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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1章 吞下洗髓丹

    季觀棋遠遠看去的時候, 只看到一座殿宇,沒想到往前走?,卻看到了三座, 這三座圍繞著一個祭臺, 看不出來這祭臺是干什么的, 但是稍稍看一眼便已經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壓。

    “這是什么東西?”他?趕緊收回目光, 不敢再?看。

    只是這洗髓丹卻不知道在哪里,三座殿宇分為中心的大殿和兩邊側殿,季觀棋顧得?不其他?, 只能朝著中間最大的殿宇走?去,剛進?殿內便看到了一大塊浮雕, 上面刻著各種飛禽走?獸,不過年頭已久,有?些地?方磨損得?很嚴重,整個殿內都散發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腐朽氣息。

    “什么味道?”季觀棋低聲喃喃, 這味道像是木頭腐敗的氣味,又像是……

    他?臉色頓時一變,意識到糟糕了, 他?中了幻境。

    眼前的景象驟然一變, 他?的視覺忽然變成了一個局外人,然而他?的目光卻定格在那個和其他?散修一起走?過天階,前往玄天宗的路上的少年。

    對方背負長劍,一襲白衣, 模樣?俊朗中略帶一點青澀,腰間更?是懸著一壺酒。

    “前面便是玄天宗, 若是能有?幸拜入鎮南仙尊門下,那可是祖上積德了。”一名修士笑著說道。

    “可別想了, 鎮南仙尊才不收徒。”另一名修士說道:“我?聽家里人說,仙尊年少成名,一柄方天畫戟引得?天象變動,當之無愧的修真界第一人。”

    鎮南仙尊不收徒,這是修真界修者的共識。

    而那少年聞言也只是笑了一聲,便越過他?們繼續往前走?。

    這一切季觀棋都無比熟悉,因為這少年就是曾經的他?,那時的他?天賦異稟,滿身傲氣,一柄長劍在手,什么樣?的秘境都敢闖,什么事情都敢扛。

    他?眼睜睜地?看著少年進?入了玄天宗,被安排去了住處,然后在躲在林間喝酒時聽到了宗主和長老們的對話、

    “行白修行恐怕有?異,自那日昏迷已有?三日,且體內靈力暴動,根本無法治療,至此下去只怕落得?一個經脈盡碎,成為廢人的下場。”旁邊的長老嘆氣,而后道:“這可怎么是好?”

    “我?記得?一味靈草可活死人肉白骨。”另一位長老說道。

    “你說的可是回生靈草,可這東西只有?在四象兩儀中才有?,這秘境……”這名長老有?些猶豫,訕訕道:“我?等進?去,只怕有?去無回,著實沒辦法。”

    “可有?人愿意前往?”宗主問道。

    所有?長老都低下頭,宗主嘆了口氣,便讓他?們離開,自己站在遠處,似乎異常擔憂。

    而此刻身為局外人的季觀棋瞧見那少年,心里頓時提了起來,他?喉嚨有?些干澀,啞聲道:“不要去。”

    他?的掌心已經冒出了冷汗,明明知道這是曾經走?過的路,但再?看一次,說不出來是酸澀還是后悔,又或者是覺得?痛苦。

    然而宗主已經出聲,他?道:“誰在那里?”

    少年翻身下來,拱手道:“拜見宗主。”

    一切和曾經發生的一樣?,他?們之間的對話,都是一模一樣?,看得?作為局外人的季觀棋都有?些絕望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幻境里的自己對著宗主說道:“晚輩無意冒犯,只是在林間喝酒,不小?心誤入此處,聽聞鎮南仙尊有?恙,我?想……”

    “別說。”局外人的季觀棋顫聲道:“別說。”

    然而這是幻境,這幻境里的都是他?此生最后悔的事情,于是他?就看到幻境里的少年朗聲道:“晚輩想闖一闖這四象兩儀,若是有?幸能拿到靈草,為仙尊盡綿薄之力,晚輩心甘情愿去冒險一趟。”

    宗主沉默了很久,他?道:“你可知四象兩儀是什么?”

    “知道,兩大頂級秘境之一,危險重重,但我?不懼。”少年年少輕狂,完全不知道前路如?何,又或者說其實他?去的時候,就已經做好身殞秘境的打算了,那時候的他?沒有?半點后悔。

    可是那時候的他?又怎會知道,最后殺死他?的,是他?親手救下來的鎮南仙尊。

    在宗主重重點頭之下,少年踏上了秘境尋找靈草。

    季觀棋就這樣?站在外面,看著曾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再?次重演了一遍,看著自己一意孤行進?入秘境,被秘境強行壓制了靈力,如?同一個凡人走?在其中,被毒蟲咬,被靈獸追,掉下山崖,被湍急的河水沖走?,又獨自一人在灘涂上醒來,一瘸一拐繼續尋找。

    看著自己最后為了得到那懸崖上的靈草,一點一點趴下去,然后用匕首割破手腕,以血養草,才能將這株靈草完整剝落下來,帶回玄天宗。

    因為拿到了靈草,引得?守護靈草的靈獸大怒,季觀棋的胸膛被它的爪牙撕裂,胸口鮮血淋漓,幾?乎看得?到外翻的血肉,他?渾身像個血葫蘆,又被那靈獸叼到高處重重摔下——

    他?仰面朝上,渾身經脈都斷裂了,靈力沒了存儲的地?方,全部消散了。

    他?從聲嘶力竭地?慘叫,到最后喉嚨里嗆血以至于根本發不出聲音,只能絕望地?看著天。

    “別繼續了。”局外人的季觀棋閉上了眼睛,他?啞聲道:“別繼續了。”

    “我?后悔了。”他?道:“我后悔了可以嗎……我為什么要救他?,我?為什么要去四象兩儀,我?為什么要不自量力,我后悔了……”

    即便是明知道說什么都無用,可他?還是忍不住喊了出來,他?真的著實憋悶得?慌,就算是無數次躺在床上跟自己說自己從不后悔,但是捫心自問,真的不后悔嗎?

    他?不后悔失去的天賦?不后悔成為了眾人眼中平平無奇之人?不后悔無法帶著自己的君子劍走?遍四洲大陸?不后悔這一輩子都被困在這里?

    他?不后悔嗎?

    在他?死前,萬般理由都說服自己不后悔。

    如?今再?走?一遍老路,他?幾?乎聲嘶力竭地?想要沖進?去阻止,可這一切都是幻境。

    幻境的最后,他?看到那少年幾乎是爬出的四象兩儀秘境,他?仰躺在地?上,懷里的靈草安然無恙,甚至還在吸食著他身體里的血和靈力。

    而那少年早在踏出的那一刻就徹底昏死過去,一切都歸于平靜。

    后面的事情,幻境沒有?再?繼續顯示出來了,但季觀棋自己知道,這一睡一醒間,他?便成了玄天宗的宗門首徒,鎮南仙尊座下大弟子。

    無數人憤憤不平,十分不解,覺得?這個便宜怎么就落到了他?的頭上,只有?他?自己知道當時自己躺在床上渾身疼得?想死的時候,到底在想什么。

    他?在想,我?有?朝一日,會后悔嗎?

    這個問題他?現?在可以回答了,他?后悔了,他?后悔救的人是烏行白。

    “所以這個幻境是什么?窺探內心最后悔的事情嗎?”季觀棋閉了閉眼睛,復而睜開,道:“我?不明白,這個幻境有?什么用處?”

    然而很快就有?人回答他?了,幻境結束,四周都恢復了原樣?,季觀棋第一眼就看到了距離自己近在咫尺的烏行白,對方似乎也有?些意外,然而季觀棋從原先?的平靜到看到烏行白時滿眼驚懼。

    他?的身體反應比腦子更?快,整個人幾?乎是彈跳開的,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觀棋?”烏行白上前準備抓他?的時候,卻只能看到一道雪亮的劍光,季觀棋毫不猶豫地?直接一劍橫劈下去,而后沒有?半點猶豫,頭也不回地?朝著反方向逃去。

    他?這樣?子分明就是在逃命。

    烏行白也沒想到會是這樣?,側身避開君子劍的時候,季觀棋已經逃了,可不等他?追上去,這本來毫無動靜的浮雕忽然變換起來,徑自攔住了烏行白的去路,他?手中直接拿出了方天畫戟,然而這浮雕上的靈獸卻忽然張開口,吐出了一個白色球狀的東西。

    “這是剛剛那人的幻境,是他?最后悔的事情,你不想看嗎?”就在這白色球狀物體差點被方天畫戟斬開時,一道聲音出現?在了烏行白的耳邊。:“看看吧,若是它落地?了,這可就碎了,再?也找不到了。”

    白色的小?球在空中漂浮,方天畫戟停在了它的正上方。

    最后這球在快要落地?的時候,被一只手接住了,烏行白握著這小?球,將其用容器困住,放入了乾坤袋里,而后直接用方天畫戟強行破開石壁,朝著內殿走?去。

    另一邊的季觀棋也聽到了同樣?的話,看到了白色的小?球。

    他?是在聽到聲音音的那一瞬間他?就意識到這聲音的主人應該就是隕落此地?的仙尊,然而他?說陷入幻境的另一個人……

    季觀棋心頭微微一沉,若是真的如?同這仙尊所言,那么剛剛的真的是烏行白,而不是他?的幻覺,那他?必須要加快步伐拿到洗髓丹,否則一切的罪都白受了。

    “這個小?球要是落到地?上,你可就看不到了。”仙尊的聲音在季觀棋耳邊響起,他?看了眼漂浮著的小?球,而后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他?做夢都想離開,又怎么可能再?去給自己找麻煩。

    他?一轉身,身后的小?球落在地?上直接消失了,而幻境也在小?球消失的那一刻突然破了,眼前再?次出現?了大殿的模樣?。

    他?顧不上驚訝,立刻屏住呼吸一直往內殿走?,旁邊也有?些瓶瓶罐罐的東西,但都不是洗髓丹,可這也證明季觀棋來的地?方沒有?錯,這里就是這位仙尊煉丹藥的地?方。

    沿著這里一路往前,季觀棋走?到了最里面,途中經歷了毒針,陣法,幸得?他?往日修為枯燥,因而多研究了一些,對這個稍微有?些心得?,破解起來也容易點,而且這位仙尊似乎并不打算為難人,走?進?去的過程還算是輕松。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具尸骨,到了仙尊這種級別,即便是身隕,尸身亦可不腐,季觀棋便看到這位仙尊盤腿坐在臺上,他?身著淺金色的衣袍,頭戴紫金冠,面容略顯粗獷,看得?出生前也是個性格豪爽之人。

    他?身體旁邊有?獸類尸體,看不出來是什么靈獸,但看得?出這只靈獸是自愿死在這里的,它的腦袋伏在仙尊腿上,看上去仿佛是在等待著仙尊的撫摸。

    四個白玉瓷瓶就放在了仙尊的腿邊,顯得?有?些突兀,上面還有?雕刻的“洗髓丹”三個字,每一瓶都長得?一模一樣?,而旁邊的石碑上寫著:三假一真,其三為斷脈丹,其一為洗髓丹。

    “斷脈丹”三個字讓季觀棋微微一頓,他?不知為何,心中覺得?有?些好笑,旁人最怕的東西,他?已經經歷過了。

    但現?在時間緊迫,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他?上前將四瓶丹藥放進?乾坤袋中之后,立刻對著仙尊尸首虔誠一拜,而后起身拿著劍便要走?,卻聽到身后傳來了破風聲,季觀棋頭也不回抬劍一擋,而后順勢往后退了幾?步,便看到了一人帶著面具進?來。

    “交出洗髓丹。”來人的聲音十分嘶啞,不難聽得?出他?在故意偽裝。

    但戴面具這種事情,能偽裝得?了聲音,遮掩住面容,卻擋不住身形,季觀棋瞧著這人,只是下意識先?去看一眼對方身形,確定絕非烏行白,這才開口道:“閣下也得?分先?來后到吧,我?不欲與?閣下爭斗,洗髓丹歸我?,這里的丹藥歸你,我?們各退一步,互不相干。”

    季觀棋一直注意著對方的武器,這武器也是做過遮掩的,但季觀棋心中已然有?了一個猜測。

    他?想要快點解決這件事情就離開,然而對方卻沒有?同意季觀棋的意見,他?聲音嘶啞道:“洗髓丹給我?,這里丹藥歸你,季觀棋,你身上有?傷,是打不過我?的。”

    “那就試試。”季觀棋也不再?多話,直接握劍,欺身上前。

    他?劍法可謂是刁鉆,集各宗門劍法于一體,一柄劍在他?的手中宛如?游龍,形態飄逸,然而殺傷力卻不小?,雪亮的劍光掠過了面具人的眼睛,季觀棋趁機反轉劍身,光線刺了一下對方的眼睛,季觀棋順勢重重一劈,那面具人只得?亮出武器抵擋。

    然而這么一來,一開始在武器上的遮掩就沒用了。

    “大師兄。”蕭堂情拿下了面具,他?神情有?些不對勁,目光陰冷地?落在了季觀棋的身上,道:“何必非要到兄弟相殘的地?步,你把洗髓丹給我?,我?也放你一馬,否則真的打起來,你不是我?的對手,咱們對戰這么多次了,你哪次贏過我??”

    季觀棋微微皺眉,他?看得?出蕭堂情應該是剛剛吸收了別人的靈力才會造成如?今靈力不穩的情況,可是這秘境里有?人把守,散修可以進?來,但邪修都會被各宗門的陣法直接排開。

    “你……”季觀棋面色沉了下來,他?道:“你吸食了誰的靈力?”

    “你果然知道。”蕭堂情不見驚訝,反而笑了兩聲:“我?差點被你騙過去,以為那夜你不知道是我?,不過大師兄,很驚訝嗎,這種功法本來就是吸收他?們靈力為己所用,是誰的很重要嗎?”

    季觀棋握緊了劍柄,上輩子的蕭堂情分明并未吸收正派靈力,怎么如?今不一樣?了。

    他?忽然意識到,因為當初他?一直在旁邊看著勸導,而如?今蕭堂情分明已經被這功法所吸引,走?上了一條邪修的路。

    “蕭堂情。”季觀棋眼神復雜道:“你是在自斷前程。”

    “我?是在為自己爭一個前程。”蕭堂情往前走?了一步,道:“大師兄,把洗髓丹給我?,否則,我?只能殺了你,抹掉乾坤袋印記再?去拿洗髓丹了。”

    “誰生誰死,尚且未定。”季觀棋一字一句道:“來。”

    他?手中的君子劍威勢大漲,銀色劍氣宛如?實質,對面的蕭堂情顯然有?些詫異,他?擰起眉頭道:“你之前隱藏了實力?”

    “不是。”季觀棋平靜道:“是我?之前不對同門師兄弟動手。”

    但現?在他?已經不是玄天宗的大弟子,蕭堂情自然也不是他?的同門師弟了,這一點從他?這句話說出來時,蕭堂情下意識微微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回應道:“即便如?此,你依舊不會贏我?的。”

    “不試試怎么知道?”季觀棋沒有?說廢話的習慣,先?出手者占盡先?機,所以他?就做了這個先?出手的人。

    凜冽的劍光不由分說襲向蕭堂情,直指其咽喉,沒有?半點留手的打算,一抬手便是殺招,這樣?的季觀棋讓蕭堂情有?些陌生,但想要洗髓丹的欲望勝過一切理智。

    于是他?的雙刃刀也不再?留情,徑自揮下。

    兩柄武器交戰在一起,光是余波就已經將其他?丹藥瓶盡數震倒,里面的瓶瓶罐罐掉了一地?,其中不乏各種外面難得?一見的丹藥,但都和洗髓丹沒得?比。

    ……

    季觀棋那邊誤打誤撞走?出了幻境,而烏行白這邊反倒被困住了一下,他?的方天畫戟引得?浮雕里的飛禽猛獸紛紛暴動,試圖掙脫這浮雕。

    烏行白是直接強行打碎了浮雕才走?出幻境的,然而一個小?球飄了出來。

    “這是你的幻境。”隕落在此的那位仙尊又開口了:“難怪那位小?友不要你的幻境,你脾氣不好,對他?也不好,難怪難怪,他?寧愿看著幻境消失都不肯碰一下你的東西。”

    “閉嘴。”烏行白的臉色已經陰沉到了極點。

    “哈哈哈,怕什么?你在怕什么?”那道聲音繼續在烏行白耳邊說道:“我?看到你的幻境了,原來你對他?那么差,那么壞,那么不好,原來你最后殺了他?啊!”

    “你閉嘴。”烏行白反手一個畫地?為牢,直接將整個浮雕都給圈在其中,他?眼神兇狠,戾氣上涌,聲音仿佛是從唇齒間蹦出來的:“殺。”

    龐大的靈力傾瀉,原本算得?上高?階法寶的浮雕竟然在這樣?的靈力之下直接泯滅,里面的飛禽猛獸也跟著浮雕一起灰飛煙滅了,幻境一瞬間全部破滅。

    烏行白站在廢墟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已經化為一地?灰塵的浮雕,低聲道:“我?沒想過殺他?。”

    他?有?點茫然,這話仿佛是說給自己聽的,但是那浮雕最后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道:“你說這話,你信嗎?你不想殺他?,可你還是穿透了他?的胸膛把他?釘在了萬丈崖上,可是他?還是死在了你手里啊,哈哈哈你說你不想殺他?,你信嗎?你信嗎?他?信嗎?你敢跟他?說嗎!”

    “身死道消,魂飛魄散,不入輪回,他?連輪回都沒有?啊!”

    “烏行白,原來你在怕啊,你在心虛,你在悔恨啊。”

    浮雕連最后一點灰塵都沒了。

    四周安靜了,他?眼神冰冷地?看了眼四周,而后朝著內殿的方向走?去,直到聽到里面傳來打斗的聲音,才臉色變了。

    季觀棋在連續擋了蕭堂情幾?次猛攻之后,唇角溢出一縷血線,他?反手握劍,狠狠劈下后就準備趁機離開,如?今的蕭堂情實力比之前更?強了,修煉速度的確是突飛猛進?。

    正如?蕭堂情說的那樣?,之前季觀棋就沒在他?手中贏過,現?在就更?難了。

    一個經脈盡碎過的季觀棋和一個修了邪道的蕭堂情,這一戰誰勝誰負其實一開始就幾?乎沒有?疑問。

    “想走??”蕭堂情猛地?攔住了季觀棋的去路,他?道:“我?可不能讓你出去了,大師兄。”

    季觀棋此刻已經接連受創,不過拼著受傷,他?的劍也在蕭堂情身上留下了幾?道深深的傷痕,兩人各有?損傷,但說到底還是季觀棋吃虧一些。

    他?捂著胸口靠著墻,眼看蕭堂情的雙刃刀到了眼前,心下一橫,竟然直接從乾坤袋里取出了瓶子,瓶中四枚丹藥,被他?盡數吞下。

    “季觀棋!”蕭堂情怒目圓睜,猛然上前想要阻止,但季觀棋右臂傷重,他?竟然直接左手持劍,借力往后退了好幾?步,丹藥也全部吞咽下去。

    他?抬手擦了擦唇角血痕,萬般灑脫道:“我?說了,洗髓丹是我?的,蕭堂情,你得?分先?來后到。”

    其實丹藥咽下的那一刻他?也有?過一瞬間的猶豫,但很快就毫不遲疑吞咽下去,這是他?唯一能恢復的機會,他?惜命,但絕不忍受被人壓著打一輩子,更?何況還是仇人。

    曾經年少的他?能為了烏行白去闖四象兩儀,如?今他?是為了自己,為何不敢賭一把!最差的結果無非和當初一樣?經脈盡碎,又不是沒經歷過,他?怕什么?

    蕭堂情被激怒了,他?的雙刃刀朝著季觀棋砍下來,幾?乎是聚集了怒氣的一擊,本就受傷的季觀棋立刻橫劍抵擋,君子劍劍身震顫,他?整個人被蕭堂情狠狠踹中了胸口處,直接倒飛出去,預想中砸在石壁上的疼痛并未到來,直接被烏行白給接住了。

    “怎么樣??”烏行白將人攬在懷中,看到季觀棋嘔出了一口血,頓時眼神陰沉下來,本來就積攢的怒火直接發泄在了蕭堂情的身上,方天畫戟重重砸在了蕭堂情的身上,將人砸得?倒飛了出去,撞倒了一片石柱。

    但懷里的溫存還不足一秒,烏行白就已經被懷里人用劍逼開,他?眼看著季觀棋獨自一人靠著石像,因為受了重傷而面色蒼白,唇角染血,他?右臂垂在身側,左手握劍橫檔于身前以求自保。

    “洗髓丹我?已經吞下,若是想要,可以殺了我?。”季觀棋笑著抬頭,語氣卻有?些冷:“不過我?會反抗的,仙尊。”

    他?明明看著的是鎮南仙尊,但目光卻略微有?點渙散,顯然已經是強弩之末了,烏行白臉色在聽到他?吞了洗髓丹的時候,就有?些難看了,道:“你吞了幾?枚?”

    季觀棋根本不回應他?,而那邊蕭堂情也已經從廢墟中爬起來,他?的心性顯然是受到了影響,剛剛烏行白的一擊沒有?留手,已經令他?身受重傷,但他?還是不甘心地?爬起來。

    “你在這里等我?。”烏行白說道:“洗髓丹除了你吃的那一枚,其他?三枚都在你手里嗎?”

    “在地?上呢,你可以自己找。”季觀棋難得?撒謊不眨眼,他?低咳了好幾?聲,嗆得?胸腔都疼,吐了口血后就這樣?倚著石像道:“仙尊的二弟子修行邪道,難道仙尊要坐視不理嗎?”

    這話里藏著只有?他?自己才懂得?的諷刺,卻讓烏行白的手稍稍一頓,臉上掠過了一絲難言的神情,而后低聲道:“你在這里不要動,四枚洗髓丹必須同時吞下,否則吃任何一顆都是斷脈丹,只有?四顆聚集在一起才算是洗髓丹。”

    季觀棋眼里掠過一絲詫異,而很快就又聽到烏行白說道:“我?去找另外三枚。”

    蕭堂情的的確確是被欲望沖昏了頭腦,即便看到是烏行白,理智回籠了一瞬,而后再?次被邪心欲望支配,竟然拿起了雙刃對準烏行白。

    季觀棋看著他?們,手里卻不知何時捏了一枚符,若是稽星洲在這里就會發現?這正是他?送給季觀棋的傳送符。

    畫地?為牢幾?乎是瞬間困住了蕭堂情,烏行白拿著方天畫戟去的,季觀棋瞧著這師徒二人,眼中一片冷意,心下知道這個時候便是逃離的最好時機,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陣法符被點燃的那一刻就直接啟動了。

    季觀棋不知道這陣法符會把自己送到何處,但總比留在這里要好得?多。

    “轟——”一聲巨響,蕭堂情的雙刃直接被烏行白打飛,本命武器脫手,他?的戰力頓時下降了一大半,剛要反抗便被烏行白直接一掌擊打在了胸口,整個人倒飛出去,撞在了旁邊的石柱上,倒地?后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他?在劇痛之中恢復了理智,下意識看向烏行白的時候,眼角余光瞥視到季觀棋那處已經形成陣法,失聲道:“季觀棋!”

    烏行白反手用方天畫戟指著他?,目光卻也朝著季觀棋的方向看去,但已經晚了,那人之前靠著的地?方已經空無一人,只有?地?上星星點點的血跡。

    積攢了全部怒氣的一擊直接砸在了蕭堂情的后背上,他?甚至連一聲都沒來得?及發出,便已經整個人吐血昏死過去。

    “觀棋。”烏行白的臉色異常難看,他?想要立刻去找季觀棋,但是這里的丹藥必須全部拿走?,季觀棋說過,還有?三枚混在其中。

    所謂的“三假一真”就是最大的謊言,無論來人是信了這個話,只敢賭其中一枚,那么必死無疑。

    四枚都是斷脈丹,合在一起,就是真正的洗髓丹,這是上輩子他?在奚堯身上得?出的經驗。

    “喬游。”烏行白根本無暇顧及昏死過去的蕭堂情,他?立刻使用傳音符聯系了喬游,冷聲發話道:“全秘境尋找季觀棋,找到后務必將人給我?完整無缺地?帶回來。”

    喬游正在給奚堯烤兔子吃,乍一聞這話,立刻道:“是,師尊。”

    “怎么了?”奚堯問道。

    “師尊讓我?們找季觀棋,還必須將人完整無缺地?帶回來。”喬游納悶道:“季觀棋又干了什么,把師尊弄得?這么生氣。”

    他?雖不樂意,可這是鎮南仙尊親自發話,喬游也只能照辦。

    第032章 重塑

    “師尊, 找不到?。”

    喬游已經按照烏行白的命令在?秘境里尋找幾個來回了,壓根兒沒發現季觀棋的行蹤,他都有些懷疑季觀棋是不是已經死了, 但?是這話剛到?嘴邊, 在?看到?烏行白的臉色之后, 又只能咽了下去。

    烏行白自己在?季觀棋消失的那一刻就立刻前往了秘境入口處, 如果季觀棋想?要離開秘境,必然要從這里走?,即便是用陣法, 也只能在?秘境內進行移動,而無法直接出秘境。

    他可不放心?讓別人看了, 畢竟之前季觀棋就是這么?跑掉的,那兩個廢物,根本認不出季觀棋的偽裝。

    旁邊的其他宗門長老都不明白烏行白這是想?要做什么?,玄天宗的孫長老旁敲側擊詢問是不是季觀棋惹怒了他, 烏行白也只是搖頭?道:“不是。”

    其他人更不敢多?問了。

    然而烏行白從一開始還有些平靜,認定季觀棋絕對要從這里離開,畢竟眾所周知, 這秘境只有一個出口, 到?后來秘境快到?了關閉時間,他開始有些不安。

    里面尋找季觀棋的喬游也暗自叫苦,這秘境都快關閉了,他也趕著出去, 而且自己也沒找到?什么?有用的東西,當然, 如果昏迷過去的蕭堂情算是一樣的話。

    他是在?大殿里的廢墟里找到?重傷倒地,昏迷不醒的蕭堂情, 對方傷得及其嚴重,整個胸膛骨頭?應該都被擊碎了,吐出的鮮血里甚至帶著內臟的碎肉,旁邊的雙刃刀更是出現了裂紋,看得出來是遭受過重創的。

    喬游都有些擔憂蕭堂情能不能活著出去。

    “仙尊。”眼看這秘境快要關閉了,旁邊長老只得硬著頭?皮道:“秘境還有一盞茶的時間就要關閉了,若是到?了時間還未出來,只怕就會被困在?秘境之中了。”

    “再等?等?。”烏行白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他的目光始終緊盯著已經開始不穩定的秘境入口,直到?喬游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視線里,烏行白的臉色才算是好轉,剛要上前將喬游背上的人帶出來時,卻發現這人竟然是蕭堂情。

    喬游一路帶著蕭堂情出來,可算是廢了不少力氣,他打量著找不到?季觀棋,到?時候師尊肯定得生氣,但?是他雖然沒找到?季觀棋,好歹也找到?了二弟子蕭堂情,無論怎么?說,至少能讓烏行白降低點怒火。

    但?是他完全?沒想?到?,在?看到?他背著的時候蕭堂情時,烏行白的怒火更盛了。

    別的弟子看到?蕭堂情這般,連忙都上前幫忙,喬游累得趴在?地上,喘著氣道:“師尊,實在?是找不到?季觀棋了,只看到?蕭堂情不知道被誰所傷。”

    他一抬頭?,就對上了烏行白冷得幾乎掉渣的眼神,任憑他平時再如何任性妄為,此刻也不敢開口。

    而這時,秘境入口處已經開始關閉了,但?是根本沒有身影再出來,奚堯見狀低聲?道:“我聽?聞秘境一旦關閉,里面是不會有活人存在?的,若是有修士在?里面,也會被秘境里的小天道所殺。”

    此話一出,站在?秘境旁邊的烏行白眼底掠過了一絲極難察覺的嘲諷,但?也僅僅一瞬間,頃刻便恢復了往常冷漠無情的模樣,就連跪在?旁邊的喬游都未曾察覺。

    “是這樣的。”一旁的長老應聲?道。

    但?是誰都不敢在?烏行白面前說這話,眼看秘境只剩下最后一絲縫隙,大家互相對視一眼,根本沒看到?季觀棋的身影,其實都猜測季觀棋已經死在?了里面,但?是無人出聲?,卻在?這最后時刻,原本未動的烏行白卻忽然出手了,龐大的靈力直接暴力撕扯開了這秘境入口,周圍的空間都呈現了裂縫,眾人駭然,他沒有半點廢話,徑自直接進入了這秘境之中,并且甩出了方天畫戟擋在?了秘境入口處,硬生生將其撐住。

    “這不成啊!”孫長老眼睛瞪得很大,想?要上前阻攔但?還是晚了一步,震驚道:“這樣不行啊!這是福地洞天,秘境里的小天道若是在?秘境關閉后發現里面還有修士,會直接抹殺的!”

    “師尊!”喬游和奚堯失聲?喊道。

    然而烏行白只留下一句“任何從里面出來的人,全?部攔住”后,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里,只留下方天畫戟。

    他是所有人的目光所在?,一看他進去了,眾人都緊張起來,不過神色各異,到?底在?想?什么?只有他們自己心?里清楚。

    每一秒對玄天宗弟子而言都是煎熬,特別是孫長老,壓力簡直都快壓垮他了,要不是前面還有方天畫戟擋著,只怕他都快跪地了。

    身為兩大頂級秘境之一的福地洞天,里面蘊含的小天道自然威力非凡,烏行白一進去便感?覺到了天道威壓,他沒有吭聲?,繼續往前尋找,每走?一步,威壓便大一層,直到?最后寸步難行,但他神色不改,繼續尋找。

    小天道的懲戒宛如實質,落在?烏行白的身上,這具已經多?年?未曾受傷過的身體竟然緩緩滲出鮮血,身上的衣袍更是破損厲害,傷口處血肉外翻,他全?然不放在?眼里,仿佛受傷的并非是他的身體一般。

    大抵是小天道也察覺到了對方還要繼續往前,不肯離開,于是更加憤怒,周圍靈獸都感?覺到?了小天道的怒氣,原本還在叫囂的靈獸紛紛安靜下來不敢吭聲?,烏行白再往前一步,唇角微微溢出血跡,他隨意抬手抹去。

    破損的衣袍之下,隱隱能看到他身體上一些本不該出現的傷痕,異常怪異,但?這些很快就被遮擋住了。

    就在?他快要走?到?一道裂開縫隙的秘境裂口處時,這秘境裂縫卻已然開始自行合上,待烏行白走?過時早就不留半點痕跡。

    他卻還是停了下來,目光落在?地上殘留的鮮血上,半蹲下來之后靈力宛如實質一般,以他為中心?不斷延伸,神識開始對這個秘境進行覆蓋。

    這宛如挑釁的行為已經引得小天道大怒,降下了雷電,卻被烏行白全?部扛住了,神識遭受攻擊,就算是烏行白也有些吃力,他毫不在?意地吐了口血,再次加大了覆蓋力度。

    他不信季觀棋不在?這里,他不信季觀棋死了,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他明明記得上輩子季觀棋是活著回去的,沒道理?這輩子竟然隕落在?此,這絕無可能,他執拗地非要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但?不出意外地一無所獲。

    “也許你的重生,引起了一些事情的改變,從而造成他的死局呢?”

    之前幻境里的聲?音再次在?他耳邊響起,他微微抬起頭?,扭頭?看向了神殿方向,隔著這么?遠,即便在?小天道的壓制下,依舊一意孤行地抬起手,一道畫地為牢再次落下,讓一座大殿轟然倒塌,烏行白猛的噴出了一口血。

    “他不會死。”烏行白低聲?道:“但?你可以死了。”

    外面的人已經快要急瘋了,孫長老都想?好了回去自己要如何受罰了,但?就在?此刻,原先被方天畫戟撐著的秘境入口開始震顫,他們緊張地向前,緊緊盯著方天畫戟,生怕這入口突然關閉。

    然而一道身影出現在?了眾人面前,有人倒吸了一口氣:“鎮南仙尊!”

    烏行白出來了,他渾身上下有些狼狽,披著一件法器外袍,看上去除了臉色略顯蒼白,臉上有兩道血痕之外,并無其他損傷,他出來后直接收回了方天畫戟,頭?也不回地朝著玄天宗方向前去,甚至都沒有和上前的喬游他們多?說一句話。

    不過他一向如此,其他人也都習慣了。

    “師尊這是怎么?了?”喬游感?覺有些事情好像超出預料了,而旁邊的孫長老則是一臉震驚地看著已經閉合的秘境入口,他想?著的是仙尊這一出手,恐怕修真界各宗派恐怕更不敢在?玄天宗面前說什么?了。

    然而等?喬游他們回到?玄天宗的時候,卻并未接到?說烏行白回來的消息。

    “他說他有事要辦,就走?了。”宗主也是苦惱,道:“留下一個重傷的弟子,這可怎么?辦?”

    重傷的蕭堂情是被孫長老他們帶回來的,藥堂已經用了最大的努力,但?依舊沒能讓他清醒過來,畢竟傷得實在?是太重了,但?好消息是好歹保住了一條命。

    山林里的空氣有些濕潤,大概是因為剛剛下過雨的緣故,季觀棋仰躺在?地上的,被陣法符傳送出來的時候,他想?過很多?地方,唯獨沒想?到?竟然將他送到?了上輩子爬出去的裂縫旁,于是他再次從這個裂縫爬了出去。

    歷史真是十分相似,再次重演,可是這一次他已經拿到?洗髓丹了。

    青鸞是跟著季觀棋出來的,它此刻已經變成一只普通鳥雀的大小,時不時就啄一下季觀棋的左手,試圖讓他清醒點。

    季觀棋的右臂傷的太重,鮮血淋漓,以至于它都不忍心?看,而左手一直握著君子劍,即使是昏迷的時候也是不肯松手。

    “我沒事。”季觀棋的意識的確是有些不太清楚,他傷得太重,想?要從乾坤袋里拿出僅剩的回春丹也沒有力氣,掙扎了幾次之后只能任由自己這么?躺著,等?恢復點靈力再動彈。

    他知道這附近就是神廟,上輩子就是在?這里因為重傷被人拖到?了神廟里,不過這輩子不知道會不會遇到?之前的恩人了。

    體內洗髓丹的功效正在?發揮作用,一點一點的,季觀棋能感?覺到?體內亂七八糟的脈絡似乎是在?被什么?緩緩覆蓋著,然而不等?他明白這是什么?東西的時候,忽然一陣劇烈的涼意席卷全?身,那種感?覺就像是經脈被寸寸凍結,這種感?覺很難受,說不上來是痛苦,但?非常無力,里面的靈氣更是一點都不能動彈。

    季觀棋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腦子也從身體的劇痛里清醒了一瞬,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做什么?,原本被凍結的經脈就像是忽然遭遇了火油的炙烤。

    見過瓷瓶在?冰湖里冷凍一整夜后,又被火堆直接烤的樣子嗎?瓷瓶的表面會寸寸龜裂,而后直接裂開,成為一地碎片。

    現在?季觀棋的經脈就是這種感?覺,他喉嚨里發出了嘶啞的痛叫聲?,而后又怕引來旁人,只能咬住旁邊的樹干枯枝,手指狠狠抓進了泥地里。

    他痛得渾身是汗,痛得神智不清,雙手都鮮血淋漓,但?不及他經脈的萬分之一痛,而這感?覺可真是熟悉,之前在?四象兩儀里經脈盡碎的時候就經歷過了。

    他無比清醒,沒有比此刻更加清醒的時候了。

    最痛苦的莫過于這經脈碎裂的過程,挺過這一波的痛苦之后,他仰躺著,感?受體內幾乎碎的一塌糊涂的經脈,然而就在?他以為要再感?受一次靈力散盡的痛苦時,卻隱隱察覺到?體內似乎有什么?東西兜住了他的靈力。

    溫潤的感?覺慢慢涌了上來,季觀棋心?頭?微微一震,隱隱猜測到?這是洗髓丹。

    破后而立,倒也有據可依。

    只是這也太痛了,季觀棋的全?部力氣都在?抵御那一波痛苦的時候用完了,溫潤的靈力在?體內流淌時,他渾身松懈了下來,眼神渙散,腦子里不合時宜地響起烏行白的那句吃下四顆丹藥才是真正的洗髓丹。

    “終于結束了……我要……我要破后而立!”他聲?音嘶啞地笑了一聲?后。整個人竟然直接昏迷了過去。

    印象的最后,他看到?了一個瘸著腿快步走?向自己的人,對方滿頭?白發,如同上一輩子那樣。

    ……

    ……

    蕭堂情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很長的夢。

    夢里,他這輩子一心?只想?要提升修為,為此他用了很多?方法,包括邪道。

    他并不甘愿做一個所謂的高階修士,他要做那修真界的人上人。

    邪修功法對于他而言,誘惑力實在?太大,他有無數次接觸的機會,可惜總被一個人破壞了。

    對于季觀棋這個人,蕭堂情是有些煩的,但?又不好直接撕破臉,偏偏對方總是精準地在?他每次想?要研究邪修功法時阻止他,這簡直就是煩不勝煩。

    他甚至有時候在?想?,難道這季觀棋自以為掛了個宗門首徒的名頭?,就是真正的大師兄了嗎?那也未免太過愚蠢。

    可對方似乎真的是以大師兄自居,并且在?承擔所謂的大師兄的職責。

    這對于蕭堂情而言,真是的太愚蠢了,然而他不會像喬游一樣什么?都說出來,更多?的只是藏在?心?里,維持表面平和就行。

    矛盾爆發就在?他終于拿到?了邪修功法,開始修煉,日?漸神速的時候,他被季觀棋看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不可能改變功法了,一旦練了邪修功法,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他以為季觀棋要暴怒,他也想?著要不要殺人滅口,但?是對方只是平靜地看著他,微微皺眉,最后嘆著氣道:“邪修功法雖進步快,但?最傷心?境,若是如此,即便現在?進步神速,日?后也會卡在?一個境界上不去,到?時候滋生心?魔,更容易出亂子,便是傷人傷己。”

    季觀棋沒有告密,他也沒有再說些什么?,但?是更加緊盯著蕭堂情,蕭堂情殺作惡多?端的邪修,他不管,但?若是要對普通人動手,那柄君子劍定然會擋下他,甚至直指他的胸膛。

    漸漸的,蕭堂情也能覺察出味兒了,季觀棋這人就是很有意思,他有自己的一個判斷善惡是非的標準,并不一定和世俗相同。

    他的善惡是非是不受其他人影響的,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斷。

    知道了季觀棋的這個性子之后,為了少些麻煩,蕭堂情便專挑邪修殺,往往他吸收完邪修的功法之后,轉頭?就能看到?在?不遠處,那人正抱劍旁邊,只是臉上沒有半點笑容,眉頭?緊鎖。

    蕭堂情忽然感?覺似乎是從自己修煉邪修功法之后,這人就沒怎么?笑過了。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著,直到?有一日?,他修煉邪修功法的事情暴露了,他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也或許是被誰暗中看到?了,總而言之,整個玄天宗都知道他修煉了邪道,其他宗門也上門討伐他。

    他又生氣又覺得可笑,有季觀棋在?旁邊盯著,他可是從頭?到?尾都沒碰到?任何一個無辜修士。

    他被眾人壓在?了玄天宗的主殿前,四周都是要他自戕的所謂名門正道,他渾身修為都被封住了,師尊高高在?上地看著,低垂的目光中只有冷意,他早就知道自己這個師尊是從不在?乎弟子死活的,只管是非對錯,不管親近遠疏。

    就在?人人都要他死,人人要他以死謝罪的時候,只有一人出來了,他有些震驚地看著眼前擋住其他武器的君子劍,劍身靈力纏繞,而它的主人也立刻趕來,手握君子劍擋住了旁人的攻擊。

    季觀棋握著君子劍,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他,只是道:“我確定他沒有殺任何無辜者,罪不至死。”

    這一下那些所謂名門正派可就炸了鍋,矛頭?紛紛指向了季觀棋,蕭堂情看著他肩背消瘦,卻異常挺直,仿佛手握一柄劍就能在?前面擋住所有的風浪。

    他身上白衣染血,手握長劍,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直至那一刻,蕭堂情才明白,眼前這人才是真的一旦堅持了一件事情,就絕不改變,絕不回頭?。

    他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現在?是季觀棋想?護著他,如果有一天他做錯了事情,季觀棋不要他了,那……

    他覺得,按照這人的性格,那恐怕無論他做什么?彌補,眼前人都不會回頭?的。

    最后師尊出手,這件事情才落下帷幕。

    然而回去養傷的時候,他發現季觀棋的傷遠比他這個受刑的人還重,他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倒是第一次心?甘情愿地叫了聲?“大師兄”。

    那一次,季觀棋回去后昏迷了整整三天才醒來。

    明明他和季觀棋的關系從那一刻起就緩和了,明明后來兩人也能一同練劍,明明他也答應了季觀棋絕不會濫殺無辜,絕不會吸收無辜修士的靈力。

    然而從什么?時候開始,又變了,似乎是從季觀棋第一次傷害奚堯開始,一切又回到?了原點,不,應該說關系更差了,蕭堂情說不上來自己為什么?要關心?奚堯,但?從對方出現的那一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了。

    不光是他,包括喬游,都對季觀棋越來越差,因為季觀棋總是對奚堯不好,他在?眾人討伐魔宗的時候丟棄了奚堯,他在?于靈獸對戰時推了奚堯,他傷害了奚堯,終于惹怒了宗門,將他關在?了水牢中。

    蕭堂情去看過他兩次,不過季觀棋應該都不知道,因為那時候的他已經氣息奄奄,看上去也只剩下半條命了,哪里還有之前風度翩翩,一劍驚四方的君子劍的模樣。

    “我沒做的事情,就是沒做。”死到?臨頭?,季觀棋依舊嘴硬,他低著頭?聲?音嘶啞道:“可笑……荒唐……我要見師尊……”

    最后一次去看季觀棋的時候,蕭堂情也是沉默地離開了。

    然而,當他回去的時候,就聽?到?了奚堯再次中毒的事情,還是之前季觀棋下的余毒復發了,同時又聽?到?季觀棋逃出水牢的消息,這一次,他和喬游親自出手,抓他回來,只有這樣,才能逼出解藥,救下奚堯。

    這是他最后一次見季觀棋,因為就在?這次,他們的師尊烏行白親自出手了,那柄赫赫有名的方天畫戟穿透了季觀棋的胸膛,將他死死釘在?了萬丈崖上,他的生機快速消散。

    烏行白不愧是烏行白,一出手就是殺招,并且只要一招。

    那一刻蕭堂情腦海里想?著的是季觀棋跪在?水牢的時候,明明已經快要意識模糊了,還在?說這“我要見師尊”,他以為師尊能救他嗎,不,其實殺他的就是師尊。

    季觀棋死了,死的徹徹底底,然而讓蕭堂情意外的是,他竟然主動碎裂了自己的三魂七魄,斷了輪回之路,似乎在?被方天畫戟穿透胸膛的那一刻,他連一點點想?活的意圖都沒了。

    蕭堂情以為烏行白是猜到?了這個結果的,可對方又好像不是,如果他沒看錯的話,他的這位師尊在?接過季觀棋的尸身時,查探不到?他的魂魄的那一刻,臉上一向平靜的神色驟然穩不住了,難得有一天能看到?這位名震四海的人物臉上出現了慌亂二字,但?也只是一瞬間,快得像是蕭堂情的錯覺。

    他覺得好像是有什么?偏離了烏行白的掌控范圍了,但?又抓不出緣由,不過他一向看不透自己的這個師尊。

    再后來,季觀棋的尸身就不見了。

    曾經的君子劍,活著的時候名聲?在?外,死后一身污名。

    直到?后來,他在?交易所的拍賣行上買到?了當年?秘境的法寶,這是個記錄的卷軸,有當年?秘境入口的影像幻境,他重金拍下,打開之后才發現了一個他甚至都不愿意承認的事情。

    他尋找了數年?的救命恩人,竟然就是季觀棋。

    幻境卷軸中的季觀棋左肩胛骨重傷,三道深可見骨的刀痕尤為可怖,鮮血淋漓,他自己也有些走?不穩,但?還是背著因中毒無法視物,且昏迷不醒的蕭堂情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聲?音極其嘶啞道:“撐著點吧,別枉費我大老遠跑到?這里來救你,嘶,那東西咬人可真疼。”

    這太嘶啞了,完全?不像是季觀棋的聲?音,但?是他一貫的語氣,蕭堂情第一反應便是這個卷軸是假的,可后來的種種事情都證明這個卷軸記錄的全?部都是真的。

    因為就連他們在?秘境里同生共死了整整十日?,他曾短暫清醒時,送給?對方一枚定情玉佩的事情都被記錄在?了卷軸中。

    多?年?前背他出秘境的是季觀棋,后來為他舉劍對抗所有宗門的人還是季觀棋,可是季觀棋已經死了。

    死的徹徹底底,連一絲魂魄的碎片都不曾留下了。

    ……

    “聽?說蕭師兄醒來后將自己關在?屋子里已經一整天了。”一名內門弟子和另外一名弟子閑聊時說道:“自從蕭師兄重傷從福地洞天里回來之后,好像就不一樣了,這好不容易才醒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忽然不見任何人。”

    “也不算不見任何人吧,不是還問了大師兄在?哪嗎?”另一名弟子說道。

    “說不上來,反正感?覺不對勁。”這名內門弟子嘆了口氣,道:“大師兄不在?宗門里,感?覺一下子冷清了好多?啊。”

    他們是奉命過來送藥的,東西放在?門口就走?了,蕭堂情獨自一人坐在?床上,他傷的很重,但?這不是重點,而是他發現自己似乎……

    似乎……重生了。

    他第一反應不是自己重生了,也不是自己要做什么?,他第一反應是幸好季觀棋還活著,只要人還活著,一切都還能彌補。

    因為現在?的季觀棋,還不知道后面會發生什么?。

    雖然不知道他和師尊之間有什么?矛盾,竟然自行離開玄天宗,不過想?來,大概是師尊做了什么?過分的事情。

    畢竟上輩子師尊連殺了季觀棋這種事都做出來了,還有什么?是他這個鎮南仙尊做不出來的?外面傳聞鎮南仙尊如何如何公?平正義,可蕭堂情總覺得那層光環既壓抑,又怪異,不過這都與他無關。

    “幸好,幸好還有機會。”蕭堂情看著自己的手,低聲?喃喃道。

    他起身想?要去找季觀棋,奈何身上傷勢太重,只能作罷,扶著墻的時候,他的目光落在?了外面的小林子里,眼底掠過了一絲懷念。

    上輩子季觀棋死后,他得知了真相后也到?處找過季觀棋的尸身,但?都一無所獲,季觀棋死前什么?都沒有留下,真正的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而這片他們經常在?一起切磋的小林子就是季觀棋給?他唯一的掛念。

    “師兄……”蕭堂情聲?音低顫道:“你還活著,幸好你還活著。”

    喬游得到?了蕭堂情醒來的消息,第一時間就跑了過來,他人還沒到?,就聽?到?他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你總算是醒了,快跟我說說是誰把你打成了這樣,我去幫你報仇!”

    蕭堂情聽?到?對方的聲?音就有點頭?疼,但?也回憶起了這輩子自己是怎么?重傷昏迷了,一時間臉色有些不對勁。

    “怎么?不說話?”喬游一把推開了門,靠在?門邊道:“我可跟你說,我不像你,窩窩囊囊被人差點打死,要是換了我去,你看我會不會殺了他。”

    “……”蕭堂情是真的想?說動手的人就是烏行白,但?是考慮到?自己現在?尚未暴露邪修,喬游對此根本不知情,烏行白大概是發現了,但?是看喬游的態度,對方也沒告訴宗門。

    蕭堂情便將這話咽了下去,只是道:“下次遇到?了,我跟你說。”

    第033章 我才是你師弟!

    “四個?月前, 季觀棋肩胛骨重傷,在?藥堂治療了許久。”

    “兩個?月前,他還在?為師尊準備出關?的事情, 并且著手宗門大典的事宜。”

    “但是從一個?月前開始……他有一天修行出了岔子, 從那天起, 他忽然丟下了宗門事務, 以養傷為由?,經常去藥堂取丹藥,日常除了修行還是修行, 日常苦修,但……”蕭堂情重生的那一會?兒, 頭疼的要裂開了,好不容易弄走了喬游,這才?能捂著傷口靠在?床上,過了剛剛重生的喜悅后又后知后覺地察覺到了一些不太對勁的地方。

    “但是他似乎……不怎么去鎮南殿。”蕭堂情頓了頓, 又低聲糾正道:“不對,是根本沒去過,包括師尊出關?, 除了喬游回來的那一日, 他和喬游打?了一架被師尊喊了過去之后,就再也沒有踏入過鎮南殿。”

    季觀棋不去鎮南殿,這可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蕭堂情上輩子可是親眼?見證季觀棋是什么樣的一個?人, 尊師重道,關?愛師兄弟, 恪盡職守,無一絲懈怠。

    可是這一個?月的做派, 真的不像是季觀棋。

    有那么一瞬間,蕭堂情有些懷疑季觀棋是不是被人奪舍了。

    若非奪舍,一個?人會?變得那么快嗎?

    不等他細想,外面便有弟子來傳話,請他立刻前往鎮南殿,說是鎮南仙尊回來了。

    聽?到這話的時候,蕭堂情只覺得傷口疼的厲害,旁人不知曉這個?傷勢怎么來的,自己這位師尊可是最清楚的,可師尊有令,他不敢不從。

    他剛剛踏入鎮南殿,就下意識頓住了腳步,這鎮南殿和他記憶里的可真有些重合了,他的意思是和上輩子季觀棋死后的鎮南殿,上輩子季觀棋死后,鎮南殿內就是這樣,靈草枯死,安安靜靜,極為冷清,就連以前會?在?殿內嘰嘰喳喳到處走動的青鸞最后也撞死在?了萬丈崖上。

    然而當他看到坐在?上方的烏行白時,立刻頭也不敢抬起,低聲恭敬道:“弟子拜見師尊。”

    “當日你和觀棋共在?一處時,他服用洗髓丹,你可看到了?”烏行白的聲音和往常一般,但不難察覺出里面藏著一絲的疲憊,這話倒是讓蕭堂情愣怔了一下,他來的路上還以為烏行白會?質問?他修煉邪道一事,畢竟上輩子他被發現后,各大宗門圍攻他時,自己這位師尊可也質問?過這件事情的。

    然而此刻,烏行白似乎連要提起的意思都?沒有,既然他不提,蕭堂情更不會?自找沒趣,立刻低聲道:“看到了。”

    “吃了幾顆?”烏行白再次問?道。

    “……四顆。”蕭堂情應道,他忽然有點緊張起來,若是他沒記錯,那四顆是因為當時的他已經被邪道功法迷惑了心智和季觀棋大打?出手,這才?逼得季觀棋不得不將?這四顆全部吞下。

    他的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上面端坐著的仙尊緊握著扶手的手指微微松懈了一點,他的眉心微不可查松了口氣,而后一揮手讓蕭堂情下去,他讓對方前來,似乎只是為了證明一下這件事情。

    蕭堂情本就心中?有鬼,自然巴不得早點離開,卻在?剛出大殿的時候,他的眼?角余光瞥視到了門口那柄方天畫戟,反光之下,他似乎看到了一個?流動的符文一閃而過,他想要再看一眼?的時候已經看不到了。

    那符文看上去有些怪異,甚至是有些眼?熟,蕭堂情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他常年?研究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對符文也算是頗為了解,僅憑那一眼?只能看到符文的尾巴,總覺得不像是什么正常的符文。

    但想到那東西能出現在?方天畫戟上,想必也沒什么問?題,便沒有再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他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到季觀棋,對方的那些異樣,仔細想來其實也不像是奪舍,若真是奪舍,又怎么會?君子劍,又怎么會?和那人性格一模一樣。

    但心中?隱隱浮上來的猜測讓蕭堂情不敢再想,下意識心存僥幸,想要在?眾多理由?中?找到了一個?合理解釋,至少暫時寬慰自己。

    但無論如何,找到人才?是關?鍵。

    “你身上還有傷呢,就要下山?”喬游正好和奚堯從山下上來,遇到了準備出門的蕭堂情,他道:“什么事情這么著急?”

    奚堯也頗為擔憂道:“二師兄,你的傷很嚴重,還是需要靜養,以防止會?有暗傷影響日后修行。”

    奚堯的性格一向這樣,上輩子蕭堂情就習慣了,一旦看到對方就會?下意識地被吸引過去,但不知為何,這一次當他以為自己要跟之前一樣的時候,心中?卻沒了那種莫名的悸動,反倒是平靜得很。

    但他面色不改,只是道:“有些要事,必須要親自去一趟。”

    “行吧。”喬游倒是不管這個?,只是擺手道:“我聽說師尊回來了,正準備和奚堯一起去拜見師尊。”

    說完,他便帶著奚堯往上走,在?喬游的身上,蕭堂情恍惚間似乎看到了上輩子的自己,仿佛只要奚堯出現,一雙眼睛就會緊盯對方,什么時候都?能拋之腦后,如今卻沒了這種感?覺,他心中?有些困惑,然而卻想到了一件更為關鍵的事情,忽然提醒道:“喬游。”

    “嗯?”走在?前面的喬游停下來,回頭看他,問?道:“怎么了?”

    “近日宗主身體?不適,你多看護些。”蕭堂情不是個?擅長說關?心別人話的人,這一句已經算是提醒,說完后便直接御劍離開,留下喬游有些摸不著頭腦,道:“他說些什么?我爹昨天才?傳書跟我說他的修為又更進一步了。”

    “三師兄。”奚堯看著蕭堂情御劍離開的身影,開口問?道:“你有沒有覺得二師兄有些不對勁?”

    “有嗎?可能是傷勢未愈,心情不好吧,你別管他了。”喬游絲毫不放在?心上,道:“走吧,師尊好不容易回來一趟。”

    話雖如此,奚堯看著蕭堂情離開的方向,眉頭輕蹙,眼?底掠過了一絲驚疑不定。

    不過即便二人緊趕慢趕,還是沒趕得上拜見烏行白,他只是匆匆回宗一趟便又離開了,喬游都?愣住了,道:“師尊這是要做什么?”

    “仙尊的行蹤我等并不知曉。”灑掃弟子恭敬道。

    “算了,若是下次師尊回來,我定然要第?一時間過來。”喬游回去痛定思痛,仔細思考過自己為什么總是被禁言,大概率就是因為自己和師尊親近不足,他不如季觀棋那么會?獻殷勤,又不如蕭堂情那么能折騰,更不如奚堯天賦高,所以想來只能多來幾趟鎮南殿,好歹讓師尊對他印象好點。

    一想到這里,喬游就有些煩躁,正準備帶著奚堯離開時,就發現對方站在?院子里四處張望,似乎是在?感?受什么,他有些好奇地問?道:“怎么了?”

    “感?覺好像……有用過探魂術的痕跡。”奚堯說道:“這東西一般是用來查看一個?人是否死了,若是人死了,必然是有三魂六魄的。”

    “你感?覺錯了吧?這可是玄天宗鎮南殿,誰會?用這等邪術。”喬游指著鎮南殿前面的石碑道:“看到了嗎,師尊親自寫的,蘊含了師尊的靈力,這世間最為剛正的靈力,任何魑魅魍魎都?無處遁形,更別提敢在?鎮南殿用探魂術,那就是找死。”

    奚堯微笑著點了點頭,并不與喬游爭辯,只是路過灑掃弟子時,忽然問?道:“今日二師兄來過嗎?”

    “蕭師兄來過了。”灑掃弟子應道。

    奚堯微微垂眸,心中?已然有了猜測,若說這玄天宗內誰最用可能會?用這些,無非就是蕭堂情了,但對方真的有膽子在?鎮南殿使用嗎?

    他心中?有些不解,總覺得事情哪里不對勁,但一時間也說不上來,旁邊的喬游則是催促著離開,奚堯也不敢多做逗留。

    鎮南殿門前的石碑上,“鎮南殿”三個?字隱隱泛著金光,不難看出其中?蘊含了極強的靈力,可就在?奚堯走過去的時候,這幾個?字微微灰暗了一瞬,而后又恢復了往日的靈光。

    *

    季觀棋再次醒來的時候,一道日光透過紙糊的窗戶縫隙照了進來,有些暖意,他低聲悶哼了一下,周圍的幻境太熟悉了,他一眼?便認出了這是清泉派的那間小屋子,就連窗戶上的裂縫都?是一樣的。

    “李公子,你醒了?”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后,小北端著一盆水進來的,瞧見季觀棋醒了,立刻將?水放到地上,上前道:“你別動,你的右臂受傷特?別嚴重,大師兄說要養很久的。”

    瞧見小北的時候,季觀棋還恍惚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有點懷疑自己時不時在?做夢,或許這是一場夢,也或許去福地洞天的經歷才?是一場夢,但手臂的疼痛提醒他一切都?是真的。

    “我怎么會?在?這?”季觀棋聲音有些嘶啞。

    他第?一時間運轉了靈力,竟然發現體?內經脈重塑的速度極快,原本斷裂不成樣的經脈此刻已然全部恢復,甚至比起之前更好。

    難怪所有人都?為了這洗髓丹打?破腦袋,果真是頂級的丹藥。

    “你別著急,大師兄說你的手臂養一養會?好的。”小北還以為季觀棋是擔心手臂,立刻安撫道。

    “是大師兄帶你回來的,你回來的時候渾身都?是血,昏迷不醒,睡了有半個?月了。”小北心有余悸道:“我們還以為你不會?醒來了,全部都?是血……”

    季觀棋也猜到了自己是什么樣子,估摸著是嚇到小姑娘了。

    小北是來送水的,已經迫不及待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路小池,季觀棋都?抓不住她,只能看著她興高采烈地跑出了屋子。

    他無奈笑了一聲,低頭看了眼?身上干凈的衣物,而后發現本來被蕭堂情和喬游他們傷著的地方已經好了不少,幾乎沒什么大問?題了,之前右臂的骨頭更是被蕭堂情一擊之后撞骨折了,如今卻也好了,只是還有些微疼,使不上力而已,但能感?覺靈力正在?緩緩修復傷處。

    他起身推開門走出去,外面的日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棋盤上對弈的兩人,那兩人聽?到聲音也離開回過頭,其中?一人驟然揚起了笑容,揚手道:“李公子,你醒了!”

    可季觀棋卻沒有笑出來,他臉色微微變了,目光落在?了這人滿頭的白發上,有些吃驚道:“你的頭發……”

    “沒聽?李公子你的勸告,不小心用手握住了萬靈草,結果就中?毒了。”路小池倒是絲毫不在?意自己的頭發,笑著道:“不過也就頭發白了而已,沒什么其他副作用,這就是萬幸了!”

    一旁的老道有些心疼地看著路小池,顯然是心疼自己的大弟子為了自己白了頭發。

    “小友傷勢未愈,還是要多加靜養才?行。”老道說道。

    “多謝。”季觀棋說道。

    “應該是我們,多謝小友救命之恩。”老道說道:“若非小友,只怕我已經……”

    “小池也救過我。”季觀棋笑著道:“都?沒事就好。”

    在?看到路小池滿頭白發的那一剎那,季觀棋就忽然猜到了上輩子將?他拖入神廟里的人是誰,沒想到兜兜轉轉,竟然是路小池,居然是路小池!

    他有種很意外,卻又果然如此的感?覺。

    老道由?于身體?剛好,還是不能久坐,和路小池下了兩盤棋之后便去休息了,季觀棋倒是坐在?了路小池的對面,他瞧著眼?前滿頭白發的年?輕人,問?道:“真的只是頭發白了?”

    “真的。”路小池飛快點頭。

    季觀棋有些疑慮,但既然路小池堅持,他便也不再多問?,只是道:“你那日……怎么也在?神廟?”

    “從秘境之后,我就發現那個?出口就在?神廟旁邊,把藥草給了師尊,師尊沒事之后我便一直守在?出口處,雖不知道李……”路小池頓了頓,試探著改口道:“季公子……”

    他見季觀棋臉色沒變,也沒有反駁,這才?繼續道:“雖不知道季公子你會?不會?也從這里出來,但也想碰碰運氣,于是便看到了你。”

    命運兜兜轉轉,最后還是路小池救了他。

    “季公子,你的傷勢好些了嗎?”路小池還是有些擔憂,道:“你右臂傷的太嚴重了。”

    “如今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季觀棋輕輕甩了甩手臂,還是有點使不上力,但不是什么大問?題,養兩天就好了,他道:“我睡了幾日?可有什么人來尋過?”

    季觀棋有些擔心自己吞了洗髓丹,只怕烏行白不會?放過自己。

    “你睡了整整十五日。”路小池說起來還有些心有余悸,道:“我還以為你醒不了了,不過好在?身上的傷一天比一天好,不過……的確是有人來尋過。”

    “誰?”季觀棋的臉色微變。

    “……嗯……”路小池小心翼翼地看著季觀棋,似乎是有點不太好說,季觀棋開口問?道:“是追殺我們的兩個?人之一,還是后來攔截我們的那個?人?”

    “后來的那個?。”路小池斟酌了一下,小聲道:“我認識他,鎮南仙尊。”

    如果李公子就是季觀棋,那么鎮南殿中?就是眼?前季觀棋的師尊,這個?關?系的確是讓路小池有些難以開口。

    季觀棋都?沒發現自己在?聽?到這四個?字之后,臉色多難看,他略微垂眸,目光落在?了眼?前的棋盤上,問?道:“他有傷到你們嗎?”

    “沒有,他也不算是詢問?,就是從這路過,不過沒看到我,看到的是小西。”路小池是個?機靈的人,他道:“我沒出來,怕他認出我來,也怕他對你不利。”

    畢竟季觀棋那一身的傷,而且又一直隱姓埋名,不得不讓路小池有些多想。

    聽?到這話,季觀棋才?松了口氣,只要沒有因為他而牽連別人就行,但他也不能繼續留在?這里,以防止后來烏行白又找回來了,反而給清泉派帶來災禍。

    只是沒等到烏行白找來,倒是看到了之前打?傷了老道的人,對方顯然是有些詫異老道竟然還活著,幾個?人穿著宗門的衣服就站在?清泉派的外面,腳踩在?了清泉派的石碑上,一副挑釁的模樣。

    “居然還活著,老不死的東西。”領頭的人冷笑道:“為了你這件事情,我回去還被責罵了一頓,可你又沒死,你說這筆賬怎么算呢?”

    “什么怎么算?!”路小池怒道:“你們打?傷我師尊,你們還有理?!”

    “沒人教過你修真界里,實力才?是唯一的衡量標準嗎?”來者顯然是油鹽不進的那種,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道:“不如這樣,你們給我磕頭,說不定我就能既往不咎。”

    “休想!”路小池站在?最前面,他憤怒地瞧著眼?前幾個?踩著宗門石碑的人,老道拍了拍路小池的肩膀,道:“小池,你去后面。”

    “哈哈哈哈哈哈。”看到老道,那幾個?人對視了一眼?,什么話也沒說,紛紛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里滿是嘲諷。

    “前面什么事情?”小北帶著季觀棋上山采野果子吃的,結果還沒下山就聽?到了這聲音,正準備往前時,卻被季觀棋一把拉住,他半蹲下身子將?手里的籃子遞給了小北,道:“小北,幫我個?忙。”

    “你說。”小北說道。

    “你在?這里幫我看著這些果子別被小鳥吃了,我去去就回。”季觀棋笑著道:“好嗎?”

    旁邊的青鸞立刻明白了季觀棋的意思,長著翅膀落在?了籃子上,朝著小北張開翅膀,看起來一副想要偷吃果子的樣子,小北被逗得咯咯直笑道:“好!”

    “真乖。”季觀棋摸了摸小北的腦袋。

    他右手尚且沒有完全恢復,干脆左手拿劍,很多人都?以為他只會?右手用劍,其實他左手劍也非常不錯。

    “去給那個?老道一些教訓,順便讓他們知道,以后玄金山脈這邊,可沒有什么清泉派了。”他猛地一腳似乎就要踩碎這個?牌匾,卻不想不知何處疾射過來一枚暗器,重重擊在?了他的腿上,他疼得下意識一個?后仰直接摔在?了地上,旁邊的人也立刻看向老道,然而不等他們說話,一根樹枝已然直接襲來,拿著樹枝的人穿著白衣,待著面具,右手負于身后,左手僅用樹枝便將?幾人直接擊倒在?地。

    他靈力纏繞著樹枝,硬生生將?最為普通的樹枝都?變成了殺人利器。

    一招?不,半招都?沒有。

    路小池驚嘆地看著眼?前人,原本他就知道季觀棋實力很強,但眼?前的對比顯然更為強烈,那個?一腳將?自己師尊踹成重傷的人在?季觀棋手下連一個?照面都?撐不過去。

    “別問?我是誰了,這個?不重要,我只是告訴你們,從今天起,以此為界限,我不允許任何人來清泉派鬧事,若是被我撞見,下一次可就不是揍你們一頓了。”他隨意挽了個?劍花,靠在?樹邊笑著道:“我就殺了你們。”

    “滾。”季觀棋說道。

    這幾人哪里還敢逗留,立刻爬走了。

    有時候不得不說,用實力說話,往往大家都?比較好溝通,偶爾嚇唬一下人也是可以的。

    這一小插曲讓路小池對他更加崇拜了,惹得季觀棋有些哭笑不得,他甚至發現路小池跟他下棋的時候都?開始讓棋了,季觀棋無奈道:“你這是干什么?”

    “嘿嘿。”路小池抓了抓頭發,只會?傻樂,季觀棋笑著丟了棋子,嘆著氣道:“算了算了,今天不下棋了。”

    “那你今天想吃什么?我去菜園子摘菜!”路小池興奮道。

    “下午吃了不少野果子,不如就吃點小青菜吧。”季觀棋一直都?覺得路小池真的算是全能了,下廚,種菜,認野果子,下棋,釀酒,做小竹蜻蜓,甚至還會?縫衣服,季觀棋帶出來的衣服本就不多,又給烏行白扯壞了兩件,都?是路小池把縫縫補補做好的。

    “好!我立刻去。”路小池在?去菜園子之前,還不忘記拿著一個?披風出來,給季觀棋披上,道:“夜風太涼,你本來傷勢未愈,可別著涼了。”

    “好。”季觀棋倒沒拒絕好意,瞧著那四個?小的在?院子里打?鬧,老道正在?翻閱古籍,說是要給路小池找找治療白發的方子,路小池則是跑去菜園子給季觀棋挖菜去了,前面的棋局只下了一半,一看就是季觀棋會?贏。

    他獨自披著披風,靠在?了藤椅上,覺得日子過成這樣也挺舒服的,等他以后老了,也要這樣。

    后面的菜園子距離這里也不過幾步路而已,可季觀棋發現路小池去了好一會?兒還沒回來,微微皺起了眉頭,有些擔心對方是遇到了什么事兒,起身拿著劍就往后院去了。

    “我真不知道。”路小池是被壓著半跪在?地上的,他頭發有些散亂,白發蒼蒼,本來整潔的衣服上也沾了不少泥土,咬著牙道:“仙長,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說的是誰?”

    他臉上都?是泥土,一時間都?看不出長得什么樣子。

    “不知道?”蕭堂情趕到這里,正好遇到了這人正在?挖菜,本想上前詢問?,卻不想對方看見自己撒腿就跑,他立刻就察覺到不對勁,立刻上前抓住,他道:“那你跑什么?你說你是凡人,那為何年?紀輕輕,頭發全白了。”

    “你拿著刀,我能不跑嗎?”路小池滿臉泥土,又抬起衣袖擦擦臉,越弄越臟道:“你說的那個?人我是真不知道在?哪,仙長放過我吧,我上有八十歲的高堂,下有弟弟妹妹,還有一身體?病弱的妻子,著實日子過得苦啊,都?急白了頭發,求仙長饒命。”

    蕭堂情胸口纏著厚厚的繃帶,渾身都?是藥味,但對付一個?無名小卒簡直是綽綽有余,他微微瞇了下眼?睛,似乎是在?考慮這人說的是不是實話,雙刃刀貼著對方的臉,稍稍一動就能要了路小池的命。

    路小池心里也慌,對方沒認出他,但他認出了對方,這人的心狠手辣他可是親眼?見過的,想著現在?是絕對不能往清泉派跑了,他必須得換個?方向,眼?看蕭堂情身形不穩,一時鼓起勇氣,就想賭一把,他猛地朝著蕭堂情撞了過去,而后飛快地朝著和清泉派相?反的方向跑。

    然而他又怎么跑得過蕭堂情,直接被一塊石頭砸中?了后背,趴地吐了口血,剛一轉頭刀刃就直指胸口,蕭堂情語氣陰冷道:“你找死嗎?”

    “我想是你找死。”冰冷的劍刃不知何時神不知鬼不覺地橫在?了蕭堂情的脖頸間,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背后響起,卻沒有往日的半點溫情,他聽?到身后的人語氣平靜道:“你想對我的人做什么?”

    這聲音,這劍刃,蕭堂情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來身后是誰,但他心中?微冷,這還是季觀棋第?一次為了別人將?劍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路小池嘴巴上還有血,看得季觀棋眼?神冷下幾分?。

    “小池,過來。”季觀棋說道。

    路小池看了眼?蕭堂情,又看了眼?季觀棋,他爬了起來,踉踉蹌蹌地準備走向季觀棋的時候,本就瘸的右腿不小心一崴,險些撞到了旁邊的蕭堂情,他下意識直接出刀,卻不想被劍刃擋住,而后季觀棋更是右手將?路小池攬到身后,順便狠狠一腳直接踹在?了蕭堂情的胸膛上,將?人踹飛出去,后背直接砸到了一塊石頭上,狠狠噴了一大口血。

    蕭堂情還沒爬起來,那劍刃已經再次指到了他的胸口上。

    “大師兄。”蕭堂情臉色蒼白,本就受創的胸口這一下更是疼痛難忍,他額角冒出了冷汗,看著季觀棋道:“是我。”

    “我知道是你。”季觀棋左手握劍,身子微側,將?路小池擋在?了身后,一副將?人護著的樣子,看得蕭堂情心里有些不適。

    “師兄……”蕭堂情還要說什么,可季觀棋已經不想跟他廢話了,只是低聲詢問?路小池,道:“你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路小池搖了搖頭,季觀棋這才?松了口氣,他手中?握劍,居高臨下地瞥視一眼?臉色蒼白的蕭堂情,眼?中?沒有半點溫情,滿是疏離警惕,這模樣讓蕭堂情都?覺得有些陌生。

    “我才?是你的師弟。”蕭堂情有些捂著胸口,他劇烈喘氣,道:“大師兄,你為了外人,對我動手。”

    季觀棋笑了一聲,仿佛是覺得蕭堂情這話著實可笑,他道:“我已非玄天宗弟子,你我之間井水不犯河水,這一腳是替我朋友還你的,但若你想對我的朋友動手,那就別怪我劍下不留人。”

    蕭堂情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看到季觀棋的劍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而且還是為了別人。

    看著他那般護著旁人的樣子,蕭堂情心口憋悶得慌。

    第034章 他走了

    其實有時候季觀棋也覺得很奇怪, 為什么每個?人都總是用曾經?的他來要?求現在的他。

    曾經?的他心甘情愿做那些事情,現在他不樂意了還?不行嗎?每個?人都問一句“你為什么這樣……”,他真的很無奈, 他會這樣, 還?不是被逼的嗎。

    “小池, 你先?回去。”季觀棋看著一臉臟兮兮的路小池, 說道:“等?會我就來。”

    “季公子。”路小池有些不放心,但又擔心等?會這個?蕭堂情又拿自己作?為要?挾,到時候反倒給季觀棋惹麻煩, 他咬咬牙道:“那我回去等?你,你……你一定回來。”

    “好。”季觀棋應了一聲。

    待看到路小池的身影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視野里, 季觀棋才再次將目光投向坐在地上的蕭堂情身上,對?方的確傷得不輕,其實季觀棋那一腳并不會讓他傷成這樣,可如今他捂著胸口, 鮮血從?衣服上滲出,顯然都是舊傷。

    “那個?人,是在秘境里你一直維護的人嗎?”蕭堂情靠著石頭, 他看著季觀棋, 道:“你們什么關系?”

    “與你何干?”季觀棋讓路小池自己走,就是因為他知道以?蕭堂情的性格,只怕要?糾纏不休,他不想牽連別人, 更不想給自己留一個?牽扯不清的麻煩,只是道:“若是為了洗髓丹而來, 洗髓丹我已經?吃了,想要?找我的麻煩, 隨時恭候,但我要?提醒你一句,勿要?牽連無辜。”

    “若是我非要?找他麻煩呢?”蕭堂情心里憋著氣,他要?看季觀棋到底能?為這個?人做到什么地步。

    然而,他只見季觀棋無奈嘆了口氣,而后目光落下了自己的身上,沒?有半點曾經?的溫情,只剩下冷漠,他聽到對?方說:“玄天宗弟子不得修煉邪道功法,違者逐出師門,且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誅之,蕭堂情,你明白我的意思。”

    季觀棋從?未用拿捏旁人把柄的事情威脅人,做起來不太熟練,但不妨礙這句話已經?讓蕭堂情的臉色都變了。

    蕭堂情怒極反笑,他氣得胸口鈍疼,卻依舊要?上前一把攥住了季觀棋的衣服,咬牙道:“你威脅我?季觀棋,你威脅我?”

    他生氣的其實并不是季觀棋威脅他,而是季觀棋并非是為了自己的安全威脅他,反倒是為了別人來威脅他。

    “是,我威脅你。”季觀棋半蹲下身子,平靜地望著他,道:“所以?你給我記住了。”

    那一眼似乎是讓蕭堂情如同一盆涼水兜頭澆下,頓時清醒過來,兩人四目相?對?之時,蕭堂情終于?放低了姿態,他低啞著聲音道:“我沒?有要?對?他怎么樣,我只是想要?問你的行蹤。”

    季觀棋并不意外,他早知道蕭堂情遲早要?來找自己,大?概率就是為了那枚洗髓丹。

    “我不是為了洗髓丹。”似乎是猜到了季觀棋在想些什么,他立刻解釋道:“我……我是……”

    “嗯?”季觀棋倒是有耐心,路小池不在這里,蕭堂情又受了重傷,除了他不能?立刻殺了蕭堂情之外,對?方已經?沒?什么能?力威脅他。

    蕭堂情不能?死在這里,玄天宗向來護短,若是對?方真的死這了,只怕整個?清泉派都難保。

    季觀棋太清楚其中利害了,除非殺他于?其他地方,又或者是旁人殺他,不過想這些都為時過早,眼前這人總是糾纏不休才是真的麻煩。

    “我是想要?來跟你說。”蕭堂情頓了頓,忽然還?想起了一個?關鍵人物,他道:“離烏行白遠一些。”

    季觀棋聞言,稍稍挑起眉梢,似乎是沒?想到蕭堂情會提起這件事情,他的目光從?眼前人臉上掃過,最后才道:“這是我的事情,不勞掛念,既然不是為了洗髓丹,那就不用再來找我了,我們之間也沒?那么深的交情。”

    “多年?師兄弟之情,你就真的不管不問了嗎?”蕭堂情的呼吸里都帶著濃重的血腥氣,他瞧著眼前人,明明和上輩子一模一樣的容貌,可卻陌生得讓他有些認不出來,他最后依舊懷著僥幸的心理,問道:“為什么?”

    季觀棋沒?有回答他,目光十分平靜,只能?聽到夜風呼呼的聲音,卻吹得蕭堂情心都涼了半截,他的手微微發顫,忽然明白了季觀棋這沉默的意思。

    他一直都在履行一個?作?為大?師兄的職責,可是他們有真的把他當成過大?師兄嗎,既然沒?有,現在又有什么臉面來要?求他顧及所謂的師兄弟之情。

    最終季觀棋還?是自行起身離開了菜園子,連半句話都不想在跟蕭堂情說了。

    路小池在院子里等了一會兒,小北看他嘴巴上有血,而且臉上和身上都臟兮兮的,有些害怕,道:“大?師兄,是不是誰欺負你了?”

    “沒?有,我自己摔得。”路小池笑了:“下過雨有些路滑。”

    小北聞言,這才算是松了口氣,道:“那大師兄你要小心點,摔成這樣,可不要?破相?了。”

    “沒?有,沒?傷到臉。”路小池摸了摸小北的腦袋,將人哄著去睡覺了,一抬頭便看到從?外面走來的季觀棋,連忙起身一瘸一拐走上前,第一時間就是看看季觀棋身上有沒?有受傷,連聲問道:“他有沒?有跟你動手?你有沒?有受傷啊?哎!我就說這玄天宗沒?好人!”

    他連整個?玄天宗都罵上了,罵罵咧咧地將季觀棋渾身看了一遍,一抬眼便瞧見對?方眼中帶笑,問道:“季公子,你笑什么?”

    “擦擦臉吧。”季觀棋無奈道:“他不會再來了。”

    “真的嗎?!”路小池瞪大了眼睛,顯然是非常高興,他連聲道:“季公子,你餓了吧,你快去休息,我給你做好吃的。”

    他有些懊惱道:“剛剛都忘記給你做吃的,就記得蹲在這里等?你。”

    “不用,我不餓。”季觀棋拍了拍路小池的肩膀,道:“我就是有些困了,先?去睡一覺,你也早點休息。”

    “好好。”路小池連聲應道:“也對?,你是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又遇到那個?倒霉催的,肯定累了,那你快去休息,明天我去打一只野兔回來給你補一補。”

    季觀棋沒?有拒絕,他拿了枚丹藥給路小池,以?防止蕭堂情那一腳會給他留下暗傷,而后便去屋子里歇息,他獨自靠在床上,透過窗戶看外面的月光,桌子上還?有之前路小池送的兩壺竹葉酒。

    第二天一早,路小池就來給季觀棋送早飯了,他特地起了個?早去煮了菜粥,而且他師尊說往里面放點山藥會更加補氣,對?身體好,他天不亮就開始生火,熬了一早上端著熱騰騰的粥來到了季觀棋的門前,輕輕扣門道:“季公子,你醒了嗎?”

    屋子里沒?有聲音。

    路小池以?為是季觀棋睡著了,雖然往常輕輕敲門他就能?立刻醒來,但是畢竟昨晚還?跟人交戰了,指不定是太累了,于?是路小池思索了了一下,再次扣門,然而里面什么聲音都沒?有,路小池便道:“那我進來了,我把粥放在桌子上。”

    說完,他推開了門,然而里面的被子都疊得整整齊齊,一瓶丹藥放在了桌子上,還?壓著兩張符紙和一枚玉佩。

    路小池的臉色頓時變了,他似乎是意識到了什么,上前將粥放在了桌子上,就看到一封信,上面寫著:

    一瓶回春丹用來療傷,兩張傳音符,有事可喚我,若是有人來要?,就將其中一張給他,不必強爭。

    玉佩里含有我的劍氣,可做一次攻擊,慎用。

    山高水長,來日相?逢。

    “季公子。”路小池愣了一下后,立刻反應過來,他轉過頭沖出了大?門,小北他們幾個?正?在撿落葉,只見到自家大?師兄風一般沖了出去,有些不解道:“大?師兄這是怎么了?”

    路小池自然是去找季觀棋,可他不知道季觀棋去了哪里,放眼望去早就沒?了身影,天高海闊,還?不知道下一次相?逢會在什么時候,他有些懊惱于?自己怎么沒?察覺到昨晚季觀棋就想離開的心思。

    這整個?山脈太大?了,他在宗門附近繞了一圈,最后回來的時候鞋子和衣擺都濕透了,小北他們有些好奇地看過來,然后又看看路小池身后,問道:“大?師兄,怎么就你一個?人回來了?季公子呢?”

    “季公子。”路小池深吸了一口氣,笑著道:“季公子去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他什么時候回來?”小北道:“山上的野柿子熟了,我還?準備給他摘一筐呢。”

    “我也不知道。”路小池頓了頓,道:“反正?早晚都會再遇到的。”

    他其實早就猜到了,季觀棋也不會在清泉派待得太久,那人的性格本身就是喜歡自由?,生性灑脫的,只是沒?想到分離來得這么快,而且他傷勢還?未完全好,這么一想路小池就有點怨上了蕭堂情,要?不是那人忽然來打擾他們,季觀棋也不至于?連夜就走了。

    然而就在他想起那個?糟心人的時候,一抬頭就瞧見了對?方,路小池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定眼一看,居然真的是這個?人!

    “你來干什么!”路小池怒道,完全沒?了之前認慫的模樣。

    “季觀棋呢?”蕭堂情面色依舊有些蒼白,他手中提著不知道從?哪里來的藥草,道:“這是給他養傷的。”

    “他已經?走了。”路小池氣得胸口都疼,他道:“要?不是你來,他還?不會走。”

    “他走了?”蕭堂情愣了愣,似乎是沒?想到季觀棋居然現在就離開,他略微皺眉,似乎是有些不相?信,正?準備往前親自搜查的時候,卻不想剛剛踏入之前季觀棋所劃的線時,旁邊的清泉派石碑上的字透著凜冽的劍芒,逼得蕭堂情不得不后退,他看得出這是季觀棋留下來的。

    路小池顯然也不知道這個?,看到之后,眼里露出了驚訝。

    “他去哪里了?”蕭堂情問道。

    “你問我,我問誰?”路小池那張嘴可是向來不饒人的,他瞧著蕭堂情,道:“你一直叫他大?師兄,你連你師兄去哪都不知道,還?好意思來問我?哦對?,現在季公子已經?不是你師兄了,那就奇了怪了,又不是你師兄,跟你也沒?關系,你何必問別人的去路,難道你不知道他不想見你嗎?”

    蕭堂情臉色白了幾分,他道:“你在說些什么?”

    “他身上的傷拜你所賜,傷勢未愈就因為你的到來而不得不離開,連養傷的時間都沒?有,你是怎么好意思問他去了哪里?”路小池梗著脖子道:“我若是你,便是這一輩子都沒?有臉面再出現在他面前。”

    蕭堂情握緊了刀刃,可是瞧著這劍芒,心里很清楚季觀棋對?這個?清泉派的重視程度,他深吸了一口氣,最后再問了一遍,道:“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路小池也再次回答道:“你別問我了。”

    “他能?給你們用劍氣刻字,定然也給了你們傳音符,東西給我。”蕭堂情緊盯著路小池,那眼神看得路小池都有些發慌,他忍不住心里想著季公子猜的還?真是沒?錯,這人果然要?傳音符。

    最后他按照季觀棋說的,將一枚傳音符扔給了蕭堂情,并且還?不忘記補一句:“快走快走!晦氣!”

    說完,便立刻帶著小北他們進了院子里,也不想再搭理蕭堂情,原以?為蕭堂情會發難,卻不想最后那人只是在門口站了許久,最后沉默地轉身離開了。

    看到蕭堂情離開,路小池這才松了口氣,背后也起了一層冷汗,然而肩膀上卻搭著一只手拍了拍他,他一轉頭便看到老道,立刻道:“師尊。”

    “做的很好。”老道笑著道。

    路小池看了眼外面,又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他道:“也不知道季公子有沒?有帶傘,下雨了。”

    季觀棋自然是沒?有帶傘的,不過倒也沒?淋著雨,也算是他幸運,剛到客棧剛好下雨,修者雖然也能?使用避雨符,但符咒一般都很貴,沒?誰會奢侈到這個?地步,為了避雨專門使用避雨符。

    “客官是打尖兒還?是住店啊?”店小二迎了上來。

    “住店。”季觀棋給了銀子,道:“再給我準備二兩好酒和下飯菜。”

    “好嘞客官,您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去安排!”店小二樂開了花。

    季觀棋來的是玄金山旁邊的一座名為天蛇城的地方,一聽名字就知道是屬于?萬獸宗的領域,這做城池和百鳥城一樣,只是裝飾品多以?蛇形為主,而中間的更是一頭三頭蛟的雕塑。

    他看了眼城池中心的三頭蛟圖騰,就想到了在福地洞天里遇到稽星洲時,對?方似乎就是要?去收服三頭蛟,也不知道有沒?有成功,是否順利。

    不過他這次來不是為了別的,而是要?去萬獸宗一趟,青鸞是當初他送給烏行白的靈獸,體內有烏行白的印記,季觀棋對?這些并不是非常了解,并不知道如何抹去印記。

    青鸞對?這座城顯然是帶著一點挑釁意味的,鳥和蛇幾乎可以?算是天敵中的一種?了,季觀棋將它小小模樣張開翅膀在桌子上到處走,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就忍不住想笑,拍了拍它之后低聲警告道:“不準惹事。”

    店小二將酒和吃的送了過來,他選擇了最不起眼的角落,但即便這樣,來來往往的人還?是會多看他幾眼,之前得到的掩飾容貌的玉佩已經?碎了,本來這等?稀罕物就比較難得,他被看得多了,都想去交易行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在買一個?。

    “聽說了嗎?”幾個?人從?外面走進來,剛一落座就開始說話,季觀棋下意識聽了一耳朵,轉頭就看到青鸞也在側著腦袋聽著。

    “什么?”一旁的人問道。

    “少宗主收服了一頭三頭蛟,現在正?在府邸里呢,我聽聞五日后將會第一次出來兜風,為了慶祝這個?,交易行那邊特地放出了不少好東西,估摸著天蛇城最近要?來不少人了。”這人笑著道:“我聽說啊,少宗主收服這三頭蛟可算是兇險萬分,不過好在最后沒?出什么事兒,這可是三頭蛟啊!”

    “那是蛟為百蛇之首。”另一人說道:“不過我記得之前少宗主在天蛇城的靈獸是一條赤煉蛇,脾氣極其火爆,又愛吃醋還?記仇。”這人壓低了聲音道:“那這條蛇呢?”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一開始說話的人輕輕拍了拍桌子,吸引了全桌人的目光,道:“我聽小道消息說,這赤煉蛇也會上交易行的拍賣會,壓軸的!”

    其他人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赤煉蛇,而且還?是稽星洲的靈獸,戰斗力非比尋常,誰要?是買到那可真算是增添了不少助力。

    這說得有模有樣的,但是旁邊的季觀棋卻不以?為意,以?他行走多年?的經?驗來看,大?多數的小道消息只能?反著聽,當不得真,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給青鸞也倒了半杯。

    “不過按照他們這么說,看來稽星洲還?在這天蛇城內。”季觀棋頓了頓,看了眼正?在低頭啄酒的青鸞,想著還?是得要?拜訪一趟才行,總不能?讓青鸞體內一輩子都帶著烏行白的印記,他摸了摸青鸞,道:“少喝點,等?會醉了。”

    他提醒得晚了點,這酒度數有些高,青鸞顯然有點小暈乎了,扭過頭還?啄了季觀棋好幾下。

    等?到了晚上,原本安靜的客棧里忽然傳來了吵鬧聲,半夜有人一直在敲門,正?在修煉的季觀棋睜開眼,他推開門稍稍看了眼,發現是幾個?受了傷的修士來了,一股血氣漫開,季觀棋看了眼那幾人,旁邊幾人都是輕傷,唯獨中間一個?傷的稍微重一些,但也不危及性命。

    “也是倒霉,押一趟鏢,沒?想到城外能?遇到高階靈獸。”重傷的那人怒道:“定要?上報給萬獸宗!”

    “很久沒?有在城外看到高階靈獸了,你看清楚是什么嗎?”另一人問道。

    “沒?有,只感覺很大?,而且很重。”這人嘆了口氣,道:“它跑得太快了,根本看不清楚,嘶,疼死我了。”

    季觀棋關上了門,自家青鸞喝多了之后就睡覺,他看著外面,倒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想著明日得要?去一趟萬獸宗了。

    不過很快,他的傳音符里就聽到了聲音,拿出來的時候,就聽到路小池在里面說道:“季公子,昨夜的那人來了,說是要?找你,你可得小心啊。”

    “你們有受傷嗎?”季觀棋問道。

    “沒?有,他看到你留下來的劍芒之后就走了,不過還?拿走了一道傳音符。”路小池頓了頓,又問道:“季公子,你還?好嗎?”

    “還?好,多謝照顧。”季觀棋笑著道:“保重。”

    結束了傳音的路小池還?盯著傳音符看,他其實想問的是季觀棋還?會不會回來看看他們,但又想到其實他們也不過是萍水相?逢,已經?受了對?方如此?之多的恩惠,不宜再多問了,便想著明早再去神廟求一求,希望季公子一切平安。

    而此?刻,蕭堂情正?獨自走在路上,直到看到了一人,他忽然停住了腳步,立刻半跪下來,道:“弟子恭迎師尊。”

    來者正?是烏行白,只是此?刻的他和往日有些不同,不僅方天畫戟不在身邊,就連身上也只是披著外袍,似乎是匆匆趕來的,他垂眸看著跪下的蕭堂情,問道:“季觀棋呢?”

    “大?師兄已經?走了。”蕭堂情說道:“弟子也不知道他的去路。”

    “他的傷勢如何?”烏行白問道。

    蕭堂情其實看到過季觀棋了,也知道對?方其實看上去傷勢已經?痊愈得差不多,已然沒?什么大?事,但話到了嘴邊,卻開口道:“傷勢嚴重,經?脈傷得厲害,身體羸弱,經?常嘔血。”

    “……”烏行白頓了頓,他眉頭驟然緊鎖。

    “大?師兄傷得太重,如今也不知去向,弟子立刻去尋,若是有消息立刻告知師尊。”蕭堂情說道:“師尊請放心。”

    “他會去哪?”烏行白的語調和往日并無不同,但蕭堂情察覺到里面似乎帶著一絲本不應該出現在烏行白身上的嘶啞,他微微一愣,而后才反應過來,腦子里快速轉動,面不改色道:“想必大?師兄如今身體虛弱,應當走不遠,離這里最近的也就是天蛇城了。”

    他想的是,季觀棋既然連夜離開,且身體已經?好的差不多,想必會走山路,避開他們,甚至直接御劍而行,日行千里,只要?拖出烏行白的時間越長,季觀棋就會離開得越遠,那么烏行白找到他的可能?性也就越低。

    烏行白垂眸看著蕭堂情,他沒?有吭聲,寂靜的氛圍讓蕭堂情有種?自己謊言被識破的感覺,頓時額角冒出冷汗,但很快就聽到烏行白微不可查地應了一聲,他再次抬頭時,已然不見對?方的身影。

    夜風拂過,原本烏行白站立的地方,落葉上沾染了一抹不易察覺的血痕。

    第035章 抹除印記

    玄天宗位于天蛇城的辦事處就?在東城處, 而交易行則是在西城,季觀棋一大早就?給稽星洲下了拜帖,說明今早前往, 于是一大早就?帶著青鸞去了。

    往常稽星洲在外的名聲都是經商奇才, 非常擅長管理?交易行和?拍賣會, 而且有著極高的御獸天賦, 幾乎沒有他不能?收服的靈獸,且為人比較圓滑,待人接物無一不稱好的。

    上輩子季觀棋也去過玄天宗, 在他印象里,稽星洲其實是個很重?視門面的人, 不會讓自己?管轄區域亂糟糟的,然而當他今日來到?這里時,卻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這是……”他眼睜睜地看著一群人從?自己?的面前慌慌張張跑了過去,若非對方穿著萬獸宗的服飾, 只怕他真的以為自己?走錯地方了。

    “是季公子嗎?”一道聲音響起,季觀棋轉頭看去,只見一弟子上前恭敬道:“少宗主?已經在后院等候, 請季公子隨我前來。”

    “多謝。”季觀棋應了一聲。

    他跟在了對方的身后, 朝著后院走去,因為這里時天蛇城,里面建筑上雕刻著的都是蛇的紋路,走在前面引路的弟子十?分抱歉道:“近日走失了赤煉蛇, 所以正在到?處尋找,府中有些亂, 還請公子海涵。”

    “赤煉蛇?”季觀棋忽然想起昨天客棧那幾個修士的話。

    “是的,是少宗主?的靈獸, 因為最近帶回來三頭蛟,因此赤煉蛇可?能?心情?不好,無意之間溜了出去。”這名弟子也是第一次遇到?這件事情?,苦笑道:“我們少宗主?也是忙得焦頭爛額,就?是這里了,公子請。”

    稽星洲讓人將他帶來了后院,對方正坐在亭子里,看到?季觀棋來了之后,立刻起身道:“沒想到?咱們這么?快就?能?見面了。”

    “的確。”季觀棋笑了一聲。

    “這次來是為何事?住多久?”稽星洲讓季觀棋坐下后,給他倒了杯茶,道:“不如直接住我這里吧,屋子多,正好咱們可?以切磋切磋。”

    “這次來還真是有事情?需要稽兄幫忙。”季觀棋將自己?懷里的青鸞拿了出來,對方也見過青鸞了,算起來還是當初在福地洞天里還是青鸞引路的,看到?這只小鳥之后,稽星洲心中已然猜到?了一點,道:“我記得青鸞乃是高階靈獸,且是非常罕見的飛行靈獸,極為難尋,更別說馴服了。”

    青鸞仿佛知道對方在夸贊它?,囂張地張開了一邊翅膀,在桌子上走了一圈,展示自己?華麗的羽翼。

    季觀棋:……

    一般來說,靈獸和?主?人的性格會比較相似,季觀棋尋思著自己?也沒有這么?愛嘚瑟的,但是烏行白……那就?更不可?能?了,他嘆了口氣,只能?將這歸于青鸞可?能?是在鎮南殿里憋壞了。

    一旁的稽星洲見狀強忍笑意,他道:“這靈獸似乎是你當年送給鎮南仙尊的生辰之禮,所以你來是為了……”

    “我想抹去仙尊在青鸞體內的印記。”季觀棋說道。

    稽星洲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季觀棋,往日傳聞他也不是沒聽說過,洞天福地的那一面他也猜到?了這兩人之間估計有什?么?不為外人知曉的矛盾,只是現如今季觀棋的做派,是真的想要和?玄天宗,不,應該更準確點說,是要跟烏行白撇清關系了。

    “能?做嗎?”季觀棋問道。

    “能?,但這種事情?,非常麻煩,價格可?不低。”所有收服靈獸,給靈獸加印記的方式都是從?萬獸宗流傳出去的,他們自然有解開印記的方式,便說道:“你確定嗎?其實最好的辦法?是讓印記的主?人自行解除印記,十?分簡單方便。”

    季觀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不可?能?,他只得道:“多少靈石?”

    修者行走世間,凡塵之物用銀子,但涉及修為之類的東西,則是靈石,既然要請稽星洲出手,自然是要出靈石的,而且大概率要出很多。

    果然,稽星洲笑了聲,道:“咱們也算是有交情?了,就?一百上品靈石。”

    季觀棋有點懷疑稽星洲是不是看過他的乾坤袋了,不然怎么?能?把數字卡得這么?準,然而他也知道這不可?能?,乾坤袋除非是自愿或者主?人死了,才會被別人看到?里面的東西,否則任憑旁人修為再高都看不到?的。

    他一咬牙,道:“好。”

    稽星洲挑起眉梢,問了句:“值得嗎?”

    “值得。”季觀棋應道。

    這一下稽星洲更好奇這對師徒之間到?底怎么?回事,可?看這樣子,季觀棋肯定不會回答的。

    既然季觀棋已經答應了,稽星洲便也不再耽擱,他抬手用靈力輕輕觸碰著青鸞,青鸞立刻張開翅膀有些暴怒,季觀棋連忙安撫道:“別急,別急,不會傷害你。”

    有了季觀棋的安撫,青鸞仰起脖子叫了一聲,它?遲疑地收回了翅膀,用腦袋蹭了蹭季觀棋的掌心。

    “你控制好它?。”稽星洲說道:“我看看它?體內用的是何種印記。”

    “好。”季觀棋應了一聲,青鸞很親近他,聽話地任由稽星洲的靈力籠罩著自己?,沒有剛才反抗暴怒的模樣。

    然而這簡單的查看卻持續了很長時間,季觀棋雖不太了解這些,但也察覺到?似乎有些不對勁,稽星洲則是抬頭看著季觀棋,臉色有些微妙。

    “怎么?了?”季觀棋有點緊張。

    “嗯……”稽星洲頓了頓,道:“我……我再查探一次。”

    他的靈力再次從?青鸞的身上掠過,片刻后,無奈地看著季觀棋,問道:“你自己?問過仙尊用的是何種印記嗎?”

    “沒有。”季觀棋應道,而且除了萬獸宗的人,旁人也不知道如何查看非自己?的靈獸體內印記。

    季觀棋給了點吃的給青鸞,它?便不管這些,稽星洲沉默的樣子讓季觀棋心中沉了沉,他開口問道:“烏行白對它?做了什?么??”

    這一次他是直接稱呼了烏行白的名字,而非“仙尊”,更不是“師尊。”

    甚至就?連稽星洲都能?察覺到?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氣。

    “倒不是什?么?大問題。”稽星洲無奈道:“你知道一般靈獸分為兩種,一種是自己?收服的靈獸,給它?下印記,便是自己?的靈獸了,而另一種則是本命靈獸。”

    “我知道。”季觀棋心中隱隱浮上來一種猜測,可?他還是有些不解道:“但據我所知,本命靈獸只有萬獸宗的弟子才會。”

    “是這樣的,但我不知道為何,青鸞體內的印記的的確確屬于鎮南仙尊,然而卻不屬于普通印記。”稽星洲補充道:“是本命印記,且很奇怪的是,不是普通弟子的印記,是屬于真傳弟子印記,這種給靈獸種下印記的方式只有真傳弟子會,且屬于萬獸宗絕密,從?不外傳。”

    稽星洲摩挲著手中的杯盞,他面上平靜,顯然心中卻已經涌起了驚濤駭浪,說道:“一旦種下本命印記,靈獸和?他便是心有靈犀,或者說靈獸就?是另一個他,靈獸所做便是他所做,靈獸所想便是他所想,甚至是他本身最直接了當的表達。”

    季觀棋端坐原地沒有動,他也沒有打斷稽星洲的話。

    “然而,即便是萬獸宗弟子,也鮮少敢給靈獸種下此等印記,因為一旦種下,就?如同我們的本命武器一樣,靈獸一旦受傷,會反噬到?對方的身上……若是……”稽星洲頓了頓,他看了眼季觀棋的臉色,這才遲疑道:“但是奇怪的是,一般本命印記可?以鎖定靈獸的位置,甚至短暫地控制靈獸,但一定會有使用過的痕跡,可?是這個沒有,從?未使用過,而且還……”

    “能?強行解除嗎?會對青鸞有影響嗎?”季觀棋有些忍不了了,打斷了稽星洲的話,他聲音略顯低啞,道:“可?以嗎?”

    稽星洲想了一會兒,點頭道:“可?以,不過費點時間,只怕近幾日你都需要住在這里了,強行解除的話,青鸞倒是沒事,但仙尊可?能?……要遭反噬了,你剛好問對了人,整個萬獸宗會這種的,只怕只有我和?我爹了。”

    “那就?解除吧。”季觀棋松了口氣,他低聲喃喃道:“解除了,就?好了。”

    他甚至不去詢問烏行白會受到?什?么?樣的反噬,他不想知道。

    只要不讓青鸞遭罪就?行。

    “好。”稽星洲默默咽下了后面的話,他道:“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是得將此事告知一下我的父親。”

    季觀棋點頭應了,畢竟這涉及到?了萬獸宗宗門內部?的絕密功法?泄露,的的確確是讓稽星洲有些著急了,傳音發出去之后,稽星洲便道:“你跟我來密室,解除這個印記,需要費一些時間,你帶著青鸞過來,我會安排你住在密室旁邊,只要有你在,它?就?會平靜很多。”

    “好。”季觀棋應道。

    青鸞歪了歪腦袋看著季觀棋,它?啄了兩下對方,但是不重?,最后也只是張開翅膀撲到?了季觀棋的肩膀上不動彈了。

    “它?不太高興。”稽星洲說道:“但很快,它?就?是自由的。”

    “嗯。”季觀棋起身道:“麻煩稽兄,多謝。”

    稽星洲給青鸞準備的密室很大,他道:“這里以前是準備給三頭蛟準備的,奈何它?來了之后不住這里,非要搶奪赤煉蛇的密室。”

    “所以赤煉蛇跑了?”季觀棋問道。

    “氣跑了。”稽星洲也頗為頭疼,他的靈獸眾多,不少性格有些怪異,三頭蛟本就?性格霸道,而且喜歡搶地盤,而赤煉蛇又偏偏很容易小心眼,愛吃醋,氣性大,盡管稽星洲已經很小心在平衡靈獸之間關系了,卻沒想到?還是鬧崩了,只能?讓人在四處尋找。

    季觀棋想了想,道:“要不你可?以去城外樹林找找,昨夜我聽說有鏢局路過那邊遭遇了靈獸襲擊。”

    稽星洲無奈道:“讓人去了,的確是赤煉蛇,但是去晚了,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青鸞倒是比較喜歡這里,它?長著翅膀盤旋了一圈,而后直接化為了原型,占據了大半個密室,舒舒服服地蹭了蹭自己?的羽毛,尋找一個舒服的地方趴著。

    “它?喜歡就?好。”稽星洲說道:“消除印記的時候它?可?能?情?緒不太好,你盡量安撫,三天之內應該就?能?消除干凈了。”

    “勞煩稽兄。”季觀棋拱手謝道:“若是稽兄他日有任何事情?,盡管提起,我定不會推辭。”

    “眼下倒是有一件事情?。”稽星洲是真的不客氣,直接道:“若你下次遇到?江相南,煩請替我道個歉。”

    “你做了什?么??”季觀棋有些困惑,他道:“你自己?不去道歉?”

    “能?道歉,早就?道歉了。”稽星洲難得有些尷尬道:“麻煩告知他,那日之事,并非是我本意,若是他覺得冒犯了,提出任何要求,我皆可?答應。”

    至于具體是什?么?事情?,他顯然難以開口,季觀棋瞧了眼他,微微皺眉道:“我只能?答應你若是能?遇到?他,必然將這話原封不動地告訴他,但他會不會答應,我就?不知道了。”

    “這也就?行了,多謝。”稽星洲無奈笑道。

    三頭蛟,蛇性本淫。

    然而不等季觀棋思考這件事情?,稽星洲似乎是察覺到?了,立刻補充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季觀棋點了點頭,沒有吭聲。

    青鸞本來是想要拍拍季觀棋的,想起自己?已經是原型,這么?大的翅膀拍下去,恐怕季觀棋受不了,便干脆湊過去努力蹭了兩下他,硬是讓季觀棋往后踉蹌了兩步,和?稽星洲之間隔開了一段距離。

    “觀棋兄,開弓沒有回頭箭。”稽星洲最后提醒了一遍。

    “我明白。”季觀棋點頭應道,稽星洲便不再多言,神識直接籠罩了青鸞,開始要將烏行白留在青鸞體內的印記強行抹掉。

    他未說完的那半句話是,若是強行抹除,對于烏行白而言,這種反噬無異于撕碎神識的酷刑,常人無法?忍受。

    但他又覺得其實說出來恐怕也無用,季觀棋很顯然已經和?烏行白恩斷義絕了。

    “他可?能?猜到?這是你的授意。”稽星洲看著眼前十?分平靜,沒有半點掙扎反抗的青鸞,開口說道:“因為若是我強行抹掉,青鸞必然反抗,他會有所察覺,那即便是我爹來也無法?抹除印記。”

    “因為我在身邊,青鸞不反抗了。”季觀棋摸了摸青鸞,道:“那就?讓他知道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得罪烏行白的地方也不少,洗髓丹算是一件,這個又算是一件,雙方早就?有著生死之仇,再多這一件事情?也無妨。

    第036章 說清楚

    天蛇城外?的樹林里?, 烏行白根據蕭堂情所指的方向朝這?邊趕來,途徑這?里?的時候卻忽然停頓下來,他略微皺眉, 目光落在了四周的灌木從中, 總能覺得里?面有東西在盯著自己, 目光如同游蛇一般附著在身上?。

    “滾出?來。”他開口道。

    里?面的東西并不搭理這?話?, 依舊緊盯著對方,獸類總是對鮮血之類極為敏感,特?別是比較殘暴的攻擊性靈獸。

    見這?東西不肯出?來, 他也?不想在此多耽誤時間,立刻就?要離去, 卻不想叢林里?的靈獸驟然猛撲了出?來,烏行白這?才看?清楚了對方的身影,渾身赤紅發黑,體型極粗, 站起來的時候能看?到它?狹長蛇目后帶著火紅色的花紋,極為耀眼奪目,但也?證明了這?蛇有毒。

    “赤煉蛇?”烏行白一眼就?認出?了這?條蛇的來歷, 不過對這?條靈獸, 他倒不是畏懼,只是有些被它?擋路的煩躁。

    赤煉蛇吐著蛇信子?,得意洋洋地彰顯著自己的鱗片花紋,試圖讓對方害怕, 見烏行白沒有半點畏懼,頓時有些不爽了, 繞著他轉了幾圈,還沒等它?進行攻擊, 對方便直接繞開了它?就?要離開。

    赤煉蛇在這?里?,說明稽星洲應該也?在這?里?,想起福地洞天里?稽星洲和季觀棋的關系,烏行白的臉色就?不太好看?。

    只是這?一動作讓一向愛出?風頭的赤煉蛇都頓了頓,它?下意識憤怒地拍了拍尾巴尖,發出?了嘶嘶的低鳴聲,見烏行白頭也?不回,頓時怒從心起,又嗅到了對方身上?的血氣,便立刻直接撲了過去。

    它?是屬于高階靈獸之一,極為難得,戰斗力和毒性都是一等一的強,若是被它?咬傷一口,即便是烏行白也?得為這?毒素煩惱一陣子?。

    只是這?赤煉蛇都未能近他身就?被直接挑開了,打蛇打七寸,烏行白可?沒空跟它?廢話?,直接用旁邊的樹枝以靈力貫通,將?這?條蛇扔得遠遠的,壓根兒沒有半點猶豫。

    烏行白出?招干脆利落,以至于赤煉蛇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躲閃了,整條蛇都倒飛了出?去,直接砸斷了兩根樹干,烏行白將?手中的樹枝扔了,料想那蛇也?不敢再上?前了,卻不想剛走兩步,忽然就?感覺心神俱痛,下意識站在了原地。

    這?種疼痛來得及突然,沒有半點預兆,卻與往常那些皮肉之苦不一樣,仿佛是從靈魂深處開始撕扯。

    烏行白悶哼了一聲后,反手扶住了樹干,唇角溢出?了一縷血痕。

    而此刻正在地下密室清理體內印記的青鸞似乎是有點兒躁動,它?仿佛明白季觀棋和稽星洲想要做什么,有些反抗,然而卻被季觀棋一直抱著,因此又不敢大幅度地掙扎,生怕將?人弄傷了,只能低低哀鳴。

    “沒事的。”季觀棋低聲安撫道:“很快就?會好的。”

    青鸞蹭了蹭季觀棋。

    “它?似乎是感覺到了什么。”稽星洲也?皺起了眉頭,道:“這?才剛剛開始。”

    “什么意思?是青鸞不愿意嗎?”季觀棋問道。

    “我現在還不太確定?,我再試試。”稽星洲看?著眼前的青鸞,這?只鳥幾乎是憤怒地看?著稽星洲,然后又求饒一般看?著季觀棋,輕輕哀叫著,聽得季觀棋有些心疼,問道:“它?疼嗎?”

    “……”稽星洲嘆氣道:“它?不疼,這?個消除印記,它?不會覺得疼痛或者難受。”

    顯然青鸞是真的聽懂了稽星洲的話?,對著他怒目直視,就?連脖子?上?的羽毛都炸開了,然后就?被季觀棋直接抱住了,道:“青鸞,聽話?。”

    城外?的烏行白呼吸有些急促,他緊閉雙眼,緩了緩之后抬手抹了把唇角,看?著手背上?的血跡,喃喃道:“青鸞。”

    他眼底頓時浮出?了怒色:“萬獸宗,稽星洲。”

    顯然,他是覺得這?是稽星洲要抹去青鸞體內屬于他的印記。

    “觀棋兄。”正在為青鸞抹去印記的稽星洲額頭汗水往下淌,他看?起來也?是非常費勁,只能道:“我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我感覺,你師尊好像就?在這?附近,不然明明印記沒有啟用,青鸞的反應不該是這?么劇烈的。”

    “他在附近?”季觀棋的臉色變了變,而后道:“我應該怎么做?”

    雖然他現在根本不想看?到烏行白,但若是為此影響到了青鸞體內印記,反而得不償失,這?一次他說什么都要把這?個印記給消除掉,否則只要有這?本命印記在一天,他隨時都能找到他們。

    “若是可?以,觀棋兄可?否去拖住仙尊。”稽星洲滿頭大汗道:“否則離得太近了,青鸞太容易受到他的影響。”

    “怎么拖住?拖多久?”季觀棋問道。

    “一個時辰。”稽星洲道:“只要這?一個時辰,仙尊不要踏入天蛇城就?可?以,一個時辰之后我已經覆蓋了整個印記,就?不用擔心了,但你記得,一個時辰之后你必須回來安撫青鸞,否則印記被覆蓋住,它會有種被拋棄的感覺,需要你的安撫。”

    “我明白了。”季觀棋應道,他起身拿著劍準備出?去,身后的青鸞驟然掙扎起來,顯然也?要跟著季觀棋出?去,季觀棋立刻抱住它?,低聲道:“等我回來,等我回來好不好?”

    他溫柔地安撫著這?只鳥,摸了摸青鸞道:“等我回來帶你去吃很多好吃的,喝各種好酒。”

    “一個時辰。”稽星洲再次提醒道:“不能多,不能少。”

    “好。”季觀棋想了想,將?自己貼身的乾坤袋留在了青鸞的旁邊,這?是跟在他身邊最久的東西,上?面沾染著它?的氣息,平常青鸞沒事兒就?喜歡啄兩下,他道:“我等會就?回來了,乖青鸞。”

    說完,便不再耽擱,立刻拿著劍徑自出?了門,按照稽星洲給他指的方位去。

    他其實不想見烏行白,但若是這?一次之后就?能斷掉他和青鸞的關系,也?未嘗不可?,更何況只是拖住烏行白,若是運氣好的話?,也?許不用露面也?能拖住。

    “噗——”烏行白再次嘔出?血的時候,他反手拿出?了傳音符,正準備直接給稽星洲傳音,又想著或許直接聯系他們萬獸宗的宗主比較好,可?最后還是將?傳音符燒了。

    “該死的。”他咬著牙,手指緊緊抓著樹干,手背青筋暴突,顯然是疼得厲害了。

    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這?青鸞體內的是什么印記,而能去除這?個印記的,不是稽星洲,就?是他爹。

    他衣服遮擋著的地方,浮現了一抹符文,他似乎也?察覺到了,立刻攏了攏衣襟,將?其遮住,強行壓下浮現出?來的符文,聲音嘶啞道:“神識受損了。”

    他清楚地感覺到青鸞就?在這?天蛇城,也?能察覺到他留在青鸞身上?的印記正在被覆蓋,神識被剝離的劇疼讓他渾身微顫,卻硬是咬著牙一聲不吭,扶著樹起身,略微踉蹌地準備朝著天蛇城走去,他沒走兩步,就?停下來,面露痛色,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背,那符文竟然再次顯露出?來。

    符文淌過的地方,竟然露出?了猙獰的傷疤,層層疊疊,不像是新傷。

    “麻煩……”他聲音發顫,抬起左手覆蓋在了右手的符文上?,利用靈力將?符文強行壓制下去,但僅僅是這?么一小會兒,他胸膛前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浸透了,他的手一直在發顫,但動作嫻熟,沒有半分?耽誤,顯然已經習慣了這?樣。

    遠處摔疼了的赤煉蛇也?再次過來了,它?有點遲疑,似乎是想要進攻報仇,但又礙于對方的實力太強。

    “別抹去印記。”烏行白再次靠著樹,他呼吸急促,喘得厲害,若是旁人在此必然要驚訝萬分?,有誰見過鎮南仙尊如此狼狽的模樣,他死死盯著天蛇城的方向,厲聲威脅道:“稽星洲,我要殺了你。”

    但這?離得太遠,稽星洲也?不可?能聽得到。

    身后那條蛇顯然是聽到了“稽星洲”三?個字,蛇瞳中頓時怒意暴漲,這?下也?不畏懼了,趴在地上?朝著烏行白的方向就?游了過去,然而這?次更慘,甚至都還沒近身,就?已經被烏行白直接扔出?去的樹枝穿透了尾巴,疼的仰頭嘶鳴,而后這?才用力掙扎著擺脫了樹枝,拖著受傷的尾巴消失在了林子?里?。

    他能感覺到青鸞正在掙扎,但是很快,這?種掙扎就?消失了,仿佛只是輕輕動彈了一下而已。

    烏行白猛地抬起頭,他的眼底浮現了一絲震驚,低聲道:“這?不可?能。”

    正如稽星洲所說的那樣,印記是他種下的,他太清楚青鸞的掙扎力道,不可?能這?么輕而易舉地就?被馴服了,除非,除非是烏行白自己愿意,或者是有什么能讓青鸞極其信任的人在旁邊。

    而能讓青鸞做到如此地步的,放眼整個修真界,也?無非就?是季觀棋一人而已。

    “這?不可?能……季觀棋。”烏行白拒絕承認季觀棋在旁邊,他咬牙道:“這?是季觀棋送我的生辰禮,他不可?能同意抹去印記,一定?是稽星洲自己做的。”

    他拒絕承認季觀棋會同意抹去印記。

    明明這?個生辰禮就?是季觀棋自己送的,他怎么會同意抹去,他不能那么做。

    “青鸞。”烏行白強忍神識剝離的痛苦,他很清楚,自己這?個時候其實不應該還要往前去,他應該立刻回到玄天宗鎮南殿內,他不能再繼續在外?停留了。

    但他必須要去一趟天蛇城將?青鸞帶走的,這?是季觀棋給他的,一定?是稽星洲用別的方法?將?青鸞騙了過去。

    他現在哪有往日不可?一世的樣子?,就?連他的方天畫戟都不曾帶在身邊,看?不出?曾經半分?正氣凜然的模樣。

    任何屬于鎮南仙尊標志性的東西,他都沒帶著,若是有心人觀察便可?發現他分?明就?是在隱藏行蹤。

    然而不等他朝著前往的天蛇城走去,一根樹枝已經飛出?,直接插在了他前面的地上?,烏行白心中微微一凜,幾乎是立刻拿著樹枝反手丟了回去,一聲錚鳴聲響起,一人從樹枝上?直接飛下。

    這?人手持一把劍,直接攻向了本就?神識不穩中的烏行白,直逼其致命處,沒有半點留手的意思,烏行白手邊并無武器,他側身避開了劍刃,用靈力擋住了攻擊,但僅憑這?劍光已經認出?了對方是誰,即便這?人戴著面具,烏行白只是稍稍頓了頓,他皺眉道:“觀棋?”

    他又恢復了之前仙尊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仿佛之前猙獰陰冷的模樣都是錯覺。

    季觀棋還戴著面具,有點可?惜自己走的太快,忘記向稽星洲拿一個遮掩身形的法?器,不過他估摸著這?東西能瞞得過別人,卻不一定?能瞞得過烏行白,畢竟他年少成名,一路廝殺,最終坐上?了這?鎮南仙尊的位置,見過掩藏身形的法?器何其眾多。

    他也?沒指望靠著一個小小面具就?能騙過烏行白,只是直接被叫出?了名字,還是有些不太適應。

    應該沒有誰能在一個殺過自己一次的人面前冷靜面對的。

    他不否認自己來這?里?,的確是有一瞬間想要趁機報仇的心,但他也?很清楚,自己殺不掉烏行白,反而會惹上?大麻煩。

    幾招之后,烏行白已經往后退了三?四步,眼看?著步步逼近的劍刃,他側身抬手,直接握住了季觀棋的肩膀,卻不防對方趁勢躍起,劍刃反絞,烏行白不得不松開了手,然而就?在此刻,神識再次受到了沖擊,他的動作稍稍遲緩了一瞬,便已經被鋒利的君子?劍在手臂上?留下了長長的傷口,鮮血頓時涌出?。

    季觀棋也?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傷到烏行白,稍稍愣了一下,烏行白見狀,原本陰郁的心情稍稍好了一點,他抬手捂住了手臂的傷口,淡淡道:“無礙,不必擔憂。”

    “看?到你沒事,我便放心了。”烏行白不想去深究為什么季觀棋要動手,他撇開重點,只是道:“我知曉你不在青鸞身邊,它?是被萬獸宗帶走了是嗎?你不必憂心,本尊親自去將?它?帶回。”

    他的臉色已經開始蒼白,神識的痛苦從未停過,但他面上?不顯露分?毫,若是稽星洲在此都要為這?份忍痛的能力而稱奇了。

    季觀棋摘下了面具,露出?了自己的模樣,他平靜地和自己曾經的師尊對視著,這?一眼仿佛又讓他回到了上?輩子?死前的最后一刻,當初他也?是這?樣和烏行白對視,試圖從對方眼中看?到半點慌張,直到死前他都不肯信他一直崇敬的師尊是一個是非不分?,善惡不明之人。

    然而他失望了,那是的烏行白神情平靜,仿佛只是做了一件隨手小事。

    然而這?次對視,先?挪開視線的居然是烏行白,他微微側過頭,道:“隨本尊回去,你想要什么,本尊都能替你拿到,你才用過洗髓丹,需要配合多種療傷丹藥才能徹底恢復。”

    “不必。”季觀棋心中盤算著時間,他不動聲色地嘆氣,而后道:“在下已非玄天宗弟子?,不宜再踏入玄天宗,仙尊的好意,在下心領了。”

    這?樣的生疏,仿佛跟烏行白只是萍水相逢,不,甚至萍水相逢都算不上?。

    這?顯然不在烏行白的預計范圍內,他下意識想去握著自己的武器,忽然想起自己出?來時并未帶著方天畫戟,有些不太適應地微微擰起眉頭,道:“本尊并未允準你離開,你依舊是本尊的首徒。”

    “可?我想走,不需要仙尊允準。”季觀棋眼中清朗,他沒有半點拖泥帶水的意思,直截了當道:“宗門規矩里?,并未有說進入了玄天宗便不能離開這?么一出?,倒是有一條若是自行脫離玄天宗,永世不得再入的規矩。”

    “……”烏行白已經顧不得神識的疼痛了,他看?著季觀棋這?副平靜的模樣,心中忽然覺得有點恐慌,像是有什么要走,但他卻抓不住,他道:“從今天起,便沒有這?條規矩。”

    季觀棋都快被氣笑了,他現在看?著眼前的烏行白,很懷疑自己上?輩子?怎么會覺得這?個人如此光芒萬丈,他怎么會覺得眼前這?人是他要追隨一生,視為神明一般的人物,眼前這?人分?明就?是連人話?都聽不懂。

    “有這?條規矩和沒有這?條規矩的差別并不大,是我不想回去。”季觀棋坦然道:“我不愿意再做你的弟子?,也?不愿意在與仙尊有任何瓜葛,此前種種,皆為過往,望仙尊明白。”

    他握著自己的君子?劍,廢了多少力氣才能強行忍著不出?手。

    他剛剛重生那會兒,很想將?劍刃架在烏行白的脖子?上?問他當初為何要那么做,可?時間過去了這?么久,他也?重塑了經脈,生死之際忽然看?開了,問清楚又如何,不問清楚又怎么樣,反正他也?不會回頭了。

    人只會對還看?重的人總是耿耿于懷不肯放過,而對于烏行白,季觀棋已經看?開了,為了這?么個人搭上?自己一生,不值得。

    “觀棋。”烏行白忽然意識到眼前這?人似乎是真的要跟他撇清關系,他臉色變了變,立刻道:“為何?”

    為何?當然是因為你不辨是非善惡,因為你殺了我。

    追尋你的時候,是因為覺得你是世間最為正氣的所在,如今看?來,不過是他季觀棋看?錯了人而已。

    “沒有為什么。”季觀棋微笑著說道:“仙尊不是一直覺得我的天資不足,每次的宗門大會,總是不如其他宗門首席出?風頭,覺得我聒噪,覺得我什么都做不好,如今我走了,仙尊應當覺得高興才是,無論是蕭堂情,喬游,亦或者是奚堯,他們都比我更適合做仙尊座下首徒。”

    烏行白要說的話?驟然停住。

    “仙尊是覺得這?些我都不知曉嗎?”季觀棋無奈嘆氣道:“我是天賦低了,但不是腦子?不好,十七歲拜師進入宗門,成為仙尊座下首徒,一晃十年,這?十年里?,仙尊也?覺得煩了吧。”

    “我沒有。”烏行白急于否認,可?他面對著季觀棋的目光,張了張口,啞聲道:“觀棋……”

    “我也?煩了。”季觀棋嘆了口氣,他拱手道:“一別兩寬,各自歡喜,祝仙尊仙途坦蕩。”

    “我不允準。”烏行白試圖上?前卻被君子?劍劍尖直指胸口,他看?向眼前人,對方只是道:“冒犯了,只是我生性不喜與旁人接觸。”

    “不喜與旁人接觸?”烏行白因為這?句話?,一口血沒能忍住,從唇角溢出?。

    “仙尊珍重。”季觀棋當然知道烏行白為何吐血,若是換做上?輩子?的他,只怕已經心疼得不行,如今原來看?著這?人痛苦,自己也?能做到視而不見了,他道:“告辭。”

    一個時辰,他算了一下,已經差不多了,得盡快撤回去安撫青鸞了。

    也?是在這?一瞬間,密室里?的青鸞猛地仰起頭鳴叫了一聲,它?體內的印記被完全覆蓋了,屬于烏行白的印記驟然灰暗下去,遠處的烏行白終于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星星點點灑在了地上?,他身子?驟然不穩,半跪在了地上?,連續嘔出?幾口鮮血,臉色也?瞬間慘白。

    正如稽星洲所言,強行覆蓋了印記進行抹除,對于烏行白而言無異于是神識重創,這?反噬來得極為痛苦。

    “季觀棋。”烏行白啞著聲音,他緊盯著季觀棋的背影,語調里?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青鸞的印記……被覆蓋了……”

    走在前面的季觀棋停下了腳步,烏行白眼底掠過了一絲希冀,他甚至掙扎著要起身,卻看?到聽到季觀棋低聲嘆了口氣,那聲音聽得烏行白心中一顫,有那么一瞬間,他似乎是要猜到季觀棋想要說什么。

    名震四海,威名赫赫的鎮南仙尊也?會有那么一絲畏懼。

    他聽到季觀棋說:“是的,我知道,是我讓稽星洲做的,仙尊,青鸞是我送你的生辰禮,既然你不喜歡它?,就?那就?放過它?,把它?還給我吧。”

    放過青鸞,也?放過他季觀棋吧,他和青鸞都沒做錯過什么,何必要走到最后的絕路上?。

    季觀棋說這?話?的時候,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一眼烏行白,便徑自離開了。

    原來一直想說的話?,這?么輕而易舉就?能說出?口了,季觀棋感覺回城的路都寬闊了許多。

    回到密室的時候,稽星洲已經坐在旁邊休息了,看?到季觀棋回來,他立刻道:“厲害啊,都能拖住鎮南仙尊了,不過一切順利,我原以為印記被覆蓋之后青鸞要劇烈反抗,但是它?很乖,只是趴在那里?有點郁悶,可?能是覺得印記沒了,自己被丟棄了,你好好哄一下就?好了。”

    “好,多謝。”季觀棋上?前摸了摸青鸞的腦袋,正如稽星洲說的那樣,青鸞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瞧見季觀棋之后,撲騰了兩下翅膀,努力湊上?去讓季觀棋安撫自己。

    “沒事了。”季觀棋摸了摸青鸞的腦袋,感覺它?的羽毛都黯淡了一點,低聲道:“以后就?好了。”

    而此刻,鎮南殿的密室之中,陣法?微微亮了一瞬,烏行白的身影出?現在了陣法?里?,他身形略微踉蹌地扶著墻,手上?都是鮮血,所走之處仔細看?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且這?些符文都是一模一樣的。

    他捂著脖頸,一道符文游走于他的脖頸處,大量的鮮血也?是從這?里?流出?的,他什么字都說不出?來,只能竭力走上?了最中間的臺子?上?,褪去了衣袍,渾身的符文透著一種極為詭譎的感覺,符文時而金色,時而黑色,如同游蛇一般,走過之處都會出?現血肉外?翻的傷口。

    他用靈力強行壓下所有的符文,旁邊的方天畫戟微微震顫,不,應該說,整個屋子?的武器都在震顫。

    放眼望去,整個密室上?都掛著各種武器。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外?面傳來了一道聲音,道:“宗主,仙尊尚未歸來。”

    “他已經回來了。”宗主的聲音溫潤爽朗,笑著道:“我便是來找他去喝茶的,你去通報吧……罷了罷了,讓他來大殿一趟吧。”

    “是,宗主。”灑掃弟子?立刻應道。

    待宗主離開了,兩名灑掃弟子?互相對視了一眼,一人道:“你看?到仙尊回來了嗎?”

    “沒有啊。”另一人說道:“難道是從別的地方?可?是仙尊何時會從別的地方進入鎮南殿?”

    “不知道,去通報一聲吧。”這?名灑掃弟子?道:“今日真奇怪,后山的靈獸總是在叫喚,難道有是哪個弟子?去后山了?你去告知一下執法?隊的人,讓他們盯著點,若是有弟子?被靈獸傷著就?不好了。”

    外?面傳來灑掃弟子?腳步聲的時候,其實烏行白就?已經醒了,他臉色還有些蒼白,但身上?的符文已經全部消失了,一點傷痕都沒有,仿佛之前都是一場錯覺。

    灑掃弟子?是不敢進入殿內,只敢站在外?面說道:“仙尊,您在嗎?宗主請您去一趟大殿。”

    里?面傳來了烏行白輕輕“嗯”了一聲,灑掃弟子?互相對視了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詫異,顯然沒想到烏行白竟然真的在殿內。

    片刻后,烏行白走了出?來,他和往常一般手持方天畫戟,身著黑色長袍,氣勢逼人,讓人不敢直視。

    “仙尊。”幾名弟子?紛紛跪倒在地,直到烏行白的身影消失在了視野里?,一名弟子?抬起頭,小心翼翼道:“仙尊居然真的在殿內,可?是……我們都不知道,宗主是如何知道的?”

    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更不敢吭聲了。

    密室里?,只有血衣能證明他曾經受過重創。

    一晃三?日過去了,這?三?日季觀棋都是在稽星洲這?邊住著的,的的確確看?到了稽星洲為了平衡各個靈獸之間的關系費勁心機,恨不得能一個人掰成三?個人用。

    原本稽星洲以為這?三?天估計有些難熬,沒想到只是覆蓋印記那日掙扎了一下而已,而后青鸞就?非常乖巧,它?總是黏著季觀棋,好了之后就?變成了小鳥的樣子?蹲在季觀棋的肩膀上?,看?上?去和往日并無異樣。

    “還沒找到你的赤煉蛇?”季觀棋問道。

    “沒有。”稽星洲苦笑了一聲,道:“找了一圈了,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希望別傷人。”

    “就?算它?回來了,恐怕它?也?不愿意和三?頭蛟待在一起,想過怎么辦嗎?”季觀棋笑著問道,他喜歡抱劍靠在欄桿上?,時不時撒點魚食給池塘里?的鯉魚,長發用簡單的銀冠束起,看?上?去長身玉立,俊朗飄逸。

    稽星洲多看?了他幾眼,而后毫不吝嗇地夸贊道:“觀棋兄,你真是我見過能把一席白衣穿得最好看?的人。”

    “多謝。”季觀棋取出?了一壺酒扔給了稽星洲,道:“送你。”

    這?可?是他自己珍藏的佳釀,平常都不舍得拿出?來給人的,青鸞從季觀棋的肩膀上?走過去,看?了眼稽星洲,又看?了眼酒,最后啄了兩下季觀棋的脖子?,他無奈捂住脖頸道:“青鸞。”

    這?鳥被季觀棋摸了摸脖子?,這?才舒服地半瞇著眼睛,乖巧趴在了季觀棋的掌心。

    第037章 你對我動手?

    本來季觀棋是準備青鸞的事情結束之后就走的, 可是奈何?稽星洲邀請他留下來參加兩日后的三?頭蛟初次亮相的游行,季觀棋就想起了在客棧里那幾人說的。

    “三?頭蛟收服的時候,可還算是順利?”季觀棋沒有直接問?有沒有邪氣入侵。

    “不算很?順利。”稽星洲回憶起那時候, 而后笑著道:“不過多虧了你的話, 否則, 還真有可能著了道。”

    這就是沒有被?邪氣入侵了, 季觀棋聞言,這才松了口氣。

    “不過觀棋兄還沒見過三?頭蛟吧?”稽星洲起身道:“感?興趣嗎?”

    季觀棋看對方盛情難卻,只得順著他的話笑著道:“很?感?興趣。”

    “那就走。”稽星洲說道:“這可算是我手上最厲害的一頭靈獸了, 不過青鸞可不能進去,鳥和蛇為天?敵, 我擔心它們會打起來。”

    季觀棋瞧了眼?青鸞,青鸞則是哼哼唧唧地在季觀棋手心里踩了幾下后,振翅飛走了。

    其實上輩子季觀棋見過三?頭蛟,也是在秘境里, 還差點死在了這頭三?頭蛟的手上,當初他憑著重傷逃走的,即便如此依舊被?對方的毒牙在肩背上撕扯出了一道長長的傷痕, 若非他速度快, 就直接被?開膛破肚了。

    如今再看到三?頭蛟,這只靈獸沒有上輩子記憶,自然不知?道季觀棋是誰。

    “你是誰?”

    “那小子的朋友唄。”

    “煩死了。”

    三?個頭顱正如季觀棋所?說的那樣,各說自話, 都?不太服對方。

    “觀棋兄,這便是三?頭蛟了。”稽星洲走過去的時候, 給三?頭蛟帶了吃的,這頭兇獸吃起東西倒是不血腥, 因為它是直接連著盆子一起吞咽下去的,若非其他仆人走得快,只怕也成了它腹中?餐。

    “不夠。”其中?一顆頭顱嚷嚷著道:“你們萬獸宗沒肉吃了?就給這么點?”

    稽星洲顯然已經習慣了,對著季觀棋有些抱歉地拱了拱手。

    “咦。”其中?一顆頭顱似乎是才注意到了季觀棋,它忽然嗅了嗅,然后朝著季觀棋游了過來,季觀棋和旁邊的稽星洲都?緊張了起來,剛要出手阻止,只見那頭三?頭蛟停在了季觀棋的面前,它輕輕歪了歪腦袋,然后繞著季觀棋游了一圈,有些詫異道:“洗髓丹的氣息?”

    “前輩。”季觀棋恭敬道,算起來這三?頭蛟都?不知?道多大了,尊為前輩倒也未嘗不可。

    三?頭蛟顯然很?受用這種態度,高高揚起了頭顱,而后瞇著眼?睛瞅了半天?,道:“我就說嘛,洗髓丹肯定是被?你們誰拿走了,沒想到在你小子身上。”

    一旁的稽星洲聞言,目光從季觀棋身上掠過,但又?立刻收回,裝作什么都?沒聽到的樣子,顯然是不打算將這個事情挑破的。

    三?頭蛟卻不管這些,它努力蹭了蹭季觀棋,弄得他都?后退了好幾步,不得不拿劍柄撐著地,道:“前輩?”

    “小子。”它扭過頭對著稽星洲道:“你先出去,我有事情問?這個小子。”

    稽星洲臉色微變,它沒想到三?頭蛟忽然提出這么個要求,季觀棋同樣也有些茫然,但猜想應該是關于洗髓丹的,便道:“稽兄,我沒事的。”

    聽到季觀棋這么說,加上三?頭蛟已經有些不耐煩了,稽星洲這才退出去,臨走前囑咐道:“若是有事立刻告訴我。”

    季觀棋點了點頭,三?頭蛟見狀嗤笑了一聲。

    待稽星洲離開后,這密室里便只剩下三?頭蛟一個了,它舒舒服服地盤著沒有吭聲,眼?前的季觀棋想了一下,率先開口道:“前輩,洗髓丹的確在我這里,但是已經被?我吃了。”

    “我知?道。”三?頭蛟瞧著季觀棋,它道:“我要問?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么?”季觀棋思索了一下,自己在秘境里除了萬靈草和洗髓丹,其他的一概沒碰,萬靈草雖然稀罕,但是三?頭蛟是活了這么多年的靈獸,而且一直都?在秘境里,對這個肯定沒多少興趣,唯一能引起對方興趣的也就是洗髓丹了,如今看上去仿佛也不太對。

    “本座要問?你。”三?頭蛟看季觀棋對它十分恭敬,立刻拿捏起來了,道:“你,是怎么逆天?改命的?”

    季觀棋本來微笑著的臉驟然僵硬,他唇角下壓,下意識回頭看了眼?入口處。

    “別看了,沒有人敢偷聽本座說話。”三?頭蛟居高臨下地看著季觀棋,道:“你身上的天?譴很?重,真是奇怪啊,好奇怪啊。”

    它再次繞著季觀棋游了好幾圈,道:“告訴我吧,我能給你很?多你想都想不到的好東西。”

    季觀棋依舊沒有吭聲。

    “好吧,你的防備心可真重。”三頭蛟見季觀棋總是不松口,只能丟下了一個更?加具體?的消息,道:“你是不是死過后,又重生了?別用這個眼神看著我,我又?不是不知?道這種感?覺。”

    “你重生過?”季觀棋懷疑地問道。

    “沒有,但是那老?家伙總是玩一些逆天?改命的東西,想要獲得壽與?天?齊的無上命格,可惜了,凡是妄圖逆天?奪命者,最后都?會遭遇天?譴。”三?頭蛟笑了起來,三?顆腦袋都?瞧著季觀棋,道:“告訴我們吧,你是怎么重生?的?”

    季觀棋無奈道:“真的沒有,前輩說笑了。”

    他又?不是三?歲孩童,如何?會承認重生?這種事情,無論三?頭蛟說什么他都?死不承認,到最后也只是含含糊糊地說道:“大概是洗髓丹讓我逆天?改命了吧。”

    不過這種說辭,三?頭蛟必然是不相信的,有些惱怒地拍了拍旁邊的石壁,弄得不少柱子傾塌,季觀棋險些被?砸到了,往后退了一步,料想此地是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他跟這頭三?頭蛟大概率八字不合,上輩子反沖,這輩子還是這樣,正準備離開時卻聽到身后其中?一個腦袋發出了聲音道:“反正重生?的也不止你一個,你不跟我說,這些寶貝就是別人的嘍!”

    季觀棋本來快要走出去的身影頓時停住,他回頭看向了三?頭蛟,問?道:“還有誰?”

    這一次,他動用了乾坤袋里的閉音符,將四周的聲音都?給屏蔽了,外面的人根本聽不到里面說些什么,季觀棋看著三?頭蛟,道:“前輩,做個交易吧。”

    等他從密室出來的時候,稽星洲在外面都?等得有些著急了,不過倒也沒催促,瞧見季觀棋之后第一時間查看了一下對方身上有沒有受傷,確定無礙才松了口氣,道:“幸好無事,不然等會你哪只鳥要把我的府邸給掀了。”

    季觀棋無奈笑道:“給稽兄添麻煩了,我這就去安撫青鸞。”

    可能是因為印記消除了,這幾天?青鸞格外黏著他,寸步都?不想離開。

    稽星洲沒有詢問?季觀棋為何?要用符咒,不過是屏蔽了聲音,大概是聊了些事情而已,只是他也是個很?懂分寸的人,既然對方不想說,他自然不會問?。

    晚上季觀棋帶著青鸞靠在池塘邊,腦子里還在回想著白日那三?頭蛟說的話,這三?頭蛟的確是頂級靈獸,口吐人言,且非常狡猾,若非季觀棋花了不少代價,對方也不肯說實話。

    “別的不知?道,但是當日進入福地洞天?的就有兩個,一個是你,一個……”三?頭蛟三?個頭互相對視了一眼?,而后笑了起來道:“自然是烏行白那小子。”

    “不過他與?你不同,你是上輩子魂飛魄散啦,本不該重生?,這叫逆天?奪命。”三?頭蛟說道:“你會遭天?譴的,小子,你好自為之吧,天?道是個小氣鬼,他不會放過你的。”

    ……

    “重生?。”季觀棋將手里的魚食都?撒到了青鸞的碗里,青鸞吃了一口,氣得啄了一下季觀棋,這才讓他回過神來,連忙道:“哎哎!別吃。”

    他連忙將魚食丟到了池塘里,然后看看青鸞,這只鳥甩了甩腦袋,用季觀棋的衣服擦了擦自己的前喙,看得季觀棋哭笑不得,但是自己有錯在先,也就隨它去了。

    被?青鸞這么一大段,他嘆了口氣,他本來也不相信三?頭蛟的話,但是對方在他離開前還發了毒誓,修真界里誰敢隨便發誓,季觀棋也不得不相信了,而且對方一眼?就能看出他重生?過來,上輩子魂飛魄散了,的的確確是有幾分本事。

    然而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烏行白竟然是重生?的。

    “既然他是重生?的。”季觀棋回想起烏行白的種種行事作風,的確是和上輩子有些不一樣,但他不理解的是上輩子他死前對方還一副要不弄死他決不罷休的樣子,這重生?一次就變了?

    而且烏行白既然是重生?的,那也就可以解釋他為什么去羅家村的時候都?要跟在奚堯身邊,看來還真是上輩子給這人留下了心理陰影了,這輩子要護著自己那病弱的小徒弟。

    季觀棋嗤笑了一聲,一手將青鸞提了起來帶回去,道:“管他呢,他重不重生?與?我有何?相干,我殺不了他,報不了仇,躲遠點還不行?”

    他說完后又?沉默了一下,靠在了床上,有些不解道:“既然他也是重生?的,那他是怎么有臉問?我‘為何?’二字……我看上去就這么像是會重蹈覆轍之人嗎?還是說,他不知?道我也重生?了。”

    本來掙扎的青鸞縮了縮脖子不動彈了。

    “等明日三?頭蛟游行之后,咱們就去向稽兄辭行,去一趟天?機門。”季觀棋將烏行白的事情拋之腦后,他想起了另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便是三?頭蛟口中?的“天?譴”,但凡是與?“天?道”、“天?譴”之類的有關的,都?是性命攸關的大事,不容小覷。

    若是他記得沒錯,天?機門那邊對此一直很?有研究,原本是準備離開天?蛇城就去天?機門一趟,那里風景秀美,是個好去處,如今倒也算是順路了。

    “老?天?爺讓我重生?一場,天?道又?如何?,該爭還得爭一下的。”他低聲喃喃,而后輕笑了一聲,用手撥了撥那只回來之后就將腦袋塞在羽毛下的鳥,道:“你怎么了?”

    青鸞張開了一邊的翅膀,沒有吭聲,季觀棋見它好像有點自閉了。

    “不至于吧,吃個魚食……”季觀棋不說話了,回想起稽星洲那個吃醋跑掉至今未歸的赤煉蛇和到處占地盤,蠻橫不講理的三?頭蛟,他忽然覺得自家的青鸞無非也就是氣性大一點,倒也正常。

    晚上一人一獸躺在了床上睡覺,只是第二天?一早便被?外面的吵嚷聲驚醒了,外面的萬獸宗弟子十分抱歉道:“季公子,三?頭蛟正在發脾氣,可能有些吵鬧,請您多擔待些。”

    季觀棋揉了揉眉心,道:“無礙。”

    他剛好做的噩夢,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做和烏行白相關的夢的,大概是因為昨天?又?看到了烏行白,一整夜噩夢連連,醒來時半天?都?回不了神,里衣甚至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夢到那日烏行白的生?辰,為了準備給師尊的生?辰禮,他很?早便去了后山,用了三?四天?在抓住了青鸞,為此還從山崖上險些摔下去,幸而抓住了旁邊的草莖,這才只是劃傷而已。

    只是費盡心機送出去的生?辰禮也并不得人看重,烏行白不喜歡青鸞,所?以總是放任青鸞獨自在殿內,從不與?它親近,因此青鸞才愛黏著季觀棋,明明季觀棋不是它的主人,和它的關系卻比烏行白和它更?加親近。

    他一推開門出去就瞧見這前面像是停了一頂龍椅,看上去金碧輝煌,極為華貴。

    季觀棋:……

    “太小了太小了!”三?頭蛟依舊十分挑剔道:“知?道我是誰嗎?就拿這個糊弄我?”

    稽星洲在一旁頭都?大了,一邊哄著三?頭蛟,一邊給它拿吃的,抽空還得看看季觀棋那邊,有其他弟子路過時竊竊私語道:“幸好赤煉蛇不在,不然這還不得打起來。”

    “別說了,有一個大爺在就行了,可別來兩個,誰吃得消。”另一個弟子黑眼?圈都?直接掛臉上了,看得出來是真的累了。

    “觀棋兄,抱歉啊,今日事忙,招待不周了。”稽星洲無奈上前道。

    “無礙,只是昨天?它不是還好好的嗎?”昨天?為了哄這只三?頭蛟說出一些實話,季觀棋可算是出了不少寶物,多年家當都?快給了這三?頭蛟,才哄得對方說出來烏行白也是重生?的這一秘密,可惜關于天?譴一事,即便是三?頭蛟知?道的也不多,只是知?曉逆天?改命者都?不得好死,比如它之前的主人,也就是那個秘境隕落的仙尊。

    據三?頭蛟所?言,那位仙尊最愛做逆天?改命之事,所?以種植出了萬靈草,弄出了洗髓丹,還收了三?次化龍未成的三?頭蛟作為靈獸,可惜最后還是死于天?譴之下,而且根據他自己給自己卜卦,說他死后還有一劫。

    想來……是墳給挖了。

    遠在玄天?宗喝茶的烏行白輕輕咳嗽了一聲,對面的宗主見狀,笑著問?道:“我聽聞你近日都?在外面尋找觀棋,可有什么消息了?”

    “沒有。”烏行白聞言,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茶盞。

    “如今邪修越來越多,魔宗也卷土重來,你出門在外,本命武器還是要帶著的,不可托大。”宗主頓了頓,又?道:“天?道石碑前兩日裂了一道縫隙,我恐修真界有變,你我多年好友……”

    烏行白的唇角微微下壓,他打斷了宗主的話,起身道:“本尊還有事要辦。”

    “行白。”宗主喊住了烏行白,他道:“好歹是喬游的師尊,這孩子還是很?敬重你的。”

    烏行白眼?底籠罩著一片陰郁,但快得如同錯覺,回頭看向宗主是應道:“近日本尊有要事處理,他的功法與?你乃是一脈同宗,與?本尊并不相符,你若是得空,好好盯著他修行便可,省的總是盯著這天?道石碑,三?十年不出玄天?宗一步。”

    “烏行白。”宗主的臉色微變,但烏行白已經直接離開,并未回話。

    走出大殿之后,烏行白停下了腳步,四周的弟子上前行禮,他隨意看了眼?后,徑自朝著鎮南殿走去。

    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道理他明白,但是現在……季觀棋跑了。

    不,更?明確點說,應該是季觀棋不要他了。

    鎮南殿內,他將那柄方天?畫戟扔到了中?間,獨自一人坐在位置上,目光落在了這柄跟隨了他多年的武器身上,片刻后他起身走了下去,將武器拿在手里,就這樣半蹲在殿中?,低聲道:“別再通過這東西監視我,否則,本尊毀了它。”

    方天?畫戟上的符文一閃而過,整個武器都?黯淡了不少。

    烏行白嗤笑了一聲,這模樣和往日判若兩人,他再次將這東西扔下后起身走往密室,背影雖然依舊挺直,但無端看出了幾分疲憊。

    他今天?不該對著喬天?衣說那話的,可喬天?衣不該在他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試探底線。

    或者說,在試探他是否還有逆反的意思。

    *

    三?頭蛟的第一次出街游行異常盛大,蛇只有修煉到了極點,通過了雷劫,才有可能成為蛟,而三?頭蛟則更?加罕見,因此無數天?蛇城的人都?帶著自家的靈獸出來看熱鬧。

    這場面比往常那條赤煉蛇出來更?加熱鬧了。

    季觀棋跟在人群里,看著這頭三?頭蛟一副風光無限的樣子,覺得這萬獸宗也是頗有意思,各大宗門本就各有各的特?點,玄天?宗以修為最高而出名,這萬獸宗則是御獸,天?機門靠著對天?道的了解,煉器閣則是鍛造兵器絕佳,萬花宗一向避世,擁有全天?下最好的靈草……

    他有心想要將大好山河全部游歷一遍,不過只怕要花費不少的時間。

    在一群人之中?,他并未注意到正在上面酒樓里坐著的兩人。

    “那是……大師兄嗎?”奚堯盯著下面的隊伍,而后問?道:“大師兄怎么會在這里?”

    “什么?”喬游皺起眉頭順著奚堯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季觀棋的確是在旁邊,他頓時瞪大了眼?睛,怒道:“他怎么在這里?”

    奚堯看其他桌子的人已經看向這邊了,便連忙拉扯了一下喬游的衣服,道:“三?師兄。”

    喬游這才坐下,片刻后又?道:“我去找他,小師弟,你在這里等我。”

    說完,不等奚堯說話,便已然怒氣沖沖去找季觀棋了,就連奚堯都?沒攔住他,奚堯揉了揉有些發疼的眉心,有點懷疑這次跟著喬游出來到底是對是錯,能攔得住喬游的,也只有烏行白,但他可不敢在這個時候給烏行白傳音。

    然而就在此時,卻收到了蕭堂情的傳音,奚堯頓時挑起眉梢,只覺得這二師兄來的可真及時。

    “二師兄,你現在在哪?”奚堯說道:“我和三?師弟在天?蛇城。”

    “你們在天?蛇城?”蕭堂情頓了頓,問?道:“你們去那里干什么?師尊也在那里。”

    “是嗎?”奚堯略微挑起眉梢,他頓了頓,看著這浩浩蕩蕩的隊伍,嘆著氣道:“我沒看到師尊,倒是看到大師兄了,他也在——”

    奚堯的話尚未說完,就聽到那邊似乎是什么東西碎了,而后便聽到蕭堂情急切的聲音,問?道:“你說大師兄在哪?”

    “天?蛇城。”奚堯察覺到了一絲不太對勁的味道,他遲疑了一下,問?道:“二師兄,怎么了?”

    “你確定是大師兄嗎?”蕭堂情的聲音有些干澀,仔細聽還能聽到一絲微顫,奚堯停頓了一下后才道:“是大師兄,三?師兄已經去找大師兄了,我怕他們會不會打起來。”

    傳音符斷開了,奚堯瞧著自己的傳音符,他愣怔片刻后笑了一聲,將其輕輕一扔,無火自燃。

    他半靠著欄桿,看著下面的季觀棋,目光始終落在季觀棋的身上,似乎是在盯著他看什么,而后又?接連咳嗽了好幾聲,似乎是要連自己的肺都?要咳出來了。

    同一時刻,玄天?宗大殿內,本來正在歇息的宗主忽然睜開了眼?睛,看向旁邊的天?道石碑,上面隱隱浮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裂紋。

    蕭堂情整個人都?有些懵了,他想到過季觀棋可能會潛回玄天?宗的領地,畢竟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也可能會前往更?遠更?偏僻的萬花宗,畢竟那里有很?多靈草和丹藥,正適合現在的季觀棋。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季觀棋竟然還在天?蛇城,他竟然真的在天?蛇城。

    一想到自己陰差陽錯之下將烏行白騙去了天?蛇城,結果居然指對了路,蕭堂情簡直都?想嘔血,他立刻起身拿著刀就走,坐在他對面的江相南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皺眉道:“你要干什么去?”

    “江師弟,我還有事,就此別過。”蕭堂情頓了頓,看了眼?江相南手腕上纏著的一條奄奄一息的小蛇,道:“此蛇的模樣有些相似赤煉蛇,師弟要多加小心,若真是赤煉蛇,會有劇毒。”

    “多謝蕭師兄提醒。”江相南應了一聲,兩人互相拱手別過,蕭堂情片刻不敢停留,直接往天?蛇城趕去。

    季觀棋看完了游街,和稽星洲道別后準備前往天?機門;喬游在游行的隊伍里尋找著季觀棋;蕭堂情一路往回趕,他們似乎是在看誰會更?早地相遇。

    然而就在城門口,季觀棋就聽到有人喊道:“打人了!”

    他順著聲音看過去,正好和喬游對視上了,頓覺麻煩要來了,就在季觀棋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卻發現和喬游起沖突的那人腰間懸掛著一枚玉牌,仔細一看,正是天?機門的。

    居然是天?機門的弟子,季觀棋在走和不走之間猶豫了兩秒,最后在喬游對著那人胸口一擊之時,直接出劍擋住了喬游,攔在了這人的前面,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喬……喬少宗主。”

    “季觀棋!”喬游怒道:“你不分青紅皂白就對我出手。”

    “你再說兩句,鎮南仙尊就該到了,到時候你自己向他解釋為何?當街傷人吧。”做了喬游這么多年的大師兄,對于這個不省心的三?師弟,季觀棋還是很?了解的,一句話便讓喬游偃旗息鼓了。

    他嗤笑了一聲,原本喬游是要找他算賬,被?他這么一氣,頓時面子上有些掛不住,扭頭就消失在了人群里,只留下季觀棋和這坐倒在地捂著胸口的天?機閣弟子。

    “能起來嗎?”季觀棋抬起手問?道。

    對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想起來將手搭在了季觀棋的手上,借力起身,道:“多謝。”

    本來已經快要飛出城門的青鸞又?回來了,它先是停留在了季觀棋的身上,而后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扭頭看向了這名天?機閣弟子,歪了歪腦袋,片刻后直接湊過去在對方的脖頸上啄了兩下,一抬頭正對上對方的視線,整只鳥立刻收起了翅膀,跳到了季觀棋的身上。

    “抱歉道友。”季觀棋也沒料到青鸞會跑到人家身上啄對方,而且還把脖子啄出了一點血,他立刻捉住了青鸞,從乾坤袋中?取出傷藥道:“是我沒看好靈獸,著實抱歉。”

    “無礙。”這人面相算得上清俊,但也僅此而已,屬于看一眼?便不會記得的那種,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著指尖的一點血痕,微微笑道:“只是啄了一下,連傷口都?算不上,道友不必介懷,倒是我需要感?謝道友解圍,只是對方是玄天?宗的少宗主,只怕給道友惹麻煩了。”

    “無事,我正好也要離開這里,天?高海闊,他找不到我。”季觀棋說道。

    “道友準備前去哪里?也許我們順路呢。”這人問?道。

    “也許真的順路。”季觀棋也是喜歡交友的人,他笑著道:“我去天?機閣。”

    “巧了,我也是。”這人應道。

    第038章 那你師尊呢?

    天機門在修真界的地位有些與眾不同, 他們的弟子不在于修為,而在于對天道的研究,因此其他修士總是愛廣結天機閣的弟子, 試圖能給自己的修為指點?一二。

    可也許是因為涉及天道, 他們的弟子總是容易遇到點?意外, 命途多舛, 多次幾個驚才?艷艷的天才?級別人物也都相繼隕落了,福地洞天里的那位仙尊就是其中一位,而他已經算是活得久的了。

    季觀棋和這位名叫李行舟的天機門弟子一同騎著千里駒前往天機閣的, 原本季觀棋還擔心對方會不會覺得慢,畢竟對方看上去也不太像是好相處的樣?子。

    天機閣弟子在外行事?大多數都十分?低調, 這人卻上來就在喬游是玄天宗少宗主?的情?況下依舊招惹,若非掛著天機閣的牌子,季觀棋是萬萬不敢相信這是天機閣弟子。

    不過好在,這人只是看了眼?小馬駒微微擰眉, 并未多說什么,便跟著一起上路了。

    只是原本喜歡在周圍玩的青鸞此刻卻落在季觀棋的肩膀上不肯下來。

    “我聽聞天機門弟子極少下山。”季觀棋說道:“不知道李兄下山可是有事??”

    “叫我行舟就可以了。”李行舟說道:“奉師門之命,前來天蛇城, 畢竟之前福地洞天的前輩乃是師門的尊長, 師尊有令,來詢問三頭蛟前輩是否要隨我回師門。”

    “看來它是不愿意了。”季觀棋笑著道。

    李行舟點?了點?頭,道:“是這樣?的,三頭蛟很喜歡人間繁華, 喜歡收集各種?寶物。”

    季觀棋聞言點?了點?頭,對此他深有體會, 為了得到是誰重生了的信息,那條三頭蛟可是向?他索要了不少寶物, 季觀棋一大半的家?當都被它給搬空了,這才?得到了烏行白這三個字。

    不過好在這消息也算是物超所值了。

    “觀棋,你要前往天機門,可是有何要事??”李行舟騎著千里駒,他道:“在下不才?,略懂一二,師尊是天機閣的知問仙尊,也許能為你解答一二。”

    季觀棋本就想?問一些,一聽這話,頓時有些詫異,他道:“知問仙尊?聽說知問仙尊已經數年沒?有消息。”

    “師尊正在閉關,因此便不與外人接觸了。”李行舟說道。

    他說話的聲音很緩,穿著一席黑色衣袍,邊緣則是用銀線繡出的云紋,襯得整個人身姿如玉,即便是僅僅算作清俊的容貌也被托出了幾分?貴氣?。

    “不瞞你說。”季觀棋收回了目光,撿著不重要的提起,他道:“行舟,你可知什么是天道,什么又是天譴?”

    “天道,修行本就是逆天奪命之事?,真要說的話,但凡是修行,皆是逆天而行,因此才?會有小雷劫,大雷劫,以及修行途中的心魔,意外,甚至是六親緣薄。”李行舟似乎是對此頗有研究,說起來直點?問題,他道:“而天譴,則是逆天而行之后的懲罰,但倒也不必在意,凡是修行,都有天譴。”

    “我聽聞福地洞天的那位仙尊,乃是逆天而行了。”季觀棋問道。

    “是。”李行舟點?頭應道:“他想?追求壽與天齊,所以為天道所不容,遭受了天譴,然世間如他一般的修士有很多,最?后能得善終的,至少目前,我還沒?見到過。”

    “對了,玄天宗就有一位。”李行舟忽然說道。

    驟然聽到“玄天宗”三個字,季觀棋下意識抬起頭,忽然想?到自己的君子劍的確也算是小有名聲,對方認出自己也很自然,他道:“哪位?”

    “你是不是猜的是烏行白?”李行舟微微半瞇了一下眼?睛。

    季觀棋下意識抬起頭,眼?底掠過了一絲詫異,李行舟哼笑道:“但不是他,而是喬天衣,你們的宗主?。”

    李行舟唇角帶笑,他緩聲道:“你不知道嗎,他守著那天道石碑二十九年了,而他在二十九年前,命數就該盡了。”

    *

    兩人走?的很緩慢,等到了下一座城池的時候,都已經到了半夜了,店小二熱情?地迎了上來,問道:“客官住店啊?要幾間房?”

    “一間。”李行舟說道。

    季觀棋看了他,而后道:“還是兩間吧,我定兩間房的銀子還是有的。”

    雖然三頭蛟挖走?了不少財產,但他還不至于到身無分?文的地步,李行舟說道:“咱們的小馬駒……千里駒還在外面,小心被人拿走?了,這里我付就行。”

    季觀棋想?起青鸞還在外面,上次就是青鸞嚇走?了千里駒,此刻被對方這么一提,也有些不太確定了,只得道:“那就麻煩你了,我等會把銀子給你。”

    說完,他急匆匆趕去外面,這千里駒平常帶人走?路倒是不積極,逃跑的時候可算是日行千里,對此季觀棋深有體會。

    然而他前腳剛出門,后面李行舟就拿出了一錠銀子,店小二都愣了,只聽到眼?前這身著華貴的公子說道:“記住了,一間房,只有一間房,知道了嗎?”

    這有錢不賺白不賺,店小二立刻點?頭,道:“明白公子。”

    于是等季觀棋回來的時候,就看到行李都被李行舟拿到了房間里,他有點?詫異地問道:“怎么一間房,不是要兩間嗎?我去找找店小二。”

    “我問過了,滿房了,就剩下這一間了。”李行舟不知道從哪拿出的折扇,還是玉骨的,觸手溫涼,他道:“不如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不用,我不困。”季觀棋嘆了口氣。

    “那你睡床,我睡地上。”李行舟從?乾坤袋里拿出了被子給季觀棋的床鋪上,又給自己在地上鋪了一層,季觀棋瞧著絲綢被子,忍了忍沒?有說話,然后就看到對方又從?乾坤袋里拿出了一整套玄玉茶具,緊接著甚至翻出了一張茶案,眼?看對方還要繼續掏乾坤袋,季觀棋連忙上前阻止道:“你……你到底都帶了什么?”

    “家?當。”李行舟展開玉扇,道:“當然是什么好帶什么。”

    季觀棋:……

    好不容易勸住了李行舟,季觀棋是真的有點?睡不著,他喜歡靠在窗臺上,李行舟看著他問道:“你是不是第一次和別人住在一個屋子里,所以有些不習慣?”

    “倒也不是第一次。”季觀棋說道。

    “和你師尊?”李行舟摸了摸茶盞,又從?乾坤袋里掏出茶葉還有爐子,沒?有火就用符咒點?燃,看得季觀棋太陽穴突突直跳,幾次欲言又止,他做完這一切之后,十分?安詳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道:“想?來你接觸最?多的,應該就是你師尊了吧?”

    “我沒?有和師尊住過一間房,他的鎮南殿從?不會讓我住的,我住著的是小木屋里,但他也不會來。”季觀棋說道,這也沒?什么可隱瞞的。

    本來還在倒茶的李行舟忽然手一抖,水燙到了自己的手上,倒吸了一口?涼氣?。

    “怎么了?”季觀棋從?窗臺上下來,朝著這邊走?來,問道:“燙著了?”

    “沒?事?。”李行舟重新沏茶,他推給了季觀棋一盞茶,問道:“那你和誰住一間?蕭堂情??喬游?還是青鸞?”

    “路小池。”季觀棋說道。

    滾燙的茶水入喉,李行舟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看得旁邊的季觀棋忍不住道:“你……要不慢點?喝。”

    “沒?事?。”李行舟面上帶笑,眼?中卻看不出半點?笑意,他不燙,他就是心涼。

    “你和那個叫做路小池的,什么關系?”李行舟扭頭問道:“好友嗎?”

    季觀棋有些奇怪地看著李行舟,不明白對方問得這么仔細干什么,但既然問了,他只好說道:“好友。”

    李行舟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然后就聽到季觀棋開口?問道:“你的宗門生活是什么樣?子的?”

    這一下問到了李行舟的知識盲區,他眼?底掠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但面上不露分?毫道:“就是普通弟子那樣?,日常去修行,然后比試切磋。”

    “這聽起來和玄天宗也差不多,我以為天機門會有些不一樣?的東西。”季觀棋笑著道:“你知道我最?羨慕什么嗎?我最?羨慕小池的師門,他的師尊修為不高,但是對他們這些弟子都很好,很寵溺,而師兄弟姐妹之間互相友愛,他們會為了今天吃什么而爭執,卻不會為了靈丹功法而起殺心,不會因為修為高低,天賦強弱而互相諷刺……這才?像是個師門。”

    李行舟一直握著空的茶盞,他看著季觀棋,月光落在對方的臉上,他甚至能看到季觀棋唇角的笑意,李行舟心中微微一動,他問道:“這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難道不是你想?要的嗎?”季觀棋笑著道:“誰不羨慕啊,如夢一般的師門。”

    李行舟喉頭微微聳動,片刻后,他道:“看來你對你現在的師尊有些失望。”

    “別提他了。”季觀棋摸了摸自己的君子劍,他道:“他已經不是我的師尊,我也不是玄天宗的弟子了。”

    黑夜里,李行舟幾次想?要勾起唇角都失敗了,他最?后反復摩挲著茶盞的杯口?,但什么話都沒?有再說。

    這一整夜,他都有些睡不著,總想?著季觀棋的話,字字錐心,特別是那句“別提他了”。

    第二天一早,季觀棋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此刻只覺得渾身都舒暢了,顯然是睡得很好,只是沒?看到李行舟,結果剛準備推開門就瞧見對方端著粥上來了,道:“早上喝點?粥吧,我去集市上買了兩個包子回來。”

    “你一大早就去買包子了?”季觀棋頓了頓,道:“你……”

    季觀棋看著李行舟拿著包子和粥的樣?子,忍不住靠著門邊笑了起來,對方有些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你衣服上沾落葉了。”季觀棋抬手隨意為他拿走?落在肩頭的落葉,他道:“其實不必起得這么早,你若是喜歡熱騰騰的包子和粥,下次我帶你去吃,在攤子上的比買回來的更?好吃。”

    李行舟站在門口?好一會兒,等季觀棋發現他沒?跟著進來,困惑地轉頭看向?他時,李行舟才?抬步踏入了屋內,將粥和包子放在了桌子上,他道:“你對每一個人都是這么好嗎?”

    “那倒也不是。”季觀棋很奇怪他怎么問出這話,便應道:“旁人對我好,我自然也對他好,旁人對我不好,我自然也不想?搭理他。”

    “那我對你好嗎?”李行舟問道。

    “可不會有第二個人一大早上街為我買粥和包子了。”季觀棋唇角帶笑,咬了一口?肉包子,旁邊的青鸞叫了幾聲,顯然也想?吃,往常不吃到東西不罷休的它,這一下聲音越來越小,干脆張開翅膀撲騰到外面,自己去找吃的了。

    “那以后我天天給你買。”李行舟說道:“每天變著花樣?的買。”

    “那倒也不用。”季觀棋搖了搖頭,道:“吃你的喝你的,我還住著你的,總不好一直這樣?。”

    “我很多錢……”李行舟搖晃了一下自己的乾坤袋,道:“非常多。”

    季觀棋聞言笑了一聲,道:“你說話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誰?”李行舟頓時滿懷期待地看著季觀棋,然后就聽到他說:“昨天跟你說的,路小池,也許你會跟他挺合得來,他跟你一樣?,是一個對誰都很熱情?的人,對朋友很赤誠,值得一交。”

    路小池。

    李行舟眼?底掠過了一絲怒氣?,卻不敢被季觀棋看出來,只能用玉骨扇不斷地扇著風,強忍火氣?,季觀棋見狀問道:“你很熱嗎?這都深秋了。”

    “心火重。”李行舟頓了頓,補了一句:“沒?事?,你吃你的,我出去轉轉就回來。”

    說完,他便直接轉身離開去了外面,他其實也沒?去多遠,就是在客棧附近轉了轉而已,結果回來的時候卻沒?有發現季觀棋,屋子里空蕩蕩的,李行舟的臉色頓時變了,扇子也直接收了起來,心里涌起了一陣恐慌,這似曾相識的感覺,出去一趟回來人就跑了。

    那一瞬間,他甚至想?直接封鎖全城,然而就在此刻,卻聽到身后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道:“不是說出去轉轉嗎,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那扇子再次展開,擋住了李行舟一半的臉,他狀似無意地問道:“去哪了?”

    “去給馬兒喂草了,咱們等會還得趕路呢。”季觀棋說道:“你昨天說的話,我可都記得,以前從?未真正了解過天機門,如今看來,是我見識淺薄了。”

    季觀棋是真的被挑起興趣了,若是李行舟沒?有騙他的話,那本該在二十九年前就命數已盡的玄天宗宗主?是如何活到了今天?難道守著石碑就能續命?

    李行舟似乎是猜到了季觀棋的想?法,他直接了當道:“別想?了,喬天衣在壽命將盡前將他自己和天道石碑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捆綁在了一起,騙過了天道,以此僥幸逃過一命,但他不能離開石碑太遠,否則就會被天道發現,他還是得死?。”

    “你不是說,這種?是逆天奪命,終有天譴嗎?”季觀棋問道。

    他不知道是不是這個話不能問,也許是觸及到了天機門的秘密,反正眼?前人沉默了很久,都沒?有回答季觀棋的問題,他笑著道:“看來這個是涉及到秘密了,是我唐突了。”

    李行舟搖了搖頭,卻沒?說為什么。

    兩人吃過飯之后,便將吃飽喝足的千里駒從?馬廄里放出來,牽著它往城外走?,季觀棋說道:“天機門那邊的城池好玩嗎?”

    “好玩。”李行舟思考了一下,他隨意轉著手里的扇子,笑著道:“賭坊最?多,可以說整個修真界,應該沒?有哪個地方的賭坊多了,特別是夜間,絕對有意思。”

    “賭?”這倒是在季觀棋的意料之外。

    “講究一個天時地利人和。”李行舟說道:“不過這東西三分?運氣?,七分?技術,進去的十賭九輸,特別是里面最?大的那個‘大夢’,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銷金窟。紙醉金迷的好去處。”

    “大夢?”季觀棋琢磨了一下,道:“大夢一場空。”

    “賭的就是一個膽識,還有一個運。”李行舟說道:“不過天機門弟子是不允許參與賭局的,更?不可賭泄露天機之事?。”

    季觀棋其實對賭局沒?多大的興趣,曾經也聽人提起過一兩句,但沒?放在心思,可如今李行舟說起來,季觀棋在聽到他最?后一句話的時候,忽然提起了興趣,因為李行舟說:“大夢的最?高樓上有一場賭局,每天晚上只開一場,只賭一個東西。”

    “什么?”季觀棋來了興趣。

    “運。”李行舟笑著道:“君主?賭國運,百姓賭財運,有多大的運氣?就賭多大,堵得就是這一輩子能得到什么,運氣?不會消失,只會轉移,這賭盤也就是個定輸贏的工具而已。”

    “這也能賭?”這一下季觀棋是真的吃驚極了,這一點?他完全不知道,李行舟卻點?了點?頭,挑起眉梢道:“這大夢里最?頂樓的賭盤和玄天宗里的天道石碑是屬于同一個東西,都可以用來做介質,進行某種?轉移,比如命運,比如天譴。”

    他像是隨意提起的,可是季觀棋卻認真聽進去了。

    天譴,按照李行舟的意思,天譴不會消失,但是可以轉移,那也就是說明宗主?逆天改命的天譴轉移到了別人的身上,那他呢,他魂飛魄散重生一世的天譴又該如何,難道也要轉移到別人身上?

    季觀棋這個想?法只閃過一秒,便被他直接否定了,要不硬抗,要不就讓天譴消失,無論如何,他也做不到連累別人。

    “你猜在大夢賭坊里,玩這個賭局最?多的是什么樣?的人?”李行舟忽然停下腳步,微微側臉,他今天一早又換了件衣服,腰間纏著翠羽一般的東西,看似低調,實則張揚,如今太過靠近季觀棋了,幾乎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他眼?底微微沉了沉,而后卻被季觀棋一手搭在了肩膀上,對方拍了拍他,道:“若是我沒?猜錯,應該是你們天機門的弟子吧,但門規森嚴,大抵是被逐出師門的弟子。”

    李行舟略微挑起眉梢,顯然季觀棋的答案是對的。

    “一個人擁有過什么,接觸過什么,就想?要得到什么。”季觀棋說道:“天機門,接觸的最?多的,就是天道,就是命運。”

    所以這種?環境下出來的,要不極度謹慎,要不極度膽大妄為。

    他看著眼?前的李行舟,思考著他是屬于哪一種?,原本想?著這人這副張揚的做派,像是膽大妄為的,但又發現李行舟這人其實很克制,看似狂妄,實則小心,想?來想?去,倒是兩種?都不太符合。

    季觀棋覺得他不像是路小池,這種?性格,倒還挺像是稽星洲,不過稽星洲可沒?這么狂妄,他的小心也是為了平衡太多靈獸之間的關系。

    然而就是這么一耽擱,卻被一個季觀棋根本不想?看到的人趕上了,當他們剛剛牽著千里駒走?出客棧的時候,真好瞧見了準備投宿客棧的蕭堂情?。

    這可真算是冤家?路窄了,對方顯然也沒?想?到會和季觀棋他們遇到,第一時間就上前一步喊道:“大師兄。”

    季觀棋腳步都沒?停,一旁的李行舟瞥視了一眼?,也跟在了季觀棋的身后,假裝什么都沒?聽到,直到蕭堂情?上前攔住他們道:“師兄,我只是……我只是想?跟你說幾句話。”

    一旁的李行舟直接被蕭堂情?給忽視了,連眼?角余光都沒?給一個。

    季觀棋根本不想?跟他說些什么,準備繞開他徑自離開,大路這么寬,惹不起總能躲得起,然而蕭堂情?似乎是看破了季觀棋的意思,連聲道:“大師兄,你在天蛇城的時候,師尊也去了天蛇城,你……你小心他。”

    “我難道只需要小心他嗎?”季觀棋這話剛剛說完,就聽到旁邊一聲什么東西折斷的聲音,扭頭一看,那玉骨扇上竟然有了裂紋,李行舟隨意將它收到了乾坤袋中,又重新取出了一把更?加珍稀的竹扇,扇面是萬花宗的珍稀玉竹所制,上面還有煉器宗的印記,顯然算是一件法寶了。

    這一聲不僅是吸引到了季觀棋的視線,同樣?也吸引到了蕭堂情?,他收斂了神色,心中微微一震,他之前都將這人給忽略過去的,難道是因為看到季觀棋太激動了,連基本的防備都沒?注意到嗎。

    “天機門。”蕭堂情?注意到了這人腰間懸掛著的玉牌,認出了上面的標志,道:“原來是天機門的道友。”

    他微微拱手,但對方卻只是斜睨了一眼?,連回禮都沒?有,甚是沒?有禮貌。

    天機門弟子向?來自視甚高,卻也鮮少有這種?連場面話都懶得說的,蕭堂情?略微皺眉,但正事?要緊,他很快便將這件事?情?拋之腦后,只是對著季觀棋說道:“大師兄,我想?……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季觀棋轉頭看向?李行舟,道:“上馬。”

    他顯然沒?有要跟蕭堂情?談事?情?的意思,如今這樣?已經算是心平氣?和了,然而蕭堂情?卻忽然開口?道:“大師兄,我知道之前在秘境里背著我出去的人是你了,師兄……”

    季觀棋有些想?要嘆氣?,他垂眸看著蕭堂情?,而后輕輕揚了揚自己的右手,笑著道:“是啊,救你的命的是我,打斷我手骨的人是你,你說你這人怎么恩將仇報呢?”

    在福地洞天秘境里,他抬手擋住蕭堂情?那一踹的時候,右手手臂直接骨折了,養了多日才?好。

    蕭堂情?的臉色在這一刻驟然煞白,血色全無,他道:“師兄。”

    “恩將仇報,劣性難改。”季觀棋坐在千里駒上,輕輕說出了這幾個字,上輩子蕭堂情?就是這樣?給他斷言的,如今卻是反了過來,季觀棋心中卻幾分?快意,他道:“如今我還能心平氣?和的與你說上兩句話,不要逼得我們之間,反目成仇了,蕭堂情?。”

    他還是有點?顧及李行舟在旁邊,不想?弄得太難看。

    然而在他看向?李行舟的時候,李行舟也看向?他,問道:“觀棋。”

    這兩個字有些刺激到了蕭堂情?,他猛地抬頭看向?了李行舟,再次審視這個根本沒?放在眼?里的青年,擰起眉頭道:“你叫他觀棋?你們什么關系?”

    “自然。”李行舟唇角微揚,居高臨下道:“一路相伴,同床共枕的關系,你對此有什么不滿嗎?識趣點?的就給……給我讓開。”

    季觀棋:……

    蕭堂情?出手很快,壓根兒沒?給李行舟反應時間,那柄雙刃刀是直沖著李行舟去的,然而這刀尚未近身,就被一柄劍直接挑開,季觀棋直接從?自己的馬上過來,伸手攬住了李行舟,用劍擋住了蕭堂情?的攻勢,而后冷聲道:“蕭堂情?,你要和我在這動手嗎?”

    那柄玉竹扇被收了起來,李行舟的唇角下意識揚起,看向?蕭堂情?的眼?神更?是帶了三分?挑釁的意味。

    他的目光低垂,落在了季觀棋的手上,發現他是右手攬著自己的腰身,左手用劍,回憶起之前他說的話,李行舟臉色略顯難看,他道:“你不必出手。”

    他接過季觀棋的劍,直接翻身下馬,劍術快準狠,打斗風格和季觀棋完全不同,陰毒詭譎,如同一條毒蛇一般緊貼著蕭堂情?,每一劍都是直取其命門,原本沒?把李行舟放在眼?里的蕭堂情?也不得不認真起來,越打越是心驚。

    本來還有些擔憂的季觀棋在看了幾招之后就穩坐在馬上,他低聲喃喃:“難道他也是劍修?那他的劍呢?”

    而不等季觀棋糾結于這個問題,就看到蕭堂情?忽然攻擊向?李行舟的幾招刀風走?勢完全變了,仔細看甚至帶了幾分?季觀棋的感覺在里面,他的臉色微微一凜,立刻辨認出了這是他曾經為蕭堂情?創造出的幾招刀法。

    可是這幾招,上輩子他是在一年多后教給蕭堂情?的,這一輩子,他還沒?教過對方這個。

    有了烏行白也是重生的事?情?在前,季觀棋就多留了個心眼?,如今再看到蕭堂情?,他眼?神頓時微沉——

    這人,也是重生了。

    最?后就在李行舟劍尖直接刺穿了對方的肩胛骨,就在他準備橫切一劍的時候,卻被季觀棋叫住了,他道:“行舟,上馬。”

    李行舟頓了頓,看向?了季觀棋,見對方臉色并不好看,沒?有半點?笑意,便收回了君子劍,用絲綢將劍刃擦干凈之后遞給了季觀棋,道:“好。”

    兩人騎著馬從?蕭堂情?的面前走?過去,他捂著肩頭的傷口?,有些難以置信自己竟然敗給了一個天機閣弟子,眾所周知,天機閣弟子的修為總體而言并不算高,所有宗門之中,修為最?厲害的就是玄天宗。

    而他蕭堂情?,更?是在青年一輩,名聲在外。

    第039章 可惜殺不了他

    “剛才?那人……”李行舟騎著千里駒跟在季觀棋的身側, 他倆甩開了?蕭堂情,但他也看得出季觀棋的心情不太好?,似乎是在想著什么, 一路上說話都有些走神, 于是便開口?道:“你?不喜歡他?”

    季觀棋笑了?一聲, 他轉頭道:“剛剛多謝, 只是也沒?見過你?用什么武器,原來你?也是劍修。”

    若非劍修,是不可能用的出那么出神入化的劍術, 季觀棋在對方和?蕭堂情打斗的時候就發現李行舟的劍術應該不在他之?下。

    他有點遲疑,這等人物, 即便是再如何低調避世,外界多多少少也是會?有些名聲的,怎么之?前他從未聽別人提起過“李行舟”這個?名字。

    “勉強算吧。”李行舟依舊搖著他那把扇子,說道:“以前喜歡研究各種武器, 所以對各種各樣?的武器都稍微涉獵了?一些。”

    “那你?的本命武器呢?”一般人都會?把本命武器帶在身邊,以便隨時使用,但是從他看到李行舟開始, 就沒?見到對方使用什么本命武器, 季觀棋心中有些疑惑,但也稍稍升起了?一些警惕。

    畢竟修真界殺人奪寶之?事常見,獨自在外行走,自然得多留幾個?心眼。

    “在這, 不過受損了?。”李行舟從乾坤袋中拿出了?一把劍,丟給了?季觀棋, 這把劍看上去異常普通,劍身的裂紋很多, 看得出來是修補過很多次,上面煉器宗的符文多得都快放不下了?,他有些吃驚地看著李行舟,道:“這是你?的本命劍,受損這個?多次……”

    “本命劍受損會?影響本體。”李行舟笑著道:“不過這都是很早之?前的,只是后來一次裂紋實在是太嚴重,就連煉器宗都沒?辦法,這才?將其放進了?乾坤袋里,想著改天?再去一趟煉器宗,找一件趁手?的兵器。”

    聽著對方這么說,季觀棋就想起了?江相南,他也是有了?一把本命武器,而后覺得不太合適,從而尋求更好?的本命武器,只是這一出比較少見,大部分人一旦認定了?一件就是一件,這本命武器并非輕而易舉就能換的。

    “天?機閣這么兇險嗎?武器能傷成這樣?。”季觀棋抬手?摸了?摸上面的符文,靈力不動聲色地輕輕掠過,確定上面的的確確是有著本命武器的印記,看來李行舟沒?有騙他。

    李行舟似乎沒?有察覺到季觀棋的動作,甚至還在牽著馬往前走,他道:“當然兇險,和?天?道有關的,何事不兇險。”

    季觀棋聞言,將這把劍還給了?他。

    “你?問了?我這么久,總該我也問你?一點問題吧?”李行舟似乎早就等著了?,接過這把劍之?后,他隨意挽了?個?劍花,而后將其丟到了?乾坤袋里,依舊握著自己那把破扇子,道:“怎么突然想要離開玄天?宗?在那里待著不好?嗎?”

    “不好?。”季觀棋沒?有回避這個?問題,他道:“我曾以為玄天?宗是我追求的修行之?道,后來我發現我錯了?,所以離開它,重新?追求我的修行之?路。”

    “哪里錯了??”李行舟追問到底。

    “全都錯了?。”季觀棋對此事向來坦蕩,他道:“但前塵往事不必放在心上,只要活著,就能重走出一條路來,何必非要走明知是絕路的路。”

    李行舟都不太敢繼續往下問了?,他隱隱有種預感,再往下問,他今晚也別想能睡著了?。

    出城的時候就已經是晌午,走了?大半天?才?走過了?密林,眼看前面一大片的湖泊,頓時覺得心情都開闊了?許多,季觀棋本就不著急趕路,便道:“現在趕到下一個?城池估計是來不及了?,不如今晚就在這里休息一下。”

    李行舟自然答應,他本就想要拖延時間。

    這湖泊旁邊微風習習,只是坐會?兒?都覺得舒服,李行舟從乾坤袋里取出了?蒲團,讓季觀棋坐著歇息,他道:“你?等會?,我去捉個?兔子回來。”

    “你?會?烤兔子?”季觀棋挑起眉梢,顯然沒?想到對方還會?這個?。

    但一說起這件事,李行舟的神色有一點不太自然,但很快就掩藏過去,他低咳了?幾聲,道:“這個?簡單,你?坐著吧。”

    說完,他便徑自朝著林子里走去,看著李行舟的背影,季觀棋長舒一口?氣,他輕輕活動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正?如他所說的那樣?,當時在福地洞天?里,蕭堂情的一擊著實讓右手?傷得夠重,才?醒來的那幾日其實幾乎使不上力氣,現在雖然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但還未完全痊愈。

    主要是他東躲西藏,根本沒?有時間休息,這兩天?前往天機閣算是難得的休閑時光了。

    李行舟拿著兩只兔子回來的時候,是自信滿滿的,季觀棋看他動作不是很嫻熟地拎著兔子去扒皮了?,非常不干脆地將兔子處理干凈,而后轉身時卻發現季觀棋沒?有坐在原地,他愣怔了?一下后,才?發現對方從林子里走出來,懷里還抱著一捆撿來的柴。

    “你?光打兔子不撿柴火,咱們拿什么烤?”季觀棋覺得有些好?笑,他輕車熟路地架起了?火堆,而后用了?個?點火符就將火堆點燃了?,李行舟看得微微一頓,他上前將自己弄好?的兔子架在火堆上烤,時不時就翻動一下。

    他在烤兔子之前是個衣衫低調華貴,十分干凈整潔的貴公子,現在只是烤個?兔子,來回翻動,火光明明滅滅照在了他的臉上,弄得他竟然出汗了?,看上去有點狼狽,要不是季觀棋用劍柄挑了一下他的衣擺,只怕還得被火燒一下。

    “你?這烤兔子,是有什么嚴密的口訣嗎?”季觀棋瞧著這人,忍不住笑了?:“我看了?一下,你?嚴格按照左三下,右三下,中間間隔半炷香的時間,一點不差。”

    “……”李行舟艱難烤兔子,一邊已經快要糊了?,另外一邊還沒?熟。

    他明明是按照書里說的,為了?防止烤糊了?,還特?意將時間控制得一點不差,到底是哪里出問題了?。

    這邊在烤兔子,還有個?搗亂的也來了?,青鸞總喜歡往火堆里竄,飛到半路就沖過來了?,季觀棋已經習慣了?在它一頭扎進火堆變成烤鳥之?前將它攔住。

    “別看了?,今晚沒?你?吃的。”季觀棋有點擔心這烤兔子會?不會?把青鸞吃壞了?,又顧及著李行舟的面子,只得拍了?拍青鸞的翅膀,指著湖面,示意青鸞自己去湖里弄魚吃。

    青鸞有點不高興地啄了?兩下季觀棋的掌心,但是很輕,并不疼,它似乎也有點想要啄李行舟,只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還是作罷了?,但飛出去的時候卻忽然直接展露了?原型,弄得季觀棋都愣怔了?一下,只見青鸞飛撲到了?湖面抓起了?一條大魚,然后直接帶上岸丟給了?他們?,只是翅膀掀起的水全都落下,朝著季觀棋和?李行舟撲面而來。

    季觀棋倒是沒?有被潑一臉的水,李行舟和?兔子遭了?秧。

    “沒?事,不是大問題。”李行舟說道。

    季觀棋這才?發現最后時刻,這人反應倒是快,直接用外袍擋下了?水珠,保下了?季觀棋和?兔子,可惜他自己淋了?一身水,就連火堆的灰塵都撲到了?他的身上,比剛才?烤兔子的時候更加狼狽了?。

    “……”季觀棋懷疑青鸞就是故意的,但是它已經變成了?小鳥,飛往林子里了?。

    “你?先吃兔子,烤焦的部分就別吃了?。”李行舟將兔子遞給了?季觀棋,他道:“我順便換身衣服。”

    “那就順便洗一下吧,青鸞把你?身上都弄臟了?。”季觀棋十分無奈道:“抱歉,行舟。”

    后面的兩個?字實在是取悅到了?李行舟,他唇角微微揚起,道:“沒?事。”

    湖面已經恢復了?平靜,水面清澈,月光照在上面有些波光粼粼地感覺,季觀棋就坐在岸上,手?里拿著已經看不出模樣?的烤兔子,艱難選擇里面能吃的部分,有些懊惱今日離開城鎮的時候就應該買點干糧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旁邊李行舟的身上,這人身形倒是絕佳,只是肩膀處有一道疤痕,看上去是陳年舊傷,渾身上下沒?有半點衣物的時候,他的容貌也不曾有過改變,季觀棋收回了?目光,心中之?前的那點多疑總算是打消了?。

    他的的確確是懷疑過李行舟是否用了?遮掩面貌的法器,如今看來,是沒?有的。

    還是那句話,行走修真界,多留個?心眼總是沒?錯的。

    “可惜今日走的時候沒?帶吃食。”李行舟顯然是跟季觀棋想到了?一處,他從水中上來,玉冠束發,身上則是換了?件黑色的外袍,腰間纏著絳紫色的云紋腰帶,明明不算特?別出色的樣?貌,卻引得季觀棋多看了?好?幾眼,對方神情倨傲,又喜好?張揚,季觀棋覺得這也不像是稽星洲,仔細想來……也就青鸞的性格和?這人有點相似了?。

    想起青鸞之?前張開翅膀到處嘚瑟的樣?子,季觀棋就頗為頭疼,深覺幸好?青鸞不能口?吐人言,不然不知道能說出逆天?之?言出來。

    當年季觀棋可是沖著萬獸譜上,對青鸞性情描述是:此飛行靈獸,性情溫和?,十分溫順,能懂人言,不愛記仇,喜好?安靜,不喜張揚,因此才?選擇了?青鸞當做生?辰禮。

    如今看來,萬獸譜也不能全當真。

    李行舟顯然也察覺到了?季觀棋在看自己,眼角頓時帶上了?笑意,他走過來說道:“我等會?重新?給你?烤魚吧,想必應該比烤兔子好?一些。”

    “不必了?,我來吧。”季觀棋生?怕對方將一條好?好?的魚給浪費了?,他立刻用火符重新?給木堆生?火,順便道:“那個?兔子你?別吃了?。”

    那個?味道有些,一言難盡。

    只是這句話,估計到了?李行舟的面子,季觀棋忍了?忍還是沒?說,卻不想李行舟卻拿起了?兔子,道:“怎么了??”

    他嘗了?一口?之?后,臉色微變,似乎是在想著吐還是不吐,最后吞咽了?下去,平靜地將枉死的兔子放了?下去,老老實實坐在了?火堆旁邊,看著季觀棋烤魚。

    幸而青鸞丟上來的這條魚足夠大,兩個?人吃都綽綽有余。

    “你?是怎么學會?這些的?”李行舟問道。

    “以前和?師……鎮南仙尊一同出行時,一般這些事情都是我做,也就習慣了?。”季觀棋輕輕抖了?抖烤魚,道:“不過他不喜歡吃魚,喜歡吃烤兔子。”

    “那你?呢?”李行舟問道。

    “我?我什么都吃。”季觀棋眼中帶笑,道:“能吃飽就行了?。”

    晚上兩人吃飽喝足,便就地休息,本來李行舟是想要從乾坤袋里拿出之?前帶來的白鶴羽斗篷,當初本來就是準備送給季觀棋的,可惜那時候季觀棋跑了?。

    這是用靈獸羽鶴的羽毛制成,能夠擋住刀劍侵襲,遮蔽風雨,且是煉器宗宗主親自鍛造的法寶,就算是修真界也只有一件。

    但也正?是因為只有一件,如今他才?不敢拿出來,畢竟若是遇到了?識貨的人隨意一問,便知道這件就在玄天?宗,到時候他的身份就藏不住了?。

    “觀棋。”他從乾坤袋里拿出了?另外一件披風,給季觀棋蓋上,道:“你?別著涼了?。”

    深秋風大,雖然修者經常風餐露宿,但也并非是傷寒不侵之?體。

    “我沒?事。”季觀棋有點睡不著,可能是今日一開始當劍的時候用的是右手?劍,手?骨有些微疼,他坐起身,緩了?緩,片刻后才?再次躺下,然而卻感覺到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不等他反應過來,對方的手?指已經摩挲著手?臂傷處,停留在一塊后,他擰起眉頭道:“怎么傷的這么重,你?這里有陳年舊傷?”

    “三年前平定四周邪修禍亂之?時,被有毒的刀刃從手?骨穿透,留下了?暗疾,一樁一樁的事情接連著來,就一直沒?養好?。”他垂眸看著自己的右手?臂,笑著道:“我算是幸運了?,至少還活著,萬花宗,丹霞宗,煉器宗……宗門首席就是個?苦差事,不求無功,但求無過吧。”

    “你?沒?告訴過你?師尊嗎?”李行舟問道:“他有很多上好?的藥。”

    季觀棋笑了?一聲,他明明什么話都沒?說,卻看得李行舟心中微微一顫。

    是的,這需要開口?說嗎,傷成這樣?,這么長時間,只要稍加留意就能察覺到,可是沒?有誰問過他,包括烏行白。

    夜風拂過,李行舟坐在旁邊,他給季觀棋的手?腕一點一點捂熱,然后慢慢上藥,這種骨頭上的傷即便是用靈力也很難催動愈合,只能好?好?養著,更別提季觀棋這是反復受傷了?。

    季觀棋從一開始的拒絕,到無奈接受,他可能是太累了?,竟然睡得比在客棧還要沉,李行舟垂眸看著他,悄悄地將靈力灌入了?季觀棋的身體里,助他靈力運行速度更快,也讓他睡得更沉了?。

    “對不起。”他低聲道:“我當初……”

    他當初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愛上季觀棋,季觀棋是喬天?衣塞給他的,在他眼里,無論是季觀棋也好?,蕭堂情也罷,又或者是喬游,但凡和?喬天?衣相關的人,他都很冷漠,很防備,所以他對季觀棋真的很不好?。

    直到季觀棋死了?,真的死了?,當他發現季觀棋碎裂了?魂魄的那一刻,烏行白第一次感覺到了?巨大的惶恐。

    真諷刺,他在季觀棋碎裂魂魄的時候,才?發現他不能沒?有季觀棋,卻為時已晚。

    “等去了?天?機門,我把全部都告訴你?。”他低聲道:“你?可以恨我,但是別不要我,你?也別喜歡別人。”

    *

    第二天?季觀棋醒來的時候,就感覺手?骨似乎是好?多了?,他有些詫異,誰知李行舟丟給了?他一瓶藥,道:“這是之?前我在萬花宗那邊買的,絕對的療傷圣藥。”

    “果真是療傷圣藥。”季觀棋活動了?一下手?腕,道:“不過這太珍貴了?。”

    “你?幫我擋劍這才?引發舊傷,你?可比藥珍貴多了?。”李行舟將兩匹馬牽了?過來,道:“靈石銀子而已,都不是問題,這些身外之?物,我有的是。”

    這一點季觀棋倒是不懷疑,這幾天?都能看得出來李行舟應該是身家極為雄厚的。

    只是季觀棋總是想不起來什么時候聽說過這號人物,最后也只能將其歸于是自己孤陋寡聞了?。

    “待天?機閣的事情結束后,我帶你?去萬花宗看看傷吧,他們?會?有辦法的。”李行舟看上去對這個?舊傷有些耿耿于懷,短短時間內看了?好?幾眼,季觀棋笑著道:“不疼不癢,沒?多大問題,時間久了?自然痊愈。”

    “到時候我帶你?去。”李行舟卻道:“我肯定幫你?治好?它。”

    見對方這樣?執著,季觀棋也不再拒絕,只是到那時候去不去還不是隨他自己嗎,何必現在就跟人掰扯這些,反而弄得不愉快。

    他一向是這個?性子,最不喜歡和?人爭執什么,但一旦認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

    從天?蛇城到天?機門,中間還得路過玄天?宗,算起來還有不短的路程。

    兩人收拾了?一下就上路了?,季觀棋吹了?個?口?哨,青鸞便從林子里飛了?出來,停在了?季觀棋的肩膀上,兩人沿著小路走的,準備直接繞開玄天?宗的領地前往天?機門,省的留下行蹤,又得被人跟著。

    “行舟,我不趕時間,所以會?繞路,你?要是趕時間的話,可以先行一步,不必遷就我。”季觀棋說道。

    “我?我不趕時間。”李行舟騎在馬上,他當然不趕時間,他巴不得時間越長越好?,這難得的獨處,難得季觀棋看他的眼神里不再帶著冷漠。

    有了?李行舟這話,季觀棋忍不住笑了?一聲,青鸞輕輕撲騰著翅膀,他道:“你?們?天?機門弟子都是這樣?的嗎?”

    “當然不。”李行舟說道:“我也不是對誰都這樣?。”

    季觀棋頓了?頓,稍稍挑起眉梢,他輕輕揚了?一下韁繩,道:“那得走快點了?,不然今夜又得留宿在外。”

    季觀棋是計劃著疾行趕路,前往附近的村鎮里歇息一下,第二天?再趕路,但行至半途的時候,肩膀上的青鸞忽然有點兒?急促不安,爪子不斷地踩著季觀棋的肩膀,他扭頭問道:“怎么了??”

    一般青鸞這個?樣?子,都是遇到了?一些棘手?的靈獸,它想上去干架了?。

    “行舟。”季觀棋握緊了?君子劍,他道:“前方可能有問題,你?多加小心。”

    “好?,你?也是。”李行舟想了?想,又控制著馬匹離季觀棋近了?一些,對方有些詫異地回頭時,李行舟笑著道:“離得近一些,好?彼此幫忙。”

    季觀棋便沒?有再說些什么。

    林子里的人是忽然出現的,季觀棋和?李行舟發現的時候,這群人已經猛撲了?過來,君子劍出鞘,劍光猛地襲向這些人,然而很快季觀棋就停下來了?,改換成用劍柄狠狠重擊了?跑來的人,將人直接踹飛之?后,對著旁邊要出手?的李行舟說道:“等等!這些都是……凡人。”

    修士和?凡人之?間的差距如同天?塹,凡人最多不過幾十年,而厲害的修士則甚至能向天?奪命幾百年,一個?低階修士想要殺凡人,簡直是輕而易舉,然而卻沒?有修士會?主動殘殺這些凡人,不為其他,主要是容易滋生?心魔,且濫殺無辜這種事情,一般也只有邪魔歪道會?去做的。

    季觀棋發現這群人手?里連一把劍都沒?有,都是拿著最為普通的刀就沖上來的,嘴里還大喊著:“殺死妖怪!”

    李行舟干脆將折扇扔了?出去,法器驟然展開,直接將這些人全部掀翻在地。

    “妖怪?哪來的妖怪。”李行舟收回了?折扇,他騎在馬上,都未曾挪動一下,笑道:“我乃名門正?派子弟,怎可能是妖物。”

    季觀棋也收回了?劍,這群人聞言,爬起來之?后先是互相看看,而后又打量了?季觀棋和?李行舟兩眼,緊接著紛紛跪倒在地,喊道:“求仙長救命啊!仙長救命!那妖怪要殺了?我等,我等也是沒?有辦法了?!”

    季觀棋和?李行舟對視了?一眼,兩人都覺得不對勁了?。

    這個?村子位于偏僻處,距離附近最近的城鎮來往也有不少路程,四周都是樹林環繞,背靠一座后山,這后山十分陡峭,下面是湍急的河流,從風水陣法上來說是挺不錯的位置。

    兩人最終還是沒?有走掉,若是不知道妖物準備濫殺無辜的事情就算了?,如今知道了?,總不能視而不理,將這幾十條性命枉顧了?,只是季觀棋沒?想到的是,在這村子里竟然還能遇到一個?他避之?不及的人——

    蕭堂情。

    不過對方似乎也沒?想到來的人竟然是季觀棋和?李行舟,在看到季觀棋的時候,蕭堂情甚至從床上坐起來了?,語氣里都帶著震驚和?高興,道:“大師兄。”

    而看到季觀棋后面一人時,眼神沉了?沉,沒?有說話。

    李行舟也不想搭理他,不說話更好?。

    “你?怎么在這里?”季觀棋心中的驚訝不比蕭堂情少,來時這村民的確說有修士前來幫忙,但是也敵不過那邪修,受了?重傷,如今還在家中養傷,他萬萬沒?想到竟然是蕭堂情。

    在他印象里,蕭堂情的修為不說是到了?巔峰,至少也是頂級的,按理說沒?這么容易就被打敗,可對方的確是身上纏著繃帶,鮮血還在往外溢出,臉上蒼白,顯然是受了?重傷的。

    “這個?東西有些古怪。”蕭堂情似乎是察覺出了?季觀棋的想法,他道:“不知它用了?什么方法,我一聽到聲音之?后全身靈力都運行極為緩慢,非常罕見,所以就著了?道。”

    說到這的時候,蕭堂情似乎也有些難為情,他微微偏開了?臉,顯然是有些跌了?面子。

    “師兄。”蕭堂情眼看季觀棋準備走,他忽然道:“我……我想跟你?,單獨談談。”

    季觀棋沒?有理會?他,徑自離開了?,蕭堂情起身想要追上去,但傷得不輕,只能捂著胸口?坐在原處,眼看著季觀棋的背影消失在了?眼前。

    “這東西是三年前出現的,也曾告知過萬獸宗,然而這東西像是知道似的,每當萬獸宗的人前來時,它都從不出現,久而久之?,萬獸宗也就不搭理我們?了?。”村長也很苦惱,道:“這一年其實也都平安無事,只是今日村里有人成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敲鑼打鼓的聲音引起了?它的不滿,它忽然從樹林子里沖出來,不僅掀翻了?花轎,還弄傷了?轎夫,新?郎被它抓起來帶到了?天?上,若非是剛剛那位仙長出手?相助,只怕要紅事變白事了?。”

    “那是人面鳥。”一道聲音從門邊響起,蕭堂情不知道什么時候出來了?,他道:“人面鳥喜歡陰暗潮濕的地方,愛好?群聚,當發現一只人面鳥,就代表這里有著一個?人面鳥的窩點,且尤其喜歡惡作劇,虐殺人類。”

    “一般這種東西出現之?后,萬獸宗都會?派人直接去剿滅,怎么這次沒?有動靜?”李行舟開口?問道。

    “這次的人面鳥和?往日的都不太一樣?,很聰明,它們?會?在萬獸宗的靈獸進行搜捕的時候藏起來,等走了?再出來,而且這次這只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只要聽到它的鳴叫聲就會?渾身靈力被壓制了?。”蕭堂情頓了?頓,有些奇怪地看向了?李行舟,他壓根兒?不想回答這個?天?機門弟子的話,但不知道為什么,下意識老老實實地說出來了?。

    一想到這里,蕭堂情的臉色更差了?。

    “既然是因為聲音而出來的,那干脆速戰速決。”季觀棋說道:“今夜就去解決這件事情吧。”

    “今夜是朔月之?夜。”李行舟說道:“是人面鳥這種靈獸最弱的時候。”

    他們?對視了?一眼,顯然是一拍即合,一旁的村長問道:“那要怎么才?能引它出來?難不成,再敲鑼打鼓辦一次親事嗎?”

    李行舟倒是沒?想到這個?,他下意識看向了?季觀棋,對方的目光卻落在后山,思慮片刻后說道:“需要有人在山下將它引出,我們?殺它一個?是不夠的,這種靈獸極為記仇,往往會?打擊報復,只能全部剿滅。”

    他看向村長,問道:“有嗩吶嗎?”

    “有,有。”村長應道。

    “拿兩個?給我,”季觀棋看向李行舟,道:“你?在山下,我去山上,你?先吹嗩吶,能把里面最強壯的那只引出來,我去剿滅它的老巢,然后再合力對付這只。”

    “不行,你?這樣?太危險了?,你?根本不知道這個?巢穴的人面鳥有多少。”李行舟臉色微變,想也不想便反對道:“若是你?一人前去,出了?事情怎么辦?”

    “我……”季觀棋的話尚未說出口?,旁邊的蕭堂情便開口?道:“我在山下。”

    他捂著胸口?,傷勢不輕,喘氣都有些費勁,只能冷著臉道:“我在山下引他們?,你?們?上山去。”

    但凡他沒?有傷的太重,都不會?把這個?機會?讓給李行舟,越想心口?越疼,只能急促喘息了?一陣,而后道:“師兄,保全自身最為要緊,我等你?回來。”

    他這樣?子,才?有點玄天?宗弟子的模樣?。

    季觀棋只是看了?眼他,便也不再糾結,眼看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了?,他們?必須得在天?黑之?前準備好?,否則過了?今夜,明日就更難殺死這人面鳥了?。

    他瞥視到蕭堂情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后對著李行舟說道:“行舟,你?去跟著村長拿嗩吶,我在這里等你?。”

    李行舟心中萬分不愿意,然而季觀棋都這么說了?,他只能應了?一聲,跟在村長身后的時候,手?中出現了?一張符紙,可想了?想,又將其收了?回去。

    他不敢被季觀棋發現任何端倪,一丁點風險都不敢冒。

    “大師兄,離師尊遠一些,永遠不要去他的身邊。”蕭堂情說道:“他會?對你?不利。”

    “嗯,他會?殺了?我,我知道。”季觀棋已經不想再兜圈了?,他太累了?,轉頭看向蕭堂情,正?對上對方極為震驚的面容,說道:“蕭堂情,沒?想到你?也重生?,既然重生?了?,你?就應該知道你?我之?間,只有仇恨,沒?有兄弟之?情了?。”

    蕭堂情的臉色瞬息萬變,來的路上其實他猜測了?很多,包括季觀棋重生?的可能。

    可是他不敢承認,然而事實就總是他最不敢面對的一種情況去。

    “師兄。”蕭堂情嘴唇微動,他忽然覺得渾身如同一桶涼水兜頭澆下,“你?……”

    “既然已經說開了?,那我就直說了?。”季觀棋握著劍,他平靜地直視著眼前人,道:“多年的師兄弟,我未曾虧待你?半分,但你?又是如何對我的?既然你?也是重生?的,那你?就應該很清楚你?都做了?些什么,蕭堂情,換做是你?,你?難道不恨嗎?”

    蕭堂情的喉頭微微一堵,他甚至都不敢開口?回答。

    “所以你?怎么有臉繼續在我身邊,你?若是厭惡我,不如一直厭惡到底,倒也不需要擺出現如今這副模樣?,不原諒你?,反倒成了?我的不是?”季觀棋不是圣人,他已經忍到極限了?。

    “我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蕭堂情上前道:“我是才?知道的,我……那日在福地洞天?,我受了?重傷之?后才?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我才?知道之?前在秘境里救過我的是你?。”

    “……”季觀棋有些一言難盡地看著眼前人。

    “你?忘了?嗎,你?背著我出秘境,肩胛骨為此受了?重創,而后……”不等蕭堂情說完,季觀棋就想起來了?,他應了?一聲,道:“原來你?說的是這次,是,是我,后來竹林之?內,你?我不久刀劍相向了?嗎。”

    蕭堂情臉色一僵,他訕訕道:“那時候我不知道是你?救了?我,我……你?記得那枚玉佩嗎?那是我娘留給我的,是定情玉佩……我給過你?,你?收了?的,而且,而且師兄,你?從未提及過那次秘境之?事,我是真的不知道……”

    本來蕭堂情提起玉佩,季觀棋還有些迷茫,反應過來后頓覺無奈,他道:“提及?師兄弟這么多年,我救過你?多少次,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嗎,難道我還能指望你?知恩圖報?蕭堂情,我救你?的時候,不是因為我多么擔心你?,而是因為我是你?師兄,對師弟有照顧的責任。”

    他又不是第一天?認識蕭堂情,難道還不清楚自己若當初真的提及所謂救命之?恩,只怕對方又開始懷疑他想要挾恩圖報,這種事情又不是沒?發生?過,他都懶得提了?。

    宗主給他宗門首席的位置,他便擔起了?這個?責任,如今責任太重,他擔不起了?,所以走了?,果真是無事一身輕。

    “至于玉佩。”季觀棋覺得更是離譜,他將蕭堂情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定情玉佩?你?在胡說什么,那是個?陣法玉佩,早在秘境里為了?保護你?,我將它拋出去了?,不然最后秘境崩塌,咱們?兩個?都得死那兒?。”

    “那是你?娘留給你?的保護玉佩。”季觀棋說道:“它也算是履行了?最后的職責。”

    蕭堂情愣怔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捂著胸口?上前道:“師兄,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諒我?”

    “你?怎么做,我都不會?再原諒你?,你?我之?間,就此了?斷。”季觀棋平靜道:“重來一世了?,我都看開了?,你?也看開吧,就當你?放過我,行不行?”

    “那師尊呢?”蕭堂情顫聲道:“你?上一輩子,敬他重他愛他,所以即便他殺了?你?,你?這一世,也只是要遠離玄天?宗,遠離他,對嗎?”

    “你?這話問得好?。”季觀棋都樂了?,他垂眸看著自己的劍,又瞧了?眼重傷的蕭堂情,緩聲道:“你?我之?間,是恩斷義絕,我與他之?間,是生?死之?仇,可惜了?,我殺不了?他,只能逃走,我這么說,蕭道友可滿意?”

    “對了?。”季觀棋轉身離開的時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轉過頭看了?眼蕭堂情,說道:“也許你?應該學學他,重生?之?后,就各自歡喜,別來找事兒?。”

    “什么意思?”蕭堂情愣了?一下,似乎是沒?反應過來季觀棋在說什么。

    “我的意思是,重生?的不止你?我,烏行白也重生?了?。”季觀棋說道。

    “生?死之?仇。”正?在村長后面的李行舟低聲喃喃,他忽然覺得心頭泛疼,明明也沒?有受傷,咒符也沒?有浮現出來,卻覺得心口?像是破開了?一個?洞,路過屋子里的銅鏡時,里面照出的是個?陌生?的臉,陌生?的人,但也只有這樣?,他才?能留在季觀棋的身邊。

    否則生?死之?仇,他要怎么才?能還得上。

    “李公子,你?是怎么了??臉色這般難看。”村長拿著嗩吶出來的時候,瞧見了?李行舟臉上血色全無,連聲道:“你?是怎么了??”

    “無礙。”李行舟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頭涌起的巨大不安,他像是走在獨木橋上,一不小心就會?墜入萬丈深淵,可是一直往前,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前面其實也是死路一條。

    季觀棋說他們?是生?死之?仇,他說可惜殺不了?他。

    第040章 逆轉秘境

    “只有兩個嗩吶嗎?”

    當李行舟拿著嗩吶走出來的?時候, 季觀棋看?了眼?,而?后又看?向村長,問道:“還有別的?樂器之類的?嗎?能引起?的?動靜越大越好, 鼓聲也行。”

    “沒有了, 都被那個怪物弄毀了, 只剩下這兩個。”村長擦了把頭上的?冷汗, 道:“那怪物會飛,還會口吐人言,你們可要小心啊!”

    季觀棋點?了點?頭, 而?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臨行前又對村長囑咐道:“一會兒無論聽到什么聲音都不要出來, 也不要發出什么聲音。”

    “好的?好的?,我們會按照仙長說的?,絕不敢有所?違背。”村長連忙應道。

    他們顯然都被這人面鳥給?嚇著了,不過這也不怪他們, 人面鳥雖然不算什么頂級靈獸,卻是難得能口吐人言的?靈獸,一般一窩里只會有一只是高階人面鳥, 是首領, 而?其他的?基本都是中階,可勝在一窩里面有很?多,且繁衍速度很?快,它?們又極為記仇, 所?以必須要找到它?們的?窩點?進行鏟除。

    蕭堂情拿著一把嗩吶,季觀棋拿著另外一把, 蕭堂情靠在村口的?樹邊,道:“等你們上山到了半山腰的?時候跟我說, 我就吹響這嗩吶,吸引人面鳥首領的?注意力。”

    “好。”季觀棋應了一聲,帶著李行舟正準備從?旁邊小道開始上山,卻聽到身后蕭堂情又喊了聲:“大師兄。”

    他頓了頓腳步,轉頭看?向蕭堂情,眼?神里透著一絲疑惑,而?后就聽到對方說道:“小心,注意保護好自己。”

    “嗯。”季觀棋應了一聲,而?后頭也不回地朝著山上走去,李行舟跟在他的?身后,眼?神輕輕掃過了蕭堂情一眼?,很?快便將注意力再次落在了季觀棋的?身上,不緊不慢地跟著對方,時不時地說道:“剛剛下過一場雨,山路有些滑,觀棋你小心點?走。”

    季觀棋是修士,又不是凡人,哪有那么容易被滑摔了,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聲,道:“你不必緊張,人面鳥雖然眾多,但今夜是朔月之夜,大多數人面鳥會陷入沉睡之中,即便是醒了,戰力也會下降不少。”

    李行舟輕輕搖晃了一下自己的?扇子,笑著道:“那我可得跟在你旁邊,我還從?未見過人面鳥。”

    本來季觀棋讓李行舟在村子里等,他不愿意,一定要跟在季觀棋身邊,如今倒也算是如愿以償了。

    兩人一前一后,山里的?確是下過雨有些濕漉漉地,或許是因為人面鳥的?原因,山里的?鳥獸都安安靜靜,一路走來除了他們踩到樹枝發出的?聲響,就再無其他聲音,安靜得有些怪異。

    到了半山腰的?時候,季觀棋拿出了傳音符,直接給?蕭堂情進行傳音道:“我們已?經到了半山腰,你可以吹響嗩吶了。”

    他需要看?看?人面鳥是從?哪個方向沖出來的?,這才好找到對方的?巢穴。

    “好的?師兄,你自己也注意安全。”蕭堂情的?聲音從?傳音符里傳出,季觀棋應了一聲后,便直接斷了傳音。

    沒一會兒,一道響徹森林的?嗩吶聲從?山下傳來,季觀棋順著聲音看?去,四周靜悄悄的?,更顯得這嗩吶聲有些詭異,百般樂器,嗩吶為王,這聲音一出,其他什么都蓋不過它?了。

    “這東西還沒聽到聲音嗎?”李行舟等了一會兒,他皺了皺眉頭稍有點?嫌棄道:“這個姓蕭的?行不行?”

    “還需要一點?時間。”季觀棋無奈看?向李行舟,道:“別心急。”

    李行舟挑起?眉梢,他應了一聲,唇角微不可查地略微揚起?,忽然又覺得慢點?也挺好的?,反正他現?在不著急,嚴格來說,他才是那個希望時間過得越慢越好的?人。

    然而?他剛剛這么想的?時候,一道尖叫聲忽然從?后山斷崖處傳來,一道張開翅膀的?身影從?崖底疾沖上來,猛地朝著山下撲去。

    “就是那里!”季觀棋立刻起?身道:“走!”

    他立刻快速穿行在山林間,而?李行舟也只能跟隨,他回望了一眼?那只人面鳥,這種東西看?上去有些讓人心里發毛,它?和其他飛行靈獸不同,體?型不如青鸞它?們大,但是偏偏長著人臉,一邊飛一邊叫嚷,聲音尖銳刺耳,若非嗩吶聲掩蓋了它?的?叫聲,這聲音當真是弄得人頭暈目眩。

    而?此刻,兩人已?經找到了這只人面鳥沖出來的?地方,他們站在了山崖上,下面就是個瀑布,人面鳥便是從?這個地方沖出來的?。

    “瀑布里面。”李行舟上前半蹲下來,他看?了眼?道:“喜歡陰暗潮濕的?幻境,若是沒說錯,應該就藏在這瀑布之后了,只是不知道有多少只,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火燒巢穴,但一般是直接封死進行火燒,可如今這是瀑布里面,就沒法用火了。”

    若是一個個的?殺,估摸著剛剛殺第一個,其他就醒了,畢竟它?們是沉睡,又不是睡死了。

    “行舟。”季觀棋也上前一步,而?后看?向李行舟,道:“你在上面等我。”

    “你要干什么?”李行舟臉色微變,他道:“你要自己下去?”

    “別擔心,我有一瓶藥,是用來迷倒靈獸的?。”季觀棋笑了一聲,道:“這還是之前去福地洞天之前帶上的?,沒想到這個時候能起?作用。”

    他之前是準備用來對付三頭蛟的?,沒想到現?在用來對付這些人面鳥,不過這藥都能拖住一下三頭蛟,更何況只是區區人面鳥。

    “給?我,我去。”李行舟說道。

    “你在上面等我。”季觀棋看了眼時間,而?后不由分說,立刻翻身下了瀑布,卻不想沒一會兒,另一人也跟著下來了,他詫異道:“你……”

    “噓。”李行舟抬起?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頭頂上那些倒掛著正在沉睡的?人面鳥,低聲道:“我不放心。”

    既然李行舟都進來了,季觀棋也沒辦法,只好囑咐道:“那你別亂動,跟著我。”

    “好。”李行舟應了一聲,黑暗里,他眸光近乎溫柔地看?著季觀棋的?背影,藏著一絲旁人無法察覺的?不安,他比誰都清楚這條路走到頭是什么后果?。

    但他沒有辦法了。

    這山洞很?大,許多人面鳥倒掛著密密麻麻的?一片,看?得人頭皮都發麻了,季觀棋抬手示意李行舟屏住呼吸,而?后打開了瓶子,將其放在了地上,瓶子里升騰起?了一股煙,緩緩滲入了這些人面鳥的?呼吸里,而?后很?快,那些人面鳥便一只兩只地從?頂端掉了下來,落在地上,即便這樣其他人面鳥似乎是察覺到了不對,掙扎兩下,但這也只會使它?們呼吸更快,吸進去的?藥物更多,紛紛掉了下來。

    外面的?嗩吶聲斷斷續續地響起?,若是沒有猜錯應該是蕭堂情引著那只人面鳥,不讓它?回去。

    季觀棋從?山洞里走了一圈,確定這些人面鳥都昏睡了,而?后直接點?燃了手中的?火符,將其丟了下去,一瞬間火焰便點?燃了這些人面鳥。

    山洞里還有被它?們吃掉的?人類尸骨,連著大火一起?少了。

    “走!”季觀棋知道這邊出事,等會那只人面鳥首領就要回來了,正準備拉著李行舟離開的?時候,忽然一轉頭發現?一只小人面鳥站在外面,它?似乎是晚上貪玩出去了,回來才發現?洞穴被燒了,臉上頓時浮現?了恨意,整張孩童般的?臉皮皺在了一起?,看?上去尤為猙獰,仰起?頭大聲尖叫著,洞穴里有的?人面鳥也在掙扎,但翅膀都被燒了,根本使不上勁,這只小人面鳥干脆放棄了那些同類,將仇恨直接算在了季觀棋的?身上,它?猛地朝著季觀棋撲了過來,然而?“噗嗤”一聲,君子劍直接穿透了小人面鳥的?身體?,將其刺穿后同樣扔到了火里。

    李行舟收回了折扇,他稍有點?吃驚地看?著季觀棋,有的?修士在殺死人面鳥幼崽時,會被其孩童一般的?模樣所?迷惑,他以為季觀棋也會這樣。

    但是卻不想對方出劍根本沒有半點?猶豫,直接斬斷了這只人面鳥幼崽的?生機。

    “走!”季觀棋拽著李行舟,道:“它?的?叫聲肯定會吸引那只人面鳥首領回來,我們必須上山崖,不能跟它?在洞里待著。”

    即便他們屏住呼吸了,但也是有限制的?,季觀棋太清楚這玩意的?厲害程度,立刻拽著李行舟上了崖頂,而?后環湖四周,果?然發現?那只人面鳥首領已?經撇下蕭堂情朝著這邊飛來,只是它?似乎是受了傷,翅膀掠過的?時候,一灘灘鮮血跟著掉下來。

    它?近乎仇恨地撲向了季觀棋他們,身后的?羽翼上有著一大條刀傷,那鮮血便是從?這里流下來的?。

    “你們。”它?的?腔調說不出的?怪,聲音抑揚頓挫,但只要出聲,那聲音直刺耳朵,就能感覺到耳膜震顫,季觀棋的?臉色略微發白,而?后就聽到了一陣嗩吶聲,難聽,但是直接蓋過了這只鳥的?聲音,季觀棋下意識看?向了李行舟的?方向,他倒是一本正經的?樣子,只是那只人面鳥算是徹底憤怒了,它?調轉了個頭,將攻擊重?點?放在了李行舟的?身上,直接撲向了對方,這一點?正合他意。

    君子劍直接被季觀棋投擲出去的?,劍刃徑自穿透了這只鳥的?身體?,它?仰天長鳴,而?后便被李行舟手中的?折扇斬下了頭顱,巨大的?身體?和頭顱分別從?半空中掉落下去,鮮血噴濺得到處都是,一把傘出現?在了季觀棋的?頭頂,直接遮掉這些血雨。

    “你到底有多少法器?”季觀棋收回了君子劍,他瞧著這把擋住了血雨的?傘,道:“你要不說你是天機門的?,我都要開始懷疑你是煉器宗的?弟子了。”

    李行舟笑了一聲,將傘收到了乾坤袋中,道:“全部家當都在這里了。”

    季觀棋就想起?這人乾坤袋里真的?是什么都有,他甚至都有些害怕這人會從?乾坤袋中掏出一輛馬車來。

    “比我們想的?還要順利一些。”季觀棋擦了擦劍刃上的?血,將其收回了劍鞘,他站在山崖邊,腳下便是瀑布,里面的?火焰一直在燃燒著,那些鳥沒有一只能逃出來。

    “我還以為……”李行舟的?話尚未說完,就聽到季觀棋笑著道:“以為我看?到那只小人面鳥,就不動手了?”

    “嗯。”李行舟頓了頓,又道:“我以為你要心軟。”

    “我不殺它?,它?就要殺我。”季觀棋很?無奈道:“我看?上去是這么心慈手軟的?人嗎?那你可能真的?誤會我了。”

    他季觀棋在沒有進入玄天宗之前,憑著自己也能在這強者為尊的?修真界活得好好的?,靠的?可不是運氣。

    他這輩子,不,兩輩子最大的?耐心和信任都給?了一個人,但他眼?光不行,看?走眼?了。

    然而?他們沒注意到的?是那只人面鳥墜落下去的?時候,從?崖底伸出了白色的?銀絲線一般的?東西死死纏住了人面鳥的?身體?,將其直接拉入了水面,連個水花都沒有。

    崖底湍急的?水流上籠罩著一層霧氣,看?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

    “青鸞呢?”李行舟轉過頭看?了一圈,道:“今天沒看?到它?。”

    “不知道,平常都會過來。”季觀棋頓了頓,他輕輕掃了一眼?李行舟,然后低低咳嗽了一聲,以他對青鸞的?了解,大概率是因為李行舟在這里,所?以青鸞就不樂意過來了。

    也不知道這李行舟哪里得罪了青鸞,處處被嫌棄。

    “走吧。”季觀棋起?身用傳音符給?蕭堂情傳了個音,道:“人面鳥的?事情已?經解決,江湖不見。”

    而?后他將傳音符直接一拋,這符紙無火自燃,了斷了和蕭堂情的?對話,他并不準備去見蕭堂情,也不準備和他敘舊,季觀棋自認為他們之間已?經無話可說,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那就省得麻煩。

    李行舟顯然是看?出了季觀棋的?意思?,甚至在前面帶路,他的?折扇輕輕搖晃著,看?得出來心情非常不錯,道:“等到了天機門,我帶你去玩好玩的?東西,但凡天機門有的?,就沒有我沒玩過的?。”

    這倒是符合李行舟現?在的?樣子,季觀棋看?他乾坤袋里什么都有,便知道這人在天機門大概率的?確是背景不凡,仔細想來他說他是知問仙尊的?弟子,倒也有這個可能了。

    “好。”季觀棋起?身剛要跟上李行舟,卻不想他站在山崖邊,一根白色的?絲線飛快地纏住了他的?腳腕,而?后重?重?往下拉扯,季觀棋臉色微變,剛要出劍斬斷,可這東西速度太快,以至于將他直接扯下去了,李行舟剛一轉頭就看?到了這一幕,臉色驟然驚變。

    他想也不想就跟著一起?跳了下去。

    季觀棋聽著耳邊的?風聲,便知道這是往崖底墜落,想著下面是水,能稍稍做一下緩沖,卻不想很?快自己就被人直接摟住,季觀棋心中大驚,一抬頭就對上了李行舟的?視線,對方和季觀棋一樣,也試圖用東西卡住石壁,但是都失敗了,整個身體?不斷墜落,眼?看?這水面就在眼?前,最后時刻李行舟干脆身子朝下,摟著季觀棋直接墜入了湖面。

    本該水花四濺,可是什么都沒有,湖面依舊是十分平靜。

    “行舟!”季觀棋猛地驚醒,他一轉頭就看?到李行舟靠在自己身邊,這才松了口氣,而?后就發現?這是個陌生的?地方,他困惑道:“這是哪里?”

    他記得是被什么東西扯下山崖的?,那東西速度太快,而?且很?軟,很?細,以至于就連君子劍都砍不斷。

    “逆轉秘境。”李行舟看?上去和往常并無區別,他道:“你可以試試靈力。”

    季觀棋聞言,便嘗試著運行身體?里的?靈力,自從?服用過洗髓丹之后,他的?修行速度日漸神速,但如今身體?里的?靈力不僅微弱,而?且還十分滯重?,幾乎無法使用。

    “這個秘境里,修為越高的?人進來,反而?靈力會被壓制得厲害,修為低的?人進來,反而?不受小天道的?束縛,因此曾經有低修專門引高修進入,從?而?殺死對方。”李行舟說道:“我之前在卷軸中見過關于這個秘境的?記載,算是高階秘境之一,不過因為秘境所?在之處發生坍塌,秘境也從?此消失不見了,沒想到……”

    “沒想到,竟然在湖底。”季觀棋將李行舟沒說完的?話給?說完了。

    “對。”李行舟嘆了口氣,道:“大意了。”

    “其實你是為了我,才落入如此險境。”季觀棋有點?愧疚道:“是我大意了。”

    不過有誰能想到湖面之下還能藏著一個秘境,這可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而?且還是逆轉秘境這種早就坍塌過的?高級秘境。

    李行舟聞言笑了聲,道:“要是我掉下來,你救我嗎?”

    “自然會。”季觀棋說道。

    “那不就行了?”李行舟上前道:“幸好你沒事。”

    季觀棋以前是單打獨斗,后來進入玄天宗之后,還不如單打獨斗,算起?來被人救起?來的?經驗是微乎其微的?,他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只是道:“你是第二個冒著生命危險救我的?人,多謝。”

    “第一個是誰?”李行舟臉上的?笑意微微僵了一瞬間,但很?快就恢復了,他問道:“我認識嗎?”

    “路……”不等季觀棋說完,李行舟便道:“路小池?”

    季觀棋點?了點?頭,道:“是他,之前在福地洞天秘境里的?時候,他明明修為很?低,明知若是引開蕭堂情他們就是死路一條,卻還是執意去做,我果?然沒看?錯,你和他一樣,是個很?好心的?人。”

    本來李行舟的?臉色就不太好看?,如今更難看?了,他握了握折扇,這次沒把玉竹扇捏碎,但也氣得夠嗆,他深吸了一口氣道:“若是這次掉下來的?是他呢,你也會救嗎?”

    聽到這么離譜的?問題,季觀棋有些困惑,他回看?了一眼?對方,而?后道:“當然。”

    “為什么?”李行舟問道:“是不是掉下來的?無論是誰,你都會救他?”

    “當然不是,我并非是誰都會救的?。”季觀棋頓了頓,隱隱察覺到話題不對勁,但一時間找不到問題在哪,只好找個由頭匆匆結束話題,道:“因為他是路小池,所?以我救他。”

    因為路小池兩輩子都救過他的?命。

    李行舟總算得到了心中最不想聽到的?答案,他張了張口,其實他挺想問,如果?是烏行白呢?

    但是這個問題就太明顯了,他不敢問,更不敢聽到回答。

    “拉你下來的?,應該是鬼面蛛的?蛛絲,這種蛛絲很?有特點?,水火不侵,刀砍不斷,極其有韌性?,所?以君子劍才沒法將其砍斷。”李行舟不想給?自己找不痛快,立刻主動說起?別的?事情,道:“難怪這邊有人面鳥,難怪它?們寧愿躲在瀑布后面都不肯出來,原來這里是有鬼面蛛。”

    “我記得萬獸譜上記載過,鬼面蛛以人面鳥為食。”季觀棋說道。

    “對,鬼面蛛一般是獨自生存,非常希望結網,一旦有人走過,在它?面前行蹤暴露無遺,且若是被黏上了,極難逃脫,雖然沒有到三頭蛟那個級別的?頂級靈獸,但是論品階,也是跟赤煉蛇不相上下了。”李行舟說道。

    提起?赤煉蛇,季觀棋就想到了稽星洲養的?那條負氣離家出走的?赤煉蛇。

    能跟赤煉蛇一個品階,可想而?知這個鬼面蛛多難對付。

    “其實我們也不想招惹鬼面蛛,但是這秘境如果?想要出去,就必須要找到出口,我之前去看?過了,出口已?經被蛛絲網全部堵起?來了,想要弄開蛛絲網,要不弄斷它?,要不……”李行舟頓了頓,接著說道:“殺了鬼面蛛,沒了靈力供養,這些蛛絲網自然而?然會全部斷開了。”

    季觀棋覺得有些棘手,但是目前看?來,也只有這一條路能走了,若是在外面,遇到鬼面蛛就遇到了,大不了打一架而?已?,但是這是在逆轉秘境,他和李行舟渾身靈力都被壓制成了一個低修,著實是難辦了。

    “還有個不太好的?消息。”李行舟看?向他,道:“這鬼面蛛不知道在這里待了多少年了,這秘境里,可能四處都是蜘蛛網,你我的?行蹤,也許現?在就已?經被這只蜘蛛在窺探。”

    季觀棋握著劍,他再次試了一下靈力,試圖沖突限制,卻被李行舟阻攔住了,道:“這是這個秘境小天道定下來的?規矩,若是強行沖破,會被小天道引來天譴,反而?不妙。”

    他看?著眼?前季觀棋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聲,道:“不用擔心,我會帶你出去的?。”

    季觀棋:……

    雖然李行舟挺自信的?,但是季觀棋覺得還是多相信自己為好,畢竟眼?前人看?起?來也不是那么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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