命運系的祭司瞬間就明了夏柏話里的意思。
原本的我已經在混沌中瘋了,禁令封鎖著那個瘋魔的我,你想把他放出來嗎?
無情的怪物和瘋魔的怪物,你想和哪個對話?
他哪個都不想選!這個魔鬼為什么會回來!
祭司唇瓣輕顫:“小墨珈,你打算怎么安排他?”
“現在還有心情問這個,讓你感到絕望果然不容易。”夏柏撩過身后的長發,露出鑲嵌著綠寶石的發帶。
“我已經保管好了他的靈魂,一個注定無法突破七級的人,壽命是有限的,不如凝聚成寶石,可以陪伴我更長的時間。”
夏柏取下發帶,撫摸著上面的綠寶石:“要出去看看嗎?你猶豫的這段時間里,每一秒都有人在死亡。”
祭司猛得轉身推開門,沖出房間,尸骸,血液,到處都是與包廂內同樣的場景。
血液在此刻凝結成冰。
他步伐匆忙地穿過尸體,向場地外走去。
在他身后,夏柏與雷爾頓尾隨著他的腳步。
雷爾頓:“你到底是什么人?”
索漠帝國能活下來多少人,完全取決于你什么時候能夠晉升成功。
你猶豫的這段時間里,每一秒都有人在死亡。
這種話在雷爾頓聽來簡直就是在開玩笑,假的令人發笑。
毀滅一個國家哪有那么容易,即便他是七級也不敢說自己可以做到,索漠帝國的能力者又不是死的。
可祭司的反應告訴雷爾頓,他信了。
證明在祭司心里,這些事情,夏柏全都能夠做到。
少年纖細的脖頸是那般脆弱,他只要一只手就能將其捏碎。
但在此刻的雷爾頓眼中,這副弱小的外表下,潛藏著一個可怕的怪物。
夏柏:“我是夏柏,雷爾頓先生,剛才表現不錯,請繼續保持。”
“麻煩你帶我追上去,祭司跑得真快,我走不動了。”
雷爾頓陷入沉默,對自己剛剛的想法產生了一絲質疑,這么嬌慣的身體,這樣憊懶的性格,原諒他實在想象不出來夏柏大殺四方的模樣。
在夏柏的催促聲中,雷爾頓帶著滿心的疑惑,與制造疑惑的人,追上祭司的腳步。
“死人了!死人了!啊——”
“都死了,全都死了……”
祭司不知道自己跑了到底多遠,他終于見到了活人,被嚇破膽的活人。
他走過去想詢問一下情況,緊接著跌跌撞撞奔跑的人突然倒地。
祭司快速趕到他的身邊,卻發現人已經停止了呼吸。
凸起的雙眼中盡是驚恐與不甘,張開的嘴巴似是在呼救:“我不想死。”
“媽媽,你快醒醒。”幼童的啼哭聲從身后傳來。
在祭司轉頭的瞬間,余光中又是一個人倒下。
雷爾頓心驚:“這些人是怎么回事?”
夏柏:“沒事,神父的手筆,有時效的。”
篡改生死,那是神明的范疇,神父的能力可以篡改,但無法使其成為現實,可以說是試用裝,對普通人效果更加,能力者等級越高越吃力,這能力用在墨珈什身上也就能定住他一瞬,前搖還長,根本不適合戰斗使用。
不過在裝神弄鬼方面,格外的好用。
被能力所影響的人也沒有太多,只不過祭司所看到的這幾個的記憶被篡改了,特意送到他面前。
雷爾頓:“他不可信。”
夏柏:“神父不會違約,他還不想死。”
敢違約,神父將喜提他與墨珈什再加上圣殿的連同追殺。
“我們交易的條約是幫他晉升七級。”
為了殺幾個普通人自毀前程,神父還沒那么腦殘。
夏柏望著站在遠處沒有動作的祭司,眸色微深。
看上去火力還是不夠啊,祭司果然難搞,不過今天,這個七級,他必須升上去。
第093章 第 9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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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靠近, 一步,兩步。
“看來這些人的分量還不夠。”
祭司唇縫張開又閉合,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
讓夏柏住手, 不可能的。
他沒有任何能夠制約夏柏的籌碼,也沒有理由。
這些人的死亡歸根結底是因為他。
“祭司, 看看這些你原本打算拯救的人, 現在, 他們死了, 為了給你鋪路。”
除掉夏柏,死亡就會停止,他可以做到,不,他不能!這樣做沒有意義……
“你不會想與我同歸于盡吧?死得這般沒有價值,既不能為未來做出貢獻, 又枉費了已死之人的犧牲。”
“祭司, 你的最終歸宿應當是在魔鉆爆發時成為一個有用的凈化裝置, 不論今天能不能成功升上七級, 你都要活到那個時候。”
夏柏的聲音就像是鉆入祭司內心深處的心魔, 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精準在心房屏障的薄弱點上落下一記重擊。
不能救,不能殺,不能逃,不能死!
他什么都不能做。
祭司握緊拳頭, 指甲掐進肉里,皮肉下的骨節凸起,每一塊肌肉都似拉展到極致的弓弦。
夏柏一只手搭在祭司的肩膀上, 低聲道:“放下你的理智,跟隨我, 走向絕望。”
“這是你唯一的選擇。”
祭司緊繃的手心失去力道,失去力道般松開,垂落。
“快一點。”
快一點結束吧。
“索漠都是陌生人,去桑圖應該會好一些。”
夏柏的聲音自頭頂傳來,聲音似汲取了日光溫度的泉水,落入祭司耳中只有透骨的寒涼。
“下一站,圣殿。”
祭司灰暗的眼底再次爆發出強烈的殺機。
夏柏抬起手,一顆寶石出現在手中:“眼熟嗎?”
祭司望著那顆寶石目光一頓:“……老師……”
夏柏說道:“沒錯,就是老祭司的眼睛,墨說得對,圣殿成員全都是你的狂信徒,他們都非常樂意為你付出生命,我都有點被嚇到了呢。”
藍瞳向上望去,載滿激蕩的怒與恨,淺紫色眼睛俯視而下,淡漠無情。
“人心生來就是偏的,就算是大愛無私的圣人也有自己的欲望,祭司,你的愛是他們的催命符。”
聽到這里,雷爾頓這個旁觀者都為祭司感到絕望,真狠啊。
然而,這還沒完。
寶石閃爍出明光,空間扭曲變換,三人轉眼就從索漠帝國抵達了圣殿。
老祭司帶著整個圣殿的騎士們整齊排站在一處。
祭司看著眾人,不妙的預感到達到了頂峰。
老祭司笑道:“小星啊,我已經是個死人了,留下來浪費星泉還不如幫你一把。”
祭司向前一步,聲音微弱:“不……”
老祭司笑著向夏柏道:“有勞閣下。”
“一群主動找死的,殺著都沒意思。”夏柏說完,捏碎了手中的寶石。
老祭司虛幻到近乎透明的身體同破碎的寶石一同消散。
祭司伸出手,指間觸碰到一片虛無。
老師……
插入理智屏障的匕首終于捅出了第一個洞。
“祭司大人,我等堅信,您會創造出最好的未來。”
多加科笑著拔出長劍,反手架在脖子上,用力一劃,大量鮮紅之色飛濺而出。
幾滴血珠落在祭司臉上,其中一滴從額頭滾落,劃過眼睛,將視野染做不詳的紅色。
濕潤的液體淌過皮膚,無比真實的觸感狠狠擊碎了祭司心底最后一絲僥幸。
不是幻象,不是夢境,不是一場虛假的表演。
真的死了,他的騎士,死在他的面前,他看不到的地方,有無數的人死亡。
剩下的騎士們紛紛舉起武器:“我等自愿成為祭司大人前進的基石。”
說著不等祭司阻攔一個個效仿多加科自刎。
一道道血花綻放。
祭司失神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張開口,喉嚨里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蹲下身,合上多加科的眼睛,手下那余溫尚村的觸感終于激起了一道艱澀的悲鳴。
祭司跪倒在地,血水浸濕衣袍,目之所及盡是熟悉之人的尸骨,滿腔的痛楚無處宣泄,他能恨誰?他該恨誰?
“哈……這算什么?”祭司看向夏柏,似是在問他,又好似不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問誰。
而夏柏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回歸黑色的眼眸中映照出祭司的影子,白袍染血,金發散落,是前所未有的狼狽。
“這算什么?”他怔怔望著眼前的空氣,再次問道。
“這算……什么啊?!!!”
巨大的能量流沖破了雷爾頓的封鎖,沖擊的浪潮掀起狂風,夏柏的一頭黑發在風流中狂舞。
目的達成,夏柏唇角流露出一絲笑意。
作為同樣經歷過絕望的人,哪怕只有那么一個瞬間,雷爾頓也不由與祭司產生了些許共情。
當他轉頭看向夏柏那抹笑容后,心中情緒變了個基調,同時一個想法油然而生。
這個笑,出現在這個時候,這個場景中,像極了在制造出絕望后欣賞自己作品的魔鬼。
夏柏愉悅道:“完工了。”
雷爾頓望向腳下:“圣殿這些人,死狀很真實,怎么做到的?”
夏柏像是聽到了一個可笑的問題,笑著反問:“你覺得假的能騙過祭司嗎?”
雷爾頓驚愕張大眼睛:“什么?!”真的?
真的?
咔嚓
淡藍色的眸子深處,某種堅固的東西在破碎。
轟——
天空變暗,白日化作黑夜,繁星閃耀于天際,光輝散落大地,與白晝無異。
雷爾頓仰頭望天,抬頭間異象消失,太陽回歸天幕,仿佛那片星空只是一場錯覺。
星空出現的一剎那,雷爾頓感知到了另一個領域的氣息。
“這下才是真的成了。”夏柏拍拍手,像是在召喚小貓小狗:“行了,出來吧。”
凌亂急切的腳步聲傳來,快速抵達祭司身旁,將其團團圍住。
“祭司大人!對不起!”
“非常抱歉,祭司大人。”
“祭司大人怎么能坐在這里!太臟了,快把椅子端過來!”
“毛巾,濕毛巾,毯子,快點!”
“祭司大人……”
“大人……”
有人被地上的尸體絆了一下,喊到:“誰的尸體這么礙事!”
“拿來你的破腳,你在對我英俊的臉做些什么?!”
雷爾頓看看這群人,再看看地上那些和他們有著同樣面容的尸體,怪異的場景仿佛在做夢。
和他有著同樣想法的還有祭司,祭司看著這些活蹦亂跳的騎士,大腦空白了兩秒,接著恢復運轉,道:“讓開。”
騎士們欲言又止,擔憂又愧疚地退開,拘謹心虛的動作如同做錯事后的孩子。
祭司走到夏柏面前。
夏柏:“恭喜,謝禮送到這個地址就好。”
動作隨意自然地從口袋里抽出一個紙條。
祭司扯了下嘴角,接過那個紙條:“真是大手筆,不過你告訴了他們真相,圣殿除我之外將再也沒有人能夠晉升七級,閣下可有什么辦法?”
“祭司大人!”騎士們無比感動,祭司大人剛剛被他們欺騙過,現在還在想著他們。
夏柏:“你的人,要我管?”
祭司:“你的人,不也需要我插手?”
這家伙幫他晉級絕對還有其他目的,他前不久才剛升上六級,根本不急著晉升七級,夏柏先把他送上七級就一定會利用他的能力。
夏柏眼尾一彎:“可不止我的人,一個一個來太麻煩了,你的領域又不像普通能力者一樣可以隨便使用。”
祭司剛經歷過情緒大起大落,沒心情和他繞彎子,有些疲倦道:“說吧,條件。”
夏柏望著懨懨的金發正太,蹲下身,視線與之平行,道:“祭司,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七級,也不指望你們能夠幫到我,但是這世界上能與我過招的人實在不多。”
“在那一天到來后,盯著點墨珈什他們,在確定我是安全的之前,別讓任何人靠近我。”
他需要找回曾經屬于厄難使的那份記憶,又不敢完全相信那個以前的未知的自己。
祭司輕哼一聲:“你還真以為自己無敵了不成?”
夏柏毫不謙虛道:“差不多。”
“辦法也不難,把他們記憶封印了就好,只要你的等級永遠高于他們,這個封印哪怕在七級往后都不會破碎。”
祭司:“我知道了。”
夏柏蹲得有點累了,撐著膝蓋站起身,抬手擋在眼睛上方看了下太陽的位置:“天色不早,我該回去了,有事晚上聊。”
有事夢境里談。
“對了,別告訴游夢今天發生了什么,除非你不想讓她晉級了。”
祭司想起在能里被七彩大象甩飛的經歷,面無表情道:“不會告訴她。”
祭司:“我派騎士送你,騎馬還是馬車?”
讓老祭司傳送回去是不可能的,老祭司的靈魂本就虛弱,這連續兩次傳送已經是他的極限,這下是真的虛弱到只剩一口氣,來陣風都能把他吹散。
夏柏搖頭:“不需要,我自己能回去,你只用處理好我的尸體。”
處理尸體?
雷爾頓疑惑之際,夏柏轉頭對他道:“雷爾頓你自己想辦法回索漠。”
說罷,從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型手槍,槍口抵在自己的太陽穴上。
彭——
頭上多了一個彈孔的黑發少年身體倒地,安詳地閉上眼睛,好似進入了夢鄉。
雷爾頓和祭司同時低頭注視著這具尸體。
心中凌亂。
半晌,雷爾頓找回自己的聲音:“他為什么要自殺?”
祭司的情緒似乎在剛才被耗干了,提不起精神般淡淡道:“不知道,多加科,把這具尸體燒了,奧,還有你們自己的尸體,都清理干凈。”
余光掃過地上逼真的尸體,傷口與血液都無比真實:“這些身體怎么回事?”
多加科:“這是我們高價從煉金師那里購買的定制款人造人軀殼,與本體近乎一比一復刻,只要注入精神力就可以進行短暫控制。”
“就是耗費精神力的速度太快了,無法長時間操縱。”
本來他們還打算每人都來一句真情流露的遺言,但是時間不夠,只能速戰速決。
祭司語氣不明:“你很遺憾?”
多加科站直:“沒有,祭司大人,我這就帶人將這里打掃干凈!”
祭司閉了閉眼。
掙他的錢,用他的人,騙他嚇他,最后他還得感謝夏柏幫助他晉升七級,結果是好的,但是他怎么就這么難受!
平靜,鎮定,深呼吸——
調整好心態,祭司睜開眼看向雷爾頓:“他可真是把你的能力利用得很好。”
先在索漠帝國擾亂他的神智,影響他的判斷力,通過語言引導讓他主動放棄抵抗,逼迫他走向絕望。
但在這個階段,哪怕祭司有意配合夏柏的引導,讓自己沉入絕望的情緒里,他心底還是有一個猜測。
太突然了,這是不是假的?是不是夏柏為了讓他晉升七級制造的假象。
這個猜測就像懸掛在墜崖者身上最堅固的繩索,它不斷,墜崖者就永遠不會掉下去。
這時再回到圣殿,因為被壓制了能力,他感知不到這些軀殼中的能量異常,真實的身軀與觸感,完美地將他騙了過去,繩索斷了。
雷爾頓:“閣下還能與他正常說話交流,亦是意志堅定。”
換成其他人經歷了被人一步步引向絕望的深淵,哪怕知道一切都是假的,面對那個人時的恐懼與無力也很難褪去。
祭司居然還能和他正常交流,不愧是傳聞中神明一般的命運系。
不過祭司是神明的話,那把祭司逼到突破七級的夏柏是什么?
不久前出現在腦海中的形容再度浮現。
——魔鬼。
……
花店地下室,安靜的房間中放置著一個棺材。
木板滑動的聲音響起,棺材蓋子掀起。
一只蒼白的手從棺材里伸出,扒著棺材邊緣將身體拉起。
黑發少年活動著新換的身體,邁出棺材,換好衣服,一串活動下來,動作已經基本流暢。
“該去接小芙回家了。”
第094章 第 94 章
*
餓。
好餓。
她記得自己藏起來了一塊面包。
小芙揉著肚子模模糊糊地睜開眼, 床頭擺放的琉維草舒展著各色的花瓣。
花,孤兒院沒有這種花,地牢里也沒有這種花。
對了, 她被收養了,現在和兩個養父生活在一起, 還有了一間自己的臥室。
她不是應該和夏一起在圣殿的包廂里, 怎么回來了?
腹部的饑餓催促著小芙去尋找食物。
打開門, 看到人滿為患的客廳, 小芙愣了一下。
人群中,她的黑發養父笑著招手:“小芙,睡醒了?”
小芙點了下頭,徑直向廚房走去。
夏柏托腮:“看來是餓了,沙拉耶,廚房里還有吃的嗎?”
骨頭章魚:“柜櫥里還有面包, 不過她應該夠不著。”
一條骨頭觸手伸長, 延展到廚房中, 幫身高不足的女孩取出食物。
“沒想到閣下竟然會收養孩子。”神父說完, 小芙端著面包從廚房中走出, 看著坐滿人的餐桌,決定回房間去吃。
向著房間走了兩步便被夏柏叫住:“小芙,過來坐。”
小芙疑惑地看向夏柏,過去, 她坐哪兒?
夏柏輕飄飄地掃了神父一眼:“還有事?”沒事趕緊走,給我女兒讓位置。
“晚飯時間適合與家人同享,我便不打擾了。”
神父從容起身, 那般姿態半點不像是被趕走的,而是自己準備離場。
路過小芙時對其莞爾一笑, 似教堂的慈母神像般,包容,憐愛:“若是你的另一個養父在某些事情上做的過分了,可以來東街區的十日教會找我。”
小芙目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因為在天澤教會時的經歷,她對教會相關的人沒有好感。
神父走出花店,小芙到他空出來的椅子上坐下。
左右兩邊分別是咒師和阿貝爾。
她一坐下,咒師就開口叮囑道:“剛才那個家伙不是好東西,無論他說什么都別信。”
“別看他外表人模狗樣的,里頭就是個黑心爛貨。”
小芙點頭,雖然咒師也不像好人,還總是逗弄她,但他沒害過自己。
女孩年紀不大,心理卻比同齡人成熟許多,她心中有著一套自己的衡量標準。
夏柏看向阿貝爾:“你也回去吧,有事我自會聯系你。”
阿貝爾起身鞠躬,每個動作都板板正正,利落,挺拔,是由時間與經歷雕琢出的,最標準的騎士風姿。
“圣殿隨時恭候您的到來。”
送走兩個小芙眼中不熟悉的陌生人,她吃東西的動作自然了許多。
接著就聽身旁的咒師語氣幽怨道:“為什么屏蔽我?你和圣殿做了什么交易,這里面居然還有神父的事,夏,我已經不是你最信任的朋友了嗎?”
小芙咬著面包偷偷抬頭。
夏柏:“我最信任的朋友是墨。”
咒師音量微微拔高:“他是朋友?”一句話轉了好幾個音調,是人就能聽出來他在陰陽怪氣。
沙拉耶:“他怎么還只是朋友?”
你們連孩子都有了還叫朋友?
夏柏緩緩補了一句:“朋友兼戀人。”
咒師:“呵,全都讓他給占了,就算這樣,那我難道不是你第二信任的朋友嗎?就算不是第二,信任的朋友總算得上吧,你就一點消息都不告訴我!”
明知道有大事發生,自己卻什么都不知道,咒師那顆挖掘秘密的心像是有成千上百個小鉤子在撓癢。
夏柏給咒師遞過去一個茶杯,安撫這個好奇心旺盛的八卦情報探索者。
“我的朋友,知道這件事對你沒什么好處,不過我保證,在明年這個時候之前,你會知道的。”
一年之內就把你送上七級。
咒師哼哼兩聲,依舊不滿:“一年太長了。”
夏柏語重心長道:“乖,好奇心會害死貓,我在避免未來某一天為你收尸,你可是要活到八十五歲的人。”
觸及到與已故友人的約定,咒師態度端正許多道:“這么嚴重?”
夏柏點頭,似是無奈:“不嚴重我怎么會瞞著你呢?”
咒師:“好吧。”
夏不告訴他一定有不能說的原因,瞞著他也是為了他好,自己這個做朋友的也應當善解人意一些。
等等,他剛才是不是說了一句“乖”?
這是什么哄小朋友的語氣!
小芙看著咒師從憤懣不平到接受隱瞞,再到現在獨自糾結著什么東西的模樣,心中那個陰暗詭異的邪惡巫師形象漸漸被一種脾氣大但好哄的動物頂替。
你們這些人在夏面前和在我面前差別大的像兩個人,這合適嗎?
夏柏:“咒師,欺負小芙的那個天澤教會教主找到了嗎?”
小芙抬起頭,口中咀嚼的動作都慢了下來,一雙墨綠色眼睛望向咒師。
墨殺幾乎殺光了天澤教會的人,但是最大的仇人卻跑了。
“本來已經點線索了,因為交流會上的意外導致我的耳目被屏蔽,簡而言之,他又失蹤了,我還要重新找人。”
咒師說話時眼神往夏柏身上飄,這就是他耳目被屏蔽的罪魁禍首。
隨后將不滿發泄在了別人身上:“裁決所的人都在干些什么?上次我都已經把線索告訴他們了,結果過了這么多天,他們連個人影都沒有找到。”
“要不是我的耳目進不到裁決所內部,非得看看他們都是怎么工作的,那些人絕對在偷懶。”
匿名舉報自己看不順眼的人這種事咒師熟練的很。
夏柏:“裁決所不是圣殿,他們沒有那么純粹的信仰,里面夾雜幾個道德底線不高的人很正常。”
圣殿的騎士們無一例外,全都是信仰堅定純粹的道德標兵,這過于統一的信仰,才是不正常的。
人不是模板,更不是純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陰暗面,就算剛開始沒有,也會隨著時間流逝而發生改變。
圣殿從未出現過叛徒,墨珈什也只是因為個人情緒退出了,而不是背叛了。
不論圣殿是如何約束騎士們的,這份對祭司的忠誠與信仰,到了七級……
不知道祭司要裝死多少次。
“你猜得沒錯,裁決所有人收了賄賂,不過不是天澤教會的教主,而是一個普通人,也沒那么普通,他是高狄家族的人,似乎還是嫡系子弟。”咒師說到。
夏柏:“天澤教會的實驗目的是創造能力者。”
咒師:“總有這種想要借助外力擁有力量的人,我再去仔細查查。”
小芙聽著他們兩個的商討,默默垂下眸子,看著空蕩的餐盤。
心中無聲道:謝謝。
“哈哈哈哈哈哈!”沙拉耶突然發出一陣大笑:“我解開了!哈哈哈!”
坐在他旁邊的咒師被這突如其來的笑聲驚了一下,回過神來:“你解開祭壇的陣紋了?”
“沒有。”否定的回答中卻充滿著愉悅:“不過快了,我解開了一條陣紋的排列規律,其他陣紋的規律也很相似,我很快就可以出來了!哈哈哈……”
夏柏鼓掌:“恭喜,所以,你快到六級了嗎?”
“哈哈嘎……”沙拉耶的笑聲戛然而止:“咳,六級,這個,還差點兒。”
四級的咒師聲音弱了下來道:“五級也挺高的了。”
夏柏看向他,一會兒憂愁的嘆了口氣:“忘了你比他還低。”
才四級,離七級還差三級呢,一年升上去只能找機會把他也關進祭壇了吧。
咒師忽然背脊一涼,感覺自己被某種危險的事物盯上了。
錯覺……吧?
天澤教會,高狄家,裁決所,尋真學會,圣殿,神父,這座城里的勢力可真多。
夏柏盤算著這些人的名字,將其一個個放置在棋盤上。
祭司已經七級,讀檔器就位,墨珈什也找到了葵伊和彌洛絲。
游夢快即將離開夢境,回歸現實。
差不多,該拔苗助長一下,讓小芙覺醒能力了。
把本體弄出來就可以開始下一步計劃。
奧,還要先搞清楚七級化作變異體的事,是布雷格單人個例,還是統一的。
帶著這個疑惑,夏柏晚上入夢后見到祭司就問:“你變成變異體了嗎?”
祭司掃過眼前的白色光影,開口道:“我變成了一顆星星。”
游夢使揮手,一個金閃閃的大圓球憑空出現,色澤絢爛,流光溢彩,華光縈繞。
“看,這樣!我從圣殿騎士夢境里看到的,超級亮!”
祭司木著臉看向夏柏,白天的事當真讓他很是疲倦,心理上的疲倦,加上封印責任心的禁令還沒解除,他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憊懶的頹態。
“雷爾頓變成了一只黑紅色的,形態類似于狼的變異體,你對此知道些什么?”
夏柏又問道:“他的精神狀態怎么樣?”
祭司也變了,看來這是一個晉升七級后的普遍現象,神智清醒而且還能變回來就代表還在可以控制的范疇。
祭司:“神智清醒,但行為本能偏向于獸類,我進來前,他正在對著月亮嚎叫。”
本來他對自己變成一個沒手沒腳的球十分抑郁,但看到雷爾頓嘯月,嗯,突然感覺星星也挺好的,至少安靜,端莊,還會發光,可以為圣殿省下一大筆燈油錢。
那些一次性人造人真貴!
對著月亮嚎叫,是狼的習性沒錯,夏柏想起布雷格,這兩兄弟一個狼一個狗……狗模狗樣的狼,不愧是血親。
游夢使戳了一下夢境里的祭司金球星,讓其滾動起來,一路順著地面滾向池塘,半路上祭司抬手一揮,金球消散。
“星宿變成了星星,那我到七級豈不是會變成七彩泡泡?”
說著望向夏柏:“神語會變成什么?”
夏柏表面淡定道:“到時候就知道了。”
實際上心中發飄。
他會變成什么?
自己的能力可以概括為命運岔路口的選擇權,然而他第一次做出選擇時用的道具是隨手撿的樹杈,反噬命痕也和樹杈子一樣,千萬別是這么個東西。
別人的變異體是猛獸,華麗星辰,到他這里變成一個樹杈子,這像話嗎?!
“神語。”祭司撐起精神正色道:“你白天說的那些,有多少是真的?”
“魔鉆和凈化裝置?”夏柏知道他想問的是什么,可惜答案注定不是他想聽到的:“很遺憾,這是真的。”
“不過你一個人能抵整個桑圖的能力者是假的,你的分量還沒有那么重。”
命運系靈魂強大不假,但也沒夸張到那個地步。
他知道這件事,完全是逆推出來的,《灰塔之冠》里壓根沒有魔鉆這種東西,只有紅晶,紅晶中蘊含著大量能量,且在吸收后不會有掉理智的負面buff。
玩家們將紅晶視為一種特殊材料,后來有人發現了一個完整的紅晶變異體雕像,當時這個雕像的圖片在交流論壇上流傳了很長一段時間。
夏柏記得那個紅晶雕像的輪廓是一個半人馬,五官深邃立體,有種充滿異域風情的高級感,那個圖片在論壇上經久不衰,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張臉。
祭司問之前已經有所預感,聽到這個回答還是心中一涼:“可有其他解決的對策?”
夏柏:“嗯,理論上,只要有足夠多的高階能力者均攤能量,將其吸收,這件事交給你們了,我沒那么多時間幫其他能力者晉級。”
晉升七級就是一個巨大的陷阱。
游戲世界線死在七級的能力者必定不是少數,比如雷爾頓,游戲劇情線里壓根沒他這號人,再比如神父,那么精明的一個家伙同樣沒有活到大災難之后。
對于這兩個人來說,違背信仰比殺了他們還難受,真到了那一步,在親手毀滅信仰前自殺也不是沒可能,不,這才是可能性最大的結果。
游夢使:“唔,我感覺自己很難升到七級耶,哎,成不了就在六級巔峰當個凈化裝置好了。”
她知道的太多了,而且執念范圍也大,幻術什么的根本騙不了她。
游夢使根本想不到自己該如何在保全娜迦的前提下晉級。
祭司故作傷感,語氣中帶著無力與憂愁道:“游夢,再等等,會有辦法的。”
我當初也是這么想的,結果……
金光下的雙眸中閃過一抹同病相憐的憐憫。
別急,神語使已經在算計你了,論幫人晉級,你的能力可比我的好用。
“你們就不能談個戀愛嗎?墨珈什晉升七級就很容易,我在他面前死一死就行,看看你們。”夏柏嫌棄道。
執念立那么大干嘛?一個比一個費事。
游夢使:“……”
祭司:“……”
能把死一死說的這么輕松的也就你一個。
游夢使誠懇道歉:“對不起,我的戀人是娜迦,她很美。”
祭司手握成拳放在唇前:“咳,我已經七級了。”
就不討論這個話題了。
夏柏搖搖頭:“國性戀的人危害真大。”
游夢使:“……”
第095章 第 95 章
*
交流會舉辦到一半意外結束, 學會成員們還有很多的發明道具沒有展示,干脆與礬根城的拍賣場達成合作,借用場地繼續進行拍賣。
所有拍賣品都由拍賣所統一驗證真假, 不再進行現場實驗,并為當時參加發布會的人免費發放入場名額。
原來被交流會所吸引的能力者走了一批, 對拍賣感興趣的人又來了一批, 同時場內多了不少普通人, 或者是頗有身家的普通人, 以及貴族。
夏柏再次坐到了圣殿的包廂里,他這次是來給自己善后的,之前說了要把六獸首盒給拍下來。
要是忘了,雷爾頓那個較真的家伙會對他有意見的,合作期間招來合作者的不滿可不是好事。
小芙現在應該已經見到他的禮物了吧,希望那孩子玩的愉快, 并且成功覺醒能力。
小家伙第一次自己出門還是不放心啊, 這就是養孩子的感覺嗎?
外表固定在少年與青年之間, 五官還帶著幾分柔嫩的夏柏突然體會到了當家長的感覺。
奧, 我養孩子了, 我當父親了。
一瞬間,夏柏突然清晰的意識到這件事。
雖然目的不純,但是我當父親了。
夏柏從口袋里掏出一顆小水晶球,一直關注著他的騎士們投去隱晦中夾雜著謹慎與探究的目光, 神語使這是要做什么?
以阿貝爾為領隊,盧明亮為副領隊的這一批騎士到現在都很懵逼。
他們不知道老祭司與夏柏聯手送祭司上七級的事,也不知道交流會當天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們只知道,自己突然收到命令, 在礬根城期間,一切行動聽從神語使的安排,直到神語使對他們說你們可以返程了,他們才能回去。
這些騎士們本以為自己只是代表圣殿來參加交流會的,結果莫名其妙就成了神語使的短期下屬。
他們找圣殿的上級騎士核查過了,得到的回復是,這是祭司大人親自下達的命令。
雖然疑惑,但圣殿的騎士們對于祭司的命令向來都是絕對遵從。
實際上夏柏也不是很想接管這些人,這批人的出行名單是老祭司和多加科一起擬訂的,出于對老祭司的信任,祭司沒怎么看就同意了。
而這些騎士看似實力參次不齊,等級最高的也就阿貝爾和盧明亮兩個三級,但在多加科的眼中,這些騎士都有一個極高的隱藏屬性——潛力。
他和老祭司把這些騎士挑出來,從根源上阻止他們知道晉升七級的真相,這同樣是一道后手。
這批騎士讀作低階新手,寫作預備精英,夏柏用他們還得考慮著不能安排危險性過大的活,還不如神父那批人好用。
夏柏敲了下水晶球,道:“咒師,把小芙那邊的情況給我共享一下。”
黑袍幻影浮現在夏柏身側,指甲輕抬,夏柏手中的水晶球漸漸變大,漂浮到了桌子上。
“怎么樣?要不要再大點?”
眼前的水晶球直徑足足有一米五,畫面清晰,還能隨時調換角度。
夏柏點頭道:“可以了。”
水晶球中,半黑半灰的頭發扎成兩個低馬尾的女孩獨自身處在偏僻的小道上,尾隨著兩個鬼祟的人影。
那兩個人影合力抬著一個箱子,女孩的目光緊緊追隨著那個箱子,眸子中泛起怒意,動作卻小心謹慎,像一只影子化作的貓,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阿貝爾看著女孩的動作,這孩子,潛藏追蹤能力很優秀。
夏柏卻皺起了眉:“這孩子,一點安全意識都沒有,見到這種情景怎么能自己跟過去,叫人啊。”
看他,打架的活從來不自己上,命運系是大后方的指揮者,幕后的操棋手,這孩子怎么就喜歡自己往賊窩里闖呢?
作風一點也不像命運系,但就這獨一份的發色,他也不可能認錯人啊。
咒師聲音上揚,細聽之下還有兩分驕傲:“她叫我了。”
“因為聯系你不用返程,她叫你通知我了沒有?”
夏柏一眼看出那丫頭完全沒有離開找人的想法,那雙眼睛都快長在那兩人一箱上了。
咒師兜帽下的眼睛看向夏柏,道:“沒。”
這個字說出來他就知道小芙那孩子要有麻煩了。
夏柏目光回到水晶球的畫面上,看著其中的女孩道:“還得教。”
有事找家長才是一個健康家庭中的孩子應該有的意識。
小芙總感覺有什么東西在盯著自己,她以為那是咒師,這樣想也沒錯,不過只對了一半。
【咒師叔叔,周圍有人嗎?】
【沒,不過我不建議你繼續深入下去,找大人幫忙才是你這個年紀的小鬼該做的事。】你夏爸爸已經對此表示不滿了。
【墨不在,這種事怎么能告訴夏,他估計連個蚊子都沒殺過。】
你夏爸爸殺死過數以萬計的變異獸,各個都比蚊子大得多。
咒師突然問道:“夏,你殺過蚊子嗎?”
夏柏分給他一個難以言述的眼神:“你在和小芙聊些什么?”
怎么就扯到殺蚊子上面了?
不過夏柏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我身邊不會出現蚊子。”
上輩子他媽媽會給他提供最好的居住條件,蚊子那種東西不會出現在他的房間內。
他知道蚊子長什么樣還是年幼時,短暫的幼兒園生活里,當時的同桌拍死過一個,然后舉著被叮了個包的手和上面的蚊子尸體給他炫耀。
夏柏忘了當時自己是什么反應,只記得周圍的孩子都一臉驚嘆地夸贊那個孩子厲害之類的話。
回到這個世界后他用得是人造人軀體,血液大概和真人有些不同,總之不吸引蚊子,穆林管家和墨珈什也不會讓蚊子有機會靠近他。
他身邊是真的不會出現蚊子。
咒師:“小芙說你沒殺過蚊子。”
夏柏自行翻譯:“她覺得我心慈手軟,還廢柴,不能打。”
咒師輕咳道:“小芙沒見過你大發神威的場面,這也不能怪孩子,你這比瓷娃娃還嬌氣的身體誰見了都不會把你當高階能力者。”
但夏柏就是實打實的高階能力者,平時不出手,一出手就是驚天動地的大動靜。
在高階能力者身體素質也會得到加強的常識下,夏柏的外表可謂是極具欺騙性。
夏柏:“用外表判斷一個人是最不可靠的行徑。”
不論哪個世界,都永遠不缺表里不一的人。
【有沒有可能,夏他雖然沒殺過蚊子,但殺過更厲害的東西。】
咒師有意給小芙透露一下你養父很厲害的消息,讓這孩子主動升起向夏求助的想法。
而小芙聽后反問道:【他的能力是不是有代價?】
【對。】
【果然是有代價的特殊系,那就更不能告訴他了,我吃他們的住他們的,再讓夏為了我付出代價,墨回來會背著夏把我弄死,大卸八塊,尸體都找不到。】
咒師:【……也不至于。】
狩獵者你看看自己在孩子心里是什么樣子!
【咒師叔叔你覺得我應該向夏求助?我懂了,夏雖然不能打,但是他人緣好,他能找來厲害的幫手對不對?】
小芙眼睛一亮,之前光想著夏身體脆弱,忘了他還可以找別的幫手來。
【咒師叔叔幫我告訴夏……算了,咒師叔叔幫我看一下周圍的情況就好。】
夏找來的幫手不一定是好人,看看墨,當著夏的面體貼可靠,背著夏又是令一副面孔,只有戀愛腦是真的!
咒師也是一樣,在外面是邪惡巫師,對著夏像只好哄的傲嬌烏鴉。
小芙表示她已經看透了這些人的兩面做派,讓夏幫忙,來的不知道是個幫手,還是個怪脾氣的能力者。
咒師:不是,你怎么還改口了呢?
暗暗掃過夏柏看不出喜怒的平靜臉色,剛要說點什么,水晶球中的場景發生了變化,高低兩顆銀色的腦袋出現在畫面中,低一些的銀發身影背后,跟隨著一對雙胞胎。
看到這幾顆小腦袋瓜的夏柏:“嗯?”
咒師:“咦?”
兩人出聲后向對方望去。
夏柏:“通知米婭吧,里面估計有抑制能力的東西。”
有點小變故,但不要緊,影響不到小芙那邊。
萊納那個天真的小少爺不會主動來這種地方,帶他來的人同樣是高狄家的人,一定知道羅莉羅達兄妹兩個是能力者。
既然知道還敢把他們帶過去,八成早有準備,羅達的消息未必能及時傳給米婭。
咒師評價道:“真是活夠了。”
他指的是這個天澤教會殘黨的新窩點,和把萊納與雙胞胎帶來的人。
天澤教會傷害過小芙,加上他們研究的東西與一些不人道的手段,在夏柏這里已經被判了死刑。
把萊納小少爺帶過來鐵定會招惹到高狄家,而雙胞胎是米婭的人,這個組織可真是專挑著惹不起的人,把誰都惹了一下。
咒師聯系上米婭后收到了兩個字的回復——“地址。”
簡潔的聲線似沉睡的火山,內里蘊含著炙熱的熔巖。
咒師挑眉:“馬上就要有煙火表演看了。”
水晶球追隨的是小芙的視角,他們看到了萊納小少爺,小芙自然也看到了。
“萊克,你帶我來了什么地方,這里骯臟又陰暗,還有股難聞的味道刺激我的鼻子。”萊納小少爺不滿道。
萊克:“小少爺別急,召喚亡靈的能力者就是需要這樣的地方才能更好的發揮能力。”
“再忍忍,您馬上就可以見到堂叔的靈魂了。”
他口中的堂叔就是萊納小少爺已逝的父親,萊納跟他過來,就是因為他說有一個能力者可以讓他見到父親的靈魂。
羅莉羅達勸過小少爺,但是對一個孩子來說,見到已故父親的誘惑力太大了。
萊納抬起下巴,眉宇間的倨傲是養尊處眾星捧月的生活浸泡形成,并不會令人感到不適,只覺得他本就該如此。
“你要是敢騙我,就去琉璃帝國考察遺跡吧。”
萊克最厭惡的就是他這幅理所當然的傲氣,因為萊納有傲慢的底氣,而他沒有,不過馬上這種情況就會結束了。
想到這里,萊克壓下心中的厭惡,笑容真誠友好地說到:“我當然不會騙你,堂弟。”
他自以為掩飾得很好的偽裝只騙過了表面傲慢放狠話,心底顧念著血脈關系的萊納小少爺。
小少爺身后,混亂的灰色小鎮孤兒院出身的羅莉羅達敏銳地捕捉到了萊克眼中的惡意。
不遠處,小芙躲在視野的盲區中,圍觀全場。
【咒師叔叔,有傻子過來送死我要救嗎?】
水晶球旁,夏柏的黑眸映照出微弱的幽光:“高狄家有人在這個拍賣會上嗎?”
阿貝爾快速翻閱人名單:“有一位長老。”
夏柏:“把人請過來。”
咒師轉頭對小芙道:【救吧,他家有錢。】
過會兒還會有人來看。
然而小芙一直盯著的箱子被搬運到了另一條道路上。
應該先去哪一邊?
先幫羅莉羅達救下那個小少爺,還是繼續追著箱子。
她認識那個箱子,里面裝著人,也裝著曾經的她。
決定并不難做。
【羅莉和羅達在,小傻子應該還能再多活一段時間,咒師叔叔,告訴米婭姐姐,羅莉和羅達遇到危險了。】
只要消息能傳出去,小少爺多得是人救,但是那個箱子里的人沒人會主動去找。
【壞了,我聯系不上外面的人,這里有干擾器,我……】
【咒師叔叔!咒師叔叔?……】
小芙在心中接連地呼喚了幾聲,無人回應。
咒師看著水晶球中,女孩驚慌蒼白的小臉:“別怪叔叔呀。”這是你夏爸爸的安排。
他可是提醒了好幾次讓你找夏幫忙的。
有幫手不用可不是好習慣,他當初是多么希望能有一個人從天而降,幫他一把,然而并沒有,于是他有了兩個墓碑。
萬幸現在有一個墓碑快要詐尸了,奧,我愛詐尸。
咒師窩在犄角旮旯里的本體再次拿出貓眼石,左瞧右看。
很好,顏色比昨天又深了一些呢!
第096章 第 96 章
*
阿貝爾望著女孩瘦小的身影, 于心不忍:“這樣會不會太過了?她還只是一個孩子。”
咒師的手指也很白,是那種不見日光的白,深色的咒文烙印在皮膚上猶如寄宿著鬼怪的長蛇。
聲音陰陰的, 刺刺的,似盤旋在戰場上的烏鴉學舌:“敵人可不會因為她是孩子而心慈手軟。”
“讓孩子走上戰場面對敵人是成年人的失職。”
阿貝爾還是不贊同這種教育方式, 太激進了, 孩童的思想與精神都不成熟, 太早經歷一些不好的事, 很可能會留下嚴重的心里陰影。
咒師:“有些孩子,生來就在戰場。”
阿貝爾:“可這孩子不是。”
咒師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話:“你怎么知道她不是?”
小芙雖然沒生在真正的戰場,但也沒有出生在光明籠罩下的象牙塔中。
阿貝爾皺眉:“至少現在,她可以擁有一個溫馨的家庭。”
咒師面色古怪,想想帶孩子殺人的狩獵者,溫馨?視線轉向夏柏:“夏, 孩子的家長不發個話嗎?”
他這一說, 阿貝爾意識到孩子真正的監護人還在這里, 這件事也是他做的決定, 咒師頂多算輔助者。
夏柏發話了:“她是我的孩子。”
是我的小命運系繼承人, 命運系最不應該有的行為,就是獨自一個人面對危機。
命運系并非命運的寵兒,他們是被命運所遺棄厭惡的存在,使用能力的次數是有限的, 只有可操縱的棋子夠多,才能用最少的力氣,達成目標。
“別拿看待普通幼童的眼光來衡量她。”
夏柏倚靠在沙發上, 懷里抱著一個靠枕,下巴搭在靠枕上, 姿勢怎么舒服怎么來。
他側抬起頭,掃過阿貝爾,微挑的唇角自帶笑意:“我的女兒,注定不凡。”
阿貝爾怔住了一瞬。
“我的兒子,注定會成為夢都最耀眼的明星!”
遙遠到有些模糊的記憶中,手持利劍,高貴優雅,風華絕代的金發女騎士這般說道。
言語中全是對自己孩子的驕傲。
因為這句話,阿貝爾偷偷關注著那位女士的兒子,那個少年有著和女騎士同樣的金發,和綠寶石般的眼睛,也正如她所說的那樣,耀眼的仿若驕陽。
幼年時的阿貝爾十分喜歡這對母子,很單純的喜歡,小孩子就是喜愛漂亮美好的事物。
尤其是母子兩個一起出現的時候,光芒加倍,在兩個太陽的光輝下,群星都失去了顏色。
而現在,她仿佛看到了另一對太陽,不,用太陽形容他們不太貼切,用寶石來形容又有些普通,月亮?
黑色的月亮?
有些奇怪,但她暫時找不到其他恰當的形容了。
“哈哈哈!萊納,你所擁有的一切馬上都將屬于我!”
水晶球里的畫面分割成了兩半,左邊追隨著小芙的視角,女孩在短暫的驚慌過后快速冷靜下來,謹慎觀察著四周的動靜。
右邊的畫面中,銀發男子正得意的大笑。
包廂的屋門在此時打開,盧明亮帶著高狄家的長老回來了。
高狄家的長老是個兩鬢斑白的中年人,眼下兩道法令紋讓他看上去比較嚴厲,不近人情。
咒師在門開啟的一瞬間隱匿身形。
長老一進來就被畫面中的人影和笑聲吸引了注意:“萊納,萊克?”
“來得正好,給長老搬個座位過來。”夏柏開口道。
長老被騎士們引導著坐剛擺放在沙發旁邊的椅子上,途中畫面里的情景還在繼續。
萊納皺眉看著眼前狂笑不止的堂兄,稚嫩的小臉上浮現出被觸怒的不耐道:“你在騙我。”
羅莉:“我早說過你被騙了。”
羅達:“你們兩個的注意點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對?”
這句話說出了高狄家長老的想法,萊克到底想做什么?什么叫你所擁有的一切馬上都將會屬于我?
三個小孩子淡定的表現讓萊克一陣惱火,冷笑道:“我知道你身上有祈愿師的祝福道具,老東西們就是偏心。”
萊克得意地笑了:“不如先看看你的保命符還有沒有用吧。”
萊納抬起手,手指上鑲嵌著寶石的華麗戒指對準萊克的方向按動了一下,無事發生。
羅莉偏頭掃過那枚戒指,道:“真壞了?”
羅達:“對面是有備而來的,小心點。”
高狄家的長老這時才露出了兩分憂色:“他們這是在哪里?身邊可有其他守衛者?”
夏柏望著左邊的水晶球:“我家孩子也在那里。”
高狄家長老聞言看向左側畫面里的女孩,依然未散,反而更重了:“閣下若是派了人進去,可否護我家小少爺一把,別讓他受傷。”
他剛說完,畫面里傳來一道吃痛的呼聲,萊納腳下冒出了一條帶刺的荊棘纏繞到他的腿上,尖刺穿透衣料,聽聲音應當是刺破了皮肉。
長老騰的一下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拖出刺耳的摩擦聲。
夏柏抬眸看了他一眼,這么激動?
很快他就知道了這位長老激動的原因。
水晶球中,萊克腳下出現了同樣的荊棘,痛楚讓他的面色扭曲了一下,然而眼中卻滿是喜悅:“馬上就要成功了。”
羅達衣袖里側的文字飛出,似游蛇般環繞于周身。
當——
羅莉手中多出一把巨大的斧子,雙刃斧的造型,大到夸張的斧刃另一頭卻是一個錘頭,錘斧立起來比羅莉高兩個頭,放在哪里就令人感受到結實的重量。
錘斧一出現就將地面壓出了個深坑。
瘦瘦小小的女孩一只手抬起那巨大的重武,朝著萊納腳下的荊棘砍去。
萊克驚聲喊到: “天澤教主,幫我殺了這兩個礙事的小鬼!”
兩個黑袍人出現,與雙胞胎兄妹打了起來。
萊克松了口氣,自覺找回了主導權,對萊納道:“只要荊棘完全變成紅色,你與我的身體外貌就會互換。”
“過了今天,我將代替你成為黛爾德明夫人的孩子,未來的親王!”
夏柏走神了一秒,想起來上輩子在某些動漫小說評論區常見的一句話,反派死于話多。
其實他不太認同這個觀點,死于話多的反派,要么是實力不足以碾壓主角,要么是主角有掛,一般人哪有那么容易爆種。
思緒發散著,萊納口中突然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萊克震驚地失去言語,呆愣地看著對面的小小的身影漸漸放大,巨大的陰影籠罩全身,瞳仁地震:“怎么會?”
龐然大物頭頂天花板,長滿利齒的嘴巴張大:“吼——”
尖角,利爪,鱗片,長尾。
夏柏看著望向高狄家的長老:“龍?”
長老苦笑:“小少爺的能力不太穩定,一旦受傷就很容易失控。”
“啊啊……啊!!!”萊克驚聲尖叫。
被暴躁的銀色巨龍一巴掌拍飛出去。
夏柏微微挑眉,這頭龍有點眼熟啊,主角團的寵物坐騎也是一頭龍,銀色的。
他還以為這個世界真的有龍,結果還是人變的。
長老捂住臉,似乎有些抹不開顏面,但還是懇求夏柏道:“閣下可否讓手下救萊克一命,留一口氣就成,萊納小少爺還小,殺人這種事會使他的心靈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
“還有,如果可以的話,請幫忙打暈小少爺,我們高狄家會給與報酬。”
夏柏從長老的言語中聽出來,他們家族八成沒人能控制住萊納變成的龍。
指尖輕觸掛在耳翼上的白骨裝飾:“沙拉耶,弄暈那頭龍。”
耳飾那頭傳來回音,夏柏輕聲嗯了一下,望向高狄家長老:“我問問。”
“我的人不要報酬,他想要一根龍骨,放心,不會讓萊納感受到疼痛,我們有辦法讓他長出新的骨頭來,他什么都不會發現。”
長老刷的一下變了臉色:“一根骨頭?不,不,這不行。”
夏柏:“那沒辦法了,其實我只是告訴你一聲,他已經去做了。”
長老大驚:“你們不能這樣!我不同意!我們高狄家絕不同意!”
夏柏擺擺手:“別急,取根骨頭真的沒什么影響,我們有最好的治療系能力者,新長出來的骨頭和原來的不會有任何不同,在場的圣殿騎士都可以擔保。”
長老看向周圍的圣殿騎士們。
騎士們:“……”
面無表情,保持沉默。
骨師和人要完骨頭后確實會幫忙催生出來一根新的,使用起來沒有問題。
“其實我們可以私底下自己取的,不過我認為還是應該告訴你們一聲,以免以后發生某些不必要的誤會,高狄家不缺錢,我們也可以用其他的資源來換取這跟骨頭,你們不虧的。”
夏柏自覺語氣真誠,高狄家的長老卻險些昏厥過去,這到底是什么人啊!
原本空蕩的地下空間因為銀龍的出現而變得擁擠。
堅固建筑在銀龍面前顯得不堪一擊,在場眾人開始躲避撤離。
一只骨蝎爬到銀龍的嘴巴里,對準嗓子眼扔下一枚果子。
不久后發狂破壞建筑的銀龍似乎困倦了一般,趴到地上蜷縮成巨大的一團,睡了過去。
畫面在此處停止,高狄家的長老面色鐵青著被請出了包廂。
銀龍制造出的混亂給小芙創造了機會。
她悄無聲息地靠近箱子,從里面救出來一個男孩。
帶著男孩一路摸索到了關押著其他失蹤人員的牢房里,成功暗算倒了守衛,從守衛身上找到鑰匙。
到此為止一切都很順利,小芙拿著鑰匙正打算打開牢門,卻發現里面的孩子沒有一個表現出獲救的喜悅,反而滿眼冷漠,冷漠之下還帶著幾分恐懼。
而這種帶著恐懼的視線的終點,在她身后。
小芙開門的動作一頓,轉身對著身后的男孩就是一腳。
男孩躲開她這一腳,反手抓向小芙的小腿,小芙拿著鑰匙對準他的臉狠狠一砸,收回腿轉身就跑。
兩人一跑一追,在幾個過路口之后,男孩的視野中失去了小芙了身影。
咒師在長老被趕出去后再次出現:“這小子原來是誘餌啊,真陰險。”
男孩撕下懦弱膽小的偽裝,面色陰沉地掃過空蕩的房間。
“尼舍。”呼喚聲傳來,男孩轉過頭去,像是收起爪牙的野豺,對來人恭敬道:“老師。”
咒師:“這不神父嗎?”
夏柏此時回答咒師那句真陰險:“大概是得到了真傳。”
咒師看看神父和小陰險組成的師徒,得出結論:“他學你。”
夏收養了女兒,神父轉頭就撿了一個徒弟。
咒師:“神父來了,小芙躲不成了。”
夏柏:“嗯。”
神父不會在晉升七級之前做出觸怒夏柏的事,小芙是安全的,但是女孩本人不知道這件事。
被神父指出藏身之處揪出來后,小芙心底充滿了防備。
神父親切自然地笑道:“又見面了,小朋友。”
小芙不能說話,神父也沒想和她問答,只是將她帶在了身邊。
咒師:“神父他想干嘛?”
夏柏:“如果沒有我和小芙,神父突然收了一個小男孩做徒弟,你會不會好奇?”
咒師順著他所說的一想,回復道:“會。”
夏柏看著水晶球里的人影,道:“他也好奇。”
好奇就會想辦法探究,陌生的環境下,不熟悉的人制造出的困境,可比他自己出手來得真實可信。
夏柏始終沒有忘記一件事,小芙也是個命運系,那孩子很聰明,還膽大,墨珈什帶著這孩子去殺人都沒把她的能力激出來點覺醒的苗頭,可見想要她提前覺醒是當真困難。
沒辦法,誰讓命運系的覺醒方式和普通能力者不一樣呢,普通能力者體內能量和身體素質達到標準,自然而然就能覺醒。
而命運系的覺醒,要有對命運強烈的不滿,厭惡,不甘,總之,要討厭它。
小芙現在還沒這個意識,她之前所遇到的困難雖說艱難,到都能靠自己解決,她遇到的對手,并沒有達到能讓她感到無力與不甘的地步。
對現在的小芙來說,神父夠這個資格,成為那個讓她感到那份不甘的人。
其實夏柏也可以,但是他覺得這樣的壞人不能自己來當,會破壞他們的父女親情,正好有個神父在。
夏柏靜靜看著水晶球,幽黑的眸子映照出幾人的身影。
別讓我失望啊,神父。
第097章 第 97 章
*
“高狄家聯系了裁決所, 魔女快到了,這么多人過去,天澤教會那塊新駐扎地馬上就要亂成馬蜂窩了。”
咒師手中托著貓眼石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這樣熱鬧的場面當然要讓格里克也看看。
夏柏對阿貝爾道:“你們也去天澤教會湊個熱鬧吧, 只管救下關押在牢房的受害者,見到就全部打暈, 其他的人和事全都不要多管。”
阿貝爾和其他騎士都見到了尼舍偽裝受害者背刺小芙的經過, 對夏柏所說的打暈沒有意見。
一眾圣殿騎士步伐有素的走出包廂, 只剩下夏柏和咒師的幻影。
咒師:“這么多人過去, 天澤教會頂得住嗎?
夏柏:“裁決所大概率有臥底,必要時沙拉耶也可以隨時跳轉陣營,以他的審美,融入天澤教會陣營不難。”
而且,還有神父在呢,篡改這個能力對普通能力者來說, 就是無解的神跡。
咒師重新鏈接起又側的水晶球, 里面無數骨蟹骨蛇骨蜘蛛等等小東西匯聚在一起組成一個人形的骨兵, 骨兵舉著一個道具, 激動地圍繞著銀龍轉了幾圈, 似是在挑選皮甲下的骨頭,猶豫該從哪里下手。
這行為,這形象,確實和好人沾不上邊。
咒師猜的不錯, 沙拉耶就是在挑選銀龍身上的骨頭,千挑萬選,左右估量, 終于選好了一塊骨頭。
白骨手指形變拉長,延伸成類似于手術刀的形狀, 對著銀龍表皮上的鱗片比劃了兩下,選好位置——眼前的鱗片開始收縮變小,變小,變小……成了軟乎乎的肉。
沙拉耶興奮地心情戛然而止,目光呆滯,他的龍呢?
光溜溜的萊納小少爺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正對上一雙冒著鬼火的骷髏眼眶俯望著他,鋒利的骨刀懸在他的頭頂。
小少爺臉色刷得一下變得慘白如紙。
“鬼啊!啊!啊!”
陰森的骷髏張開嘴巴,發出厲鬼索命般森然的聲音:“給我變回去!”
萊納小少爺:“啊啊啊!”
化身尖叫雞的小少爺肉眼可見的交流困難,沙拉耶完全沒有嚇到小孩子的自覺,自顧自地說道:“對了,見點血就能變。”
“你別亂動,我就劃一道小口子。”
他越是這么說,萊納小少爺就越是害怕,連滾帶爬的跑開,周圍全是被他的龍形撞落的破損建筑,這一跑,身上很快被那些廢墟碎片的棱角劃出幾道口子。
疼痛與恐懼交加,不出意外的,小少爺又變身了。
吼——
嗷嗚,汪!
包廂外傳來一陣撓門聲,同時還有凄厲哀怨的狗叫。
夏柏感覺這叫聲委實有點耳熟。
打開門,門外是一只十分精神的大狗,身上松松垮垮的套著人類衣物,樣貌俊秀,就是眼神賊兮兮的,在夏柏開門的一瞬間,它便躥到了房間里。
咒師:“哪兒來的狗?”
“人變的,這是雷爾頓的弟弟。”夏柏沒有關門,坐回沙發上等著狗的監護人來領。
包廂外很便有腳步聲響起,的確是來找狗的——來找狗算賬的。
“您好,請問您是這只狗的主人嗎?”來人穿著拍賣會工作人員的服飾,比普通員工高檔一些。
大狗躲在了夏柏的沙發后面,不時發出幾道叫聲。
夏柏沒說是或者不是,只道:“有什么事?”
能進包廂里的人非富即貴,即使心中恨不得把那只狗燉了,管事在面對夏柏時態度依舊十分良好。
“我是拍賣所的庫房管事,您的狗偷溜進庫房里,咬壞了數件拍賣品,尚未拍賣的還好說一些,我們拍賣行送給您的寵物犬做禮物,只是其中有幾件已經被買家拍下,我們實在有些難辦。”
夏柏:“所以,你們拍賣行的看守連只狗都攔不住?”
管事臉色繃不住了,咬牙切齒中帶著幾分崩潰與懷疑人生的費解:“我們的看守并未看到您的狗是何時進入庫房。”
沒人看到倒也正常,畢竟他身后這只不是普通狗……狼,算了,就叫二哈吧,二哈的花色,二哈的體型,二哈的性格,不是二哈是什么?
夏柏:“把那些買家叫過來吧。”
“順便把一位叫馬森的客人請過來,他現在應該不在座位上,如果見到一個正忙著找狗的人,那就是他。”
見他松口打算處理這件事,焦頭爛額的管事連忙應到:“好的閣下。”
“布雷格,布雷格?”
另一頭馬森醫生焦急地找人,見人就問:“請問您有看到一個頭戴貝雷帽的青年或者一只黑白色的狗嗎?”
這樣明顯的行為很快被工作人員注意到,管事找到人立刻將其帶到了夏柏所在的包廂中。
馬森來時,包廂里面已經站著一群人,這些人,要么穿金戴銀,富貴逼人,要么氣勢不凡,也有帶著面具神神秘秘隱藏身份的。
一個照面便使馬森愣在了門口處,完了,布雷格那只傻狗這是跑到了什么地方啊?
“諸位若是無事就先請回吧,我的客人到了。”
話音落下,包廂內的人陸續告辭離去。
這些人走后,沙發上的黑發人對他露出微笑:“好久不見,馬森醫生。”
“嗷嗚!”原本蹲坐在夏柏腳下,耀武揚威高抬著腦袋一臉囂張的二哈在看到馬森后一溜煙躲到了沙發后面。
馬森醫生很熟悉他這個行為,心虛,實打實的心虛,這代表布雷格狗一定又闖禍了。
“布雷格!你都做了什么?”
夏柏:“別擔心,問題已經都解決了。”
馬森醫生松了口氣,慚愧道:“感謝您的幫助。”
夏柏笑容親切友好地告訴他:“布雷格跑到庫房里,啃壞了數十件拍賣品。”
馬森呼吸停止,數十件!
他和布雷格來拍賣會原本是想看看有沒有能幫布雷格穩定能力的東西,來了才發現,拍賣品的成交價格完全超過了他們錢包的承受范圍。
哪怕是最便宜的一件拍賣品也夠他大出血了,結果布雷格弄壞了數十件!
金錢的重量砸得馬森一陣暈眩,他努力鎮定下來,看向夏柏,問道:“您說,已經解決了?”
夏柏:“嗯,你不用賠錢。”
這句話對馬森來說堪比神藥,馬森恢復了呼吸,長舒一口氣,再次道謝,語氣比之前更加真誠。
“感謝您的幫助!”
夏柏緩緩道:“我不需要感謝,記得轉告雷爾頓,他欠我一個人情。”
雷爾頓的能力是真的好用,等級還高,不過只能用在幫好人晉級上,比如祭司那種。
金錢對夏柏來說不算什么,頂尖能力者的人情更加有用。
雷爾頓要不是過于遵守律法,作為一個七級能力者,多得是人排隊給他送錢。
馬森:“等雷爾頓回來,我會通知他。”
夏柏揮手送別揪著狗耳朵走的馬森:“再見,兩位。”
處理完布雷格的事情,并讓雷爾頓欠下一個人情,夏柏呼喚咒師重新立起水晶球。
左側畫面上,神父依舊帶著兩個孩子走在幽暗的道路上。
夏柏盯著畫面看了兩秒:“咒師,神父把畫面篡改了。”
咒師:“什么?我就說神父走的這條路怎么這么長,到現在還沒走到頭。”
夏柏并不意外:“神父防著你又不是一兩天了。”
咒師有些擔憂道:“看不到真實情況了,小芙怎么辦?”
夏柏:“不用管,她在神父身邊,神父不會讓她出事,最多偷著篡改一下她的記憶。”
咒師看著他風輕云淡的淡然姿態,篤定道:“你又有后手。”
夏柏:“沒有。”
咒師:?
“真的假的?”
夏柏肯定點頭:“真的。”
咒師驚疑不定:“你真讓神父隨便篡改小芙的記憶?”
夏柏:“是啊。”
咒師快要徹底蒙圈的時候,聽到了夏柏的后半句話:“反正,他成功不了。”
咒師:“……”這不還是有后手嗎?
“下一個拍賣品,六獸魔盒!這是一件有著神奇能力的……”
夏柏從包廂窗口看向拍賣臺:“終于到了。”
“我終于成功了!”
天澤教會教主張開雙臂,臉上盡是癲狂的大笑,唇角近乎扯到耳根,五官都因這夸張的肌肉延展度變得扭曲。
在他身前,一個銀發青年緩緩睜開眼睛,青年赤裸著身軀,腰部以下并非人類的雙腿,而是一個巨大的肉瘤,肉瘤表層長有一層灰黑色的絨毛,還有許多隨意生長的觸手與翅膀,怪異,扭曲,畸形。
那是一個正常人類與變異體組成的縫合體。
在他身后,是因為數次意外迷路,走錯方向導致來晚了一步的裁決所執法者。
執法者們看著他身后半人不人的縫合怪物,全身肌肉緊繃,警惕的做出預備戰斗的姿態。
天澤教主轉過身,像一個辛苦實驗得到成果的研究者,站在領獎臺上,向來賓介紹自己最偉大的發明。
“看到沒有,我成功了,變異體本就是人類,只要給變異體一個健康的大腦作為主導,就能……”
噗——
縫合體的一根觸手穿透了天澤教主的胸膛,天澤教主被觸手拔起,甩飛,砸到執法者們身后的墻壁上,緩緩滑落。
胸口撕裂的大洞在不斷淌血,四肢也被砸到彎折。
執法者們看著天澤教主的慘狀,握緊手中的武器。
領隊低聲道:“撤退。”
趕緊走,回去請救兵,這怪物他們整不來!
縫合體在甩飛天澤教主后停止了動作,靜默在原地,暫時沒有攻擊其他人的意圖,執法者們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
吼!
一頭橫沖直撞的銀龍從另一條通道跑來,身后跟著一個白骨骷髏,眼眶中鬼火閃爍,追著銀龍喊到:“給我停下!我就只要一根骨頭!”
縫合體被巨大的動靜驚擾到,抬頭看向銀龍,慢悠悠伸出一根觸手。
啪——
觸手被暴躁的銀龍一爪子扇飛。
縫合體的眼神變得暗沉。
轟!
兩個龐然大物在并不寬闊的地下空間內打了起來。
地動山搖間,幾處承重石柱倒塌,整個地下空間開始塌陷。
縫合體與銀龍從地下打到了地上,混亂間,一只骨蝎艱難地爬到了銀龍牙縫里,卻不敢把麻睡果扔到銀龍喉道里,因為銀龍正在打架,這時候睡著了怕是會被對面打死。
其余試圖爬到縫合體身上同樣塞一顆麻睡果的骨頭道具全部被觸手甩飛,縫合體比銀龍敏銳許多,根本不讓沙拉耶的道具有機會近身。
對眼前情況感到有些苦手的沙拉耶選擇聯系外援。
“夏,情況有點麻煩了……”
“嗯,我看見了。”夏柏看著水晶球中的那個縫合體,神色不明。
神父只篡改了小芙那邊的畫面,另一半并沒有被影響。
這邊發生的事,他全都看到了。
“咒師,這個變異體,眼熟嗎?”
“病疫使?”咒師見過病疫使變異后的模樣,縫合體下半身的變異體,和病疫使當初變異后的模樣很像。
墨珈什殺了變異的病疫使,尸體沉入海底。
夏柏:“有人把他撈了起來。”
不只撈了起來,還拿病疫使的尸體做實驗。
“普通人羨慕能力者獲得神明的恩賜,于是便想著如何讓自己成為能力者,為此不惜傷害同胞,違背倫常,觸犯禁忌。”
神父站在逆光口,日光落在他的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他們站在一處懸崖的洞口邊緣,下方就是縫合體與銀龍的打斗現場。
半合的眼眸似是不忍看到眼前的景象,悲傷而憂郁。
“能力者的誕生是神明的指示,愚鈍而貪婪的人們沉迷于自己的欲望,對神明的指引視而不見。”
小芙聽得昏昏欲睡,她還沒適應自己的新家和新床,睡眠質量一直不太好,如今被中午的陽光一照,再聽著神父念經似的感謝就有些犯困。
旁邊尼舍聚精會神的聽著,小芙從他看似明亮實則沒有焦距的雙眼中就能看出來,這家伙也沒在神父的話中得到啟迪。
神父:“小芙,我覺得,你也是被神明眷顧的孩子。”
聽到自己的名字,小芙困意去了大半,警惕心回歸,仰頭看向神父。
“那么,你的能力是什么呢?”神父低頭望著女孩:“能讓神語使如此關注,一定非同凡響。”
小芙一腦子問號,等等,她不是能力者,她沒有能力!
“讓我來看看吧。”神父說著,牽起小芙的手走到洞口邊緣,再往前就是險峻的懸崖峭壁。
“對我發動能力,或者,從這里跳下去。”神父說這句話時面色和煦,不帶一絲惡意,如在教堂朗誦經文般平和。
小芙看著他那張臉,心中發寒,這是她第一次遇到完全沒有惡意的敵人。
神父:“孩子,我并非要害你,而是在幫你。”
“人在面對死亡時會激發求生的欲望,從而覺醒力量,你會由此走向新生。”
小芙后退半步,她猜錯了,錯的離譜,并不是沒有惡意的人就不會傷害她,這個判斷只對正常人有用。
而她眼前這個神經病壓根沒覺得自己的行為是在害人!
第098章 第 98 章
*
縫合體與銀龍出現的一瞬間就引來了礬根城所有能力者的注意。
當地裁決所執法者傾巢而出, 維持秩序,支援戰場,阻止其他能力者跑過去添亂, 整個裁決所都忙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天澤教會徹底塌陷前,圣殿騎士們帶著地牢中的受害者們撤離戰場。
墜落的碎石與塵埃緊隨身后, 直至沖出地面 , 邁入陽光之中, 背后轟鳴震地, 地面凹陷成一個盆地。
遮蔽視野的沙塵滾滾升騰,隨即被迅疾的風流吹散,似無形的利爪撕去了眼前的土色紗布。
吼——
縫合體與銀龍的交戰沒有任何華麗的特效,只有拳拳到肉的結實撞擊,原始,野蠻, 狂暴。
每一個動作都帶起一陣勁風, 吹得每個人發絲凌亂, 衣袍亂舞。
風聲從耳畔呼嘯而過, 失重感遍布全身, 山崖上的兩個人極速變小。
墜落山崖的過程中,小芙全程睜著眼睛,望著山崖上的人影。
要死了嗎?
她的判斷出現了錯誤嗎?
她真的能覺醒能力嗎?
半分發色的女孩距離地面越來越近。
十米。
五米。
一米!
一縷發絲被風擊打在地面上。
疾馳而來的紅色身影飛掠而過,接住掉落的女孩, 伴隨著一個帥氣的轉身剎車,一腳踩在不遠處的巖石上。
“小芙,還好嗎?”
蔚藍色的眼眸低頭望向懷中的女孩。
小芙抬起頭, 小腦袋輕輕點了點。
還好,沒死, 又被米婭姐姐救了。
“失敗了?”
小芙轉頭,剛剛將她推下懸崖的人眼下正站在她面前。
什么鬼,這個家伙也是跳下來的嗎?他的能力是瞬移還是飛行浮空?
神父望向米婭,問候道:“佩爾瑟,好久不見。”
米婭一身赤色風衣,銳利,干練,明麗張揚,亞麻色長發披散在肩頭,眸光冷凝:“你認錯人了。”
神父打量過她的眉眼:“你似乎放下了之前的執念,找到了新的目標。”
“先不提這個,把你懷里的孩子交給我。”
米婭會聽他的才怪,抱著小芙的手臂收緊了些,沉聲道:“你已經墮落到會對無辜的幼童下手了嗎?神父。”
神父:“我是在幫她。”
小芙狠狠翻了個白眼,誰用你來幫!
“這同樣是她父親的意愿。”神父手握十字架一副好脾氣的面孔。
小芙抬起頭,雙目望向神父,誰的意愿?墨不在,在也不會過多關注她,那家伙的眼里只有夏。
所以,神父說的人,是夏?
米婭冷聲道:“胡言亂語。”
“若非神語使有意,我又如何能靠近他所護著的人。”
神父說道:“即便狩獵者不在,咒師,骨師,還有被迷魂了眼的煉金師,甚至圣殿的騎士,都是他手下的棋子,隨便哪一個跟過來都能保證這孩子的安危。”
“還有你,佩爾瑟,你出現在這里,是否受到了他的引導?”
米婭重復道:“都說你認錯人了。”
“好吧。”神父抬起手,米婭懷中一空,小芙眼前一花,身下的倚靠消失,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
女孩撐起身體,眉心落下一根手指。
神父有些遺憾道:“可惜,今天大約是看不到你的能力了。”
火光從一側射向神父的頭頂,擦著他的發絲徑直落在地面上,砸出一個炙熱的坑來。
神父輕輕一點后起身退開,地面震顫,在米婭擋在小芙身前時,他轉頭望向打到他們附近的一龍一怪,目光在縫合體身上多停留了一剎。
“該走了。”轉頭看向兩人,道:“代我向神語使問好。”
“怎么不自己問?神父,你要問候的人馬上就到。”托著水晶球的黑袍人出現在現場。
神父笑而不語,繼而消失在眾人視野中。
米婭看向咒師,皺眉道:“他要來這里?”
話未說完,一根黑灰色觸手橫掃而至,米婭一手拎起小芙一躍而起,一陣風馳電掣后帶著小芙來到了她安頓羅達羅莉的地方。
“我的龍骨啊。”
小芙腳剛落地就聽到一聲哀怨的嘆息,扭頭就見一個披著隨手撿來的破爛黑袍的骨頭架子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銀龍。
好吧,他沒有眼睛,只有冒著綠光的鬼火。
米婭:“這里風沙這么大,他怎么能來?”
咒師朝著縫合體所在的方向揚了下頭:“因為那個唄,骨師,干活了,讓那兩個家伙安靜點。”
沙拉耶:“我動真格的他們就只能徹底安靜了,挖個坑隨時可以原地立碑。”
談話間,裁決所的執法者向著一龍一縫合體圍了過去。
高狄家的長老焦急大喊:“別傷到我家小少爺!”
擔心那些人聽不懂,轉口道:“別傷害那只銀龍!”
羅莉單手撐著巨型錘斧,眺望戰場:“這么能打干嘛還讓我們保護他啊。”
羅達:“因為太能打了,這要是在城鎮里變身,不知道要破壞多少建筑,要賠很多錢吧。”
小芙環顧四周,看著周圍熟悉一個個面孔,心中默念道:“能力者。”
此時此刻,在她身邊的人全都是能力者。
遠處正在戰斗的人也全是能力者。
已經離開的,剛剛將她推落懸崖的神父也是能力者。
到處都是能力者。
只有她不是。
她已經進入了能力者的世界,卻沒有屬于自己的能力。
仿佛一只誤入成年猛獸聚集之處的灰毛幼鳥,格格不入。
“長官!這個變異體的再生能力太強了!不好打啊!請求支援!”
“別傷到銀龍!”
“龍骨……”
一片混亂中,并不明顯的輕笑:“真熱鬧啊。”
聲音很快被風吹散,淹沒在嘈雜的聲響中,兩個龐然大物突然停手,一齊看向同一個地方。
銀龍低首,龐大的頭顱匍匐在地,銅鈴似的眼睛看著地上的人,粗壯的尾巴左右搖動,好似一只看到喜愛事物的大狗。
縫合體扭曲蠕動,半個人身側傾到那人身前,無神的雙目映照出那頭黑發,嘴唇未動,喉嚨里發出一聲模糊的呼喚:“孩子。”
赤裸的手臂向著那片黑色緩緩伸出。
啪,巨大的龍爪揮出,縫合體的胳膊被龍爪啪斷,壓在爪下擠成一團肉醬。
縫合體表情紋絲未動,傷口處一陣扭動,眨眼間一只完整的手臂光速再生。
雙眼繼續看著地上的人,再次伸手。
銀龍暴躁抬爪,要拍開討厭的家伙,爪尖被一只手抓住,力度很輕,對銀龍來說就像一片輕飄飄的棉花一般,它不費一點力氣就能掙脫出來。
然而它卻不敢動了。
“乖,想吃水果嗎?”夏柏柔聲問道。
銀龍點頭。
夏柏像在哄一個小孩子般說道:“來,張開嘴。”
銀龍聽話地張開了血盆大口。
還好沒有口臭,夏柏想著,從口袋里套出來麻睡果扔進龍嘴里。
不出三秒,銀龍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縫合體的手挑起了夏柏的一縷頭發,靜靜看著,像是在思索什么。
夏柏:“病疫使?”
縫合體沒有反應。
“梅特?”這是病疫使的本名。
縫合體眼珠動了一下,似是有些疑惑。
夏柏看著他的眼神,想到他剛剛發出的那聲“孩子。”
黑眸注視著眼前的縫合體,喚道:“父親。”
縫合體的目光定格在他的臉上,幾個呼吸過后,那道模糊的聲音再度響起:“孩子……”
“我的……孩子。”
“對……不起。”
淚水從縫合體的眼角流下,而他的表情中沒有哀傷只有迷茫,他不懂自己為什么落淚。
夏柏笑容似晨光一般,今人無法拒絕:“父親,吃個果子吧。”
晶瑩剔透的淺綠色果子被白皙的手掌托起,送到縫合體嘴邊。
“來,張嘴。”
縫合體轉動眼珠看看銀龍,剛剛夏柏對銀龍說了同樣的話,現在它睡著了。
眼珠回轉,視野中黑發少年期待的看著他,縫合體動了,他學著銀龍剛才的動作張開嘴巴。
“對,就是這樣。”
夏柏笑著把果子送入縫合體口中,心中默數,三,二,一……
縫合體緩緩閉上了眼睛。
夏柏笑意加深,拍拍手心,滿意地看著眼前兩個乖巧入睡的家伙。
搞定。
旁邊被變大的骨頭道具們攔住的執法者目瞪口呆。
這是什么能力?催眠,蠱惑?
“夏,你對它倆使用了能力?”骨頭架子一個飛奔加閃現來到夏柏身邊,急切問道。
咒師的幻影也跟著一起挪動了過來。
夏柏搖頭:“沒有,或許是因為他們兩個看我面善吧。”
一個疑似病史使復生,把他當而已,一個意外認識的小孩,總喜歡往他身邊湊,似乎在他身上尋找某個重要之人的影子。
夏柏在來之前也沒想到自己能夠靠臉影響到到這兩個家伙。
腿上掛著三只骨蝎費勁往這邊靠近的礬根城裁決所分部副部長萊茵聽到夏柏這句話不禁臉皮一抽。
面善?一只發狂的龍,和一個失控的變異體能認得清人臉?
而且這兩個家伙還對同一張臉感到面善,這概率得多低?
沙拉耶追問道:“真的沒有?”
夏柏搖頭,抬手示意他看向四周:“沒有,你看這里有這么多人在,我沒必要使用自己的能力。”
沙拉耶放心了些:“沒有就好。”
“小少爺!”高狄家的人圍了上來,簇擁著銀龍。
萊茵:“感謝閣下出手制服了這個變異體,接下來的事將由裁決所進行處理。”
夏柏掃過他的一頭銀發,問道:“你也是高狄家的人?”
“對,按輩分,我是萊納的小堂叔。”
萊納說著看向縫合體的那張臉,嘆息道:“萊克心術不正,但也不應該以這種方式死去。”
萊納,萊茵,萊克。
夏柏心中點過這幾個名字,問道:“你們家族里,有一位名叫萊雅的女士嗎?”
煉金師妻子的墓碑上所銘刻的名字,就是萊雅。
他現在的身體是煉金師為已故兒子打造的人造人,樣貌是煉金師想象中,他兒子長大后的模樣。
而萊納小少爺對他的臉感到親近,哪怕能力失控后在他面前都乖順聽話,可見他的臉和萊納小少爺在意的人不是一般的相像。
萊茵雙目睜大,視線落在夏柏的臉上,認真打量著他的五官,稍后聲音發緊:“你是,萊雅堂姐的什么人?”
堂姐,還真是一家人。
夏柏并未答復,反問道:“你覺得,我是她的什么人?”
萊茵嘴巴張開,驚楞的模樣絲毫沒有往日的精明與圓滑。
沒等他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夏柏隨手掏出圣殿的信物,道:“這個變異體,我要帶走。”
涉及正事,萊茵壓下其他心緒,回歸裁決所副部長的身份,拒絕夏柏的話。
“不行,這里是索漠,變異體應當交給裁決所處理,就算是圣殿也不能插手。”
夏柏把信物收回口袋里,道:“去問問你們第一批派來的人,他們走錯了幾條路才找到正確的地方。”
“再想想,萊克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你們裁決所和高狄家,都已經和天澤教會暗中勾結了,還想留著變異體?
夏柏:“這個變異體尚且擁有一絲理智,說不定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要是進入裁決所,他估計會立刻被處死吧。”
先清理完你們自己內部的老鼠和二五仔,再說別的吧。
萊茵神情快速變換了一下,眼中閃過一份銳利的弧光:“那就暫時有勞圣殿諸位了。”
幾句話的功夫,夏柏成功拿到了縫合體的監管權。
當然,監管權到手后再還給裁決所是不可能的。
剛傳過來那時候他沒能在墨珈什手下留下病疫使,如今可不一樣了,墨珈什現在聽他的。
高狄家等著銀龍變成小孩后抱著人走了。
夏柏這邊就只能讓沙拉耶的道具與圣殿騎士們一起動手把縫合體搬走。
暫且安置在遠離城鎮的一處荒廢建筑中,由沙拉耶看守。
夏柏和小芙回到了花店。
把身體陷進沙發里,夏柏深感自己今天的運動量超標了,四肢都很疲倦,只想狠狠睡上一覺。
但是還不行,他還有個小家伙沒有處理妥善。
眼皮輕抬掃向一旁的小芙:“盯著我看了一路了,我臉上有什么?”
小芙的眼神十分復雜,里面滿是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深沉與思索,以及隱藏在深處的審視與猜疑。
夏柏淺淺大了個哈欠:“有話快點寫,我困了,隨時可能睡著。”
小芙很恨錘了下身邊的靠枕,拿起筆,刷刷在紙上快速寫下一串字跡,舉到夏柏面前。
——你收養我是為了我的能力吧。
夏柏順著沙發靠背往下滑,撐著沙發扶手坐直了些:“嗯,一部分,這樣說你是不是能安心一點?”
小芙對他的態度十分不滿,憤憤寫到——虛偽的大人!你明明可以直接用錢雇傭我的!
夏柏:“別鬧,你才多大,雇傭童工犯法,而且我們給你的零花錢比傭金多。”
“能力來源于靈魂,不會消失,不會轉移,跟隨你直到死亡。”
所以不用擔心自己失去價值。
“你的能力對我來說很重要,我需要你一直健康快樂的活著。”
所以不用擔心自己某一天被拋棄。
夏柏伸手揉著半分色的小腦袋:“而且我剛有了一點做父親的體驗,感覺還不錯。”
小芙望著他,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些什么東西。
夏柏任由她看,小家伙防備心重得很,沒這么輕易被打動,夏柏帶入幼時的自己,料想這將會是一場持久戰。
女孩收回目光,寫下了在他意料之外的一句話——最后信你一次。
夏柏看著句話,半晌后突然笑出了聲:“貌似,收到了一份很沉重的信任呢。”
小芙站在地上,視野比癱在沙發上的夏柏略高一些,目光下垂落在夏柏身上,眼神似是再說:“你知道就好。”
夏柏笑了。
光想著小芙是命運系,差點忘了這是一個真小孩。
哪怕有過一次不好的經歷,心底深處也依舊在渴望親情的孩子。
他上輩子,不也是這樣嗎?
命運系的最初,也是人。
第099章 第 99 章
*
夏柏與小芙把話說開了之后相處更加隨意了些, 具體表現為,小芙不再自己去探究問題的答案,而是直接開問。
——所以, 我的能力是什么?你是怎么知道我一定會覺醒能力的?又為什么需要我的能力?
小芙好奇的望著夏柏等待答案。
夏柏卻是側頭在她的喉嚨處看了一會兒:“你的能力已經覺醒了,自己去感知吧。”
小芙驚訝地眨了下眼睛, 已經覺醒了?她怎么沒感覺?
小芙認真感受了下自己的身體, 并沒有什么突如其來的強大力量, 或者神秘的特殊能量, 看向夏柏的目光中帶著兩分質疑。
這家伙真的不是在騙她玩?
夏柏慢悠悠抬起胳膊點了下她的喉嚨,小芙敏感地縮了下脖子,眼里寫著困惑——你干嘛?
“沙拉耶檢查過你的嗓子,從身體角度上來說,你是可以說話的,所以小小年紀膽子還挺大的芙蕾拉小女士, 你有什么心理上的困擾需要為父來開解一下嗎?”
小芙抿了抿唇, 寫到——我們在說能力的事, 我完全沒有覺醒的感覺!
見她不愿意說, 夏柏也沒有深究:“正常, 我們這個系的能力者就是這樣的。”
我們?小芙臉色怪異,眼睛上下打量著窩在沙發里的人。
對比普通成年男性來說略顯纖細的身材,潔白無瑕的皮膚,眉眼間帶著淡淡的疲倦, 只是多走了幾步路就仿佛患了一場大病,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樣。
她這個養父是真的好看,即使沒肉骨頭般癱軟的坐在沙發上, 也像個精致的洋娃娃一樣,但是……
小芙蓉沉默兩秒后寫到——我也會變成和你一樣的體能廢物?
不要吧, 夏現在的體力連她都比不過。
夏柏常掛嘴角的淺笑淡去,沒什么表情道:“不會,只有我會這樣。”
小芙仿佛看到了一片烏云籠罩在夏柏頭頂,好像一只低垂著頭悶悶不樂的小動物,有點可憐。
夏柏:“這只是暫時的,不久之后,我就會擁有一具健康的身體。”
他已經和米婭買了身體強化魔藥,等本體出來就開瓶暢飲。
說了會兒話,夏柏更困了:“早點睡吧,夢里會有人回答你的問題。”
小芙見他兩個眼睛都快閉上了,手中的紙張翻頁,露出早就寫好的一個問題,擺到夏柏面前。
——米婭姐姐要是沒有及時趕到,我會死嗎?
夏需要她的能力,就不會讓她隨便死掉,但她還是想問一下。
夏柏是真的困了,眼睛半睜不睜地向房間走去,口中留下一句話:“不會,神父還不想死。”
你死了,我會殺了他,為你報仇。
小芙是這樣理解這句話的。
她撇撇嘴,什么啊,要不是因為你,我能被神父盯上嗎?
可要不是因為夏柏,她現在還在孤兒院里,仇報不了,窩窩囊囊的,等著一個個領養人看上她,又放棄她。
那樣的日子,太無聊了些。
……
“老師,您很在意那個女孩?”尼舍對此耿耿于懷。
神父:“她是神語使所承認的養女。”
尼舍懂了,他老師在意的不是小芙,而是神語使。
“神語使很厲害嗎?”尼舍問完又道:“在我眼里,老師最厲害。”
神父只是道:“目前頂尖能力者的圈子里,沒人會去主動觸怒神語使。”
“你若是私下遇到他,記得乖一些。”
乖一些?尼舍面上點頭應下,心中對神語使這個人越發好奇,到底什么樣的人,能讓他老師這么重視?
尼舍不敢問神父太多問題,于是他找到了其他人。
百兵女的回答冷淡且敷衍:“你問神語使做什么?他不是你現在能接觸到的人,先把能力升上四級再說吧。”
毒蛛的回復詳細許多:“神語使啊,那家伙神秘的很,桑圖的能力者管理協會記載,他的能力是即死類,一年前,桑圖帝國爆發變異獸潮,其中有一只五級變異蟻后,他一個人,一句話,滅殺了整個獸潮。”
這件事他也聽說了傳聞,一句話的描述都讓他感到難以置信的驚嘆,現場不知是何等的震撼。
經歷過那場獸潮的人怕是一輩子都忘不了那一幕。
尼舍不知道消滅獸潮具體是怎樣一個概念,他只能從毒蛛的語氣里,以及蟻后的等級來判斷這件事很厲害。
五級,一句話,整個獸潮,這些字眼在剛剛進入能力者世界的男孩聽來就像歷史名人的輝煌事跡一樣,遙遠且沒有實感。
驚嘆過后,尼舍又問道:“他是六級能力者?看上去不像啊。”
他遠遠的看到了神語使讓銀龍與縫合體安靜下來的經過。
兩只怪物在神語使手底下乖巧的像兩個大型寵物,但那個制服怪物的人卻沒有強者的氣場,也沒有強大的能量,甚至不像個能力者。
毒蛛娃娃臉上浮現出深深的忌憚之色:“那家伙的等級不能用眼睛和感知來判斷。”
低級能力者能讓神父忌憚,能指揮圣殿的騎士,還能在獻祭催生出一個六級能力者后死而復生,誰信啊?
“神語使十分邪門,他就算死在你面前,說不定哪一天又會從別的地方冒出來。”
“他和神父是同一類人,他們的每一個舉動都有著自己的目的,你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就會成為他們達成目標過程中的一枚棋子。”
尼舍聽著這些描述,一個極為神秘莫測的形象出現在腦海里。
而高深莫測的夏柏此時剛剛被餓醒。
同樣被餓醒的小芙揉著眼睛走向廚房,中途差點被一條腿絆倒。
順著那條腿看過去,發現了一只橫在沙發上捂著肚子,雙眼閉攏的夏柏。
夏柏睜開一只眼:“雇來的廚師被白天的動靜嚇跑了,廚房沒剩飯。”
他已經看過了。
一個紙條出現在眼前——廚房里有食材。
小芙一手拿著紙頁,另一只手認真點著上面的字,她很餓了!她不想等。
夏柏掃完后閉上眼:“是誰給了你我會做飯的錯覺?”
什么時候做飯這種事輪得到他來動手了?
上輩子大少爺,這輩子有人慣著的夏柏就沒進入過幾次廚房,哪怕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也有米婭做的米糊糊,輪不到他掌勺,廚藝這方面,他只能拿出黑暗料理。
墨珈什,穆林爺爺,隨便誰在這里都不會讓他挨餓。
腳步聲走向廚房,夏柏再次開口:“坐下等會吧,馬上就有人來送飯了。”
腳步聲一轉,坐到了餐桌旁的椅子上。
敲門聲響起,不用夏柏指揮,小芙一個跳躍起身,沖向門口。
打開門,外面是脖子上掛著餐盒的快遞員.沙拉耶道具.骨蛇版。
救災糧到了!
填飽肚子,夏柏望著餐盤,再次想到了墨珈什。
墨珈什離開多久了?
“沙拉耶,你給我的能力果食是彌洛絲留下的嗎?”
骨蛇扭頭躲避夏柏的視線:“嘶嘶,對,之前剩的。”
夏柏靜靜看了他兩秒:“騙人,果子里的能量很新鮮,是彌洛絲新結出來不久的。”
骨蛇尾巴搖動的幅度一頓,沙拉耶的本體面露驚恐,不是,這就露餡了?
吃撐了正靠在椅子上揉肚子的小芙察覺到氛圍不對,抬頭看向夏柏。
夏柏烏黑的眼底宛若一汪深潭,水面映照出他人的內心:“他在躲著我。”
骨蛇在這個眼神下瑟瑟發抖,悄悄爬遠。
身后傳來一道不解的聲音:“為什么?”
骨蛇轉頭,夏柏看著他,那仿若能看透人心的眸子中此刻唯有淡淡的疑惑。
“他給你送彌洛絲的果子,卻不給我送封信?”
這不對,到底什么地方出了問題?
夏柏眉心微微夾起:“他受傷了,傷得很重?”傷到手也能讓葵伊她們代寫信,難道是不省人事了?
沙拉耶吞吞吐吐:“嘶,受傷,嘶嘶,倒也沒有……”
“他說,自己的狀態不太對,要自己調理一下,讓你先忙自己的事。”
“先忙自己的事。”夏柏平靜的重復了一遍這句話。
“告訴他,我忙完了,快點回來。”
……
“侯爵,夏讓你回去,他一定是想你了。”金發雙馬尾少女眨巴著眼睛,臉上是略帶調侃的笑意。
她所望之人靜立在湖邊,頗具少數民族特色與休閑意味的暗金色寬大長袍披在身上,由黃金飾品固定。
深色布料勾勒出充滿爆發力的肌肉線條,金發垂落,碧綠的眼睛緩緩張開,鋒芒攝人,猶如假寐的獅王從閑暇的小息中蘇醒。
“夏。”
念著戀人的名字,碧色的眸中閃過深深的眷戀,緊接著被壓制下去,瞳中只剩下克制與理智:“我還不能回去。”
“為什么?”葵伊疑惑的問道:“阿彌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我在這里陪著她就好,侯爵可以回去陪著夏。”
沙拉耶在這里的道具是個骨鳥:“霍卡諾斯,你到底有什么顧慮?”
墨珈什轉眼看向身后高聳入云的巨樹,樹干之上,清冷似雪的白衣女子被樹枝纏繞在中央,雙目閉合宛若沉睡的神女。
她下半身隱沒在眾多樹藤之中,仿佛與巨樹融為一體。
一條纏繞在她手臂上的藤蔓延伸而出,懸掛在葵伊的手腕上。
“彌洛絲的晉升速度太快了,隨時可能出現意外,我不能離開。”
“嘶嘶,他是這么說的。”骨蛇悠悠搖晃著身體,余光偷偷往夏柏身上撇,既害怕,又好奇他的反應。
夏柏反應不大,平淡的應了一聲嗯,表示自己知道了。
“彌洛絲現在六級了吧?”
沙拉耶:“對,葵伊也快六級了,彌洛絲和比爾奇部落的神樹產生共鳴,等級飛漲,要不是她分出一根樹藤,帶著葵伊一起升級現在說不定已經七級了。”
夏柏轉頭盯住他:“沙拉耶,墨珈什現在六級,彌洛絲也是六級,葵伊也快六級了,你什么時候六級?”
壓力如天降運勢般砸在沙拉耶頭頂,明明他的修煉速度已經夠快了,在夏柏的視線下卻有些心虛,他側開視線道:“快了。”
夏柏:“祭壇還有多久能破開?”
“大概,一個月?”沙拉耶說到這里心酸又激動,他終于看到了出來的希望!
夏柏:“一個月后,我把咒師送進去陪你。”
沙拉耶:“啊?”
“啊?!為什么?”咒師憑空出現,冒頭發問。
夏柏:“能量充沛的地方能起到滋養靈魂的效果,你的本體在哪里都一樣,祭壇里面也很安全。”
“剛復活的靈魂體會很虛弱,你到時候不再是孤身一人,實力越強越能更好保護重要的人。”
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是我要搞一波群體晉升七級,你要是趕不上順風車我還得單獨再給你編一套晉升流程,麻煩。
還好咒師沒怎么糾結就被說服了。
小芙等他們說完,拿著寫好的一頁紙送到夏柏面前——說好的夢里有人回答我的問題呢?
夏柏看著小孩控訴的眼神,毫不心虛的反問道:“你剛剛做夢了嗎?”
小芙表情一空,繼而開始回憶,她剛剛睡了一覺,但好像確實沒做夢。
夏柏:“我在夢里給你找了一個好心的大姐姐陪你玩,有什么事都可以問她,她很閑。”
在夢里,好心的大姐姐?小芙頓時對做夢產生了濃厚的期待,噠噠跑回房間繼續睡覺。
飯后,人與骨蛇散去,夏柏回到房間,四下無人之時發出一聲輕哼。
“就不能笨一點嗎?”
因為彌洛絲快七級了所以不回來,墨珈什分明就是猜出來了晉升七級會發生什么。
他不能回來,也不敢回來。
第100章 第 100 章
*
夢境。
“叫我過來有什么事?”
夏柏語調淡淡的, 和平日里沒什么區別,但在場的都是誰啊,祭司不著痕跡地望向他。
拉人進來的游夢使更是直接問道:“心情不好?誰有本事讓你生悶氣?”
夏柏卻是問道:“我在生氣?”
在場另外兩個人看不清面孔的臉上不知是怎樣的表情, 沉默兩秒,祭司抬手扶住額頭。
游夢使一直搖頭:“神語啊, 我該恭喜你終于有了真正的感情, 還是可憐你這這個遲鈍的腦袋。”
“人怎么能連自己是不是在生氣都分不清呢?”
夏柏:“我分得清, 問題不是這個。”
在發現墨珈什躲著他, 還疑似有想壓制等級,獻祭自己幫他晉級的想法的時候確實有點生氣。
墨珈什在的時候會為他提供所需要的一切,毫不夸張的講,但凡換個人來,都會被墨珈什嬌慣成一個廢人。
夏柏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這份照顧,但他沒想到, 這樣相處久了, 會給墨珈什留下一個錯誤的印象。
他明明很厲害的!哪怕命運的所有分支都是死路, 他也能創造出一條新的道路來, 干嘛要躲著他。
雖然彌洛絲確實需要人守著, 墨珈什不能回來,他可以過去,然而墨珈什什么都不說,連個消息都不傳給他。
夏柏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在郁悶些什么, 反正就是心中有點柳絮般的小情緒在飄。
不過夏柏現在所在意的點不是這個,而是這份情緒居然到現在還沒有消失,甚至能讓游夢使和祭司察覺到。
夏柏要想控制自己的情緒與心態其實很簡單, 只是他從來沒有主動控制這個概念,畢竟有禁令在, 無論他產生任何情緒,存在的時間都不會超過三秒。
“我身上的禁令有什么變化嗎?”
此言一出,游夢使和祭司都開始認真觀察夏柏身上的禁令。
游夢使瞇起眼睛,繞著夏柏前后左右轉了好幾個圈,最后道:“顏色變淺了一點?”
祭司點頭:“是變淺了。”
游夢使問向夏柏:“你的禁令要解開了?”
夏柏:“或許是吧。”
或許和小芙覺醒能力有關。
以后要注意控制情緒了,還有……
游夢使突然發現了什么:“欸,新生的命運系,神語,這就是你女兒?”
夏柏:“嗯。”小芙終于睡著了。
轉頭對游夢使道:“小芙交給你了,別讓祭司靠近她。”
祭司出聲昭示自己的存在:“我還在這里。”
“馬上就不在了。”夏柏:“游夢,把他扔出去,別讓他帶壞小孩。”
“你對我們圣殿有著很大的偏見,越是強大的能力者就越是應當豎立起正確的人生理念……等會,我還有兩句話要說,很重要。”
在游夢使動手之前,祭司為自己爭取到了兩句話的停留時間。
“烏爾溫前不久預言了兩處魔鉆礦,今天晚上預言了三處,他最近做出預言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
“協會會長伊薩威爾,快要進入七級了,神語使,有時間先來桑圖一趟吧。”
能力者協會會長,在數年之前就是六級,一年到頭都在沉睡,世人都以為他的沉眠是因為代價,在知道晉升七級的真實情況后,這個代價到底有沒有那么嚴重就有待求證了。
夏柏掃過祭司:“你已經晉升七級,自己可以。”
協會會長都撐了那么多年,穩定得不能再穩定,偏偏這個時候要突破進階了,有些事太過巧合就一定不是巧合。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有了成功案例。
祭司:“我自己動手估計要付出點代價,你來就不用了,我的能力留到后面還有用。”
沒用夏柏就不會首先想著幫他晉級了,夏柏主動幫忙是有代價的,這個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目標統一的前提下,祭司并不在意他算計自己的能力。
“雷爾頓先生如今還在圣殿暫住。”
再重申一遍,雷爾頓的能力是真的好用,把對方的能力一封,很多貓膩都會無法分辨,給了他們打量造假的機會。
圣殿隔壁的協會里還有一位被困在六級巔峰的老友,祭司當然不會輕易放他離開。
夏柏掃過一旁的金色光影,道:“等著吧。”
契約,這個能力也還算有用。
游夢使看看他們,手指卷動著長發感慨道:“有時候知道太多真的不是好事。”
夏柏:“你最大的問題不是戀國,不是知道多少。”
游夢使吐了吐舌頭:“我去和小朋友玩了,和你們兩個滿腦子算計的老家伙在一起說話都讓我覺得自己已經老了。”
老家伙.夏柏拒絕這個前綴詞:“我再有兩個月才到二十歲生日,我不老。”
他拒絕繼承上上輩子的年齡。
祭司說道:“游夢,你和我同歲。”
游夢使捂住耳朵搖頭:“不聽不聽,走了走了。”
一個轉身,人已經消失在此處夢境中。
夏柏自認和祭司沒什么可聊的:“我也走了。”
“稍等。”祭司開口后對面投來一道不耐煩的目光,他繼續道:“我的星域若是覆蓋整個娜迦,只能撐十分鐘。”
夏柏:“你真虛。”
祭司心中默念,沒你虛,至少他不會走兩步路都累。
阿貝爾這一行圣殿騎士們雖然被派給夏柏,聽從他的指示,內心依舊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每天都和圣殿匯報行程軌跡,其中包括夏柏的言行舉止。
祭司問道:“十分鐘,夠用嗎?”
夏柏懨懨開口:“不夠。”
他們這一類人,心理防線沒那么低,更別提:“游夢使知道的太多了。”
“我有別的辦法,你盡量多撐一會兒。”
次日
夏柏對小芙道:“我有事要去圣殿呆兩天,你和我一起走,有什么想帶的盡快收拾。”
說著抬眼一看,半分發色的女孩正目光詭異地盯著他瞧。
“你那是什么眼神?游夢都和你說了點什么?”
小芙收斂表情搖搖頭,表示沒什么,心中想到游夢使昨天夢里和她說的話。
“你養父身體里封印著一個可怕的魔鬼,最近封印松動了,他的性格可能會發生一些變化。”
“我們都很擔心他的情況,小芙,我不能離開夢境,星宿很忙,所以,觀察他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一旦他有什么異常,一定要立刻,馬上告訴我,或者告訴你身邊的其他人。”
“記住,一定要是可信的人,最好是圣殿的騎士,神語接下來會帶著你去桑圖帝國,那里到處都是圣殿的騎士。”
在小芙的意識中。
夏讓游夢使來教她知識=游夢使是可信的=游夢使說的是真的=夏真身體里的有魔鬼。
等式成立,小芙對游夢使的話信了七八分,但游夢使后來所說的話讓她對這位大姐姐的信任發了折扣。
“守護好你兩個養父的感情,另外加深你和神語之間的父女親情,我們要堅信家人與愛人帶來的羈絆可以幫助神語使戰勝魔鬼!”
當時聽完這段話后的小芙當時腦子卡頓了兩秒。
她有那么一瞬間感覺游夢使所說的一切都是在鬧著玩。
這真不是從哪一本童話書里抄來的設定嗎?
夏柏對養女叮囑道:“游夢在夢里呆久了,說話和思考方式都正常人不太一樣,經常想一出是一出,她的話你只用聽里面的有用信息就行,閑聊不必當真。”
換誰在光怪陸離的夢境里呆上幾年,精神狀態都會出點問題。
游夢使在他們面前還算正常,因為命運系的同類是她唯一能確定真實的存在。
按她自己的話所說,她就是一個在夢境里流浪的游魂。
小芙點點頭,她直覺游夢使說的是真的……吧,總之多盯著夏一點總沒錯。
于是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小芙正式成了夏柏的小尾巴到哪里都跟著他,兩只眼睛時不時就瞄他兩眼。
夏柏問過一次,總看他做什么?得到了女孩滿臉認真回復——我是怕你走丟了。
沒錯,不是怕自己走丟了,而是怕他走丟了。
夏柏心想:小孩子的腦回路果然和成年人不一樣。
在那之后,他就沒再問過小芙時不時盯著他看這件事,并對此熟視無睹。
流浪貓到新家后喜歡在角落里盯著人瞧,這應該也是一樣的道理。
小芙白天觀察夏柏,晚上和游夢使偷摸碰面,重復問答以下兩句話。
“今天怎么樣?”
“一切正常。”
……
幫協會會長晉級算是目前最簡單的一次操作,夏柏和祭司聯手騙一個睡了七八年的人不要太輕松。
有祭司擔保,他們非常順利的進入到了伊薩威爾沉睡的地方。
看著躺在床上氣息平穩的人,夏柏語氣平靜中帶著嘲諷:“這就是你說的快晉升了?”
祭司笑容圣潔光明,不帶一絲陰霾:“你與我都站在了這里,他今天必定會晉級。”
這不就是快了嗎?
多加科走來單手置于肩頭行禮道:“啟稟閣下,尸體已經擺好了。”
夏柏看向身后帶著面具的男人,道:“神父,這次交易結束,我就兌現承諾。”
男人單手掀開半張面具,斜側至一旁,面部置于面具投射的陰影之下,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不過您就這樣告訴我,是否太隨意了些?”
提前告訴他,他都已經有了心里準備,又怎么會被騙到絕望?
“該知道的你沒少知道,放心,我不會食言。”
夏柏神色淡然,仿佛早已有了謀劃,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神父放下面具,重新遮住臉:“真是今人期待。”
聰明人都覺得自己不會輕易被騙,尤其是在你知道對方會來騙你的前提下,神父真的很好奇,神語使要怎樣讓他進入絕望。
他的信仰,可是讓整個世間的人類全都變成能力者。
讓他絕望,除非整個世界的能力者全部消失,這不是騙術與簡單的殺戮能夠做到的。
即便能力者真的被殺光他也不會徹底絕望,因為普通人同樣還有覺醒的可能。
這樣想來,神父自己都覺得他晉升無望,神語使,到底有什么辦法?
若這份承諾只是一場欺騙……
面具之下,神父眼角微合,笑意加重,眼底閃過一抹晦暗之色。
協會會長是個標準的桑圖人,五官立體,身材高挑,棕色長發鋪滿整張床,或許是因為睡得太久缺乏運動,身上沒多少肉。
在兩個副會長的精心照料下,這位“睡美人”雖然沒瘦到脫相,卻也只能用骨感來形容。
演員全部就位。
夏柏掃過在場眾人,道:“開始吧。”
“伊薩,伊薩……”
伊薩威爾又一次從沉睡中醒來,大腦尚在重啟,一張臉突然撞進他的視野里。
祭司滿臉鮮血地看著他:“伊薩,桑圖馬上就要淪陷了,你快離開。”
伊薩威爾迷茫地看著眼前穿著祭司服的正太:“星宿收學生了?我睡了多久?”
祭司:“……”奧,對了,伊薩還不知道他變小的事。
只停頓了半秒,祭司隨機應變,順著他的話道:“對,你睡了十年,我老師已經在三年前去世了。”
躲起來偷看的眾人:真狠,連自己都咒。
“十年?”伊薩威爾清醒了許多,習慣性感知能力,接著表情一空:“契約……沒了……”
在雷爾頓的領域里,當然感受不到契約。
對不知道有這么個人的伊薩威爾來說,感應不到契約的存在,代表著在他這里簽訂過契約的人,全都死了。
這時他想起祭司在他醒來后說的第一句話:“桑圖,淪陷,是什么意思?”
祭司捂著胸口吐出一口鮮血:“變異獸潮,快走。”
被噴了一身血的伊薩威爾瞳孔地震,驚聲道:“你怎么樣?”
窗外傳來猙獰的咆哮聲。
時候差不多了,夏柏看向身后,銀發縫合體睜開了眼睛。
夏柏語氣溫和地同縫合體商量:“可以往那個房間里伸過去一根觸手嗎?”
不行他們還有計劃二,讓雷爾頓變成狼。
過去把祭司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