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輕輕一抱,撩起旗袍
國民政府駐港辦事處在一棟三層樓的歐式老洋樓里, 原先只占了半層樓,幾間辦公室。
這一年以來,越來越多的特殊工種和物資被轉移至此,半層樓的辦公室也擴大為三層樓。
原本處于半賦閑狀態的辦事處主任, 隨著工作崗位重要性的節節攀升, 已不再勝任原有職位。
今年初,舊主任被罷黜, 原南京特別服務處負責人高洞鳴被委以重任, 調任駐港辦事處主任, 跟隨他一起上任的,還有原來特服處的十多名特務。
其中領頭的就是梳著大背頭的崔原。
崔原和下屬劉胖子在季書寬的辦公室發現一張被燒剩一個角的照片, 看著甚是奇怪,他把照片取出來, 夾在一個小本子里, 遞給高主任過目。
對于季書寬的突然死亡, 他們是有疑問的。
因為跟季書寬搶著購買鞋廠的大老板姓張, 這位張老板具體是什么來頭,沒人知道。
張老板沒出面, 而是委托了洪門竹字頭堂口的坐館光頭李來跟季書寬協商。
根據調查,光頭李平時是一個頗穩重的人, 為何這次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混亂中,季書寬中槍,本應停止爭執, 立刻送他入院搶救才對, 但洪門的人認為季書寬先拔的槍, 不講道義在先,一群人圍著要個說法, 耽誤季書寬送醫。
最終導致季書寬死亡。
整個事情看著是雙方都有責任,都有沖動的人,看著很正常,但仔細一琢磨又透著一股詭異。
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
崔原坐在一側,翹起了二郎腿,他說:“不知道季副主任因為什么原因燒了照片,我問了他底下人,也都表示不知情。不過他助理說,季副主任最近在調查他父親的死因,好像有點眉目,不知道跟這個有沒有關系?”
“調查季師長的死因?季師長不是被共產黨炸死的嗎?”
“是有這個傳言,但一直沒找到真兇。所以也沒辦法確認就是共產黨干的!
跟季師長的死有關?
高主任仔細觀察那張只剩下一角的照片。
照片上能看到半棵柿子樹,柿子樹上墜滿鮮紅的柿子。
情報科出身的高主任,馬上看出了端倪:“這張照片應該剛拍不久,你看柿子樹上的柿子已經紅了,正是這個季節的!
崔原點頭:“一般人家的柿子,差不多熟就要摘下來,陰放幾天才能吃。這個奇怪了,柿子都熟透了還不摘,也沒人偷,這很可能是有錢人家的花園!
高主任贊同:“半山的別墅!
崔原繼續:“還有這張照片前景好像是頭發,長頭發,說明這是一張女人的照片!
跟女人有關?
崔原皺起了眉頭:“但我問了季副主任身邊的人,都說他平時不好女色,身邊別說結婚對象,連一個女人都沒有。除了一個人!
高主任抬起頭:“誰?”
“趙之敖的太太。他上個月曾經約趙太太出去吃飯,但趙太太對他的態度比較冷淡。就上個星期,季副主任特意跟房屋署政務科的朋友打招呼,讓他幫忙壓下趙太太名下鞋廠一棟宿舍樓房產的房契審核!
這季書寬就有點不厚道了。
高主任回想起,上周末他才見過趙之敖和他太太,趙太太確實是個大美人。
這燒掉的照片,如果跟季師長的死無關,而只是因為男女關系問題,那倒好說。
高主任問:“昨天出事的時候,趙之敖夫婦也在現場是不是?”
“對,因為鞋廠有棟宿舍樓是趙太太的房產,那棟樓剛裝修完,他們是去驗收水電的。趙之敖還因為救季副主任手臂受傷了!
高主任想了想,又搖頭,如果真有關系,他們應該避嫌,而不是去現場。
他輕輕敲了敲照片:“派人偷偷去他們家看看,辨別一下這究竟是不是趙家花園的一角。”
“好。我晚點安排!
高主任又問:“警署那邊怎么說?”
崔原搖頭:“他們兩頭吃,那幫英國佬跟洪門的關系比跟我們還要好,警察說光頭李那邊也好幾個人受傷了,這事雙方都有責任,沒辦法處理。要不是看在趙之敖的面子,我看他們根本不會搭理我們。這他媽窩火!”
高主任也一肚子氣:“死洋鬼子!在我們中國人的地方耀威揚威!這要是在南京就好辦了!
崔原也恨得咬牙切齒:“在南京我們肯定把光頭李逮回來好好審一審,我能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現在是沒辦法,只能靠我們自己去查真相了!
“先查吧,查出來再說!备咧魅问掷镉幸唤M自己的特務,關鍵時候,是能派上用場的。
說完這事,崔原沒馬上出去,而是小聲問:“主任,我聽說,從南京撤了一支保密科的特別行動組過來執行任務,這些人來了,也在我們這棟樓辦公嗎?”
高主任點燃香煙:“既然是保密科的人,怎么可能堂而皇之在這里上班!
“也是!他們來了嗎?”這事不止崔原好奇,整個特務組都好奇。
“這不是你能打聽的。有些事,連我都不知道!备咧魅螕]揮手,讓他下去。
崔原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大背頭,站起來出去了。
*
林遇梵今天請假沒去上班,一是要陪趙之敖去季書寬靈堂燒紙,二是打算帶著五哥到處轉轉。
她上午在家,先給登報出售的紙廠打了個電話。
對面接電話的是個中年男子,了解到的基本情況就是,紙廠囤積了大量的書紙和紙漿,壓貨嚴重,老板從上家接手才一年,因計劃有變,所以想轉賣出去。
林遇梵問:“現在不是到處缺紙嗎?你們紙廠怎么會因為囤積了書紙而要轉讓呢?”
中年男子支吾了兩聲,才道:“書紙這種東西,貨來得很快的。昨天還缺紙呢?明天就不缺了。我們老板把價格定太高,吊高來賣,這邊還跟人協商講價,轉頭對方已經從別處買到便宜新貨了!
原來如此。
林遇梵跟對方約了下午去看看。
收拾好,林遇梵換了一身素色旗袍,和趙之敖準備出發去殯儀館。
趙立翔也想跟著去,被王君瑤阻止。
“你大哥大嫂去就夠了,你還去干什么?”
這個時候季書娉是最脆弱的,她擔心兒子去太多,真跟人家處出感情來,那就不好收場了。
趙立翔故意氣她似的:“你不是讓我多去跟季書娉接觸么,我現在就是聽你的話,去安慰安慰她!
王君瑤知道兒子時不時發神經跟她作對,她氣得咬牙切齒,“人家大哥剛走,你可別瞎搗亂!
林遇梵也不想跟季家多來往,那不如趁著王君瑤因私心有所動搖的時候,把小火苗滅在萌芽里。
她說:“立翔,我跟你大哥去就行。你等會兒不是還要上班嗎?別耽誤了!
想跟著林遇梵一起去的趙立翔,見她發話不讓跟著,略微有些失望,沒再堅持。
趙之敖叮囑他:“你要是工作很閑很無聊,就申請換個部門吧!
免得天天跟季書同在一起。
趙立翔偏不,“我在這個部門呆的很好!
就天生是抬杠的。
大家也就不理他。
王君瑤拿出一盒高檔西洋參給林遇梵:“你拿去送給書娉,讓她多多保重身體,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垮了!
林遇梵點頭答應著。
她有的時候實在摸不透王君瑤這個人的脾氣,自私是有的,善良也有;蛘呒娑兄?
說到底,王君瑤心底不壞,人都是自私的,這事換個立場,她也不會讓自己孩子再跟季家兒女來往。
到了殯儀館,鞠躬行禮后,林遇梵把帛金給了理事,然后把那盒西洋參交給季書娉。
季書娉雙眼哭得紅腫,聲音也嘶啞了,剛失去父親不久,接連又失去大哥,任誰都會痛哭難過。
林遇梵也不好過度安慰,只道:“你們節哀順變!
而季書同雖然難過但還堅強,畢竟以后他就要扛起季家的重擔了。
“謝謝之敖大哥,謝謝嫂子。幸好有你們幫忙,不然……”
趙之敖:“自家兄弟,不用客氣!
季書娉跟林遇梵抱了抱后,接過西洋參,“嫂子你替我謝謝大太太,要不是你們幫忙,我們在這里舉目無親的,都不知道該怎么辦好。”
季書寬的喪事,主要是駐港辦事處在張羅,加之趙之敖也派了人來幫忙協理打點,兄妹倆才不至于茫然無助。
剛好遇到高主任等人來行禮,趙之敖跟高主任站著聊了會兒。
高主任問起趙之敖手上的傷怎么樣了?
趙之敖微微抬了抬左臂:“縫了十多針,半個月后去拆線,應該沒什么事!
高主任感嘆:“幸好你中的是刀傷不是子彈。是子彈就麻煩了。”
趙之敖聽出來高主任似乎意有所指,他道:“眼看要出人命,對方也怕事情越鬧越大,后面都是拼刀和棍,沒敢亂開槍!
“我聽說那個光頭李當時還阻擋不讓送醫院,是嗎?”
“光頭李也受傷了,他倒沒阻擋,是他底下人不服氣,還想打。我是陪太太去驗收水電,她剛買的樓,什么都親力親為的,那天我們身邊也就只有兩個保鏢,不然可以早點從他們手中把書寬搶出來。早點送院,說不定還有希望。”趙之敖少不得解釋了兩句。
高主任嘆了一聲:“你也不用內疚,醫生說,再早點送來也沒用,子彈打中心臟,一個大窟窿,怎么救?這些洪門的亡命之徒下手是真狠!”
趙之敖見高主任不時往林遇梵的方向看,眼神平靜無波,看不出是無意中看的,還是帶有意圖的。
“警署根本不作為。我已經跟我認識的警司投訴這事,希望有用!
“最多抓幾個嘍啰,關十天半個月,我打聽過了,這邊黑//幫火拼的結果,都差不多是這么處理的。除非,有人能拿出證據,指認出開槍的兇手,不然這種群體犯罪,你一點辦法都沒有。”高主任也不想讓趙之敖看輕他們辦事處,只能把責任都推給既有潛規則。
趙之敖表示已跟警司投訴也只是想讓高主任知道,他很氣憤,也已盡力,所以,當即就坡下驢:“也是,高主任說的有道理。不知道是誰開槍的,這事最后恐難有結果!
高主任:“要不是看在你面子,警署那邊會加怠慢!
聊著又有其他客人來了,新來的客人看見趙之敖,免不了又上前來打招呼。
高主任在一旁坐著,也不好馬上就走。
崔原從側門進來,小聲跟高主任嘀咕:“趙家花園圍墻太高了,我們的人進不去。”
高主任瞥他一眼:“不會去山上往下看?”
“被樹遮擋得嚴嚴實實的,根本看不清。得要另外想辦法!
高主任暗自思索著沒說話。
在靈堂呆了大概一個小時,趙之敖和林遇梵先行離開。
前腳剛回到家,后腳就聽傭人進來回稟說,國民政府駐港辦事處的高?? 主任拜訪。
因對方沒有請帖,所以車還在大門外沒開進來。
趙之敖想了想,吩咐傭人去請高主任進來。
他站在書房窗戶往外看,只見高主任的小轎車開進來后,在院子前方停下。
高主任下車后,先往四周巡視了一眼,最后眼神定在西北角。
從另外一側下車的大背頭,跟高主任一樣的情形,眼神同樣在西北角頓住。
花園西北角有什么?
趙之敖仔細回想,似有所感。
他快步下樓,在樓下的茶室接待了高主任。
“你們剛走,季家兄妹就跟我聊起書寬歸葬的問題,他們想先讓書寬在港城入葬,以后有機會再考慮遷回老家安葬,落葉歸根。我們原本建議在馬鞍山墓園買位置,但馬鞍山墓園是火葬墓地,季家兄妹還是希望兄長能土葬,他們看中了東角皇家墓園。你也知道那邊現在沒關系根本買不了……”
趙之敖明白高主任的意思,他笑道:“這事好辦,我讓人打聲招呼就行!
“那太好了。我就說你肯定有關系,能搞定。我沒找錯人!备咧魅涡χ似鸩璞攘艘豢冢S后,他問:“令堂和幾位夫人呢?”
趙之敖:“太太在陪我母親說話,幾位姨太太外出作客去了。”
高主任也沒再追問,又聊了會兒,才離開。
上車離開趙家花園,坐他旁邊的崔原小聲道:“主任,就是這里沒錯。如果照片中的是女人,那應該就是趙太太的照片。季書寬跟趙之敖的幾位姨太太沒有交集。”
高主任“嘶”了一聲:“誰說她是共產黨?”
隨后不免問:“這位趙太太什么背景?”
崔原介紹道:“趙太太姓林,祖上是官宦世家,一開始她嫁到趙家老二房的,前幾年守寡后一直在深閨中沒有出來拋頭露面,過往經歷很干凈。左看右看,這位趙太太,也不像是共產黨!
高主任吩咐:“盯著她,看她有沒有什么異常!
說完,高主任又覺得不對勁,“你說我們盯著一個漂亮的闊太太,會不會讓別人誤會我們有什么企圖?”
崔原被逗笑了,“漂亮是其次的,主要是,她是趙之敖的太太。萬一被趙之敖知道了,不好收場!
高主任瞪他一眼:“你要讓他知道?”
“那盯還是不盯?”
“先盯著。”
“我懷疑只是季副主任一廂情愿,沒得到手,便把照片燒了;蛘哌有什么我們不知道的秘密,可惜,我翻遍季副主任的辦公室,也沒找到其他線索!
*
林遇梵帶著五哥先去看了龜背山。
其實龜背山并不高,山頂也就跟對面的五層樓建筑齊平。
林遇武看著這座山就發愁:“這樣的荒山你花了25萬港幣購買?”
林遇梵點頭,“999年產權!
“妹夫沒跟你翻臉?”
“差點。”
林遇武無奈眨眼:“哎呀,妹夫是個好男人,能忍。是我忍不了。你五嫂要是敢跟你這樣敗家,我得跟她……跟她冷戰兩個月!
林遇梵笑道:“五哥,你看看這山的位置,周圍都是商業街區……”
“但這里是荒山!
“你聽我說完么。只要有開發商愿意把這座山推平了,建成一個大型商業區,那肯定能賺大錢。”
林遇武想了想:“把這座山都搬了?山上還這么多墓地,怎么搬?而且搬山那得多大的工程啊!”
知道以后歷史進展的林遇梵不以為然:“只要有利可圖,開發商就會舍得花錢去做。”
“什么是開發商?”
林遇梵跟他五哥介紹什么是房地產開發商,這是近幾年才興起的行業。
林遇武搖頭:“搞不懂。但聽你這么說,如果由專門做這一行的人來做,那應該是沒那么難。”
“所以你別小看我這座荒山,以后很值錢的!
“要放多少年?”林遇武開始張羅為妹妹省錢,“這樣空放著也很浪費。不如在山上種點果樹!
“不種。不會放很久的!绷钟鲨笙韧较伦呷。
等去了宜蘭居,林遇武總算放下心來。
重新裝修后的宜蘭居可謂裝飾一新,林遇武連連夸贊:“你這個就買的好嘛,人家賣19萬9,你10萬買?這不是打五折嗎?你原價賣出去也賺十萬啊!
“19萬9是謝老板坑別人的價格!绷钟鲨蠼忉屚辏终f:“之前鐵龍在外面貼了一張廣告,來看房的人很多。不過價錢我還沒定好!
“不著急。我來了,這事交給我,我有時間。我先四處看看,打探一下別人賣多少錢,我們好有個參考,不能賣便宜了。你要是不急錢用,咱們就慢慢賣!绷钟鑫湟彩且粋有主張的人,林遇梵很放心把這些事都交給他。
“五哥,這24套房子就交給你了!
“你盡管交給我!
林遇梵看了眼手表,下午她還要去紙廠看看,便帶著五哥一起去了港島東區的港興紙廠。
港興紙廠地方相對偏僻,坐落在東區的山腳下。
紙廠面積不算大,但倉庫很大,兩個大倉庫,一倉庫書紙,一倉庫紙漿。
接待他們的王廠長說:“壓貨太嚴重了,之前紙漿便宜,我們老板進了一萬多港幣的紙漿,現在都屯在這里,上半年做的書紙,現在都還有很多沒賣出去!
林遇梵問:“為什么賣不出去?”
王廠長搖頭:“我們老板一直認為我們做的書紙比別人的好,所以價格賣的比別人貴。你們要是接手過來,肯定要走低價路線才有出路,F在競爭太大了!
林遇梵買紙廠也不是想靠紙廠賺錢,她記得上一世她剛來港城的時候,報紙接連漲了兩次價,就是因為全城缺紙。
明后年會嚴重缺紙,如果她要做小說出版社,那肯定要保證自己有紙張儲備。
真是出版社還沒影,紙張先準備上了。
“你們老板出價多少?”她問。
王廠長比了個數:“七萬,整間廠給你,包括兩大倉庫的書紙和紙漿!
林遇梵搖頭:“你們的紙漿和書紙估計也就值2萬左右,剩下的廠房也不值5萬啊,你們這個地段那么偏。”
林遇武趁機貶低:“你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這破廠房還想賣5萬?你們老板不適合做生意,路過砍一刀啊。我看你們這兒加起來能賣3萬就不錯了。還有你們那些紙,你們自己都賣不出去,現在等于兩倉庫的貨全部賣給我們,還要原價賣,你們老板一分不降,貨還一口氣清完了,我剛學了一句你們本地話,當我們是水魚?我們又不是冤大頭,是不是?”
王廠長尷尬笑著,他也知道價格偏高了,可他又不能直說,只道:“雖然我們這里是偏僻了點,這塊地皮不小的,去年我們老板買來的時候也花了不少錢。要不,我把老板電話給你們,你們跟他電話溝通,可以嗎?”
“可以,你寫給我!
林遇梵接下了王廠長遞來的紙片,道了聲謝,才從港興紙廠出來。
到了車上,林遇武問他六妹:“你心目中的價位多少?”
繳清龜背山尾款后,林遇梵手里現在只剩下五萬現金,她說:“不超過五萬!
林遇武點頭:“五萬都貴了。你交給我,我去跟他談!
五哥真是來對了,林遇梵建議:“你讓鐵龍帶你去找私家偵探圖老六,讓他幫忙調查一下港興紙廠的老板是不是很缺錢,之前王廠長說過他老板急用錢,扣住他這一點,他可能會愿意便宜賣!
林遇武拍了拍副駕的鐵龍,鐵龍忙笑著答應了一聲好。
*
吃了晚飯,林遇梵在起居室看書,半殘傷人趙之敖推門進來,在她旁邊坐下。
“今天高主任進來,鬼鬼祟祟的……”
林遇梵沒聽懂:“什么鬼鬼祟祟?”
“我是怕他腦子不清醒,懷疑你是共產黨!
林遇梵一聽,忍不住笑了,她小聲說:“我不是共產黨,我才不怕他。不過,不知道我丈夫是不是?”
趙之敖如實道:“我不是。”
如林遇梵所料,她指了指樓上:“三姨太是?”
趙之敖不正面回答,但他不回答,林遇梵心底也已經有答案了。
想著想著,她突然擔心起來:“高主任不會暗殺我吧?”
趙之敖搖頭:“他們現在摸不清你的身份,所以還不至于這么濫殺無辜,畢竟這里也不是他們的地盤,我趙之敖的老婆他不敢輕易動手的。不過他們肯定會派人跟蹤你,未來一段時間你的一舉一動,他們都可能會了如指掌!
林遇梵不喜歡被人這么跟蹤,“那怎么辦?”
“你聽我的安排。我們來個甕中捉鱉。”
“怎么甕中捉鱉?”
趙之敖附耳上來:“你坐上來,我跟你慢慢說。”
林遇梵斜眼瞪他:“不正經!
看著丈夫一身正裝一本正經的模樣,她想起趙立翔以前放的那首歌是真貼切,“《假正經》那首歌就是用來形容你的。”
趙之敖笑了,他手伸過來,在老婆說話之前,堵上她的言語:“我洗過手的!
說著輕輕一抱,撩起旗袍,把她抱在自己的大腿上,林遇梵因顧及他手上的傷,沒敢掙扎,只好順從地坐了上去。
他坐著,她在上面,兩人衣衫完好,只有腰腹在用力,毫無準備的,帶著點澀,兩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從沒這么酸爽過,汗從額尖滴落,她按住他,手都在顫抖:“你別動!
為了分散注意力,她又問:“接下來打算怎么辦?要避開那個高主任嗎?”
趙之敖腰部往上一提,說:“當然不。越是這個時候,我們越要當面鑼對面鼓,敲給他看!
第42章 咬著咬著變成了啜
因為手臂有傷, 趙之敖今天早起沒出去晨練。
但在屋內跟她晨練了。
這讓林遇梵大清早的像是洗了個熱水澡,舒服的連毛孔都通暢了。
事后她忍不住吐槽:“別人受傷要修養,你受傷是修仙。”
趙之敖摟著妻子是一臉滿足:“這就能修仙了?那我豈不是要加倍努力,爭取早日得道升仙!
林遇梵笑著在他胸口咬了一口, 咬著咬著變成了啜, 他受用地能馬上再戰三百回,手剛伸進去, 就聽見敲門聲。
這么大清早的, 誰那么不識時務?
“怎么了?”
“大少爺, 你電話!
趙之敖不得不起身,穿上浴袍去起居室接電話。
林遇梵便再瞇著又睡了會兒, 過了好幾分鐘,他再進來時, 已是一身正裝, 準備下樓去。
伸了個懶腰, 林遇梵揉了揉臉蛋, 隨即起床簡單沐浴后,換上一身素雅的旗袍, 下樓吃早飯。
自從五哥五嫂帶著侄兒來港,家里餐桌上倒是熱鬧了許多。
因為小侄子林明哲不怕趙之敖, 正是狗都嫌的年紀,說話跳脫又活躍,倒把餐桌氛圍給挑起來了。
“明哲今天要去上學了吧?”
她五嫂戴茹音笑道:“昨天安排好的插班, 繳了學費, 把書都領回來了, 讓他看么,他說英文是一個字母都看不懂。”
這段時間有些郁郁寡歡的趙景秀, 難得露出笑臉:“明哲你慘了,你要跟著我一起去補習英文了!
明哲微胖的臉上,說話時眉飛色舞:“我才不要去補習,我也不想上課,我就想在家玩。姑姑姑父你們家這么大,我一天都逛不完,哪有時間逛學校。”
大家都被逗笑了。
林遇梵笑道:“明哲,學校更大,你先去逛學校。第一天上學給你個任務,你數數有幾個同學,幾個老師,學校有幾間教室。”
明哲:“我數了姑姑你怎么獎勵我?”
“你想要什么獎勵?”
明哲往后面一指:“我想把后面那棵柿子樹上的柿子都摘下來!
這么小的愿望?大家又笑。
趙之敖大方道:“那棵柿子樹上的柿子,都送你了。”
明哲跳了起來:“還是姑父闊氣。姑父,你身上有那個……那個有錢人的氣質。我爸爸就沒有!
眾人哄笑,林遇武罵兒子:“小沒良心的,就會挖苦你爸!
林遇梵笑問:“明哲,你告訴姑姑,什么叫有錢人的氣質?”
“就像我姑父那樣的。姑姑你真會挑,給我挑了個好姑父!
眾人又笑,趙之敖暗自高興地眉毛都要壓不住了。
戴茹音催兒子:“趕緊吃,吃飯嘴巴還不停,盡胡說八道!
趙景秀和林明哲吃完,坐同一輛車去上學,他們最早出門,戴茹音親自送他們到學校。
林遇梵上樓拿了包和文件袋,跟著趙之敖一起出發。
趙立翔昨天晚班,現在還沒起床,姨太太們恢復了往常的生活節奏,都喜歡在樓上貓著。
只有王君瑤和劉芳兩人在花園里喝茶聊天。
劉芳最近又瘦了一點,王君瑤勸她:“不要虧待自己,男人么,都是過眼云煙。孩子長大后,你就守得云開見月明了!
王君瑤這段時間比起以前,笑容多了不少。
以前這個家就她一個孤家寡人的棄婦,劉芳雖然跟趙彥暉感情一般,但再怎么說,原本也是齊齊整整的一家人。
現在好了,妯娌兩個,一樣的經歷,一樣的結局,都是被趙家男人拋棄的棄婦。
她不再需要為自己以往被趙慶暉拋棄而羞恥感傷。
而且她自認為比劉芳強得多,她不止有兒子可以依靠,她繼子還有錢又孝順,劉芳母女以后是要在她眼皮底下討生活的。
劉芳雖然不敏感,但也知道大嫂那輕微的得意,可她也沒辦法,除了留在這里,就只有回海城一條路可走。
回去海城趙彥暉根本不會養她們母女,為了女兒的將來,她死皮賴臉也得留下。
在這里,起碼趙之敖會念在兄妹情分,給景秀最好的教育和生活。
只要女兒長大,之敖能幫忙安排個好人家讓景秀嫁出去,她就沒什么遺憾了。
劉芳笑了笑:“幸好有大嫂關照著,之敖和遇梵又愿意幫襯,不然我們母女要淪落街頭了!
王君瑤安慰:“都是自家骨肉,說這些干什么!
說著她嘆了一聲。
劉芳問:“大嫂你怎么嘆氣了?”
王君瑤指了指二樓:“立翔這兔崽子,你知道他昨晚為什么那么晚回來么?”
“為什么?”
王君瑤輕輕抬頭:“去季家,幫季書同做事,還跟那個季書娉不清不楚的,他跟之敖完全不一樣的,他腦子缺根筋。”
劉芳腦子也缺根筋:“大嫂你不是挺喜歡那個季小姐的嘛?”
王君瑤張了張嘴,解釋道:“我是喜歡季書娉,她待人接物落落大方,性格也不錯,哪方面都好。就是么,我是擔心他們季家的祖墳不好,接二連三的出事,你懂吧?”
這事王君瑤是不會承認自己勢力的,因季書寬意外去世,季家肯定會從此沒落,她主要怕的是這個。
季家沒落后那還不如林遇梵娘家呢,再怎么說林家也是官宦書香世家,說出去都有面子。
劉芳似懂非懂地點頭:“確實好像是風水不好。那大嫂你多勸勸立翔!
“我勸了有什么用。這臭小子就喜歡跟我對著干。不說他了,說他我就頭痛。有時候我就想,是個女兒該多好,起碼是貼心的,像景秀,我看她現在聽話乖巧了很多。”
劉芳最大的優點就是,不敏感,很多事,她都是要事后才能回味過來的,她沒聽出王君瑤隱隱的炫耀之意,只欣慰道:“要不是有景秀,我活著都沒意思了!
“呸呸呸,不說這些。到時間了吧,我們回去聽廣播,今天有評彈。”
*
到了公主大道路口,林遇梵照常下車。
這個時間點路上行人很多,她往里走,選了一條人少的小巷。
凌晨小巷子爆水管,路上到處濕噠噠的。
她避開水坑往里,走了一段路后,林遇梵聽見后面似乎有聲響。
她微微頓住,往后瞥了一眼,有影子閃過。
林遇梵加快腳步,拐進另外一條小巷子。
這一意料之外的拐彎,讓后面尾隨之人快步跟了上來。
才轉彎,就被一支槍頂在了腦門上。
跟蹤者下意識舉起手,舉手的同時,速度極快地往邊上一閃,避開的同時伸手抓住手槍。
才碰到槍靶就被人飛起一腳,直接踹到墻上。
再次被黑洞洞的槍口對準。
炳哥眼眉微微一挑:“誰讓你跟蹤我們家大少奶奶的?”
那人不說話。
炳哥拽著他就往外走。
林遇梵沒有理會后面的打鬧,她快步往前,轉回熟悉的街道。
二十分鐘后,兩輛小轎車停在了駐港辦事處門口。
趙之敖走在前面,炳哥拽著人跟在后頭,路人紛紛側目閃避。
上了二樓,看熱鬧的紛紛探出頭來。
辦事處秘書迎上來,正要說話,趙之敖已道:“你們高主任呢?”
已經有人噔噔噔往里跑通風報信,而秘書想要穩住趙之敖的腳步:“趙先生,你稍等一會兒,我們先去通傳一聲!
趙之敖不理他,直接往里走。
誰敢攔他?都不敢。
走到主任辦公室門口,門已經打開,高主任錯愕地迎出來。
趙之敖拽過炳哥手里的人,一把扔在地上。
嚇得高主任臉色都青了。
“之敖……趙老板,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誤會?你消消氣!
趙之敖冷哼一聲:“高主任,這是你的人沒錯吧?”
高主任尷尬笑了笑,不好反駁,更不好承認,只道:“這里面肯定有誤會!
“有什么誤會?你們的人,一大清早尾隨跟蹤我太太!高洞鳴,你盯誰不好,盯我老婆?”趙之敖眼里的怒火燒到高主任眉毛上來了。
高主任知道這誤會大了,趙之敖是誰,港城黑白雙吃,數一數二的富豪。
這種人他可惹不起。
高主任趕緊解釋:“不是,趙老板,我怎么會……怎么會盯你太太呢?這都是誤會,你聽我慢慢跟你說。那個……”
他一看,周圍這么多人探頭探腦的在圍觀,一個個好奇吃瓜的表情,都快要貼臉上了。
“出去,你們先出去!彼疽饷貢褵o關要緊的人都轟出去。
回頭再看了眼被扔在地上的人,還有趙之敖身后的隨從保鏢等人,他小聲尊求趙之敖的意見:“要不,讓他們也出去,就我們兩個聊。這里面存在天大的誤會。你相信我!
趙之敖自上而下睨視著高主任。
高主任聲音又小了幾度:“真的是誤會!
趙之敖這才輕輕揮了揮手指頭,炳哥把地上那人給抓了出去,沈特則把房門關上了。
“來來來,坐坐坐,你先消消氣。”高主任把椅子給趙之敖給拉過來。
兩人坐下,高主任才解釋:“我派人跟蹤你太太,并不是有什么企圖,你千萬不要誤會。”
趙之敖沒說話,眼神盯著高主任,似乎在說,我看你怎么編。
高主任見趙之敖冷著臉油鹽不進的樣子,只能選擇說出部分實情:“這件事原本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是季書寬……”
趙之敖臉色微變:“高主任,我沒想到,你拉一個死人出來頂鍋!”
“不不不,你聽我說完。書寬死后,同事收拾他的辦公室,在他辦公室里,發現了一張燒剩一個角的照片。我們不知道季書寬為什么會燒掉這張照片,也不知道這張照片拍的是什么。”
說著高主任起身回到辦公桌前,從抽屜里拿出那張殘片,遞給趙之敖:“就這張。你看看,是不是覺得眼熟?”
趙之敖認真細看,眉頭蹙起,佯裝驚訝:“這不是我家花園里拍的照片嗎?”
“是啊。我是昨天去府上拜訪,才發現原來這張照片是在你家花園里拍的。你再看看,照片這里是不是還拍到了頭發,是長頭發。”高主任說完,訕訕笑了。
趙之敖像看傻子似的看著他:“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問了季書寬身邊的人,發現他和趙家其他的人都沒來往,除了趙太太!
“所以你就派人跟蹤我太太?”
“其實我派人跟蹤趙太太,也只是想搞清楚,她跟季書寬之間有什么糾葛。就這么簡單!
趙之敖更來氣了,“你什么意思?你在污蔑季書寬和我太太?”
“不是不是。是其他方面的糾紛。其他方面的……”
趙之敖把那角照片放到桌上:“你們有疑問,為什么不直接詢問,而是派人跟蹤呢?”
高主任滿臉賠笑:“問肯定是要問的,不是還沒調查出個子丑寅卯么?我怕貿然去問,之敖你誤會和不高興。是我的錯,沒想到還真讓你誤會了。你消消氣!
趙之敖:“你們的人嚇到我老婆了!
“那真是對不住,我親自給趙太太賠不是,行嗎?”高主任說得一臉虔誠。
趙之敖臉色這才緩和下來:“大家都是自己人,以后有事當面溝通,不要在背后搞這些小動作。”
“對對對,你說的在理!备咧魅螕哿藫壑猩窖b褲腿上的煙灰,“實在對不住,對了,我的人是在哪里嚇到趙太太的?”
趙之敖瞥他一眼,才道:“我太太從海城來港后,在家閑得無聊,想找點事做,以打發時間。我就私下給她買了一家出版社,讓她以員工身份去體驗一下賺錢的不易。她今天早上去出版社上班,結果上班途中就被你們的人跟蹤騷擾,她一個弱質女流哪里有見過這種事。幸好她落了文件在車上,我的人給她送文件的路上,剛好遇見了你們的人,鬼鬼祟祟企圖恐嚇我太太……”
“不不不,我們絕對不是有心要嚇唬她的。之敖,你看,什么時候方便,我親自跟趙太太賠禮道歉,順便問問她關于那張相片的事!
趙之敖倒沒拒絕,當下跟他約好一起吃晚飯。
高主任說:“鳳凰樓,我請客!
趙之敖起身:“以后這種事情絕不允許再發生,記住,這里是港城,不是國民政府說了算的地方!
“絕對不會再發生,請您放一百個心!
高主任微笑著親自送趙之敖下樓,等他回到辦公室,馬上朝秘書處吼道:“崔原呢?!把他給我叫來!
過了大概一刻鐘,從外面回來的崔原,才摸著他那油光發亮的大背頭走了進來。
“主任你叫我?”
高主任拿起桌上的書就往他身上砸:“你他媽安排的什么狗東西,跟蹤趙太太第一天就被人發現,趙之敖抓著人來砸場子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罵我,把我罵的跟孫子似的,我的臉面往哪兒擱?”
接著又是一頓臭罵,把崔原罵的狗血淋頭才算出了氣。
出完氣,高主任才問:“你一大早滾哪兒去了?”
崔原這才道:“找到跟季副主任競爭購買鞋廠的張老板……”
“找到人了?”
“沒有。找到他信息!
“什么信息?”
“季副主任跟這位張老板認識,而且關系不錯!
高主任聞言,臉色沉了下來,如鷹般的眼神,掃了崔原一眼:“誰說他們關系不錯的?”
崔原雖然剛被臭罵一頓,但高主任在他這里也就眼神看著厲害,實則色厲內荏的上司,別人怕高主任,他不怕。
他笑道:“一個洪門小混混聽光頭李說,張老板因為跟季副主任認識,所以他不方便出面才請光頭李代為談判。誰知道談出事情來!
崔原把自己新調查到的信息都一一匯報給了高主任。
季書寬和張老板認識,這是他們沒想到的。
高主任摸出香煙盒,那么事情就可能跟他一開始設想的完全不一樣了。
“張老板找到了嗎?”
“沒有。估計現在只有光頭李知道張老板是誰了。但光頭李也不會賣我們面子。他最后給季家賠了點錢,聽說還是看在趙之敖的面子!
高主任抽出一根煙,點燃后陷入沉思。
*
因為昨天請假,積攢了一堆工作放在林遇梵的案頭,她一來就開始打字,手都沒停過。
紅姐問她:“你昨天怎么請假了?”
林遇梵如實回道:“去參加了一個葬禮。”
紅姐也沒問她參加了誰的葬禮,只說:“你不在,我們這里沒人會用打字機,還是樓上編輯助理下來幫主任打了一份緊急文件。”
林遇梵邊打字邊說:“打字很簡單的,紅姐要不我教你?”
紅姐搖頭:“我年紀大了,一說學東西我就頭疼。我學不來,別搞我!
后面的刀姐聽了反而有興趣,“哎,阿梵,你有空教我,我想學!
林遇梵忙說沒問題。
此時王牧尋從外面進來,他似乎已經調整好心態,主動跟林遇梵打招呼:“你昨天怎么請假了?”
林遇梵也是一如既往的態度:“陪我先生去參加了一個喪禮!
陪她先生……
王牧尋點頭,“哦,喪禮啊,那是要請假!
他從包里拿出兩本樣書,進了主任辦公室。
中午午休,等其他人都出去,王牧尋才回頭,提醒:“你還欠我29頓午飯!
林遇梵笑著從包里拿出一沓餐票遞給他:“燒臘店八毫紙的餐票,三十張我提前買好了。我今天事情太多不出去吃飯,麻煩你幫我帶一份豉油雞飯回來,多點豆腐!
“好!蓖跄翆ひ矝]多想,滿口答應,收下餐票,出去了。
大概十分鐘后王牧尋回來,左手一碗豉油雞飯,右手一碗雙肶飯,碗底還夾了兩雙筷子。
林遇梵忙放下活兒,去接過他手里的豉油雞飯,“謝謝。我以為你吃了回來!
王牧尋:“反正等會兒要去還你的碗,還不如回來跟你一起吃。吃飯的時候,你剛好可以幫我看看我的文章!
林遇梵驚喜笑問:“你要投稿的文章寫出來了?”
王牧尋把一沓稿紙放她桌上:“你先看看。這是個刺殺小說!
林遇梵邊吃邊看,“長篇的?”
“中篇。分三個篇章,這是第一章!
林遇梵閱讀速度非?,但為了表示尊重,她特意放慢了一目十行的掃文效率,看完第一章,也只是交待了故事背景。
這是日踞時期的故事,男主人翁是國民黨的特工,他在港城被日本占領時,潛伏在暗處,隨時準備刺殺一位背叛黨國的前國民黨高官。
“你把我胃口吊起來了,你應該寫完再給我看!
王牧尋笑問:“你覺得故事性怎么樣?”
“文字很流暢,但行文不夠通俗易懂,整體故事么,因為只有三分之一我不好評價!
“你認為要再通俗一點?”
林遇梵點頭:“通俗一點,看的人會多。你肯定希望你的作品能夠給更多人看見的。除非你有另外的追求!
王牧尋笑著點頭:“我就追求讀者多。你說的有道理。我回頭改改!
“嗯,你先改。早點寫完給我看!绷钟鲨蟪灾u豆腐,好奇問:“男主人甕最后刺殺成功了嗎?”
王牧尋回她:“成功了。不過他也被人殺了。這是我以前聽來的故事,背景做了虛構。”
林遇梵沒再問,她把稿子給回王牧尋。
吃完繼續忙,下午才得以準時下班。
雖然事情瑣碎,而且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工作,但林遇梵忙完,還是有滿滿的成就感。
在老地方上了車,司機跟她說,趙之敖讓她下班去他辦公室找他。
林遇梵從來沒去過趙之敖的公司,他三家公司的辦事處都在一棟樓里,他一般在五樓的天齊公司上班。
坐電梯上去,溫秘書之前在趙家花園見過一次趙太太,他趕緊把她迎進趙之敖的辦公室。
因林遇梵穿著樸素,其他人都不知道這是誰,都只好奇張望著。
趙之敖正在跟一個高管說話,他見林遇梵進來,先說:“你坐著等我一會兒,高主任請吃晚飯,外加給你賠禮道歉!
林遇梵便坐在一隅,隨手拿起一份報紙看起來。
沒多久,那位高管出去,沈特進來了。
只聽沈特說:“新羅公司內部矛盾激烈,他們在港城的分公司開不成了,熊鋒從新羅辭職出來,他跟我聯系,他的意思是,他想跟我們合作,一起開一家塑膠廠,我們出廠房和原材料,他出技術。”
這倒是趙之敖感興趣的,雖然對熊鋒這個人有所保留,但唯有順其自然,才能順勢拔出蘿卜帶出泥,順便拔掉熊鋒這根倒插在他胸口的刺。
“你讓廖總跟他繼續接觸,看他要什么條件!
“好。”
林遇梵默默聽著,沒插話,她在辦公室等到六點半,趙之敖才忙完手頭上的事。
七點到達鳳凰樓包廂,高主任已點好菜等候多時。
雖只有三個人吃飯,但高主任還是點了滿滿一桌菜,以示尊重。
上菜后,高主任先自罰三杯賠禮道歉,林遇梵倒也沒為難。
聊起季書寬,高主任輕聲問:“我冒昧問一句,趙太太你別生氣,你之前跟季書寬的關系如何?”
林遇梵如實道:“就普通朋友的關系。我之前因為想買鞋廠宿舍樓的事跟他有過幾次接觸。”
她便把跟季書寬合作的經過說了。
高主任:“之后就沒聯系了?”
“有,他后來約我出去吃飯,想跟我合作,利用合同漏洞,騙鞋廠謝老板54萬的賠償金。因為這個超過我做人的底線,而且我們家不差這點錢,所以我沒答應!
合伙騙取謝老板54萬賠償金?
高主任聽完很詫異,沒想到季書寬是這種人。
他馬上聯想到那位不敢露面的張老板。
如果季書寬和張老板是老相識,他們有沒有可能聯手詐騙謝老板巨額賠償?只是戲演的太過,張老板請來的光頭李沒有掌控好現場,導致季書寬被意外槍殺?
林遇梵繼續:“可能因為沒答應跟季大哥合作,他對我有點小小的意見!
這也就合理解釋了為什么季書寬要讓朋友壓住林遇梵房產房契的審核,因為林遇梵沒有答應跟他一起同流合污。
也因為林遇梵的拒絕,季書寬看不到能繼續接近林遇梵的希望,所以干脆把她的相片也一并燒毀了。
從季書寬助理的話分析,高主任是相信,季書寬?? 對林遇梵有非分之想的。
高主任微微搖頭,他也不好直接批評季書寬的為人,只道:“沒想到書寬腦子這么……這么靈活!
林遇梵道:“可能因為這件事,我把他得罪了吧,后來他都不怎么理我們,他好長時間沒來我們家做客。他購買鞋廠遇到麻煩的事,我也是他出事之后才知道的!
無論怎么說,趙之敖林遇梵沒有殺季書寬的理由,反倒季書寬對他們有嫉恨。
高主任嘆了一聲:“我也沒想到,他會就這么走了。世事難料啊!
之后,高主任和趙之敖暢聊國內的局勢,料到八點半才散。
回家路上,林遇梵問趙之敖:“你說,他相信嗎?”
之前半信半疑,現在應該是九分相信,一分懷疑。
“為什么還有一分懷疑?”
“因為他沒找到張老板本人!
林遇梵輕聲問:“有這個人嗎?”
趙之敖:“你猜!
“不想猜!
趙之敖在她掌心寫了一個字:沒。
林遇梵了然。
也就是說,根本沒有張老板這個人。
一開始,應該是趙之敖找光頭李虛構了張老板這個人物去跟謝老板溝通,欲出高價購買鞋廠,以此激怒季書寬,最后兩家見面協商的時候,故意制造混亂,并在混亂中殺掉季書寬。
至于季書寬跟張老板認識的消息,也只是光頭李放出來的煙幕彈。
高主任因為知道季書寬早有誆騙謝老板的私心,所以會選擇相信在林遇梵拒絕合作之后,季書寬另找了個朋友來合作繼續騙錢。
因根本沒有張老板這個人,即便高主任還有一絲懷疑,也無從考證了。
果然,后來他們從其他渠道得知,在季書寬落葬之后,高主任這邊忙別的事,就把季書寬之死給漸漸遺忘了。
直到高主任在別人的聚會上遇見季書同……
但那也是后話了。
第43章 狗男人!
鐵龍背著袋子, 爬上花園里的柿子樹,把能摘到的柿子都摘了下來。
有些果子長在高高的枝丫上,爬上去也摘不了,又用竹竿做了個夾子, 直接用夾子絞斷。
林明哲則蹲在樹下, 撿了最紅的柿子,剝了皮大口大口地吃著。
“好甜好甜, 好好吃。姆媽你也吃!
戴茹音輕聲勸阻:“別吃太多, 等會兒又吃不下飯!
“我要吃嘛。這是我的, 是姑父送我的柿子。”
戴茹音無奈,只能給他派活, 分散他注意力:“你給景秀姑姑拿幾個去!
“好!”
林明哲聽了他母親的話,抱了幾個柿子, 屁顛屁顛往小別墅跑。
林遇梵坐在二樓起居室里, 看著窗外的情景, 不禁莞爾。
坐她對面的林遇武邊泡茶邊跟她聊最近的工作進展。
“港興紙廠的余老板雖然缺錢, 但他以為我非買不可,一分錢都不愿意減。圖老六那邊調查過, 他年前有一筆3萬的借款要還,我估計他堅持不到年底!
林遇梵:“那就先晾一晾再說!
這個紙廠她是買不買都行, 只要有錢,以后她想要囤紙,那有的是辦法。
林遇武狡猾:“單單晾一晾還不行, 我找康年幫忙, 讓康年給余老板打電話, 讓他把價格壓到三萬,打擊打擊這個余老板!
林遇梵忍不住打趣:“五哥, 你要是去經商,肯定是個奸商!
“無商不奸!商場如戰場,戰場上講究什么,講究兵不厭詐。明白吧?”林遇武完全把這兒當做自己家了,他泡好茶,給林遇梵先倒了一杯,“我跟潮汕人學的工夫茶!
林遇梵端起茶杯喝了口,清香回甘,“那么快就認識潮汕朋友了?”
林遇武笑道:“我有不少朋友陸陸續續也都來了港城,朋友的朋友互相介紹,這有什么難的。”
聊完紙廠的事,聊宜蘭居定價。
“我最近把港城的大街小巷都走遍了。別看這地方破破爛爛不如海城,但房價高。就算偏僻地方的房價也要10元每平方英尺,宜蘭街算是熱鬧街市,附近房價28元-50元不等。28元的都是大房子,整棟樓賣的那種,而35元以上都是那種公寓房。宜蘭居改造之后,應該更接近公寓房,只是沒有公寓房那么好的環境!
林遇梵點頭:“宜蘭居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而且它面積小,總價算起來就會低很多,買得起的人也會多。環境沒有公寓房好,也應該沒關系。”
林遇武:“50元公寓房是環境很好那種,我們不能定價那么高,均價定在36左右差不多。你現在著急用錢嗎?”
“還行,目前欠謝老板5萬的尾款,我手頭也還有5萬,可以還得上。如果不買紙廠的話,錢是不著急的!
林遇武又給林遇梵倒滿茶:“我一個朋友教我,要慢慢賣,一步一步往上加價。”
這方面林遇梵沒有經驗,她問:“怎么一步步往上加價。”
林遇武解釋:“一開始賣33元每平方,單間總價不到1萬,把最差的房型先賣了。之后我們每個禮拜加1-3塊錢。先買房的,認為自己買賺了,后買房的,擔心后面會繼續漲價,肯定也會加快成交!
這真是把買家心里給拿捏透了。
林遇梵快速算了一下,如果按照33元每平方英尺計算,每套房賣9900元,就算按照這個最低價錢賣,她也能賺一倍多的錢。
當即便把售賣事宜全權交給她五哥,并承諾,除了工資外,給五哥5%的提成。
她不止要自己的荷包鼓起來,同時也不能虧待幫她的親人。
林遇武這種性子的人,在外交際也要花不少錢的,那就讓他光明正大地掙錢,光明正大地花。
*
林明哲給趙景秀送完柿子后,又抱了四五個柿子,噔噔噔往林遇梵房間方向跑。
上樓梯的時候,剛好遇到王君瑤下樓,小孩子跑得急,差點撞到王君瑤的懷里。
林明哲嘴甜:“大太太好!
王君瑤笑著提醒:“慢一點。你拿那么多柿子給誰。俊
“剛給了景秀姑姑,這些是給我六姑姑的。”
誰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她這個最年長的長輩。
王君瑤臉上訕訕的,“去吧。別摔跤了!
下了樓,戴茹音和丫鬟提著一簍子柿子進來。
戴茹音看見王君瑤,忙笑著打招呼:“大太太,柿子摘了好幾筐,剛要給你送去!
王君瑤雖然有點不太高興,但面上也不好表現出來:“柿子太寒了,我也不愛吃。你們年輕人多吃點!
戴茹音也是個直腸直腦的,聽王君瑤嫌棄柿子寒涼,以為她不愛吃,就真沒再禮讓。
王君瑤確實不愛吃柿子,但家里其他人在吃,沒人來哄著她,她又不舒服,在樓下坐了會兒,干脆上樓去了。
回房房間,不免感嘆:“人家哥嫂侄子一來,倒顯得我像個外人了!
蕙蘭給她端來一小盒松仁,勸道:“太太你是家里的長輩,大家心底都尊敬你,想多了傷神。而且大少爺孝順,大少奶奶又不是難相處的人,安安穩穩過好眼前日子,比什么都強!
王君瑤耳根子軟,也聽蕙蘭的勸,“你說的有道理,我也是自尋煩惱。我現在應該把心思放在給立翔找少奶奶這件事上!
說起這事,她也煩惱,以前想要撮合趙立翔和季書娉的時候,趙立翔不配合,現在她想法變了后,她家那兔崽子反倒三天兩頭往季家跑。
真是誠心想要氣死她。
可這里不比得海城,她在這里人生地不熟的,港城的豪門名流,她又都不認識,想要好好挑選個兒媳婦都無從下手。
以后還是要多出去走動走動,多認識些闊太太才好。
*
家中頂梁柱季書寬去世后,季書同想辦法把妹妹安排到港明報業的廣告部上班。
至此,季書娉每天中午都會來找季書同和趙立翔一起去報社食堂吃午飯。
這個禮拜季家兄妹心情穩定多了,趙立翔也終于不用每天想著話題哄他們開心。
收拾東西準備去食堂的時候,趙立翔抬頭看見季書同從主編室出來,問他:“怎么樣?”
“沒事,我跟你換,主編沒意見!
主編安排下來的選題,趙立翔不喜歡,季書同提出來跟他交換選題,趙立翔自是感激:“謝謝兄弟。幸好有你幫我!
趙立翔做事有點粗心,季書同幫他頂了不少事。
季書同把稿子放進文件夾里,回過頭問趙立翔:“秦海來港城了。你知道嗎?”
趙立翔搖頭:“我不知道啊!
秦海自從截了四木關于“平安里54號真相”的稿件后就被迫從《光明日報》辭職了。
他大哥又因通日叛國罪被處死,他在海城已經沒有發展空間,來港謀生也不奇怪。
“秦海組織海城來的文人墨客這個周末聚餐,據說還會有官員參加,他讓我叫你一起。”
趙立翔以前就討厭秦海,“我一個小小編輯就不去了。你說我周末家里有事!
季書同也不想去,但去了說不定能結交一些人脈和資源,所以他還是要去。
“我真羨慕你,想不去就不去!
趙立翔不理解季書同為什么要難為自己:“你也可以不去的!
季書同沒多說什么,只道:“我答應了要去,反正這個周末我也有空,就去坐坐!
正聊著,季書娉拎著一個紙袋進來,她直接把紙袋遞給趙立翔。
“什么呀?送我的?”趙立翔微微蹙起眉頭。
季書娉笑道:“幫個忙,一份是送之敖哥哥的,我知道他明天生日,這是我送他的生日禮物。另外一份是送給你母親的,我大哥去世的時候,她送了我一盒西洋參,我一直沒機會謝謝她……”
不是送給自己的,趙立翔倒像松了口氣似的,“你怎么不自己送!
趙之敖生日沒邀請外客,季書娉也不好不請自去,“你們家都沒請客人,我貿貿然上門成什么話了?”
也是,趙立翔便答應幫季書娉帶禮物。
給趙之敖的禮物,趙立翔直接放他大哥書房的桌面上了。
趙之敖晚上有應酬,回到家已經很晚,他慣例先去了書房,發現書桌上放著一個小禮品盒,上面貼著蝴蝶結。
想起林遇梵上次在書店買的筆,打開一看,果然是支精美的鋼筆。
他不禁嘴角上揚,把禮物盒放進抽屜里,鋼筆別在上衣口袋。
*
昨晚趙之敖沒在林遇梵房中過夜,她以為他昨晚太晚回,在自己臥室睡了。
結果桂香把報紙拿進來的時候,輕聲說:“昨晚姑爺在三樓睡了,不知道睡哪個姨太太房間?”
林遇梵:“……”
這本來也不是什么新聞,趙之敖平時肯定也在三樓睡,不是二姨太就是四姨太。
只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因為月經來了,心緒不佳,林遇梵聽了卻很不是滋味。
桂香見林遇梵微微發怔,不由問:“小姐,你怎么了?”
林遇梵收回思緒,“昨晚沒睡好!
但轉頭,她就把給趙之敖準備的生日禮物丟進了抽屜里。
下樓吃了早飯,也不等趙之敖,自己先去上班了。
來到辦公室,上午編輯部開會,因上周重新安排了工作范圍,以后會議記錄由林遇梵負責,她便拿著紙筆,端著一杯熱茶上樓去。
三樓編輯部的會議室不大,會議桌也只有兩張,編輯們各自拉了椅子,隨意坐著。
林遇梵椅子在樓下,她回頭在辦公室掃了一圈,想找張空椅子,結果里面有人往外走,她發現的時候,那人已經撞上來。
手里的杯子差點被撞掉,熱茶潑了出去。
“哎呀!我的襯衫!”往外走的男子捏著嗓子大叫。
那尖銳的公鴨嗓子讓林遇梵雞皮掉了一地。
“對不起對不起!
“你不長眼睛啊!”
被潑了熱茶的同事叫楊品文,是編輯部策劃,這人三十左右,跟普通男人不一樣,平時頗有些不男不女,誰長得漂亮他討厭誰。
所以全出版社長得最好看的林遇梵自然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上周因為林遇梵打字時沒有及時發現他原稿里的錯別字,他還為此故意刁難過林遇梵。
但這事他自己才是首要責任人,總編不好罰林遇梵,這讓他對林遇梵更不爽了。
今天林遇梵一杯熱茶潑在他衣服上,把楊品文氣得大叫。
“你是故意的!”
林遇梵本想多一事不如省一事,但見楊品文那跋扈的樣子,她偏要是非對錯說個清楚:“是你自己走太快了,直接撞過來!
“你撞了人還那么兇!有沒有教養?”
“如果你站在那里沒動,我撞上去的,那是我的責任。但我走得慢,你走得那么快,我躲閃都來不及,這明顯是你自己撞過來的呀。就事論事,怎么就牽扯到教養了?要說別人,你倒自己先反省反省何為教養!
一個小小女文員!竟然教育起他來了!
楊品文撣了撣被弄濕的襯衣,不依不饒起來:“今天你不給我一個說法,我就跟你沒完了。”
林遇梵半點不讓步:“你要是一開始態度好點,好好溝通,我送你一件襯衣又如何。但你現在這態度,開口就說別人沒教養,那你去跟我們主任投訴吧,看他理不理你。”
說完她沒搭理,把杯子放會議桌上,自己去角落拉了一張椅子,獨自坐下。
眾編輯都只看戲沒說話。
因為不需要他們幫忙,林遇梵就把楊品文氣的夠嗆。
這楊品文本就是個奇葩,編輯們幾乎沒有喜歡他的,大家甚至懷疑,他之所以能做到高級策劃的位置,全因他跟總編輯不清不楚的關系。
楊品文果然轉身就進了總編室,看樣子是撒嬌投訴去了。
這時會議室才松動起來,旁邊的一個編輯小聲跟林遇梵說:“幸好你不是我們部門的人,總編管不到你,不然你這小鞋是穿定了!
有人給她出主意:“你就咬死了,是他撞你的。他拿你一點辦法也沒有。”
有人輕笑:“放心,不會有事,汪總編哄一哄就好了!
其他幾人都偷偷笑起來。
林遇梵這才知道,原來楊品文和汪總編有一腿。
果然,沒多久楊品文從總編室出來,面帶笑意,臉頰潮紅,也不知道是怎么哄的。
楊品文還是給了林遇梵一個眼色:“好男不跟女斗。”
林遇梵白他一眼,沒搭理。
眾人心里都忍不住“呸”了一聲。
好男?賣屁.眼的貨色罷了。
陳主任從樓下上來了,開會的人都到齊,汪總編才從辦公室出來。
剛才的小插曲仿佛沒發生過似的。
汪總編坐下后,陳主任先說了印刷和最近作品出版銷售的情況,之后才說編輯部的問題。
汪總編說:“我們出版社換老板了,如果接下來還不能盈利,繼續這樣虧損,我不能保證你們不會被裁掉!
眾人面面相覷,不聲不響的,竟然換老板了。
難怪中秋節史無前例發了月餅,原來是新老板賞的。
也不知道新老板是什么人,著不著急賺錢。
編輯們開始認真討論怎么才能盈利,有人建議:“先把散文和詩歌給撤了。港城人就喜歡看通俗小說,那我們就多多出版通俗小說嘛!
散文和詩歌都是汪總編輯的愛,是他需要的格調,他嘆了一聲不得不割愛。
“散文和詩歌的出版先暫停。不過,普通作者的通俗小說也很難賺錢,一定要有名氣的大作家領頭,才能扭轉局勢。嘯鳴這本小說鋪貨以后賣的還可以,起碼要有嘯鳴或者比他更知名的作家選擇跟我們合作,在我們這里出版,才能夠賺錢!
楊品文翹著蘭花指,手上毛巾一直在輕輕擦拭襯衫上的茶跡,他說:“秦海來港城了,我叔叔跟他是好友,要不我問問他,看他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牽橋搭線,幫我們介紹幾個海城厲害的作家!
秦海?林遇梵晃了晃神,沒想到他也跑港城來了。
汪總編頗為滿意地看著自己愛將,他笑著點了點頭:“品文這個可以試試。還是你靠譜!
汪總編大概五十出頭,頭發微禿,要不是今天編輯們提醒,林遇梵都沒看出他們之間的暗潮涌動。
兩個都是有家有室的人,真是惡心。
開完會,林遇梵把會議紀要整理好打印出來,一份給了主任,一份給了總編。
下樓在樓道上遇到楊品文和強叔在抽煙,這兩人看見林遇梵,都不懷好意地瞪過來。
林遇梵也瞪回去。
楊品文“哼”了一聲,扭身上樓去。
*
因是趙之敖生日,雖然林遇梵早上生悶氣,但還是準時下班,回去給他慶生。
家里訂了蛋糕,菜單上周就擬好了,林遇梵回來,還是把準備好的禮物拿出來。
趙之敖難得準時下班,吃飯之前,大家坐在客廳聊天。
二姨太今天親自下廚做了拿手好菜,三姨太送了一幅她寫的祝壽詞,四姨太則給趙之敖買了領帶。
隨后大家看向林遇梵。
四姨太好奇先問:“大少奶奶你送什么呀?”
林明哲趴在他媽媽的大腿上,扭頭建議:“姑姑你送金子!
在他看來,送金子最有面兒了。
“我姆媽生日,我爸爸就是送的金子!
大家起哄:“哇。五爺有錢又有心啊。”
搞得林遇武都不好意思了,“別別別,今天主角不是我們!
趙景秀問林遇梵:“大嫂,你送什么給大哥呀?”
趙之敖剛想說,她已經送了。
而他也已經把她送的筆別在口袋里。
結果林遇梵把一個小小的長方形禮盒遞給他:“你應該會喜歡!
還有意外驚喜?
趙之敖打開禮盒,只見里面放了一個相框,相框里是他母親的照片。
這原本是一張黑白照,但林遇梵給上了色,他母親像是忽然之間活了似的,臉色紅潤,雙眼閃著光芒,整個人熠熠生輝。
她說:“原相片我沒動,這是翻洗出來重新上色的!
趙之敖嘴角微微揚起,眼神如有萬丈星河,在那么多人面前,他沒有特別表示,但林遇梵看得出他很高興。
他問:“你花了多長時間上色?”
林遇梵:“斷斷續續花了兩個星期!
眾人都圍過來看,趙之敖一直把母親照片立在自己書房里,大家平時也都看過的,認真對比后,不免紛紛夸贊林遇梵手巧。
三姨太由衷贊嘆:“大少奶奶這個顏色上得比照相館的都要好!
二姨太笑道:“比照相館好太多。”
只有王君瑤是略微有些失落的,畢竟林遇梵送的,是趙之敖親生母親的彩色照片。
她無論再怎么努力都沒辦法替代的人。
王君瑤不好表現出來,只微微笑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頭問關姐晚飯好了沒。
關姐說晚飯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席。
大家便落座,趙之敖想起林遇梵送的那只鋼筆,剛想說話,趙立翔先說了。
“大哥,季書娉也給你準備了禮物,我昨晚放你桌上了!
趙之敖:“……”
空了會兒,他才道:“你怎么不早說?”
趙立翔滿臉無辜:“昨晚我回來你不在家,早上我起床你又已經上班了。”
王君瑤說趙立翔:“以后季家的東西你少拿!
說完她又怕別人說她勢利眼,她補充道:“他們日子也不好過的,不要老拿別人的禮物!
趙立翔腦子里的溝溝壑壑估計都在他母親肚子里的時候磨平了,“又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季家也不窮吧,季師長季書寬留下不少錢的,這點禮物算什么!
對于自家完全點不透的兒子,王君瑤實在不想當眾說他,轉而給趙景秀夾菜:“景秀,你喜歡吃的紫蘇五花肉!
“謝謝大伯娘。”
吃完飯,趙之敖先回書房,把口袋里的鋼筆放回盒子里,扔在邊上。
他心想著,難道他老婆還要再給他送一份禮物?
她買了鋼筆若不是為了送禮,完全沒必要特意扎上蝴蝶結的。
洗完澡打開她臥室,結果屋里一片漆黑,林遇梵早已上床睡覺。
聽見動靜,林遇梵都沒轉身,“我來月經了,你看你是去哪里睡!
趙之敖掀開被子,手伸過去捂著她微涼的肚子,“我給你暖暖!
沒外人在,林遇梵也懶得裝賢惠,她心煩得很:“還不上三樓找你姨太太去。”
原來是打翻醋壇子了。
趙之敖笑著哄她:“她們送的禮物,都沒你的貼心!
要不是那么多人盯著,她都不想送的。
“要是我不貼心呢?你是不是就給我臉色看?”
“明明是你給我臉色看。”說著他手往上,握住了她的柔軟。
經期那方面需求特別大,心緒不穩定,林遇梵心煩意燥的,不讓他亂動:“你別惹我。我現在心里有股火。”
“我不動!
“走開!”林遇梵去扯他的手。
手背被撓疼了,趙之敖下意識收回手,這是怎么了?
他哪里惹她了?莫名其妙!
他起身抱起枕頭想走。
今天可是他生日,她竟完全不給他半點面子。
結果他剛起來,林遇梵就跟著轉身:“我屋里的枕頭。”
趙之敖把枕頭扔回給她,故意氣她似的:“我還找不到地方睡覺了?”
說完轉身出去。
聽見關門的聲響,林遇梵氣得直接把他枕頭給扔地上。
狗男人!
*
此時,駐港辦事處燈火輝煌。
高主任最近每天都在加班,國民政府準備搬到廣州,還有大量的資料和資產可能要運到港城來中轉,他這忙的那叫一個暈頭轉向。
崔原在跟他對最近要搬運的物資,崔原打著呵欠抱怨:“都只有編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萬一丟了,那豈不是很麻煩?”
高主任叱道:“怎么能丟呢?要是丟了,我這個位置還坐得穩?”
崔原習慣性摸了摸他那油光發亮的大背頭,“那不至于吧?真丟了,我們胡亂裝點東西進去,神不知鬼不覺。反正這么亂,也沒人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
高主任踢了他一腳:“你們是不是想打什么鬼主意?”
“沒有,主任,你怎么能這么想我?給我熊心豹子膽我也不敢啊!
“我們是不知道運輸的都是些什么東西,但保密科那些人知道。”高主任警告,“提醒你底下兄弟,不準亂來!
崔原連忙保證:“主任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亂來。我終于知道保密科的人是來干啥的,是來監督我們干活的。臟活累活都我們干,他們倒好,派個什么小隊長出來指揮,他們頭頭是誰,也不告訴我們。在南京裝,來到港城還他媽給我裝。這幫孫子!”
“打住,不要讓我再聽見你抱怨。在我這里你都敢這么抱怨,在底下兄弟面前,你不得更加抱怨?傳到保密科耳朵里,責任全在我!”
崔原給自己嘴巴拉了個封條:“我管住嘴巴。絕不亂說!
篤篤篤!
有人敲門。
“進來!
劉胖子先往里探頭,見辦公室只有高主任和崔隊長,這才放心進來。
“主任,隊長,我最近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
“有屁就放!”崔原微微有些不耐煩,劉胖子不先問自己,直接進來跟主任匯報工作,這是越界。
劉胖子笑嘻嘻道:“季師長被炸死當天,在海城跟趙之敖去了一趟趙家的老二房作客,現在趙之敖的太太當時還是老二房的寡婦。”
崔原皺起眉頭,更來氣了:“季師長的死跟我們有什么關系?歸我們管嗎?你他媽是看我們太閑了是吧?”
高主任卻擺了擺手:“胖子你繼續說。”
第44章 吹牛不打草稿,思考不帶頭腦
高主任辦公室里, 劉胖子噼里啪啦把自己的最新調查的結果說了。
“季師長在海城的老二房,剛見完趙之敖夫婦不久,他被炸死;而季書寬調查季師長死因,剛剛有點眉目, 他卻被亂槍打死, 被打死時,趙之敖夫婦在現場……能有這么湊巧的事嗎?”
崔原回頭跟高主任交換了一個眼神, 好像是這么回事。
高主任皺起眉頭:“所以, 季書寬究竟發現了什么眉目?你的意思是, 跟趙之敖夫婦有關?”
劉胖子雖然胖,但腦子靈活, 他道:“要不要問問季家人,說不定他們知道一些真相呢?”
崔原既不想劉胖子領功, 也不想多事:“我們現在這么忙, 還去管這事干什么?如果趙之敖是普通人, 我們管管也就罷了。但他不是。他認識的官老爺比我們多, 他認識的地頭蛇也比我們廣,最重要的是, 他還那么有錢。繼續查下去,那不是得罪他嗎?這就得不償失了。”
高主任點頭, 但他也不好打擊劉胖子的工作積極性:“這件事我知道了,胖子你不要再擅自去查,接下來我會安排。你這個發現很重要, 以后再接再厲!
劉胖子聽見高主任贊揚, 忙笑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是主任和隊長教導的好!
馬屁精!崔原心底罵了一句。
高主任讓劉胖子出去, 他和崔原繼續對材料清單。
“今天抓緊時間對完,明天周末我還有事!
*
周六下午, 秦家公寓樓頂的花園里,聚了不少海城文化圈大大小小的人物。
高主任來的時候,秦海親自下樓去接。
“高主任,你今天實在賞臉,感謝蒞臨寒舍,你這一來,真真蓬蓽生輝!
“哎喲,秦主編,沒想到你也來港城了!
高主任和秦海認識多年,但并不算是深交,主要是,這個年代的媒體人并不受政府管控,但在關鍵時刻能發揮重要影響力,所以,官員們多少都會給他們面子。
高主任把帽子遞給崔原,讓崔原先回去。
隨即他跟著秦海往樓上走,“怎么樣?秦主編有沒有意向在港城辦一家報紙?”
秦海還真有這方面的想法,他引著高主任往樓上走:“辦報紙,特別是日報晚報還是太難了,不過我倒是有想法辦一個半月刊雜志。
“辦雜志也可以。是哪一種類型的?”
“文學加時政,你覺得怎么樣?”
“你這個想法好。”
“到時候還要高主任賞臉給我們寫寫稿子,我們這銷量不就上去了么?”秦海馬屁拍得啪啪響。
樓下季書同和趙立翔是一起到的,趙立翔原本不想來,但季書同一定要拉著他作伴,他也就只好跟著來了。
趙立翔知道季書同有一個作家夢,他鼓勵:“你寫好小說,直接投稿就行,何必一定要進這個圈子。”
季書同小聲道:“試過了,大的雜志直接退稿,我一個朋友的小雜志倒是給我登過幾篇,但看的人很少。我今年寫了一部長篇小說,12萬字,我想看看有沒有出版社愿意幫我出!
到了樓上,秦海見到趙立翔,非常熱情地迎出來:“哎呀,立翔,我以為你不來了!
趙立翔笑著打招呼:“秦主編,好久不見!
他們兩個是《光明日報》的前同事。
秦海臉皮厚,他當初在《光明日報》私自截下四木稿子的丑事,別人可能不清楚,但趙立翔當時在光明日報實習,他肯定知道的一清二楚。
換做別的同事,秦?赡軙卸噙h離多遠,但趙立翔不一樣,他有一個在港城說一不二,有錢有勢的哥。
而且這次聚會大部分都是文人和媒體人,趙立翔算是其中最有背景的人物了。
所以他一來就被捧成了上賓。
趙立翔并不喜歡這類應酬,他也就端了杯飲料坐在角落跟季書同聊天。
季書同是個老實人,一心想來擴大圈子,真來了,又無從下手,都是等著別人來跟趙立翔打招呼的時候,他順帶認識認識。
這也就是他為什么一定要拉著趙立翔來的原因。
這次賓客,他最熟悉的也就是高主任了。
高主任畢竟是政府官員,是駐港辦事處的主任,這些客人中入座坐主賓位置那個。
季書同見高主任旁邊的座位難得空閑下來,他對趙立翔說:“我去跟高主任打聲招呼。你要不要一起去?”
趙立翔沒興趣,他搖頭:“我跟他不熟,我就不去了,你去吧!
季書同走過去:“高主任,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你。”
高主任看見季書同,腦子轉了一下,才想起這是季書寬的弟弟,“書同,你怎么也在?快快快,過來坐!
季書同拉開藤椅坐下,兩人聊了一會兒,高主任才說:“你大哥出殯那天,我剛好有個重要的會議要參加就沒去送你大哥,后來我問秘書處,他們說當天儀式很順利。”
“是啊,多虧了辦事處的大哥大姐們幫忙。我大哥的案子最近警署要結案,讓我去簽字,我沒簽!
高主任表示理解:“強龍斗不過地頭蛇,要不是趙之敖斡旋,那個光頭李是一分錢都不愿意賠的!
季書同:“我們不缺這點錢。我就是想給我大哥討回公道!
因辦事處沒幫上大忙,高主任面上訕訕的,過了會兒,他才道:“對了,我想起一件事。我聽你大哥的助理說,你大哥在調查你父親的案子,最近有點眉目了。具體是怎么有眉目的,那助理又說不清楚。你知道具體情況嗎?”
這事季書同當然知道,他解釋:“是個誤會,也沒什么進展。”
“什么誤會?”
“就是個誤會,也沒必要說了!奔緯瑩恼f了,還給趙之敖惹來麻煩事。
結果高主任直接問:“是不是跟趙之敖有關系?”
季書同詫異:“你怎么知道的?”
高主任把劉胖子的發現跟季書同簡單一說,季書同也疑惑起來,“確實我父親和我的大哥的死,表面看去都跟趙大哥有點關系,不過跟趙太太應該是無關的。”
“哦?何以見得?”
季書同沒再猶豫,把自己所知和盤托出:“其實所謂我父親案件有進展,是因為我在趙家花園里,看到了趙大哥姨太太的背影,那背影很像一個人!
“什么人?”
季書同:“大概四年前,我父親在重慶認識了一個畫畫很厲害的才女叫董?? 貞,我父親很欣賞這位董貞,更把她介紹給當時機要部門的負責人認識,誰知,董貞上門給那位負責人畫畫的時候,把他殺了,隨后逃之夭夭再不見蹤影。”
高主任驚訝:“被殺的是不是呂部長?”
“對。就是呂部長。”
“呂部長死了后,不是被查出來通日叛國嗎?”這件事內部進行了通報,當時政府部門人人皆知。
季書同點頭:“沒錯。所以當時也沒人追究那個董貞的責任,更沒有下通緝令。后來我父親懷疑董貞是共產黨派來殺呂部長的,雖然政府沒追究董貞責任,但這個女人從此消失地無影無蹤。這么多年過去,我父親一直很想找到她,想搞清楚她的身份。在我父親被殺之前,他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里有人約他見面,要當面告訴他,董貞的下落。”
高主任聽得津津有味:“然后呢?”
季書同神色黯淡下來:“我父親按照信中所說去赴約,結果在半路被炸死了!
“如此可以推測,你父親的死,跟這個董貞有著莫大的關系!
“我們是這么懷疑的!
“你剛才說,你在趙家花園發現趙之敖的姨太太很像董貞?”
季書同解釋:“在重慶的時候,在我父親書房里,我見過董貞一次,我們家人就只有我見過她,所以當我說,我在趙家花園發現之敖大哥的某個姨太太很像董貞時,我大哥決定搞清楚真相。后來我大哥想辦法弄到了一張三個姨太太的合影,他把合影給我看,讓我辨認里面有沒有董貞。”
高主任微微點頭:“你剛才說是誤會,所以三個姨太太里沒有董貞是嗎?”
“對。都不是。這個我可以確定!
高主任腦子轉了一下,“你看的是照片,不是真人!
“只是照片!
“你怎么確定照片是真的呢?”
這話把季書同給問住了,他尷尬笑了笑:“我大哥找人弄來的照片,應該不會錯吧!
那倒也是。
高主任終于搞明白,那張被燒掉的照片,是趙之敖姨太太們的。
可他之前誤以為那張照片里的是趙太太,趙之敖怎么不解釋呢?
為什么不解釋?
是心虛,還是他真不清楚照片里的是誰?
高主任問:“你去過趙家花園,但沒見到三個姨太太?”
季書同:“沒見到。趙家伯母來港城后,她比較傳統,好像不喜歡讓姨太太們出來見客!
高主任回想他去趙家花園,也沒見到幾個姨太太,不知道是巧合,還是……
“我倒有個建議,書同,你們家跟趙家關系密切,你有機會,還是要親眼看看趙老板的幾個姨太太長什么樣,眼見為實。萬一,趙老板也不知道姨太太們的真實身份呢?是吧?”
這倒有幾分道理,季書同微微恍惚,“主任你說得有道理。”
而此時,群青出版社的楊品文端著杯起泡酒,到處點頭哈腰混人脈。
他叔叔跟秦海認識,但不熟,楊品文微微弓著腰,滿臉討好地跟秦海打招呼:“秦主編,你好,我是楊正的侄子,我叫楊品文,是群青出版社的高級策劃!
“哦,你好啊,群青出版社?出過什么書?”秦海對港城出版社了解還不深。
楊品文便把幾本稍微知名的書說了,這一說,秦海馬上明白過來,不過是來蹭人脈的小出版社。
秦海這人圓滑,而且他在《光明日報》剛剛經歷了一輪滑鐵盧,小人脈萬一以后能派上大用場呢?
當即也沒冷落楊品文,而是一如既往熱情地招呼著。
關鍵是這楊品文長得還算周正,說話眼睛會勾人,手還動不動就往秦海大腿上放,秦海哪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老江湖能吃不浪費,當然也沒推拒。
這讓楊品文生出了他們馬上就能合作的不切實際的幻想。
大庭廣眾的,他們也沒多聊,秦海要招呼的人多,他對楊品文說:“你就像自己家一樣,不要客氣。晚點你先別走。我去跟新來的客人打聲招呼。”
晚點先別走。
楊品文就聽到這句充滿希望的話了。
“秦主編您忙!
閑下來的楊品文又四處去認識那些作家文人,當他聽說坐在角落的年輕男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富豪趙之敖家的弟弟時,立刻抓住機會,過去自我介紹,想要跟趙立翔認識。
趙立翔本來對誰都一樣的態度,半冷不熱的,誰也不討好,誰也不得罪,前面文人媒體他都沒興趣,唯獨楊品文說他是出版社高級策劃時,他眉毛動了動。
趙立翔好奇:“你們出版社怎么挑選作品的?有什么標準嗎?”
“每個編輯都有自己的標準,總編也有總編的標準。只要有一個突出的優點,就有可能出版!睏钇肺奈⑽⒙N著蘭花指,眼神盯著趙立翔,似乎要拉絲。
趙立翔瞥了他一眼,非常不解風情地提醒:“斗雞眼了!
楊品文:“……”
他趕緊收回目光,不好意思地轉移話題:“趙公子有想要出版的作品?”
趙立翔沒有,但季書同有啊,他倒想幫一幫對方,“萬一不符合標準,可不可以自己花錢出版?”
還有這等好事?
他今天真沒白來,遇到金主了。
楊品文馬上應道:“當然可以!趙公子如果想要出版作品,你找我,我幫你鋪好所有的路!
楊品文便把怎么出版,大概要走那些流程,需要多少錢,都跟趙立翔詳細介紹了一遍。
*
早上起來,林遇梵沒搭理趙之敖,她生他的氣,但沒生姨太太們的。
難得周末,她照常跟姨太太們打麻將。
趙之敖今天也是忙,下午還要去廣州,等他收拾好東西準備出發,才想起,他正跟老婆冷戰呢。
他也抹不開面子去道歉,下樓后,站在小客廳,對著眾人說:“我去廣州,要三天后回來。你們有什么要買的?”
難得他出差還想著她們。
四姨太先道:“我要輝記老婆餅!
二姨太和三姨太都說想吃雞仔餅,哪家都行。
就林遇梵啥都不說。
趙之敖本想轉身就走,但還是忍住了,問他老婆:“你要帶什么?”
二姨太搭腔:“大少奶奶你想吃什么?”
林遇梵不得不回了一句:“沒什么想吃的!
看樣子還在生氣。
趙之敖不可能當眾跟她道歉,他便沒再說什么,轉身出去了。
趙之敖不在家,林遇梵反倒過得開開心心自由自在,每天下班回來,都要再打幾圈麻將。
這天打完麻將,她五哥林遇武來找她。
見五哥滿臉喜氣,林遇梵猜到可能有好消息。
他們到茶室去聊天。
林遇武報告了最新戰績:“昨天放出去兩套房子,今天兩套房都成交了。收回來2萬,剛剛跟紅玉對完賬,錢給桂香了!
林遇梵沒想到賣的這么快,她問:“昨天才貼的廣告,今天就賣完了?”
“對,一天賣完了。還有好幾個想買的,我跟他們說,過兩天會有新的放出來,讓他們留意。接下來再推出2-3套,每平方英尺加價2塊錢出售!
林遇梵忍不住夸贊她五哥有經商天賦,但她想著如今買房的,大多都是從內地來港逃難的人家,她有些不忍。
“五哥,要不你別加那么多,這次加1塊就好了。畢竟我們成本低,F在買房的人也都不容易的!
林遇武不忍說她:“行吧,聽你的!
說著,他想起一事:“謝老板想找你聊一聊。”
“聊什么?”
“他那鞋廠之前是兩撥人搶著買,現在是沒人買。他都快氣死了。現在好不容易有個老板想買廠房,但人家不給員工提供宿舍,所以,另外兩棟宿舍樓新買家不要。謝老板估計是想問你要不要把另外兩棟樓買了!
林遇梵想想這個生意倒也不是不能做,便讓五哥跟謝老板約下周末見面聊。
*
編輯部再次召開會議。
林遇梵照常去三樓做會議紀要。
會議開始,慣例陳主任把最近出版社的情況簡單說了一遍,“目前趨勢還是不太好,嘯鳴的小說擺放位置不佳,這個禮拜銷量有所下降!
對此大家也沒轍。
汪總編問上次會議后,大家有什么新的建議。
各編輯也都說了些換湯不換藥的提議,總的一句話,好作品可遇不可求。
大作家看不上他們這么個小出版社,小作家的作品沒有合適的廣告位,又出不了頭。
兩難。
最后發言的楊品文挑了挑眉,微微有些得意:“我周末見了秦海!
有人好奇:“你約到他了?”
楊品文:“當然。他跟我叔是多年好友。秦海答應介紹南鑼和四木給我認識。”
林遇梵沒聽清是哪兩個作家,她只是在速記本上隨手寫了幾個同音字。
“南鑼大家都知道是誰,四木你們可能有人不知道!
四木?
林遇梵懷疑自己聽錯了,她抬起頭看了過去。
見林遇梵那略微震驚的樣子,楊品文更得意了。
“四木,你們是不是有人聽說過。海城來的肯定知道!彼f這句話的時候,眼尾往林遇梵這里掃了一下,“就今年,他用系列的抗日紀事,憑著一己之力,在海城文壇政壇乃至市井百姓間掀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追兇事跡。影響之大,當時海城大街小巷都在討論這件事!
楊品文越說越激動,“這個四木不是普通人,他是一個大作家的別號。”
當事人林遇梵:“……”
有編輯點頭:“賣香煙小女孩的故事么,《港明日報》報道過,因為那個小女孩逃到港城來了,很多人知道!
楊品文:“所以,四木近期的影響力比南鑼還要大。”
有人問:“四木是哪個大作家的別號?”
楊品文張了張手:“大作家目前更想用四木的名號,畢竟這個筆名,現在很火,而且人家是抗日追兇英雄,深受老百姓愛戴的。海城文化名人那么多往港城跑,《港城日報》還報道過,四木這個筆名有熱度和認知度。”
有人質疑:“但是,如果四木是大作家的別號,他看得上我們群青這個小作坊嗎?”
楊品文嘿嘿一笑,蘭花指都翹上天去,“所以人脈這個時候是何其重要。秦海答應會幫我想辦法!
眾人雖然看不慣楊品文靠屁.眼上位的做派,此時也都不得不佩服他在人脈上的資源,比在座的都強。
畢竟能請到南鑼就已經很厲害,再加上眼下最火的四木,起碼短時間內能幫他們出版社把知名度打起來。
汪總編很是驕傲:“如果能拉到這兩個大作家跟我們出版社簽約發表作品,肯定能大大提升我們的知名度。品文你這次做得非常好。”
“謝謝總編夸獎!睏钇肺膵擅牡刈屨H寺杂胁贿m。
大作家林遇梵要不是知道秦海根本不認識她,她都差點相信了楊品文的鬼話。
楊品文再接再厲繼續道:“我還有一個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港城最有錢那個趙家,你們都知道吧?”楊品文賣關子。
素來看他不順眼的編輯卉巖,故意卡他:“不知道,誰?”
坐卉巖旁邊的人真以為她不知道,忙解釋:“最有錢的姓趙的你還不知道?他們家的車行和商行都壟斷港城市場了!
卉巖瞪了解釋的人一眼,意思是:誰要你解釋?
楊品文洋洋得意:“趙家的二公子,是我好友,他想自己出錢,給他朋友出書!
卉巖笑問:“趙公子是給他男朋友還是女朋友出書?”
楊品文知道卉巖想要諷刺他,他挑眉迎難而上,“男性朋友!
“趙家二公子要自己出錢給他的男性朋友出書?”
“對。這位趙二公子既然自己花錢出了書,他肯定也要花錢宣傳,花錢到各大書店買最好的位置鋪貨,那我們不就可以搭便車,順便銷售我們其他的書籍嗎?”
大家紛紛點頭表示有道理。
楊品文又道:“趙二公子本人在《港明日報》上班,他還可以在《港明日報》上,給他朋友的小說打免費的廣告。這些資源,我們都是可以蹭一蹭的!
林遇梵剛剛聽到最有錢的趙家時,她都開始狐疑,說的會不會是自己家。
再一聽什么趙二公子在《港明日報》上班,那不就是趙立翔嗎?
趙立翔要自費給男性朋友出書?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在出版社開會,聽到了自家兩個不切實際的新聞。
開完會,大獲全勝的楊品文走過來,看著林遇梵,陰陽怪氣地說道:“讓我看看你的會議紀要是怎么記錄我剛才那些有建設性的提議。看看你懂不懂南鑼和四木的名字怎么寫!
說著楊品文抽過桌上的記事本,只見本子上寫的極其簡單,中間還寫了一行大字:【吹牛不打草稿,思考不帶頭腦】
“你寫的什么東西?”楊品文尖刻的嗓音驟然提了起來。
林遇梵不想搭理,但還是頂了他一句:“你管我本子上怎么寫呢?我打字機打出來,社長、總編和主任看得懂就夠了。”
楊品文指著草稿本上的字,“‘吹牛不打草稿,思考不帶頭腦’,這句話你想說誰?你說誰吹牛?你說誰無腦?”
本來就想找機會發難的林遇梵,趁機刺激對方:“誰吹牛誰無腦誰知道。你要是認為自己吹牛無腦,你想認領,那我阻攔不了。”
楊品文被氣的腦子都要炸了,頓了好一會兒,才說:“你等著。我今天會議上承諾的事,如果我都實現了,林遇梵你必須給我道歉。登報道歉!”
林遇梵被逗笑了,“如果你能請到四木來我們出版社出版作品,我登《港明日報》跟你道歉。如果你辦不到,我不需要你道歉,你就在《港明日報》刊登【你楊品文是頭蠢驢,吹牛不打草稿,思考不帶頭腦】,就夠了!
玩那么大?!
圍觀群眾本來多要散會往外走的,這會兒都停住腳步。
楊品文仿佛自己被罵了,氣得咬牙。
不嫌事大的人大聲激將:“楊策劃,跟她賭!我看好你!
不堪激將的楊品文:“好!那就一言為定!”
他不相信他搞不定秦海那個老色鬼。
圍觀編輯們紛紛道:“我們都聽見了,我們給你們見證!
卉巖碰了碰林遇梵肩膀,小聲道:“就算他能成,那又怎樣?你剛才那么損他,就已經是贏了。損的真好。吹牛又無腦的蠢驢,你怎么想出這么貼切的形容?”
說完,卉巖自己先忍不住大笑。
卉巖編輯,三十多歲是個單親媽媽,笑起來臉上的皺紋都是健康的。
林遇梵笑著道了聲謝。
她倒是想知道,楊品文去哪兒編一個四木出來。
第45章 他啞著聲音:那你動我。
下了車, 崔原三步跨兩步走進了駐港辦事處大樓。
敲開主任辦公室房門,崔原進去后,快速把門給關上。
高主任忙了一上午,這才端起茶杯, 問他。“什么事?這么急匆匆的。”
崔原放低聲音:“保密科那個姓莊的小隊長, 今天我在路上碰見他了!
以他們跟保密科的關系,就算不是在路上碰見, 也得說是碰見的, 總不能說自己人暗中盯著自己人吧?
“哪個路上?”
崔原往外面一指:“就我們后面兩條街的背后, 跟我們這兒的直線距離,估計也就不到500米。上次你還去那條街理過頭發!
高主任認真回想位置, “叫什么樓?”
“鎮安公寓。我看姓莊的上了三樓,我懷疑四樓也是他們的。”
知道保密科在哪兒也好。
高主任叮囑:“不要去打擾, 也不要讓他們發現我們知道了。”
崔原拉開椅子坐下:“主任, 你就不好奇, 他們的老大是誰?”
高主任并不掩飾:“誰不好奇?無意中發現倒還好, 特意去尋根問底,萬一被人家知道了呢?他往上面一告, 那我不是自找麻煩嗎?”
崔原點頭:“有道理。不過我家就在鎮安公寓對面,我沒辦法避開……”
高主任看他:“你搬家了?”
崔原小聲解釋:“我原來那房子本來住得好好的, 結果房東要賣樓,不租給我了。我就重新找了一個小公寓,特意找了離辦事處近的地方, 上周末搬的, 不然我也不會遇到莊隊長進了鎮安公寓。”
高主任知道崔原住的地方剛好可以盯著保密科的住所, 現在讓他不盯,他肯定也辦不到, 便吩咐:“遇到了沒辦法,不要特意去盯。”
“明白!
高主任又叮囑:“保密科屬于軍統,他們的事情我們少管。你盯著他,你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你想想你的人連趙之敖的老婆都盯不住,你還想盯軍統的人?別反過來被他們一槍給崩了!
崔原也不傻,他知道厲害,“我回到家就把窗簾關上,我不看他們,總可以吧?”
“我勸你,換個地方住。”
崔原為難道:“我剛交了半年房租和押金,兜里是一個鋼镚都沒了。要不……主任……”
“哎!你打住。處里沒錢!
崔原尾巴剛往上翹,高主任就知道他想啥了。
高主任:“反正命是你自己的,我已經警告過你,不要特意去盯,你要是不聽,以后我也幫不了你。還有,不要讓其他人知道你搬家了。省得惹麻煩事!
崔原連連點頭答應,“知道知道。”
高主任見他沒有出去的意思,又問:“還有什么事!
“你不是讓我調查趙之敖的三個姨太太嗎?”
“嗯,調查的怎么樣了?”
“三個姨太太估計都是小門小戶出身,拿不出手,所以沒人知道她們是哪里人,父母兄弟是做什么的。最受寵的四姨太,趙之敖沒結婚之前,經常帶出來交際,有的時候也會帶二姨太。唯獨三姨太據說身體不太好,從來沒帶出來過。”
高主任馬上抓住重點:“也就是說,沒外人見過三姨太長什么樣?”
崔原:“是的。這個三姨太從來不露面!
高主任心想這三姨太會不會就是季書同口中的董貞?
轉念一想,高主任終究還是不愿意多事:“最近我們手頭的事情多,你讓劉胖子盯著就好,最好就是能夠拍到三姨太的照片,其他暫時不要費精力去調查!
崔原面露難色:“主任,這任務太難完成,要日夜盯在趙家花園門口,還要有高級的相機,才有可能抓拍到三姨太的照片……”
“你手上不是有部進口相機嗎?”
“上次壞了到現在還沒修好,都找不到人修!
高主任沉吟著不說話了。
崔原繼續:“而且盯著趙家花園門口很容易被發現,我們手上人少,劉胖子就盯著這個事也不劃算,我讓他有時間的時候去盯著就好了!
高主任想了想:“也行。能查出真相固然好,前提是不要得罪趙之敖。得不償失的事不要做。”
只要不是上頭安排下來的任務,抓不抓共產黨并不重要。
“明白!贝拊鞯么饝艘宦暋
從主任辦公室出來,回到他們小組的辦公室,崔原讓人把劉胖子找來,并給劉胖子安排了一堆的工作。
劉胖子看著這繁重的任務,多少有些不愿意:“主任不是讓我就盯著趙之敖家的事嗎?”
崔原瞪他一眼:“這就是我跟主任商量的結果,你能做就做,做不了滾蛋!
劉胖子頂了一句:“什么時候輪得到你讓我滾蛋了?”
崔原脾氣來了,拿起桌上的資料兜頭兜腦就往劉胖子頭上砸,被隊里其他人給攔住。
他的跟班王六勸道:“崔隊,別生氣,都是自己兄弟!
站在邊上的鄧寬戳了戳劉胖子,讓他少說兩句。
崔原這才拉開凳子坐下。
王六給劉胖子使眼色,讓他趕緊走。
劉胖子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等劉胖子出去,王六才說:“崔隊,劉胖子三番五次越過你跟主任匯報工作,我看他是想頂你的位置!
崔原“呸”了一聲:“我早看出來了。狼子野心的東西!
“崔隊,你消消氣。”王六趕緊給崔原倒了一杯茶,“有的是機會整他。”
鄧寬:“越過老大去跟主任匯報工作,他就是想上位!
*
林遇梵今天事情不多,忙完便坐在一旁看群青出版社這幾年發展的資料,這都是陳主任讓她整理好打印出來,要交給社長的。
估計社長要把資料給到新老板。
群青出版社的社長姓劉,平時很少來上班,也不怎么管事,這份工資領的挺逍遙自在。
王牧尋回過頭,遞給她一本稿紙:“三章都寫出來了。你有時間幫我看看。”
林遇梵輕聲道:“我現在就有時間!
上次還沒書名的小說,這次取了名字,叫《螳螂》。
男主唐朗表面是個商人,實際是一名久經沙場的國軍特工。
在抗日戰爭勝利前夕,他接到一個命名為“螳螂”的特別任務:刺殺一名投日高官。
精心策劃之下,唐朗成功刺殺目標,可在他逃離現場,坐上自家轎車以為成功脫險之時,男主被炸死在路上。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誰是殺掉男主的黃雀,文中似有所指,但沒有明說。
剛好下班要去吃午飯,林遇梵和王牧尋一起去了燒臘店,她邊走路邊看故事。
等坐下來點完餐,她已經看完。
林遇梵芳放下稿件,不免贊嘆:“寫得真好。”
坐她對面的王牧尋嘴角揚起,高興地笑了,“我按照你上次的意見,改得通俗易懂了一些!
“行文犀利,文筆老辣,既通俗易懂,又不乏深意!
聽著林遇梵的點評,王牧尋忍不住顴骨飛升:“你說讀者會喜歡嗎?”
“我不敢保證所有人都會喜歡,但你寫得這么有吸引力,肯定有獵奇讀者會喜歡!绷钟鲨笳=ㄗh:“你要是在前面加一句【本故事根據真實歷史案例改編】,那會更有吸引。”
王牧尋詫異:“你怎么知道是根據真實故事改編?”
“你上次跟我說的呀!
“我都忘記跟你說過了,不過我把故事背景給換了!
林遇梵問:“你換了什么背景?難道不是抗日戰爭時期的故事?”
王牧尋總不能說自己是重生的吧?
他笑著擺了擺手:“這個是機密,我不能透露!
“明白!绷钟鲨箅y免好奇:“誰殺的男主?”
他們的飯來了,林遇梵把兩張餐券給了店員,她今天點的是三寶飯。
王牧尋反問她:“你認為誰殺的男主?”
“兇手有在文中出現嗎?”
“有出現!
林遇梵想了想,還是自己猜出來有意思,她說:“我等會兒幫你用打字機打出來,我晚上回去認真細讀,我要把真兇找出來!
“可以!
趙之敖下了火車,來接他的沈特,問他去公司還是回家。
剛好十一點半,馬上要到午飯時間,趙之敖想了想,幾天前老婆跟他冷戰,這會兒她應該也消氣了,便問:“大少奶奶在哪兒?”
沈特微微一愣:“今天大少奶奶正常去上班了!
“那去群青。”
在群青出版社附近下車,沈特說,大少奶奶這個點正在燒臘店吃午飯。
“要不要我們去接大少奶奶出來!
旁邊有西餐廳,有粵菜,還有上海菜餐廳。
很久沒吃小餐廳燒臘的趙之敖想了想,道:“我去找她。”
到了燒臘店門口,他沒讓沈特跟著,自己走了進去。
店里彌漫著燒臘的肉香,客人熙熙攘攘很是熱鬧,他眼睛掃了一圈,看到他老婆正在邊吃飯邊看稿子。
正要過去打招呼,卻見林遇梵拿起稿子,跟對面男子說話。
對面男子拿出筆在稿子上改字。
看著男子手上的鋼筆……
那不是他老婆早前在書店買的嗎?
再一看握著鋼筆的男人,微長的頭發,白皙消瘦的臉龐,正是買鋼筆那天林遇梵在車上,往外看時,看到的那個在書攤旁看書的瘦弱文人。
他清楚記得,她看見他時,眼神都變清亮了。
趙之敖站著沒動,他能感覺到心底的小火苗蹭蹭往上竄。
王牧尋改完林遇梵跟他說的那個錯別字,恰好往門口瞥了一眼,隨即小聲說:“哎,你看門口。”
林遇梵回過頭去,只見楊品文跟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進來,往另外一頭找了個位置坐下了。
王牧尋:“那是楊品文表哥,做小生意的,也有一個作家夢,一直想要出書。楊品文想幫他,但幫不上,也挺煩他的!
林遇梵瞟了一眼,不想管這人的閑事,便回頭繼續吃飯。
趙之敖直接回了車里,一路冷著臉,快的沈特都差點沒跟上。
車里沒人敢發出一點聲音,回到公司辦公室,沈特才問他要吃什么。
趙之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我不餓!
沈特剛才在門口看見了店內的情形,他小聲試探:“那個男的叫王牧尋,要不要把他解雇了?”
本來已經氣瘋了的趙之敖瞪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說,誰他媽要你出主意?
沈特馬上意識到自己多管閑事了,“對不起老板。”
趙之敖轉移話題:“跟熊鋒合作建塑膠廠的事,談得怎么樣?”
“廖總去談的,熊鋒想要15%的股權,廖總沒答應,說回來跟你商量。”
趙之敖態度堅定:“可以合作,可以給他分紅,可以高薪,但一分股權都不能給。這是我的原則。”
在他的領域,他不喜歡合作伙伴借著小小的股份跟他平起平坐。
“明白!闭f著沈特拿出一份文件,“老板,這是群青出版社的劉社長送來的最新會議紀要。”
趙之敖睨他一眼,似乎在說,我有這么小氣這么閑,去管群青出版社的會議紀要?買個出版社,他還得搭上無限精力了?
沈特小聲提醒:“這會議記錄里有內容涉及到了二少爺!
趙立翔?
那臭小子和群青出版社能有什么交集?
除了林遇梵。
趙之敖接過會議紀要,認真細看之后,火氣有點壓不住了,“他在哪?”
沈特回道:“今天他們部門外出采風,應該要晚上才回!
趙之敖把那份會議紀要壓在文件里,當即也沒再說什么。
*
林遇梵下班回到家,趙之敖已經回來了,家里的女人們正圍坐在客廳吃雞仔餅和老婆餅。
她們招呼她過來一起吃,二姨太還塞了一個雞仔餅給她:“很好吃。大少奶奶你嘗嘗!
林遇梵領了她的好意,上樓便把那雞仔餅給了桂香。
桂香知道自家小姐和姑爺在鬧脾氣,她小聲勸:“小姐,晚點要是姑爺主動跟你說話,你就順著臺階下,別委屈了自己,便宜了別人。姑爺要是還跟你扛著,那你不如主動讓一讓……”
林遇梵洗了手,沒搭話,她當然知道要適可而止,前幾天她來月經,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矯情起來。
她根本沒必要生氣。她一在乎,那她就輸了。
但已經開始生氣了你讓她主動讓步,那她是做不到的。
她在臥室休息了會兒,關姐來問話。
“大太太下個月生日,要不要宴請賓客,擺壽酒?”
林遇梵:“你問過大太太意思了嗎?”
“還沒有呢。我想先問大少奶奶你的意思!
王君瑤也才四十多歲,沒到要擺壽酒的年紀,一般情況下,在家里簡單慶祝慶祝就好了。
但誰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呢?還是得問王君瑤和趙之敖的意思,
林遇梵點頭表示:“我知道了。”
她去衣帽間換衣服,聽見門外有汽車喇叭聲,透過窗戶往外看,是趙立翔回來了。
空了會兒,她再抬頭,看見趙立翔和一個年輕男子越過花園,正往屋里走。
看清了,是季書同。
林遇梵心想一向不見外客的三姨太此時正在樓下吃雞仔餅,她趕緊拿起電話,打到樓下客廳。
“我是大少奶奶,讓三姨太上來找我。”
接電話的女傭忙回道:“大少奶奶,三姨太剛上樓去了!
看來三姨太躲得很及時,不需要她操心。
面對季書同的突然來訪,王君瑤面上一如既往熱情地噓寒問暖。
客廳里坐著一堆人,季書同認出了四姨太,至于二姨太和三姨太并不在樓下。
季書同因是借口來取東西的,他也不好多坐,拿了趙立翔給的新聞資料,就先走了。
王君瑤也沒挽留他吃晚飯。
*
晚飯時間,因有林明哲這個話癆在旁活躍氣氛,倒看不出家里的男女主人在鬧脾氣冷戰。
林遇梵才適時拋出話題,“下個月媽生日,關姐來問我要怎么張羅,我也是剛持家,不知道家里的規矩……”
話外之音就是,要大搞,還是小搞?
你們給個指示。
王君瑤沒說話,她當然想趁這個機會搞場熱熱鬧鬧的酒會,借此認識些港城的豪門名流闊太太們,接下來才好給趙立翔選佳媳。
但這話她不能自己講,所以她沒出聲。
趙立翔倒先說話了,“媽向來不喜歡跟外人交際,我看就在家里慶祝就行!
眾人朝王君瑤看過來。
王君瑤:“……”
此時她想念祁云馨。
如果祁云馨在,她應該懂她的意思。
趙之敖默默吃著菜,他中午沒吃飯,現在餓得連吃了兩塊藕夾。
對于這個話題,他只聽,沒發表意見。
林遇武倒是個人精,他看出了王君瑤似乎想要大辦,便問:“大太太是什么意思?”
沒辦法只能自己上了,王君瑤笑道:“我們來港城也好幾個月了,并不認識什么人,如今剛好舅老爺和舅太太也一起來了港城定居,不如就請賀先生賀太太,還有在港城的親戚故舊,以及之敖生意上需要維護的商業伙伴,就在家里簡簡單單吃頓飯便好!
這話說的。
如果把親戚故舊和豪門名流都請來,就不是簡簡單單吃頓飯的事了。
那起碼是要舉行一個像樣的晚宴。
林遇梵知道趙之敖會很為難,家里給大太太舉行生日宴,難道長子的三個姨太太能不出現?
正想著趙之敖會拒絕或者當做沒聽?? 見,誰知他抬起頭看向林遇梵:“那就讓關姐提前準備,至于要請哪些賓客,月底再說。”
王君瑤聞言,笑容當即浮上臉,又說了兩句無關痛癢的話:“也不著急,還有大半個月的時間呢!
林遇梵對王君瑤道:“媽你有想要邀請的客人,你也提前跟我說!
王君瑤笑著點頭說好,同時拿起公筷,給林遇梵夾了塊糖醋排骨:“遇梵,來,你愛吃的糖醋排骨!
“謝謝媽!
吃完飯,趙之敖起身對弟弟說:“趙立翔你跟我來!
進了書房,趙立翔才問:“什么事?”
“我聽說你要給一位男性朋友出書?”趙之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里帶著點嘲諷。
趙立翔很詫異:“你怎么知道?”
趙之敖忍著怒火:“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是。我想幫季書同出書,他有本小說很想出版,但四處投稿都沒成功。平時在單位他沒少幫我,如果可能我也幫回他,就這么簡單!
“你錢很多?!”
“自己出版,如果印的不多,所有費用加起來也就一千來塊港幣。我出的起!
趙之敖冷笑:“你出的起?你一個月多少工資?你工作到現在,賺的錢都不到一千塊,你憑什么幫人?”
趙立翔日常開銷都是家里的,他除了工資,每個月還可以去賬房支取1000港幣以內的零花錢,他老媽每月還要單獨補貼他,所以他大手大腳慣了,對錢完全沒概念。
“反正我不找你要錢!
趙之敖冷眼瞪他:“你說這話不心虛?你沒找我要錢,但你吃穿用度、你住的、你花的都是我的錢。你有本事搬出去住,從此不再向家里要一分錢。那你可以為所欲為,我也不會再過問你的事!
到底還是心虛的趙立翔,語氣稍微軟了軟:“我都跟人家出版社說好了,我就幫季書同這一次。我幫的不是外人,是季書同!
“季書同怎么不是外人了?是他姓趙,還是你姓季?”
趙立翔:“……”
趙之敖知道不說實話,只敲打對他弟弟不會有效,“我坦誠布公地跟你說吧,我跟你一樣,都不喜歡季師長。同樣的,季家這些人我都不喜歡,F在季書寬死了,我們跟季家沒必要再多來往。你收收你的善心,季書同繼承了季家不少的遺產,他有一份體面的工作,他暫時出不了書,也死不了!你懂嗎?”
“季書同跟他父親不一樣!
趙立翔也是頭倔驢。
趙之敖來火了,“你怎么聽不懂人話呢?季書同再跟他父親不一樣,他現在享受的資源和人脈都是來自于他父親的。他是季家人!
“不能因為他是季師長的兒子,就否定他這個人吧?而且季書同連一本書都出不了,他能有什么人脈?”
“他的人脈不在出書上。你是覺得他缺這一千來塊錢自費出書?他要的是一份認同。自己花錢出書,那這份認同就沒有了。”
“我知道這個道理,所以我沒打算讓他知道我花了錢!
趙之敖清楚跟弟弟說不通道理,他打算來硬的,“明天,我會打電話給你們社長,讓他給你調一個部門。從這個月開始,賬房不會再允許你支錢,我也會跟媽說,讓她不要再偷偷補貼你!
趙立翔徒有善心,腦子完全是一根筋的,“大哥,我是沒想到你是這么勢力眼的人。以前季師長在,你不喜歡他,也照樣跟他打牌喝酒。季大哥在的時候,也都還能保持禮貌的往來,F在季大哥一死,你就翻臉不認人了。”
趙之敖耐心被磨沒了,他罵了一句:“滾!”
“滾就滾!家里不給我零花錢,我還有工資。”趙立翔心雖虛,但脾氣倔,說完出去了。
趙之敖不想再慣著他,他拿起電話打給關姐,“明天開始,賬房不允許給趙立翔支取一分錢,另外,也不再派車給他用,讓他自己走路上下班!
掛斷電話想了想,趙之敖又去王君瑤屋里坐了會兒,這件事上,難得王君瑤跟他意見一致。
“這兔崽子,腦子拎不清,不知道我們都是為他好呀。我去收拾他。”
王君瑤當即到趙立翔屋里軟硬兼施,哭鬧著逼兒子就范。
逼得趙立翔最后不得不妥協:“我可以答應以后離季書同兄妹遠點,不過,我已經跟出版社談好的那本書,訂金我都交了。我就幫他把這本書出了,算是還了他在辦公室幫我的人情,可以吧?”
王君瑤擰了一下他耳朵:“你問你大哥去,他同意才行。趕緊去道歉!
“我又沒錯!
“你不道歉也行,賬房不會再讓你支取零花錢,我也不會再補貼你。還有,你大哥把派給你用的車給收回來了,你明天走路上班吧!
趙立翔咬牙:“大哥真是!”
等他去道歉,發現大哥已經不在書房,而是睡覺去了。
去了誰屋他又不知道,道歉的事只好暫時作罷。
*
林遇梵洗完澡,躺在貴妃榻上準備把王牧尋的《螳螂》再看一遍。
聽見門外有聲音,她微微把稿紙豎的更高了一些。把半邊臉都給遮得嚴嚴實實。
感覺沙發往下陷了一點,一個禮盒遞到她面前。
“送你的,絲巾。”
林遇梵不為所動,“單送我的呢,還是人人都有?”
趙之敖想起了收宮花的林黛玉,不免手附在她膝蓋上:“特意給你買的。只有你有!
林遇梵忍著嘴角的笑意,把禮盒往邊上一放,繼續看稿子。
起碼她沒趕他走。趙之敖趁機問她:“你那天買的鋼筆呢?怎么不見你用?”
林遇梵微微一愣:“什么鋼筆?”
說完她想起來了,“那支派克鋼筆?送同事了!
“什么同事?”
“一個很有才華,又急需一支鋼筆的同事!
趙之敖心中暗自腹誹,看那樣子再有才華也是有限的。
“你這位同事結婚了嗎?”
林遇梵斜他一眼:“你問這個干什么?”
“不能問?”
林遇梵見他那陰晴不定的臉,還是說了句:“沒結婚!
趙之敖忍不住提醒:“你一個已婚太太,離這種單身男性遠一點。”
林遇梵收起小說,緋紅的臉帶著慍怒:“你找人跟蹤我了?那我以后是不是只能跟女的說話?你自己三妻四妾二樓三樓輪流睡,想怎樣就怎樣,到我這里連跟男同事說話的權利都沒有了,就算倒退四十年,在清朝的時候,也不至于如此吧?”
原來他老婆真的是吃醋了,趙之敖不免笑了,還沒說話,又被她罵了一句:“你笑什么笑?”
“我沒笑!壁w之敖摩挲著她的膝蓋,“那我以后只在你屋里睡,只跟你睡,我誰都不理。這總可以了吧?”
林遇梵微微愣了一下,忽然覺得有點對不起樓上的兩位同事,而且他那方面需求那么大,她一個人也吃不消,她矛盾地說了一句:“我不是這個意思。別把你自己說得有多稀罕。”
“你要怎么安排我,夫人你說,你讓我往東,我不往西!
“哄騙人的話說得一套套的,其實坐享齊人之福!”
趙之敖嘆了聲:“耿冬萍和陳丹丹我答應了要照顧好她們,我不能食言。”
難得他主動交代,林遇梵微微坐直了,問他:“你答應誰?”
“一個很重要、貢獻很大的人。我跟她們兩個說過的,等過了這段時間,天下太平了,她們想嫁人嫁人,想去哪里去哪里,我負責出錢。”他見老婆態度微松,手順勢摟了過來,把她摟近懷里。
所以他跟二姨太四姨太也是有名無實的?
林遇梵追問:“那你總往三樓跑干什么?”
“我在三樓有書房也有臥室。我要是總不去三樓,底下人也會懷疑啊!
她扣著他的手指,心情頓時大悅,突然想起他們剛才談論的話題,“我不管你跟姨太太們的關系怎樣,你不讓我跟王牧尋說話,我辦不到!
“我沒有不讓你跟他說話,我只是建議你們保持點距離!
林遇梵:“我跟他保持著恰當的距離,我有分寸!
“他對你就這么重要?”趙老板說得有點懊惱,也有點卑微。
林遇梵實話道:“我以后想要開出版社。他是我要挖的第一個員工!
“什么?”
林遇梵重復了一遍:“我要開出版社。我提前跟你說了。到時候別又說我做事自把自為,不跟你商量。”
趙之敖揉著她微涼的手臂:“我能反對嗎?”
“不能!
“連反對都不能,這叫什么商量?你這不是商量,而是知會。”
林遇梵堅持:“你做事連知會都不知會我,起碼我知會你了。而且我開出版社又不是什么不能見人的事,你憑什么反對我?”
趙之敖耐著性子說:“你現在上班一大早出門,傍晚才下班,每天早出晚歸這么辛苦,如果真讓你開出版社,自己做老板,那豈不是更辛苦?據我所知,做出版社的人,都是沒日沒夜工作的,何必自找苦吃?”
林遇梵:“我看不見得。我自己做老板了,我只會更自由,想幾點上班幾點上班,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我就沒見我們出版社老板出現過。”
出版社老板趙之敖如鯁在喉。
想了想,他低聲勸道:“那是因為群青雖然小,但也是一家成熟的出版社。你想自己開一家出版社,那是從零開始。好好的闊太太不做,你這叫沒苦硬吃!
林遇梵倒也不想自找苦吃,她是想前頭吃點苦,以后能養尊處優她就養尊處優。
“從零開始才會更穩固,我想做好一家出版社,是我最大的愿望。我相信我能做好。難道你想我在家爭風吃醋?整天就圍著你轉?”
趙之敖摟緊老婆,他本意是不希望她辛苦,便試探說了一句:“我給你買家出版社!
林遇梵一口拒絕:“不要。我想自己開!
兩人又是你一言我一語,互相拉扯,最后趙之敖不得不軟下態度:“到時候你要什么資源,你跟我說。”
見他還說得通道理,林遇梵昂起頭獎勵似的親了他一下。
這他還不得順勢把她撲倒,吻得她差點喘不過氣來,手順勢就往里鉆。
她按住他:“別動我,我月事還不干凈!
看著臉頰緋紅,紅唇被他吻得水光盈盈的妻子,他渾身上下都是繃硬的。
“那你動我!彼麊≈曇簦瑺科鹚氖郑旁谒怪。
有東西瞬間長大,往她手心鉆。
別人是以色侍君,他是以色侍妻。這么美好的一副身軀,她也是可以好好享用的。
第46章 桌子有節奏地撞在墻上,發出悶悶的聲響
難得早起準時上班的趙立翔, 站在花園里等車開過來。
平時只要他一出門,小轎車就自動在門口停好等待,今天是見鬼了,他等了好幾分鐘, 也不見車影。
正要回身去問, 卻見女傭們都不在跟前,他這才想起, 他大哥把撥給他用的小轎車停了。
大清早的, 他也不愿意去求饒, 他有雙腿,又不是不能走路。
想著大跨步往大門走去。
出了大門沿著柏油路向下, 趙家花園在云屏山半山腰上,下山的路不是直的, 是一路盤旋蜿蜒而下, 200米的高度能盤出2000米山路來。
雖然是下山, 但它不是一路向下走到底, 而是起起伏伏,按照山脈走勢, 有下坡也有上坡。
這走起來就很累人。
走沒幾百米,這位少爺就走出了一身汗, 他不得不把西裝外套脫了,搭在手臂上。
邊走邊在心里罵娘,他大哥是故意整他的。
走著走著, 聽見身后有汽車鳴笛聲, 回過頭, 看見一輛白色轎車緩緩開來。
那不是他大嫂的車么?
他大嫂絕對不會像他大哥那么狠心。
趙立翔像看見救命稻草似的,伸手攔車。
小轎車速度慢了下來, 他仿佛看到了希望,笑容已經浮上臉。
結果那車經過他時卻沒停,后排玻璃窗揺下來了,他大哥坐里頭,給了他一記恨鐵不成鋼的白眼。
本想追上去的趙立翔馬上泄氣頓住腳步,心底氣得嗷嗷叫,卻完全無可奈何。
此時車上坐在趙之敖旁邊的林遇梵作為一個打工人,不免感嘆:“立翔今天遲到要扣工資了!
發現妻子沒給趙立翔那臭小子求情,趙之敖心情甚佳:“他活該!
林遇梵知道趙之敖其實很疼愛弟弟,這方面她倒挺好奇的,因為同父同母的親兄弟都多有杯葛,何況是同父異母的。
她問:“雖然你罰了他,不過我看得出來,你跟立翔比很多同胞兄弟都要好!
趙之敖微微一笑:“因為小時候一起吃過苦!
林遇梵好奇:“再怎么樣,你們都是老趙家的子孫,能有多苦?”
“你不知道我父親不顧家那幾年,我們是怎么熬過來的。原本還有祖母庇護,結果祖母去世,我父親把遺產偷偷搜刮走了,只剩下個大宅子。當時全靠大太太當掉自己的嫁妝來養活我們兄弟兩個。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十二歲那年,因為我要去外面讀書,大太太拿出錢來給我交了一大筆的學費,家里就沒錢吃肉了。過端午節十三叔公送來一只大豬肘子,鹵得香香的,我們一家三口誰都舍不得多吃,圍著那只豬肘吃了三天才吃完。那是我這一生人中,吃過最香的豬肘子。”
所以他才那么恨他父親。
也因為這段經歷,趙之敖明知道繼母多少有些私心,她對他好,也是希望能挽回丈夫的心,但他起碼受到了她的照拂,不至于從小沒了家,所以他現在也愿意給她提供最好的生活。
林遇梵小的時候倒沒吃過這些苦,她問:“趙家那么大的家族不管你們?”
“管啊。如果我爸死了,他們肯定會接過手全管,但我爸還在,住著豪宅養著舞女,族里沒理由另外花錢來養活我們。所以,像趙慶暉這樣的父親,還不如死了好!
是這個道理。
從語氣就能聽得出他有多么的憤恨。
她握住他的手,默默聽著沒再說話。
到了晚上,吃完晚飯快八點了,趙立翔還沒回來。
平時王君瑤是不會操心他有沒有那么早回家的,但今天不一樣,他沒車。
二姨太耿冬萍知道王君瑤擔心什么,她勸道:“二少爺是沒車,但他又不傻,他可以打車回來的!
趙立翔不傻,但趙之敖更不好惹。
港城街上的出租車幾乎都屬于趙之敖的公司“平安運達”,他一個命令下去,今天全城出租車,肯定沒人敢接送趙立翔。
果然,等趙立翔回來已經九點,他滿身疲倦一身臭汗坐在沙發上,感覺雙腿都走廢了。
王君瑤和耿冬萍圍上來給他遞水遞毛巾。
耿冬萍問:“你怎么沒打出租車?”
趙立翔累得翻白眼:“上車后,那些司機聽說我要去云屏山大道5號,就趕我下車。后來我換了個地方,說去云屏山大道4號,也不接。實在沒辦法,我最后妥協只到山底,依然沒有出租車愿意拉我!”
把他氣得,發誓以后再也不坐出租車。
耿冬萍忍著笑,說他:“還不快去給你大哥認錯?”
等耿冬萍走開,王君瑤才罵自家兒子:“真是不知好歹。你大哥那是為你好,什么人可交,什么人不可交,你大哥還會故意讓你吃虧不成?”
“千年被蛇咬,一朝怕草繩。我就是吃過他的虧!壁w立翔想想就生氣,本來林遇梵現在可以是他老婆的,結果他卻要叫她嫂子。
王君瑤清楚他的小心思,便擰他:“別不識好歹!”
她放低了聲音,“人家選了你大哥,沒選你。公平競爭,敗了就要認。再說了,她適合你大哥,不適合你。你大哥不需要親家幫襯,你需要啊。你有什么,你跟你大哥怎么比?趙立翔你就是不識好歹,你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借著你大哥的勢,挑個家里條件好點的姑娘!
本來趙立翔就惱火,被他母親這么一念叨,更惱火了。
“我搬出去住!
王君瑤氣得頭疼:“你要是敢搬出去,你就等著給你媽收尸。我好不容易把你盼大,你就這樣報答我呀?我是白養你這個兒子了。”
斗不過自己老媽的趙立翔起身回房。
“你不吃晚飯了?”
“不餓!
王君瑤這次不想慣他,不吃那就餓著!
*
半夜林遇梵醒來發現枕邊無人,她也不知道趙之敖是回來了還是沒回來,便起床出去看看。
他臥室里沒人,往外走,書房里也沒人。
倒是二樓小過廳窸窸窣窣有人在吃東西,出去一看,原來趙立翔半夜餓了叫傭人給他煮了碗面條。
趙立翔看見林遇梵,猜測她是出來找趙之敖的,便道:“大哥還沒回來!
林遇梵點頭,問他:“你在等他?”
趙立翔微微一愣,反問:“你也認為我應該跟大哥道歉?”
林遇梵手搭在外面的椅背上:“他跟我說,你和媽是他最重要的親人。他沒有必要特意為難你。他讓你遠離的人,也應該是他深思熟慮的。道不道歉倒是其次,他給你的建議,你應該聽到心里去!
趙立翔看著林遇梵,這話他倒真聽到心里去了,“你也覺得季書同不可深交?”
林遇梵搖頭:“我不清楚;蛘叱烁緯救擞嘘P外,還跟他的身份和所處環境關系重大!
“如果是你,你會放棄跟季書同深交嗎?”
“我會嘗試跟你大哥溝通,把我的想法說出來,如果我說出我的想法,他還是堅持,那他的堅持很可能是對的。因為你大哥不是個特別倔強,蠻不講理的人。”幾次吵架,只要是她特別堅持的,趙之敖大部分都屈服了。
趙立翔陷入沉思,他攪拌著面湯,或許林遇梵是對的。
大概十二點,趙之敖才回來,他徑直回書房,沒搭理坐在小過廳的趙立翔。
趙立翔站在書房門口,沒進來。
“社長今天問我要不要換部門,我明天去回他,從編輯A組換到B組去。”
“想通了?”趙之敖瞟他一眼。
“大嫂剛才跟我聊了會兒,我覺得她說的挺有道理!
趙之敖:“……”
“不過我給季書同出版書籍的事,已經開始了,如果突然停止,對他打擊應該挺大。我想把這件事做完。反正他不知道是我幫他的。他也應該不會因為這件事粘著我不放!
趙之敖看著他那幼稚地不行的弟弟,微微有些不耐煩:“你幫季書同出書的事,既然已經開始,那就不能貿然停下來。你站門口干什么?進來說話!
趙立翔只好晃悠悠走進書房,拉開椅子坐下。
*
周六林遇梵和五哥一起去鞋廠見了謝老板。
鞋廠后面的廠房已經有新買家,就是前面的兩棟宿舍樓至今無人問津。
謝老板:“我聽說你們現在一套賣1萬,24套能賣24萬呀,我是10萬賣給你的呀。趙太太,你真賺大發了!
之后還會繼續漲價,賺的肯定比謝老板想象中要多。
林遇梵沒接這個話茬:“另外兩棟你打算賣多少?”
“19萬一棟,一轉手你至少賺5萬!
林遇梵手里根本沒有這么多的現錢,她沒搞明白這么精明的謝老板為什么不自己分開來賣:“你怎么不自己拆開來,一套一套賣呢?”
謝老板有去申請過分拆產權,根本批不下來,因為政策還沒正式落實,現在能審批下來的,都是有人脈的。
他也不說實話,只笑道:“我懶得自己賣,有錢大家齊齊賺嘛!
林遇梵和五哥互相看了眼,猜到謝老板是自己申請不來才愿意賣給她的。
“我手上沒現錢!彼髂瓿跻_出版社,也是要花錢的。
謝老板嘿嘿笑了笑,季書寬出事后,他才知道林遇梵身份,現在他哪里會相信她會沒錢。
他恭維道:“趙太太,你手指縫漏一點點出來,都夠我謝某人吃幾年的。”
林遇梵:“我有錢就不會欠你5萬尾款了!
謝老板不信她:“你問趙老板要他還能不給你?”
“我不喜歡伸手跟人要錢!
林遇武適時道:“謝老板,你價格放便宜點,我們可以考慮。太貴就算了。賺三瓜兩棗的,我們也懶得折騰。你先想好了,我們再談,19萬我們肯定是不會考慮的!
又聊了會兒,他們才上車離開。
到了車上,林遇武給妹妹建議:“如果他能把價錢降下來,這個生意可以做的!
“我手上的錢不夠拿下他那兩棟樓!
林遇武:“也不是沒有辦法!
林遇梵看向她五哥:“什么辦法?”
“加快速度把第一棟宿舍樓賣掉,就按照你說的,每次只加1塊錢,現在問的人多,估計一個月內就能全部賣掉。賣完到手資金可能有將近30萬。我去壓謝老板的價錢,爭取30萬拿下他那兩棟樓!
雖然這個辦法剛才已經林遇梵腦海中快速閃過,但她還是笑著恭維她五哥:“還是五哥你有辦法!
“那是。也不問問我是誰?我是你哥!”林遇武就吃這一套,被夸了能高興一整天。
林遇梵見五哥笑,她也笑了:“我們可以跟謝老板溝通一下,像第一棟樓那樣,分兩期付,看他能不能接受。我們不能把錢都壓進去,萬一紙廠那邊談成了,也得花錢!
“對對對,我去跟他溝通!
“紙廠那邊怎么樣了?”
“康年給他把價壓到2萬8,余老板氣得直接把他電話掛掉了。我準備讓我朋友再壓他一次價,看他還能不能咬死了一分不降!
對于職場林遇梵是隨緣的,“有機會就拿下,沒機會就算了!
“行,他肯降價我們就要。”
林遇武看了眼窗外,“我等會兒在路口下車,我今天約了人喝茶!
*
秦海在渣打山道租了一個辦公室,準備辦雜志事宜。
楊品文抱著一盆富貴竹,等在辦公室門外,差不多11點,才有一個員工來開門。
在辦公室等到三點半,秦海才姍姍來遲。
秦海對楊品文的態度極其曖昧,既不直接拒絕,也不上他的鉤,更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他送來富貴竹,秦海讓擺在案頭,還夸他會挑選。
但說到正事,秦海就閃爍其詞,不給正面答復。
楊品文實在著急了,只能挨著秦海的位置坐下,在秦海的大手搭在他大腿內側的時候,他抓住機會,略顯嬌憨地問:“秦主編,我想跟南鑼和四木約稿的事,能有眉目嗎?”
秦海瞥他一眼,放在大腿內側的手收了回來。
“南鑼上次確實答應了,但他實在不喜歡這里的氣候,臨時改變主意,上周坐船去美國了!
“。窟@……去美國了?”
“是啊,他要去美國,我也沒辦法。”
楊品文想了想,屁股又往秦海那邊蹭了蹭:“南鑼不行,那四木呢?”
秦海搖頭:“四木沒來港城,他生了重病,都不知道還能不能醫治好,約稿的事也別想了!
所以,他楊品文上次是被秦海白嫖了?
楊品文生氣又不敢發作,只能求著秦海再白嫖他一次,乞求他能給自己一些資源。
*
今天編輯部開會,讓林遇梵大感意外的是,楊品文聲稱拿到了四木一部小說的版權。
小說名《豐滿的女人》。
林遇梵震驚地五官都掉地上了。
編輯們滿是好奇,汪總編則滿臉驚喜,“品文真是不負眾望!
陳主任則關心價格:“你跟四木見面了嗎?怎么談的?”
楊品文說:“首印至少5000冊,定價要求1元以上,版稅20%!
有編輯馬上質疑:“這版稅也太高了吧?我們今年最高的嘯鳴版稅也才11%,大部分作家的版稅都在8%以內!
楊品文冷笑道:“四木就這要求。你有什么辦法?不答應也可以,他換一家出版社,人家可以首印10000冊,我們做得到嗎?”
雖然要求和價格都高,汪總編還是力排眾議,“我們先看看這本書的質量,如果沒問題,就定下來。我跟上頭匯報。”
陳主任:“阿梵,你這兩天把這本書打出來,大家盡快傳閱。”
所以,手稿第一時間落到林遇梵手里。
楊品文盯著林遇梵,“我們之前的打賭,你沒忘吧?你打算什么時候給我登報道歉?”
林遇梵當然記得,楊品文若能請來四木,她給他登報道歉,若不能請來,楊品文也登報,但不是道歉,而是自認是頭蠢驢。
林遇梵:“你確定你請的真是四木嗎?”
楊品文臉色微變:“哎,你什么意思?賭不起?”
“不是我賭不起,你要是真能請得動四木,并用她名字出版小說。我肯定給你登報道歉。我就怕你請的是水貨!
“哎!陳主任,你快管管你的人。你聽聽她說的話!睏钇肺哪羌怃J的聲音叫嚷起來,“她污蔑我。”
陳主任趕緊滅火:“阿梵,不許亂說話!
楊品文冷哼:“我就加快速度,爭取十天出版。我等著你登報道歉!
林遇梵沒再搭理,她拿起所謂的四木手稿,下樓去。
整部小說,不過9萬字。
她打字速度快,一天能打出來。
她在后面打,王牧尋在前面。
王牧尋越看眉頭皺的越深,“確定四木是大作家的別號嗎?”
林遇梵微微挑眉:“誰知道呢。你覺得怎樣?”
“不好形容。用詞很獨特。就是一桌好材料,你以為會做出滿漢全席,結果做成了燴菜!
王牧尋是會形容的。
林遇梵笑著點頭:“燴菜也挺好吃的!
王牧尋解釋:“燴菜好吃,但不是這個價位。20%的版稅啊,到手至少1000!我的《螳螂》去投稿,能拿到50元稿費就很不錯了!
林遇梵當天就把《豐滿的女人》打好給到了陳主任,她算是除了楊品文外,第一個看完這部小說的人。
小說質量在她看來不如燴菜。
燴菜起碼吃起來有味道,他這本小說全文淡而無味,只有辭藻的堆砌,以及一種普通男人對上等女人的窺探。
群青要出版這部小說她沒意見,反正不花她的錢,但她絕對不能讓別人打著四木的名號招搖撞騙之余,還污了四木名譽。
這件事,她不能坐以待斃。
*
崔原在家喝著豆漿,嘴里吃著牛肉餡餅,不時往對面樓張望。
他這邊的窗戶特意做的兩層窗簾,外面的薄紗,里面的遮光。
他躲在薄紗后面看對面樓時,外面很難覺察到他的存在。
他特意買了一副望遠鏡,想要窺探對面鎮安公寓的一舉一動。
這幾天進出的人很少,一個是姓莊的小隊長,兩個陌生面孔,還有一個廚子每天外出采購。
從廚子采購的東西來看,三樓至少住著七八口人。
甚至不止。
崔原咬了口餡餅,忽然發現對面出現一個熟悉的面孔。
他站了起身。
劉胖子?!
只見劉胖子低著頭,戴著帽子,邊走邊往外掃了一圈,隨即匆匆朝樓梯口走去。
劉胖子是保密科的人?還是說劉胖子被保密科收買了?
這狗東西。
崔原拿過望遠鏡,朝對面三四樓的窗戶看,可惜那邊一直拉著窗簾,完全看不出里面的動靜。
匆匆把肉餅吃完,又一口把豆漿悶了。
崔原一瞬不瞬地盯著對面看。
過了大概二十分鐘,劉胖子從樓上下來,手里多了一樣東西,看不清是什么。
正想下樓去看看,此時對面又來了一個四十歲左右西裝革履的男子。
這人沒停下來張望,悶頭往樓梯走,估計是早就在遠處眺望好了,而且不是第一次來,他很熟悉這里。
這男的是誰?
崔原趕緊找出之前在南京執行任務時用的特種進口相機,等了大概半小時,那中年男人才下樓來,他咔咔抓拍兩張。
這男的有點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
*
回到家,林遇梵坐在臥室的書桌上,花一個小時寫了一篇《旅港見聞》,準備以四木的名義進行投稿。
寫完她又將全稿潤色了一下,然后謄抄到稿紙上。
聽見外面起居室有說話聲,她快速把稿子塞進抽屜,拿出記事本,假裝記事。
趙之敖剛下班回來,他給她買了一瓶玫瑰精油,特意拿進來給她。
外面夕陽還沒落山,但屋內光線明顯是不不足的。
“你怎么不開燈?”他進屋先把燈打開了。
林遇梵說:“窗邊還很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法國的玫瑰精油,馬上冬天了,你應該用得著!彼欢@些東西,純粹是看包裝好看就給她買了。
“寫什么呢?”他問。
林遇梵隨口敷衍:“寫計劃!
“什么計劃?”
“開出版社的計劃。”
還真開始籌備了?
趙之敖最不高興她的一點就是:“盡往文人堆里鉆!
林遇梵想起他之前說“文人多流氓”的話,忍不住吐槽:“你不是文人,你不流氓?”
“我流氓?”趙之敖把玫瑰精油往邊柜上一放,一步步往前走過來,邊走邊解襯衫紐扣。
她坐在桌前,瓷白的臉,艷色紅唇,微微有些疲懶,看著很是勾人。
林遇梵趕緊合上記事本,腦子里閃過一個字:逃。
可惜已然來不及。
流氓趙之敖下一秒就把她逼到了桌角。
“馬上吃晚飯了。”她小聲提醒。
趙之敖不管:“先吃你再吃晚飯。這夠流氓嗎?”
林遇梵輕輕踢了他一腳,“流氓!”
那他就再流氓點,當即把她轉了個面,讓她面朝窗戶,背朝他。
林遇梵緊急提醒:“等會兒桂香就進來了!
“你怕人看見,但流氓不怕。”
他還驕傲上了!
林遇梵無語。
她后悔招惹他了。
之前幾天她來月事,某人憋了一個禮拜,此時火氣正旺。
她前面是書桌,書桌靠著窗戶,窗戶外面是花園。
剛好此時林明哲在樓下跟趙景秀養的狗狗玩皮球。
林遇梵仿佛看到了救星,她剛想?? 要喊,結果身后被重重一撞,她差點沒控制住大叫出聲。
以往他都是撩前面的旗袍,今天不一樣,他撩后面的。毫無預警之下,那酸爽,他差點被絞死過去。
“姑姑!姑姑!”這會兒不用林遇梵喊,林明哲在樓下看到她了。
桌子一下一下撞到墻上,林遇梵哪里還發得出完整的聲音,她只虛虛揮了揮手,表示聽見了。
林明哲那個角度只能看見姑姑一個人趴在窗前往外看,他看不見她身后的趙之敖。
“姑姑,下來陪我玩皮球!
她倒是想下去陪侄兒玩踢皮球,可現在身后有兩個小皮球正啪啪打過來跟她玩耍呢,她哪里還顧得過來。
“姑姑!快下來嘛。”林明哲缺少玩伴,看見誰就纏著誰。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人在外面看著會更興奮,他們之前也沒試過從后面來,沒想到發現了新世界,趙之敖倒是看過外國書上描寫的,從后面來,既深入又能直擊重點。
這豐沛又響亮的水聲,讓他確定,這確實是最好的方式。
桌子有節奏地撞在墻上,發出悶悶的聲響。
夕陽下,她雙頰緋紅,仿佛喝醉了一般。
那份快樂,似乎可以不吃晚飯,再來一趟 。
“姑姑!姑姑你來呀!”林明哲還在下面蹦跳著喊話,趙之敖直接伸手去拉過窗簾,把他隔絕在外頭。
第47章 老板娘?!!!
夕陽透過窗簾照進來, 只能隱隱約約看得清室內的影子。
那團影子在斑駁起伏中愈加激烈。
很久沒這么酣暢淋漓,通體舒泰了。
若不是已經到了晚飯的點兒,今天的作業他必要再做一遍。
就這么站著,她在前, 他在后。
周圍空氣里彌漫著耐人尋味的氣息, 奶白色的雨滴一點點滴落在木地板上。
他們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紅玉在敲門, “大少爺, 大少奶奶, 吃晚飯了!
林遇梵張了張嘴,竟然說不出一個字來, 還是他答應了一聲:“知道了。”
啵,聲音清亮, 窘得她面色桃紅。
他彎腰收拾干凈, 附耳跟她說了句:“晚點再來。”
林遇梵擰他, 差點走路都走不穩, 最后還是他把她抱進浴室清洗了一遍,才算緩和下來。
吃完飯她把稿子謄抄完畢, 塞進信封,準備明天上班路上, 投遞給《港明日報》。
左思右想后,為了避嫌,她沒寄給趙立翔, 而是寄給了《港明日報》一位從海城來港的編輯。
從海城來的人, 特別是媒體人, 不會不知道四木。
而《港明日報》以前就報道過四木的事跡,看見她投稿, 肯定會優先刊登。
投遞完畢,她才如常去上班。
路上碰見王牧尋,王牧尋遠遠看見她,就一路小跑跟上來,跟她并排走著。
林遇梵問他:“你的《螳螂》投稿了嗎?”
王牧尋點頭:“上禮拜投的,還沒消息。”
林遇梵知道這類雜志的稿子都是要提前1-2個月的時間籌備的,她說:“等吧,年底應該會有消息!
“沒事,我在寫別的小說了,這本不行,就投另外一本!
“可以。殺男主的角色我已經有懷疑對象,但還不確定,等找時間我再看多兩遍。”
“你應該猜不到。”
“為什么?”
王牧尋笑道:“我不能提醒。反正也不急,到過年的時候,如果你還沒猜到,你請我吃頓好的,猜到了我請你吃頓好的!
民以食為天,他們每次打賭都離不開吃的。
林遇梵笑著答應:“好啊,一言為定!
王牧尋忽然想起一事:“對了,昨天下班,回家路上你猜我遇見了誰?”
林遇梵搖頭:“誰?”
王牧尋:“楊品文。他和他那個表哥在巷子里拉拉扯扯的,他表哥說什么,‘你這給的也太少吧’?還說‘出了也沒我名字,錢我還拿那么少’,聽起來奇奇怪怪的!
林遇梵頓住腳步,略微有些激動:“他們說什么?”
王牧尋又學了一遍,之后才問:“你怎么那么激動?”
林遇梵也沒說出自己的懷疑,只道:“就像你說的,他們這對話就奇奇怪怪的。”
“確實奇怪啊。”王牧尋問她:“你跟他打賭輸了,你真給他登報道歉啊?”
“輸了就登報道歉唄。現在不還沒輸嗎?萬一,我說萬一啊,萬一他弄虛作假,請了個假的四木呢?”
王牧尋皺起眉頭:“不至于吧?這么下作?被四木發現,肯定會把我們告上法庭!
林遇梵:“你也說了,出了事,告的是我們出版社,又不是告他楊品文!
有道理。
好像是這么回事。
王牧尋恍然大悟,“難怪這個所謂大作家的行文這么奇怪。我昨天都沒好意思多評價。如果四木是假的,那昨天楊品文跟他表哥在小巷子里的對話就剛好對上了!
林遇梵假裝被點醒了似的,“真的!真有可能是這樣,王牧尋你腦子怎么這么靈活!”
王牧尋被她夸得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他笑著撓了撓頭,想了想又問:“我們要怎么證實他撒謊呢?有什么辦法可以聯系到四木本人嗎?”
林遇梵:“聯系四木,那不是往外捅婁子了嗎?到時候我們兩個吃力不討好,總編和主任可能還會埋怨我們!
王牧尋腦子轉得快,“我們想辦法找到楊品文表哥的字跡,再對比一下,你手上《豐滿的女人》手稿,不就出來了嗎?”
“你能找到他表哥的字跡?”如果能多一個佐證,那會更好。
“想想辦法應該可以,之前楊品文曾經拿過他表哥作品給其他編輯看,社里有存檔的,我去找找。”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群青。
上午楊品文來上班,跟汪總編、陳主任商量后,基本上確定,這個月底前出版四木的小說《豐滿的女人》。
要求也全按照“四木”開的條件來。
現在就等社長蓋章簽字,然后申請好書號就可以付印了。
群青出版社的劉社長不管事,換了老板后,劉社長積極了一段時間,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已經取得老板信任,這位社長又開始懈怠。
幾乎隔天來坐一坐就走,今天他就沒來,所以等他明天來上班,簽完字才能去申請書號。
*
崔原跟著高主任到他們新租的倉庫監工。
最新一批運來的物件,全部用木箱子包裝地嚴嚴實實的,上面用毛筆寫著“輕抬輕放”,沒人知道里面的是什么東西。
崔原瞥了眼不遠處的劉胖子,小聲跟高主任說:“主任,我昨天無意中看見了劉胖子!
高主任忙側頭看過來:“什么?”
崔原靠近高主任,聲音更低了,“我看見他鬼鬼祟祟進了鎮安公寓!
高主任眼神微變,少頃,才忍不住罵了句:“他媽的。”
“我懷疑他是保密科安插到我們這兒的一顆釘子!
高主任知道崔原早看劉胖子不順眼,他也擔心崔原會故意打擊對方,但崔原做事有分寸,不至于在這么重要的事上設陷阱撒謊。
他叮囑崔原:“以后,需要保密的事,不要讓他知道。你們在他面前說話也注意一點。”
崔原馬上答應了一聲:“我明白!
高主任回想劉胖子最近熱衷追查季書寬的死因,并且把目標對準了趙之敖,他“嘶”了一聲,“你說,保密科會不會想要對付趙之敖?”
崔原想了想:“有可能的。主任,我看不如就讓他們互相斗,讓趙之敖收拾收拾他們。讓他們知道,地頭蛇的厲害!
高主任白他一眼:“你這種話在我面前說說就好!
“我傻啊,我當然不會在外面亂說。”
崔原見主任沒反駁他的觀點,就知道主任對他的建議是認同的。
他抬起頭,剛好劉胖子往他們這邊走過來,崔原低聲提醒:“他過來了!
高主任喉嚨里應了一聲,抬高聲音對監工說:“注意點啊,一定要輕抬輕放,里面的很可能是瓷器。稍微重一點可能就碎了!
劉胖子走過來:“主任!崔隊!”
高主任這才回頭看向劉胖子。
劉胖子說:“主任,剛才保密科的莊隊長來過,他說這批貨要加強安保,單靠我們幾個在這里輪流守著肯定不行!
崔原壓著心頭的不耐煩:“不是請了安保公司嗎?莊隊長親自挑選的十幾個人,下午就開始輪流荷槍實彈守著,保密科的人要是不放心,讓他們自己來守著!
劉胖子嘿嘿一笑:“我也煩他們。盡給我們找事做!
高主任問劉胖子:“季書寬的案子,你這邊有什么進展?”
劉胖子:“聽說趙之敖要給他母親擺壽宴,到時候幾個姨太太肯定是要出現的,不出現那就有問題了!
崔原不禁問:“到時候,你怎么知道幾個姨太太有沒有出現?”
劉胖子早就想好了辦法:“他們只要宴請賓客,肯定就有仆人進出,我想辦法混進去!
崔原手背拍了拍他的肚子,半開玩笑道:“就你這身板,混進去馬上就被發現,別到時候要我替你收尸!
劉胖子早想捏死這崔原,他忍著怒火,“要不崔隊你替我去?”
崔原擺手:“現在老子的任務就是盯緊這批貨,不然出事了,怎么跟保密科交待?”
高主任叮囑胖子:“趙之敖不是普通人,要去他家,你最好謹慎點。你現在代表的是我們辦事處,出事了,趙之敖是找我的!
要不是知道胖子的真實身份,高主任會直接給他一個命令,不讓他這么魯莽。
現在么,他是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到時候不用他承擔責任就行。
*
趙家花園里,王君瑤和林遇梵等人坐在小客廳商量壽宴需要宴請的賓客。
“我在港城沒什么認識的人,就你表姑賀太太一家是一定要請的,還有我一個堂妹年初也搬來港城了,她們家也要請。其他主要是看之敖要請什么人!
林遇梵應了一聲:“我晚點問他!
劉芳想了想,問:“季家兄妹要不要請?”
王君瑤現在可不想跟季家再有什么來往,便找了個借口:“他們家剛辦了喪事,還是別請了。你請了,人家是來好,還是不來好?都兩難的!
正說著,趙立翔從外面回來,他聽見母親和二嬸的對話,說:“不用請,季書同回海城了!
王君瑤詫異:“他什么時候回去的?”
“就今天早上的輪船!壁w立翔坐下扒開一個橘子,吃起來。
“回去干什么?調回去工作?”
“最近北邊解放的城市越來越多,他估計是看到苗頭了,他回去把他們季家的田地和老宅子處理掉!
林遇梵沒想到季書同還挺有遠見。
趙立翔吃著橘子,難得跟她們聊他報社的事,“你們還記得四木嗎?”
王君瑤和劉芳幾乎異口同聲:“記得呀,搞倒老二房那個作家嘛,怎么了?”
林遇梵手中剝瓜子的動作也是一頓。
“他給我們日報投稿了。”趙立翔有些興奮,“寫了一篇游記。明天刊登,特別有意思!
王君瑤點頭:“我明天看!
提前知道這個消息,林遇梵松了口氣,看來不用再另外想辦法了。
林遇梵單獨把趙立翔叫到一邊聊了幾句。
而此時,三樓章艾明的臥室里,趙之敖站在窗前,正往外看著,花園里的異木棉看得正盛。
粉紅色的花海,連成一片。
章艾明說:“上頭指示,不能讓這批貨離開港城!
趙之敖好奇:“究竟是什么東西?”
章艾明:“云南挖出來的一批價值連城的文物!
“那確實不能讓他們運走!壁w之敖想了想:“我來想想辦法。”
“對了,那個劉胖子太礙事,我已經命令荊棘想辦法除掉他!
趙之敖點頭:“要是我,先把季書同給殺了。只有殺了他,才能斬草除根!
章艾明也沒辦法:“組織規定,不殺普通人!
“他不是普通人。他是季彪的兒子。他見過你的臉!
紀律要遵守,章艾明無奈:“除非他是特務,或者他威脅到我們的生命安全,或者阻礙我們完成任務,不然都不能殺!
趙之敖雙手撐腰,回過頭,實在沒脾氣了,“我不認同。我的耐性快磨沒了,等他從海城回來,我必須干掉他。在我看來,他已經威脅到我們的生命安全。你不能出手,我可以。”
章艾明沒有阻攔他。
她忍不住笑道:“這樣也好,我不能做的,你能做,這就是你保持黨外身份的好處!
*
不出所料,《港明日報》的生活副刊第二天就登載了林遇梵投稿的港城見聞。
并且放在了顯眼的位置上。
這日午休后,林遇梵教刀姐打字。
刀姐已經學過兩次,她手快,但腦子跟不上,經常出錯。
林遇梵拿出一張報紙,看似隨意一指:“刀姐,你試著把這一段給打出來。你慢慢打,不要著急。按照我教你的口訣,記不住你問我。”
刀姐答應著:“有你在我身邊坐著,真讓我安心。阿梵,你現在就是我師父。明天我請你吃早餐!
“好呀!
刀姐打的很慢,一個一個字,邊看報紙邊慢慢打,邊打她還邊念。
“旅港見聞,文前聲明,本人四木從未有出版小說之計劃,以后亦不會以此筆名寫小說,任何以我筆名四木出版的小說,均為侵權行為……”
打著打著,刀姐忽然看向林遇梵。
她腦子轉的慢,現在才反應過來,她指著報紙對林遇梵大喊:“四木!阿梵,是四木!”
而前面王牧尋、阿棠和強叔在她念聲明的時候已經聽出苗頭,回過頭來。
林遇梵假裝不知情,拿起報紙細看,其他人都圍了過來。
阿棠又把聲明念了一遍,才道:“四木不寫小說呀?那樓上那個太監請的是誰?”
王牧尋馬上附和:“《豐滿的女人》誰寫的?”
刀姐茫然搖頭:“誰知道。俊
阿棠平時最討厭楊品文那不男不女還驕傲地不行的樣子,他冷哼一聲:“楊太監請來的肯定是冒牌貨!”
強叔跟林遇梵不對付,他可不希望楊品文輸,林遇梵贏。
強叔反駁:“你們怎么知道,《港明日報》這個四木是正版的,楊品文那個是冒牌貨?”
其他人都懶得搭理他。
林遇梵看向刀姐:“這怎么辦?”
“我們去找主任!钡督隳弥鴪蠹埱瞄T進了主任辦公室。
其他人也跟著進去了。
陳主任午睡剛醒,額頭上都睡出印子來了。
刀姐:“主任。你看看這個。”
“什么呀?”陳主任拿起眼鏡快速看了一眼。
這不得了!
王牧尋問:“我們給四木出版小說,他本人來簽字了嗎?”
“沒有。都是楊品文帶著合同出去給四木簽了拿回來的!
阿棠斷定:“那這個四木肯定是假的,我懷疑是楊品文隨便找人冒充的!”
門口突然傳來楊品文的聲音:“冒充什么?”
回頭一看,楊品文站在門口,手里拿著社長剛簽字蓋章的文件,他是下來找強叔,讓強叔盡快去辦理書號的。
“品文,你來得正好。你快來看看。”陳主任把報紙遞給他。
楊品文接過后,快速掃了一眼,臉色當即變了。
秦海不是說四木沒來港城,快要病死了嗎?
強叔在他身后給他上加強針:“會不會報紙上這個才是假的?”
此時汪總編被叫下來了,樓上的吃瓜群眾也跟來看熱鬧。
小小辦公室,擠滿了人。
楊品文快速整理臉上表情:“陳主任,汪總編,秦海秦主編給我介紹這個肯定是真的,你想想四木在哪兒出名的?在《光明日報》呀。秦海以前是《光明日報》主編,四木是他手里火的,他介紹的四木能作假?”
汪總編點頭袒護:“有道理的。秦海介紹的人應該錯不了。”
陳主任:“能不能讓四木跟我們見個面?”
楊品文搖頭:“不行,四木生病了,病的很嚴重,不方便見人!
林遇梵暗自咒罵:“你才生病了!”
這么巧?陳主任半信半疑:“那我們去見他行不行?”
楊品文想想,或者可以找人假扮四木?
“要不,我先去問一聲?看他同不同意?”
王牧尋正要說話,林遇梵已先出聲:“你問誰。壳睾_是四木?”
“秦海。”楊品文回答完后,才醒悟過來問話的是林遇梵,他忽然提高了音調:“你是誰。窟@里輪得到你說話嗎?”
跟楊品文相比,林遇梵非常冷靜:“你跟我打賭在先,如今事關輸贏,我怎么就不能說話了?”
楊品文恍然大悟般:“哦,我知道了,你怕輸給我,所以模仿四木去投稿是不是?”
林遇梵啞然一笑:“《港明日報》應該比你懂得辨明真偽。四木是在《光明日報》火起來的沒錯,不過大家可能不知道,四木和秦海最后鬧翻了!
楊品文明顯沒想到林遇梵會知道這些內幕,他下意識問:“你怎么知道的?”
“我小叔子以前就是《光明日報》的編輯。所以我知道一些外人不知道的內幕。四木寫的抗日記事系列,最后一個故事<賣香煙小女孩>,牽扯出了平安里54號的漢奸事件,而秦海的大哥就是其中一個漢奸。”
眾人嘩然,卉巖看過那個故事,她好奇:“這是真的?我聽說有三個漢奸,最后都被槍斃了,其中一個領頭的姓秦,難道就是秦海的大哥?”
林遇梵點頭:“真的。秦海當時為了保住自家大哥,擅自攔截了四木最后一份稿件的登載,逼得四木把稿子轉投給了《光明日報》的另外一個主編蘇一白,事件曝光后,秦海被迫辭職!
卉巖像跟林遇梵說二人轉似的,“所以秦海是被解雇的?難怪,他好好的《光明日報》主編不做,跑來港城重新開始!
楊品文反叱:“這是你的一面之詞。怎么之前開會,不見你說你知道這些內幕?”
強叔附和:“是啊。你這個女人怎么回事,小小文員,這里輪得到你說話嗎?”
林遇梵白了強叔一眼:“你能說話,我為什么不能說話?之前開會我只負責記錄,不需要發表意見。而且除了報紙上這個聲明,我們還發現了其他的證據!
還有其他證據?
楊品文撒嬌似的看了眼汪總編。
汪總編趕緊擺了擺手:“品文不是說,先問問秦海,讓我們見見四木真人嗎?那我們直接問四木不就好了?何必在這兒浪費時間?”
“怎么?心虛怕看證據?”林遇梵是半點不客氣,反正小說出版社的工作流程和內容她基本都清楚了,不清楚的,她也可以挖人,今天這事之后,她大不了離職,也要掰扯清楚。
心虛之人肯定大聲反駁表面不是自己心虛。
汪總編偏向楊品文,而陳主任肯定也偏向自己人。
陳主任說:“都到這個地步了,也不在乎這點時間。既然阿梵說有其他證據,我們不如先看看證據!
其他人趕緊附和:“是啊,先看看證據嘛,又不吃虧。”
王牧尋已經先往外走,林遇梵也跟著出去,其他人都從主任辦公室出來。
王牧尋從抽屜拿出一份稿紙:“這份稿子我是從倉庫里翻找出來的,是楊品文表哥利準上次投稿出版沒過的小說底稿!
楊品文聞言,瞬間變了臉色。
林遇梵則從自己抽屜拿出一張稿紙:“這個是《豐滿的女人》的其中一頁稿紙,我昨天扣下來的。”
兩份底稿并排放在桌上,林遇梵說:“你們對比一下,這兩份小說的筆跡。”
眾人圍觀過來,都是有文化的人,只要稍微對比,不難看出,這兩份小說底稿的筆跡一模一樣。
經驗老道的編輯馬上道:“這筆跡一樣啊!你看這個‘是’字,這個‘我’字,一模一樣的!”
“對!確實一樣!”
王牧尋提高了聲音:“我們之所以會懷疑楊品文,是因為我前天傍晚在路上遇見楊品文和他表哥拉拉扯扯在吵架,楊品文表哥說了一句‘書出了也沒我名字,錢我還拿那么少’,就因為這句話,我們開始懷疑,開始梳理種種的漏洞。你們看過書的,可以對比一下,《豐滿的女人》用詞習慣和行文風格與四木抗日記事系列是大相徑庭,完全不同的!
卉巖:“楊品文,你跟你表哥一起串謀騙出版社的錢啊?”
陳主任黑著臉看向楊品文:“這你怎么解釋?”
楊品文咽了咽喉嚨,“我跟我表哥拉扯是因為別的事,至于什么用詞習慣,那小說和紀實故事本來就風格不一樣的,沒辦法拿來對比。”
陳主任:“你沒解釋字跡問題!
楊品文忽然轉了個圜,他拿起《豐滿的女人》單頁稿紙,說:“沒錯,這確確實實是我表哥的字跡。因為《豐滿的女人》四木原稿比較珍貴,我怕遺失,所以我找我表哥謄抄了一本,這就是為什么字跡一樣的原因。”
林遇梵:“那四木的原稿呢?你別告訴我原稿不見了。”
“原稿我給汪總編了!
剛才已經出了一頭冷汗的汪總編也轉過彎來,他忙點頭,“對,品文確確實實給了我一份《豐滿的女人》手寫稿,就在我辦公室!
很快,汪總編把那份手寫稿拿來,這是楊品文當初為了讓更多人能盡快傳閱,提前謄抄的一份手寫稿。
這手寫稿是他老婆幫忙抄的,字跡清秀整齊。
“你們看看,這才是四木的筆跡!
林遇梵瞄了一眼,搖頭道:“你這一份,紙張是嶄新的,一個折角都沒有,特別是這鋼筆字,墨都還是新的。顯然你這一份才是剛謄抄的。而你表哥寫的那一份,看著就已經寫了好久,更像是原稿!
“你這是胡攪蠻纏!”楊品文扯高了嗓音。
卉巖:“阿梵說的有道理。你拿出來這一份,更像是謄抄的,不像原稿!
其他人,一半贊同林遇梵,一半心里贊同,但總編在這兒,他們也不好出聲。
果然,汪主編又來護犢子了,“單憑你們這個主觀感受就來辨別真偽,這不合適。我們還是要公平一點為好!
楊品文急急道:“是啊,你們往我身上潑臟水!
林遇梵微微一笑:“你別急。我還有證人!
還有證人?
“什么證人?”
林遇梵:“我請一個看過四木筆跡,手里還有四木手稿的人來鑒定真偽!
王牧尋也懵了,“請誰?請秦海?”
卉巖擔心道:“就怕蛇鼠一窩!
正說著,門口有人敲了幾下,一開始沒人理會,又敲了幾下,才有人回過頭去。
刀姐聲音大,“找誰?”
站在門口的是趙立翔,他已經在那兒站好一會兒。
楊品文看見趙立翔像看見救星似的,“趙二公子,你怎么來了?”
他可以借著招呼趙公子的機會,先擺脫這些人,再去找秦海想辦法,只要時間充裕,完全可以找人來扮演四木。
聽楊品文這么招呼,眾人反應過來,這就是那位要給男性朋友出書的趙家二公子。
楊品文繼續:“今天我們這兒比較亂,我們先到外面去聊!
趙立翔往里走:“不用出去了,我沒空!
“?那你來……”
“我大嫂讓我來的。”趙立翔說著走向林遇梵,略微嫌棄地看了眼周圍,“大嫂你就在這種地方上班,我大哥知道嗎?”
大嫂?!趙立翔叫她大嫂,那林遇梵豈不是趙之敖的老婆?
原來林遇梵剛才說的小叔子就是趙立翔!
人家這人脈想要查四木身份,那不是分分鐘的事?
楊品文瞬間腿軟。
他這次捅到馬蜂窩了。
其他人震驚的瞳孔都差點掉地上。
林遇梵現在只想打楊品文的臉:“立翔你手上有收藏四木手稿,你認識她字跡的,你看看這桌上有四木的手稿嗎?”
而樓上,難得來上班的劉社長,聽說趙立翔來了,心想那不是老板弟弟么?
本來已經打算下班回家,嚇得趕緊下樓來。
到了樓下辦公室才知道,不止有老板弟弟,還有老板娘。
第48章 老婆你教育的都對
午后, 群青出版社二樓辦公室,那是前所未有的熱鬧。
楊品文臉色鐵青,站在人群邊緣,他想跑, 但這么多人守著, 他很難跑掉。
強叔是沒想到林遇梵這么大的來頭,難怪她底氣這么足。
心中早就連連懊悔, 他真是, 得罪誰不好, 去得罪一個闊太太。
而趙立翔站在桌旁,只快速脧了一眼桌上的三份手寫稿, 當即非常確定地說:“不用詳細看,這些肯定都不是四木的字。四木的字非常粗獷狂野, 看一眼就能記一輩子。”
林遇梵聽到這個形容, 哭笑不得, 因為四木的字, 她是用左手寫的,特意寫得這么狂野。
楊品文的心則瞬間涼了。
汪總編手心在冒汗, 他這次被楊品文坑慘了,但楊品文手上捏著他的把柄, 他也不能馬上棄甲投降。
有錢人又怎樣,再有錢也管不到他們出版社吧?
當即汪總編笑了笑垂死掙扎:“趙公子不是有四木的手稿嗎?能不能給我們看看以作參考?”
陳主任基本上已經相信楊品文造假,但還是嚴謹一點才能讓汪總編幾個心悅誠服, 便也道:“是啊, 趙公子, 你手上有四木的手稿嗎?”
林遇梵給了趙立翔一個眼神,示意他拿出來。
趙立翔板起臉, 嚴肅起來,他從衣兜里拿出一個信封,“先聲明,只能看,不能動,這可是我的珍藏!
林遇梵想著趙立翔以為四木是大作家,把四木當偶像,著實有點荒謬,她壓著嘴角的笑意,看著他從信封里抽出稿紙。
輕輕展開后,放到了桌上。
這是四木給《光明日報》投的最后一份稿件,當時是鐵龍想辦法給到另外一個主編蘇一白的。
“你們自己看吧。這是《光明日報》曾經刊載過的報道,上面有四木的簽名和日期!
陳主任和汪總編站在前面,其他人擠在后排。
卉巖忍不住評價:“一目了然,楊品文提供的兩份手稿都不是四木的真跡。”
楊品文不愿意坐以待斃,他快速把鍋甩給不在場的秦海:“這是秦主編給我的,他說四木生了重病,那很有可能,是其他人幫忙謄抄的呢?”
趙立翔當即道:“可以啊。馬上把秦海叫來,當面對質!
楊品文馬上答應,目前這種情況,他肯定先離開這里再想辦法:“我去找他。煩請你們稍等!
說完他尷尬笑了笑。
林遇梵知道這廝想趁機逃跑,“不用你去找。立翔你不是有他電話嗎?打電話問一下情況就好了!
打電話是最快最省事的,陳主任也忙說:“對啊,打電話能馬上問清楚情況!
趙立翔:“那借你們電話用一下!
外面辦公室電話放在刀姐辦公桌上,刀姐馬上道:“電話號碼多少?我幫你撥打!
在眾人圍著趙立翔打電話的當口,楊品文悄悄一步一步往門口挪。
就在他快速往門口溜的時候,一個壯漢堵在了門口。
鐵龍冷冷盯著他:“想跑?我們大少奶奶同意了嗎?”
楊品文尷尬笑了笑:“沒沒沒……沒想跑!
他只能老老實實站回原位。
趙立翔拿出記電話號碼的小本本,翻到秦海的電話,打去他家,結果他不在家,他太太讓打他辦公室電話。
“秦主編辦公室電話號碼多少呢?”趙立翔對著開了免提的電話問。
“你記一下!睂Ψ綀罅藗電話號碼,刀姐在旁邊快速記了下來。
等掛斷電話,刀姐又撥去秦海辦公室。
這回接電話的是個年輕男子,聽說找秦主編,忙道:“你稍等!
過了片刻,一個渾厚的中年男聲傳來:“哪位?”
趙立翔:“秦主編,我是趙立翔!
秦海聲音馬上亮了幾許:“立翔啊,上次實在招呼不周,你走了我都不知道!
趙立翔:“秦主編我今天打電話是想跟你確認一個事!
秦海:“什么事啊?你說!
趙立翔:“你認識一個叫……叫什么來著?”
他回過頭問。
林遇梵小聲提醒:“楊品文!
趙立翔:“你認識一個叫楊品文的人嗎?”
“楊品文?”秦海轉了一會兒,才想起是誰,想著趙立翔特意打電話來問的,八成不是什么好事,便道:“不太熟。怎么了?”
“不太熟”一出,旁邊吃瓜的群眾互相看了一眼,知道今天有好戲了。
11月底的天氣,汪總編出了一額頭的汗。
趙立翔:“楊品文說,你給了他一份四木的小說原稿,并且授權委托他進行出版……”
話沒說完,秦海就趕緊把話接了過去:“怎么回事?我哪有權利代替四木委托他幫忙出版小說?你知道情況的呀,我跟四木……我跟四木怎么可能再有交集。”
在邊上的楊品文這才知道,自己也被秦海給騙了。
之前秦海說,他跟四木很熟,四木生病不能來港,都是騙人的。
但楊品文也不好直接反駁,因為反駁已經沒有意義。而且他眼看要得罪趙公子,秦海那邊他更不能得罪,萬一以后還能合作呢?
趙立翔:“也就是說,你沒有找過楊品文出版四木的小說?”
秦海:“絕對沒有的事。這是怎么回事?他不會偽造了四木手稿去騙你錢吧?”
趙立翔笑道:“不是。這事說來話長,改天見面我親自跟你說!
秦海也不好勉強,只問:“剛才說話的女子是誰?”
趙立翔:“我大嫂!
秦海:“哦。趙太太啊。哎喲,我那天還想跟你說,希望你能幫忙引薦引薦,我這邊辦報缺點資金,不知道你大哥有沒有興趣投資!
趙立翔敷衍了一句:“我回頭幫你問問我大哥。”
秦海高興道:“行啊,那就勞煩你了!
掛了電話。
大家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一眼。
事實擺在眼前,楊品文再也無可抵賴!
楊品文哀怨地看著汪總編。
汪總編怕?? 把楊品文逼急了,他把他們之間的破事給爆出來,他拿手帕抹了抹額上的汗,心里思忖著,這畢竟是出版社內部之事,趙家就算再有錢有勢,也無權干涉他們。
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讓楊品文向林遇梵低頭認錯,盡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終才能保住楊品文的工作。
“品文,你太讓我失望了。”
楊品文低著頭:“對不起,總編,我不是故意的!
“你過來!蓖艨偩帉钇肺恼惺,“你過來跟趙太太道歉。”
林遇梵拒絕:“在這里不要叫我趙太太。另外,我不需要他道歉。他只要實現承諾,去登報就行!
卉巖大聲提醒楊品文:“登報聲明:楊品文是頭蠢驢,吹牛不打草稿,思考不帶頭腦!”
眾人哄笑。
楊品文尷尬笑著點頭哈腰:“我登,我明天就登!
汪總編責罵道:“你這次是大錯特錯,幸好還沒對出版社造成實際損失,不然后果不堪設想。我們這些人都會被你連累,保不住飯碗!
楊品文:“汪總編,陳主任,我錯了。是我表哥出不了書一直纏著我,而我又心切想著幫群青扭轉虧損的局面,才會走上這條路的。你們給我一次機會,我這個月工資全部拿出來,平均分給大家。你們看行嗎?”
拿出一個月工資分給大家,這顯然是想用利益拉攏現場同事幫他說話。
強叔和另外兩個汪總編手下的編輯果然隨風搖擺了過去。
“我們都好說話。關鍵是看領導們的意思。”
楊品文屬于編輯部的,他的事理應汪總編說了算,汪總編怕陳主任有不同意見,也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我看這事就這么定了吧,犯錯理應處罰,楊品文從高級策劃降級為策劃,薪水也做相應調整,同時罰一個月的薪水,并且在《港明日報》登報道歉,實現他之前的承諾!
陳主任顯然覺得這么快做決定太過倉促,但當著那么多人的面,他又不好直接駁了汪總編面子,畢竟他職位是比汪總編略低的。
他只能把問題拋給位置比他高的:“要不,問問社長的意思?他今天剛好在!
這種事私下跟社長溝通更好解決,社長那人不愛管事,平時都是他怎么說,劉社長怎么聽的。
汪總編忙點頭:“對對對,是要跟社長說明情況的。我等會兒跟他回稟!
其他人互相眼神交流著,心里不免嘀咕,這屁.眼賣的真值!
大部分人都不服氣,但沒人敢出聲。
汪總編看向趙立翔:“趙公子,今天實在是感謝你的幫忙。要不,到樓上我的辦公室去喝杯茶?遇梵也一起。”
趙立翔擺手:“這么大的事,就這么解決了?大嫂,你們出版社不行啊!
汪總編笑容僵在臉上:“……”
剛剛平復心緒的楊品文心又提拎起來。
林遇梵微微冷笑:“這出版社要是行,剛才都不需要你來作證,事情就解決了。楊品文冒名頂替知名作家,騙取出版社版稅之余,還將出版社放置于違法的危險之中。這不是普通的犯錯,這是職務犯罪!
聽到“犯罪”兩個字,楊品文臉上陰晴不定,心底咬牙切齒,這女人要不是趙之敖的太太,他真想找個人把她……
汪總編尷尬笑道:“這次真的感謝你們的揭發,也正因為有你們幫忙,我們才得以及時制止犯罪。這次品文的錯沒有帶來實際的損失,就算報警也是不會處理的。具體怎么處罰,等我跟社長商量后,我們內部還會再斟酌!
趙立翔來一趟,他非得要把這瓜吃明白了,他看向林遇梵:“大嫂,我是不是要在這里等結果。俊
林遇梵也很想馬上就知道汪總編要怎么跟社長商量處理結果,她道:“汪總編,我把我小叔子叫來作證,我不能讓他白出力吧?今天沒有結果他是不會回去的。”
這些有錢人真是閑得蛋疼!
有了林遇梵出聲,其他剛才不敢說話的也輕聲附和了。
刀姐最直接:“這個結果,反正我是不服。怎么算沒有損失呢?他從財務支取了300稿稅的預付款!
阿棠:“重重拿起,輕輕放下……”
王牧尋提醒:“再拖不去,我看社長馬上要下班了!
汪總編沒辦法只好趕緊去三樓找劉社長,很快,也就十分鐘不到,他又下來了。
林遇梵見他滿臉喜氣地回來,知道不會有什么好結果。
果然,汪總編笑道:“我跟社長匯報了情況,經過審慎考慮,在我剛才所提的基礎之上,原本罰一個月的月薪改成罰兩個月。300稿稅的預付款也要即刻還回來!
他說完,現場安靜了。
楊品文覺得自己吃虧,林遇梵趙立翔等人覺得這換湯不換藥,罰的太輕。
趙立翔聽完搖頭諷刺:“你們老板知道你們工作這么負責,這么維護他的利益嗎?”
汪總編想著自己實在求不著這位趙公子什么事,大不了不做他那個訂單,至于林遇梵,這件事之后,她肯定不會再來上班,那他還有什么可顧忌的?
當即皮笑肉不笑地下軟刀子:“今天確實感謝趙公子的幫忙,但這畢竟是我們內部的事,群青是個小出版社,還有很多不規范的地方,實在是……趙公子,要不,賞臉到我辦公室喝個茶?”
一般人到了這個時候,肯定也就告辭,不會再多管閑事。
但趙立翔偏不,“你們老板是誰?我得跟你們老板聊聊。底下人這么處理事情,你們老板知道嗎?”
汪總編沉下臉,不說話了。
楊品文生怕汪總編被嚇得改了主意,當即捏著嗓子鬧將起來:“你們有錢人不給我們這些底層老百姓活路,我知道錯了,出版社各位領導宅心仁厚,給我一條生路,你們為何要把我往死里逼呢?把我逼死了,你們就高興了嗎?”
趙立翔當即跟他杠起來:“哎!別捏著嗓子,說人話!誰逼你了?我什么時候用有錢人的身份逼過你?”
“現在就是!”楊品文嗓子更尖了。
林遇梵微微有些不耐煩:“好好說話,別捏著嗓子學女人,我們女人說話不這樣!
辦公室好幾個人忍不住都笑了。
楊品文咬牙切齒:“看看你們這高高在上的姿態,這本來就不關你們的事,你們非得從我這里取樂子!主任、總編和社長都宅心仁厚,都愿意給我留條生路。就你們,摩拳擦掌的,不關你們事,你們還非得來攪局!
林遇梵咬牙:“你覺得我攪局是嗎?好啊,既然你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這個局我攪定了……我就非要痛打落水狗不可!”
“你沒完沒了啦!有錢了不起嗎?有錢就為所欲為?!”楊品文瘋了似的咆哮起來。
反正已經得罪林遇梵,沾不到她的光,強叔附和楊品文:“年輕人,得饒人處且饒人,別太過分了。”
刀姐白了強叔一眼:“強叔你閉嘴吧,阿梵哪里過分了?是楊品文非得在這兒跳!”
楊品文心想就算林遇梵報警也沒用,她又不是老板。
這種事,只要不是利益損失方報警,警察是不會管的,
林遇梵心想她不是老板她也要鬧到讓冤大頭老板知道為止,實在不行,她還可以用四木的名義委托律師告他。
這邊正吵嚷著,準備下班的劉社長,經過二樓時,才知道這里還在鬧。
剛才汪總編只匆匆說了楊品文造假的事,至于怎么發現的,他因要趕著下班,沒讓汪總編詳細說。
劉社長當即問旁人怎么回事,旁人一說,嚇得他趕緊進來。
“二少爺……老板娘……”
所有人都愣住。
社長叫林遇梵老板娘?
這事不難理解。
林遇梵瞬間明白過來,原來冤大頭新老板是趙之敖啊?他肯定是看她在這兒上班,放心不下,干脆把出版社買下來了。
林遇梵跟劉社長確認:“老板是誰?”
劉社長一臉的卑躬屈曲:“老板是趙先生啊!
“趙之敖?”
“對啊!眲⑸玳L一額頭的汗,他看著林遇梵,心想,你不知道?你就別裝我了。
眾人震驚:“!”
林遇梵火氣來了,“原來冤大頭老板是我家呀?”
她看向汪總編和楊品文:“那我現在有資格報警了嗎?”
誰敢說她沒資格?
汪總編解釋:“趙太太,我真不是……不是那個意思。”
“鐵龍,報警!”
一直站在門口的鐵龍趕緊下樓去報警,這里距離警署很近,直接去報警比打電話都方便。
眾人看著這峰回路轉的劇情,一時間都沒人敢說話了。
誰能想到一開始被大家謠傳為寡婦的小文員會是他們的老板娘?
陳主任在回想自己有沒有失責的地方。
劉社長冷汗直流,他天天摸魚不上班的狀態,全在老板娘的眼皮底下,他這位置恐怕保不住了。
汪總編更不用說,他驚嚇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他孩子剛考上大學,他可不能失業!
楊品文似乎還不愿意相信事實,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不經腦子的話自己崩了出來:“外面好像下雨了。”
卉巖忍不住吐槽:“神經。
趙立翔也沒想到自家大哥會買這么個小小出版社,他對林遇梵說:“這破出版社大哥肯定是給你買的。”
林遇梵猜到了。
等警察來了,調查清楚事實之后,直接以瀆職貪污罪扣留楊品文。
這個年代的港城警察,很多都不是什么好鳥,流程也不規范,進去班房如果沒錢打點,那得脫層皮。
而這次就算楊品文有錢打點,他的錢也沒趙家的多啊,他嚇得當即跪下來:“老板娘,你饒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坐牢他們都得餓死的。你發發善心,放過我吧。我知道錯了,我嘴賤,我一無是處!”
楊品文邊說邊打自己嘴巴。
警察不耐煩直接給他戴上了手銬:“丟你老昧!別廢話裝可憐,快走!”
陳主任去了警署幫忙協助調查。
留下劉社長和汪總編誠惶誠恐等待發落。
林遇梵先看向汪總編:“到樓上等消息吧。”
汪總編想著林遇梵是要拿他開刀,解雇他了。
“趙太太,我兒子馬上讀大學,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
林遇梵微微挑眉:“我看你更需要楊品文給你提供的服務吧!
汪總編瞬間臉上熱辣辣的,當即不敢再都說什么,直接回了辦公室。
之后,林遇梵看向劉社長:“我這邊沒什么事了,不影響劉社長你下班吧?”
說著她特意看了下手表,這個點才兩點半左右,“平常這個點,劉社長恐怕已經到家了!
劉社長咽了咽喉嚨,一句話都不敢反駁。
當然他不敢回家,也是上三樓回了辦公室。
風雨欲來前的平靜,最嚇人了。
趙立翔看事情已經基本解決,他有事先離開。
辦公室其他人,都不敢來跟林遇梵套近乎,一個個趕緊回了工位。
只有刀姐輕聲問她:“我給你收拾一個辦公室出來吧?”
林遇梵搖頭:“暫時不用。”
而王牧尋在趙立翔進來稱呼林遇梵為大嫂那一刻,思緒就像鬼打墻似的,到處亂竄。
他是萬萬沒想到,林遇梵是趙之敖的太太。
這一世的事情,其他都沒變,唯獨林遇梵這里,很奇怪的,所有跟林遇梵相關的事都跟上一世不一樣了。
一個多小時后,陳主任回來了,跟著他一起回來的還有警察。
楊品文為了脫罪減刑,交待了他和汪總編的權色交易。
警察來把汪總編帶走了。
這色老頭,被帶走的時候,都不敢抬頭看人。
處理完這些事,林遇梵才下班回家。
她要回去跟她家男人,算算買個破出版社的賬。
*
倉庫里,今天又搬進來一批貨。
崔原在倉庫門口抽著煙和劉胖子說話:“上次莊隊長說什么時候把貨運走?”
劉胖子搖頭:“我不知道啊!
沒有套出話,崔原輕聲抱怨:“天天盯著,煩都煩死了。想打個麻將都沒時間。再不運走,兄弟們都得瘋!
劉胖子站在崔原身后,他白了崔原一眼,滿臉都是看不上的鄙夷,“應該快了吧。上次莊隊讓我們再堅持堅持。”
等劉胖子進去,王六從里面出來,他小聲在崔原耳朵邊說:“我盯了這么多天,劉胖子每次巡邏都會在D區停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D區?
崔原摸出香煙給了王六一根,“別讓他發現你盯著他!
“知道!蓖趿舆^香煙,別在耳朵上。
*
趙之敖今天回來的比較晚。
林遇梵已經洗過澡,她穿著拖鞋去書房找他。
打開門,她就倚在門邊沒說話。
趙之敖抬頭看她,知道她想質問什么,他主動解釋:“不是故意跟你作對,你不讓我買出版社的時候,我已經買了。”
“有錢也不是這么花的,群青這樣的破出版社,值得你花錢?以前是誰教育我,要買就買優質資產的?”林遇梵用他以前說她的話堵他。
說著,她走進來,拉開椅子坐他對面。
趙之敖被她堵的,不得不低頭:“老婆你教育的對,不買都買了,現在怎么辦?把那個劉社長開了,以后這個出版社交給你打理?”
“我不要!你自己買的爛攤子,你自己收拾!
趙之敖:“……”
*
劉胖子哼著歌甩著鑰匙,摸黑走上了三樓。
樓上有燒紙錢的香味,這二樓三樓住的潮汕人,三天兩頭在樓道里燒紙祭拜,真怕哪天把樓給點著了。
借著樓道外面的微弱光線,劉胖子打開了門鎖。
進了屋,伸手正要開燈,腳下被什么絆了一下,毫無預警的,他直接撲到了地上。
他罵了一句才爬起來,感覺脖子上被什么給勒住,下一秒,整個人被吊了起來!
“唔。!”
他劇烈掙扎著,想要說話,但喉嚨被勒緊了,根本發不出正常的聲音。
第49章 越野車震動起伏著
書房里, 小夫妻隔著桌面聊著群青出版社的事。
林遇梵不愿意管群青的破事,本來以為能討好老婆趙之敖沒辦法,他合上面前的文件,問:“那你還打算去上班嗎?”
“怎么了?”
“你要是不上班, 我就直接把它關了, 及時止損!
林遇梵:“……”
想了一會兒,林遇梵好奇問:“這個破出版社你打算賣多少錢?”
趙之敖發現成功吸引了她的好奇心, 便開始認真跟她分析:“群青最值錢的是那棟辦公樓。”
“不是, 我之前聽刀姐說群青是租的!
“我買出版社的時候, 把辦公樓也買下來了!
哦,那林遇梵就有興趣了。
“你還沒回答我, 你打算賣多少錢。”
“干嘛?你想買?”
“如果價錢合適,也不是不可以。”
趙之敖笑了, “念在你是我老婆的份上, 虧點錢賣給你。”
林遇梵反駁他:“你想賣給別人, 不虧錢也賣不出去啊。就像你說的, 群青除了辦公樓,其他都是負累!
“別以為我完全不懂。群青雖小也有上百本書的版權, 積累了大量的作者資源,還有上下游出版產業鏈條, 員工雖良莠不齊,但工種完備,你接手后, 馬上就能用!壁w之敖從沒管過群青, 但說起來頭頭是道。
林遇梵懟他:“這么好你別賣了。留著能發財的。”
趙之敖主動出價:“5萬, 虧本賣給你!
“你剛才還說送我,現在一開口就是5萬。趙老板你一肚子生意。”
“是你自己要跟我明算賬, 5萬我都虧了,林老板你不能讓我虧太多!
一句林老板把林遇梵逗笑了,她點了點頭:“我是看在那棟辦公樓的份上才給你還價的。群青那個最值錢的辦公樓,總共也就三層,面積小不說,位置還在小巷子里。我的宜蘭居24戶也才買了10萬!
趙之敖故意跟她斤斤計較起來:“你現在宜蘭居一小戶就賣一萬多,我是知道的。群青那棟樓,面積雖小,但有一戶臨街鋪子,樓上兩個半層樓加起來能抵得上你們六七戶吧?單這棟樓就值四五萬了!
是這個理兒,不過林遇梵直接開天殺價:“2萬!你要答應,我立馬讓桂香給你錢。”
“林老板你真是……豪氣!”趙之敖不答應,“至少三萬!少了我太太要罵的。”
林遇梵笑道:“你太太肯定比你大方善解人意!
“兩萬八不能再少了!壁w之敖從來沒跟人這般討價還價過,還只是為了一點點小錢,換別人,他不給一記白眼就不錯了。
林遇梵:“2萬5!”
趙之敖看著眼前那白晃晃的手臂,薄唇輕抿:“你坐上來,2萬5賣給你!
林遇梵白他一眼:“你就砸手里吧!
說著起身就走。
趙之敖假裝滿臉無奈,“行行行,我認虧。兩萬五就兩萬五。”
林遇梵站在門口,“我不要了。”
還有點脾氣!
“那你要多少錢?”
“2萬。”
“剛剛你還說兩萬五!
“此一時彼一時也!”
趙之敖長嘆一聲:“今天不宜買賣。我真是虧大了。我讓廖總明天一早把群青轉名給你!
林遇梵高興的笑出聲來,她知道他是故意讓她的,但花2萬買個出版社,還能有一棟物業,這么劃算的買賣,管他是誰的呢,拿下再說。
“不許后悔啊。我馬上讓桂香拿錢給你!
趙之敖擰開鋼筆,“那林老板你得快點,誰知道我等會兒會不會后悔。”
“不會給你后悔的機會!”
*
林遇梵上午沒去出版社,是在家吃過午飯才去的。
這就是作為老板的自由。
下午,鐵龍陪她來到出版社,二樓辦公室一個人都沒有。
林遇梵往三樓走,快到三樓辦公室時,聽見里面隱隱傳來聲音。
林遇梵沒有馬上進去,而是側身站在窗外往里看,只見大家零零散散坐著,劉社長站在編輯部專用的黑板前說話。
“我們這次換的新老板還沒來跟我交接,大家手頭上的事一如既往努力完成。現在總編輯位置空缺,等新老板來了,我再跟他商量,是重新外聘還是在我們這幾個編輯中選一個出來擔當重任!
強叔看起來心情甚佳:“姓林那女的昨天來鬧完事,今天趙老板就把出版社賣了,估計姓林的把她老公得罪了。誰愿意自己老婆在外面拋頭露面,耀武揚威!”
刀姐駁斥他:“怎么,我們女人不能出來工作?政府都鼓勵我們走出家庭,怎么到你這兒就變成拋頭露面耀武揚威了?你要不要回去給你女兒裹上小腳?!”
強叔沉下臉:“哎,又沒說你,你在這兒跳什么?跟你有什么關系?那個姓林的又不在,估計以后都不會來了,你拍馬屁拍得著嗎?”
刀姐:“像你這種人才會時時刻刻想著拍馬屁,遲早拍老虎屁股上。”
陳主任提醒:“不要在這里吵。社長,那汪總編和楊品文的案子接下來要怎么跟進?我們肯定還需要配合警方提供更多證據的!
劉社長擺擺手:“得饒人處且饒人,我看算了吧,也別提供什么證據了。大家同事一場,都不容易。”
卉巖忍不住小聲嘀咕:“那昨天不是白忙乎了?怎么也要問問新老板的意思吧?”
劉社長給了卉巖一個不滿的眼神:“群青我說了算。汪總編家里還有孩子的,這事傳出去,讓他怎么面對家人?”
這話激起了卉巖的不滿:“他跟楊品文亂搞的時候怎么沒想過自己家里還孩子?”
“別說了!”男人想來比較懂得理解男人,劉社長忍者怒火,“屁大點小事無限放大,都是因為你們這些女人。所以我說盡量不要招女員工!
強叔馬上附和:“對啊,這些女的,頭發長見識短還事兒多!
卉巖頗為氣憤:“那就不要招女員工,就應該招像汪總編楊品文那樣的,一邊嚷嚷著不敢面對家人,一邊不要臉搞男人。強叔你這松垮垮的樣子,我看再努力也沒用,人社長未必看得上你。”
“你!”強叔氣得跳腳!
刀姐趕緊把卉巖拉自己身后去,她那一臉橫肉,強叔還是害怕的。
劉社長感覺自己被卉巖給羞辱了,“卉巖,你自己離婚是個單親媽媽,本該檢點一些,你卻在這里搬弄是非嘲諷我。實在豈有此理!你這個……你今天找財務結算工資,明天不用來了!
卉巖冷笑:“剛才還說汪總編和楊品文家里有孩子不容易,我也有孩子,社長怎么不可憐我不容易?人家犯罪你可憐人家不想追究,我頂你兩句,你卻要解雇我。你能再虛偽一點嗎?”
劉社長氣急了:“把她給我趕走!”
卉巖自己收拾東西:“這么污濁的地方,我也呆夠了!阿福叔麻煩現在給我結算工資。”
財務阿?戳搜凵玳L和主任。
陳主任試圖緩和:“汪總編和楊品文被抓了,如果卉巖也走,那編輯室只剩下2個人,是忙不過來的。”
劉社長不以為然:“最近內地逃難來了很多文化人,找個編輯還不容易?”
“那也沒那么快上手。”
“陳主任……”劉社長瞪著他,似乎在說,你也要跟我作對?
陳主任強忍著,看向別處,剛好余光發現門口有個影子。
“門外是誰。俊
眾人都看過去。
坐在門口的阿棠趕緊去開門。
只見門外站著的是林遇梵。
屋內眾人,有驚喜的,有驚訝的,也有錯愕的!
劉社長滿臉堆笑迎出來:“趙太太,我上午收到通知,趙老板把群青賣了,你是來收拾東西的?”
林遇梵微笑著點頭:“對,來收拾東西,不過……不是我收拾,我是來請你收拾東西的!
劉社長一怔,似乎沒聽明白,臉上還是傻笑:“讓刀姐幫你一起收拾!
“我說我是來叫你收拾東西的。你可以滾蛋了。”后面幾個字林遇梵是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的,語氣異常平靜。
“不是……我……”劉社長臉上除了驚惶尷尬難堪外,還有,不懂。
他試圖提醒:“趙老板把群青賣了。”
林遇梵:“趙老板確實把群青賣了,不過不是賣給別人,而是賣給了我。從今天開始,我就是這里的老板!
劉社長瞬間頹了。
天齊那邊通知他群青賣了,卻故意不告訴他賣給了誰,這是特意誆他的吧?
刀姐卉巖還有阿棠等人都是喜出望外。
王牧尋看著林遇梵則像看著一個陌生人,心境非常復雜。
強叔則埋著頭想要找個地縫鉆進去,希望林遇梵留意不到他,他今天干嘛多嘴啊,早知道不說話了。
劉社長還有點不甘心,他撥打電話去天齊公司,找之前跟他對接的人,一問,果然人家只是夫妻之間的買賣。
打完電話,劉社長知道自己徹底沒了希望。
林遇梵吩咐陳主任:“主任,你跟大家一起核查一下,這幾個月,劉社長遲到早退曠工的時間。”
陳主任先愣了一下,隨即應了一聲:“哎,我馬上核查。”
劉社長明白了,現在查這些,擺明了就是對他的羞辱,與其被炒,不如自己走。
“不用查了,這個月工資我不要,我自己走!
卉巖笑話他:“這個月的工資不要?呵,我看,你前幾個月的工資都得退回來吧?不用記曠工時間,直接算他哪幾天來了,那更容易。你不是說我們女人難纏嘛,我今天就難纏給你看,我座位在你辦公室門口,你來上班的時間,我記得清清楚楚,我可以配合陳主任都給你核算出來!”
“你?!”劉社長氣得要吐血。
卉巖:“我就一個優點,記性好!
林遇梵差點被卉巖逗笑了,她點頭:“卉巖說的對,劉社長你今天簽完字就可以走了,至于后續怎么賠償,我的律師會通知你!
律師?!
劉社長臉上肌肉不自在地撤了一下。
鐵龍可就沒那么客氣了,直接推了劉社長一下:“趕緊收拾!”
眾人以為散會的時候,林遇梵又道:“昨天所有幫楊品文說過話的人,全部給我滾蛋。特別是你!
說著她敲了敲強叔旁邊的桌面。
想要鉆地縫的強叔此時避無可避,他見識過其他人求饒的結果。
越是求饒,被打擊的越狠。
而且他之前多次得罪林遇梵,正常人都知道,求饒是沒用的。
誰知他從群青出來,快到家的時候,被人套上面粉袋,狠狠打了一頓。
誰打的他,沒人知道。
他第一個懷疑的,就是跟在林遇梵身后進來的那個叫什么鐵龍的人,但他沒證據,報警除了被訛錢之外毫無好處,所以也就只能這樣被白打了。
一個下午的時間,把該清理的人都清理完畢,林遇梵發現,如今的群青比以前清爽了很多。
她要給群青換一個名字,重新裝修之后,再將部門和人員進行重組,徹底改頭換面。
*
辦公室里,崔原準備去倉庫值班。
王六從外面進來,“崔隊,劉胖子今天還是沒去倉庫,他已經兩天沒上班了!
崔原問:“他會不會在趙家花園那邊盯著?”
王六搖頭:“應該不會吧,他說要等到趙之敖母親生日,再想辦法潛進去探個究竟!
崔原拿上香煙,“我去值班,你晚點去他家看看!
一個小時后,王六一路狂奔到倉庫找崔原,嘴唇都紫了。
“老大,不好了。劉胖子在家被殺了!
“什么?!”
崔原立馬叫上鄧寬和其他兩個兄弟,開車飛速趕到劉胖子家。
眾人都被眼前景象跟驚住。
劉胖子被掛在吊扇之上,舌頭往下伸著,看上去甚是嚇人。
地上都是血跡。
地板上沾著血的米粒擺了幾行字,細看才發現上面寫的是【下一個高洞鳴】。
下一個目標是高主任?
幾個小時之后,大家聚在高主任辦公室里。
崔原匯報說:“警方已經接手,他們懷疑,兇手是我們辦事處的仇家。辦事處的仇家可就太多了,怎么就偏偏先找劉胖子動手呢?主任,我看你以后出入都要小心一點才好。上下班我送你吧!
高主任懷疑:“會不會是趙之敖派人殺的?我就說了,不要去查趙之敖!偏偏不聽!
崔原點頭:“確實,劉胖子最近除了跟進趙之敖家的事,也沒做其他事!
王六小聲說:“應該不會吧。胖子這段時間都沒去調查趙之敖,他等趙之敖母親壽宴再想辦法接近他們!
鄧寬:“如果是趙之敖殺的,他直接派個殺手路上把劉胖子斃了不是更簡單,何必裝神弄鬼,還恐嚇下一個要殺主任呢?。”
崔原也動搖了,“是啊,主任你也沒得罪趙之敖,上次你們不還一起吃飯嗎?”
高主任毫無頭緒:“那會是誰?”
崔原放低了聲音說:“會不會是保密科那邊的事,劉胖子擋災了?”
高主任略微點頭,回想又覺不對:“保密科的事跟我有什么關系?”
“我們當然知道跟你無關,別人不知道啊,外面的人都認為劉胖子的上司是主任你。”
高主任略微沉吟:“如果真要殺我,沒必要寫在上面,我懷疑這是煙幕彈!
大家又猜會不會是劉胖子欠了賭債,債主故意寫了下一個目標是高主任,以混淆視聽。
“混淆視聽?”
這是目前大家意見最統一的觀點。
但高主任還是對自己的安全不放心,崔原道:“以后上下班我們這邊安排3個人保護主任安全!
高主任:“抽調3個人來保護我,倉庫那邊怎么辦?”
“就抽調3個人,其他人還在倉庫值班,而且還有安保公司呢,主任你不用擔心!
快下班的時候,莊隊長來了,他剛從警署回來,了解了最新案情進展。
劉胖子被挑了腳跟,經歷兩次勒脖子才死的。
莊隊長戴著金絲邊眼鏡,是個白瘦白瘦的斯文人,從外表看,完全看不出他是保密科的重要人物。
他說:“也就是說,對方第一次勒住劉胖子,并沒有把他勒死,而是把他放下來進行了審問!
“審問劉胖子?”高主任很驚訝,他看著莊隊長,假裝不知道劉胖子的身份,“難道劉胖子知道一些我們不知道的秘密?”
莊隊長顯然不方便暴露劉胖子的雙層身份,“我懷疑這次劉胖子是被共產黨派人給殺的,他們的下一個目標不是高主任,而是倉庫。他們從劉胖子的嘴里,挖到了他們想要知道的信息!
高主任神色嚴肅起來:“莊隊長,我們一起為黨國效力,兢兢業業,克己盡忠,有什么事情是劉胖子可以知道,而我不能知道的?”
莊隊長拿出手帕擦眼鏡:“高主任,我也是按照上頭通知做事!
高主任臉色微沉,看起來很不高興。
但他再不高興,莊隊長也沒有想要說些話語安慰他,“今天開始,特務小隊所有人都要在倉庫守著,盯緊倉庫,不能有一絲的閃失。”
高主任:“我的安全不重要了?他們下一個目標是要殺我。”
“他們不是要殺你,他們的目標是倉庫!鼻f隊長看著高主任那憤怒表情,“讓崔原保護你的安全!
等莊隊長離開,高主任才怒罵:“狗仗人勢、狐假虎威!”
崔原忙安慰:“主任你別擔心,說不定共產黨下一個就削他!”
*
在家睡了半天的林遇梵,起床換了衣服,去天齊公司等趙之敖下班一起去看電影。
現在港城電影院的電影都是國語的,大部分也都是海城拍的,林遇梵知道,很多內地的電影明星今明兩年會陸陸續續來港,以后這邊的文娛事業會慢慢發展起來。
看完電影,趙之敖駕車帶她去了云屏山的山頂,因為是敞篷車,在晴朗的夜空,抬起頭就能看見滿天星河。
兩人就半躺在車上,看著星星聊天。
山頂有些涼,他把外套脫了,給她蓋在身上。
“我聽說,你不止把社長給炒了,還要向他追討工?? 資!
林遇梵吐槽:“還不是你們之前管理的太差,導致我要做惡人,替你善后。”
趙之敖買下群青后,就完全是放養模式,沒想過要打理。
“讓閆律師給你安排專業律師,要整就要整得他服服帖帖為止。”
林遇梵笑,她特喜歡他對別人心狠手辣的模樣,特別有魅力。
她笑話他:“是不是因為你手段太狠辣了,所以共產黨才不要你入黨!
趙之敖略微驕傲:“是我太有價值,留在黨外我可以做更大的貢獻。”
這話她是相信的。
“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你隨時可以跟我說。我也可以為共產黨效力!
趙之敖看了妻子一眼,問她:“你為什么要為共產黨效力?”
林遇梵不會說一些特別偉光正的話。
她只知道共產黨結束了中國將近一個世紀所處的半殖民地狀態,上一世那么多曾經侵略過中國的國家,在新中國成立后,聯手全面經濟封鎖中國,她就明白,不管怎么樣,共產黨所做的事,都是對的。
但她不能跟他擺這些還沒發生的事實,只能笑著哄他:“因為你效力共產黨啊,我只是出嫁從夫,夫唱婦隨!
他太太何曾有過這么溫順地表示要追隨他的時候,趙之敖禁不住俯身親了她一口。
“我們現在做的事,很危險,你不要牽扯進來。”
“港城不是國民黨的地盤,跟海城比,這里應該沒那么危險!
“你不懂。國民黨在港城明面上只有一個辦事處,但最近這段時間,越來越多的軍統特務秘密轉移到了這里,隨著北方解放的城市越來越多,港城會變得日益重要。國民黨馬上要把首都遷到廣州,港城就是他們配合廣州,隨時幫忙轉移的據點!
這個林遇梵清楚,未來一年的時間里,很多黃金和文物都會經由港城,轉移到臺灣和美國。
趙之敖繼續:“國民黨是不希望我這種富商幫共產黨做事的,所以,想要幫共產黨做事,遠比你想象的要危險。你就安安心心做我趙之敖的太太。危險的事,我不會讓你做!
林遇梵還是惜命的,她沒有堅持:“那不危險的,需要幫忙的,我可以幫!
趙之敖并不想把妻子牽扯進來,但還是答應了一聲:“有需要的時候可以。我們做的事,不是你想的,過家家那么簡單的!
“誰說你們做的事像過家家那么簡單了?”林遇梵聽了略有些不高興,“在你眼里,我就只是個頭發長見識短,連你工作有多么困難都理解不了的小婦人唄!”
本來挺好的氣氛,趙之敖沒想到自己一句話不對,又惹老婆生氣了。
“我錯了。是我理解錯了。”他趕緊投降。
林遇梵不搭理。
趙之敖親她,親她臉,親她耳朵,癢得林遇梵忍不住笑著躲閃:“你干什么?”
“我們在這里試試?”
“不要!萬一來人怎么辦?”
這車又沒有頂!
說話間他已經越過位置,把她壓在下面,“這個點不會有人來山頂。”
這個年代的改良旗袍真是女人最美的衣服,只要輕輕一掀,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干澀忽然被填滿,林遇梵瞬間蜷起了腳指頭,手輕輕頂住他:“先緩緩!
他做事大多時候聽她勸,這件事除外。
她越是讓他緩緩,他越是不聽勸,加快速度錨準了點。越野車一上一下一前一后震動起伏著,山頂上傳來清澈的溪水聲。
頭頂的夜空,璨若星河。
耳旁風聲水聲不斷,位置狹小,相互疊在一起,鑲嵌得滿滿當當,林遇梵發現自己已經不是自己,四肢百骸,死了,又活了過來。
山頂溫度比山下冷,一陣寒風吹來,林遇梵不禁寒毛豎起,但她從內到外都是熱辣辣的。
第50章 董貞的照片
今天駐港辦事處, 忙到差不多十點,眾人才下班。
崔原坐在前面的副駕室護送高主任回家。
夜晚街道行車稀少,崔原打了個呵欠,眼神疲倦地看向前方。
忽然, 司機一個急轉彎, 往斜前方躲避,但還是沒躲避開, 一輛黑色皮卡直接撞到他們的車屁股上。
有人舉著機關槍探出車窗。
崔原瞬間清醒:“老杜!你干嘛?!快!開車!開車!不要停!”
司機老杜嚇懵了, 剛才被撞了, 下意識要停車,經崔原提醒才速速加油門。
崔原拔出手槍, 回頭提醒:“主任快趴下!”
本來回過頭想看看發生什么事的高主任趕緊趴到座位上。
剛趴下,就聽見“噠噠噠噠噠”的槍響!
后面車窗玻璃被打的稀碎, 玻璃飛濺, 崔原快速躲開。
“他媽的!”崔原罵了一句, 揺下車窗, 往后亂打了幾槍!
后面的皮卡瘋狂追來!
老杜拼了命加油門,拐了幾條道, 才把那輛皮卡甩掉。
等到了安全地帶,車上三人仍然心有余悸。
高主任這才坐起來, 摸了摸腦門的血,那是被玻璃渣刺傷的。
“狗娘養的!”
崔原回過頭看見高主任滿腦門的血,嚇了一跳:“主任你額頭在流血。”
高主任擺了擺手:“沒事。玻璃扎的!
崔原伸手過來幫主任拔掉玻璃渣。
高主任問:“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嗎?”
“像是不要命的殺手, 也不知道是誰買的兇。會不會是以前在南京得罪的人?你跟劉胖子一起得罪的, ”
南京得罪的人?高主任陷入沉思。
*
第二天, 在高主任辦公室里,面對高主任臉上的傷, 莊隊長微微有些歉意。
高主任特意讓醫生把傷口包扎地嚴重一些,這可是他為黨國賣命的勛章。
莊隊長問:“高主任你有懷疑的人嗎?”
“我昨晚想了很久,我跟劉胖子究竟一起得罪過誰。想來想去,只有在南京的時候,上頭讓我帶著劉胖子掃過一個煙館抓共產黨,結果共產黨沒抓到,倒得罪了煙館老板。劉胖子這人平時有點莽撞,他把那家老板的腿給打折了,那老板就說了,以后一定要報仇!”
南京的?
莊隊長顯然沒有興趣聽他扯這些陳年舊賬,他說:“上頭指示,今天起,給高主任安排4-6人,以確保你的人身安全。”
聽說有4-6個人保護,高主任這才滿意了。
崔原把特務小隊分成了兩組,一組鄧寬領頭負責保護高主任,二組王六領頭負責倉庫安全。
倉庫值守的特務少了一半以上。
傍晚時候,莊隊長到倉庫巡視,他問崔原:“今晚有誰值班?”
崔原說:“以后都是王六帶著六個兄弟輪流值班,我一般也都在這里!
莊隊長點頭:“下周會有人來幫忙!
“下周運走?”
“還不確定。”
那就應該是下周運走。
莊隊長離開后,過了大概兩三個小時,他又帶了兩個陌生面孔過來,看樣子都是保密小組的成員。
莊隊長他們一來,就讓崔原把特務小組和保安都趕出倉庫。
“你們在門口守著!狈愿劳辏f隊長就把倉庫門關上。
聽著里面拉上了鐵門的門插,王六耳朵貼著倉庫門上,想聽清里面的動靜。
但這倉庫的設計,是里面還有一道門,才能進二層倉庫。
外面根本聽不見里面的動靜。
過了一會兒,王六輕聲說:“我猜,他們可能是在調整位置!
崔原也猜到了,他蹲在臺階上,抽著煙,吩咐王六:“別管他們的閑事!
“我不想管他們的閑事,但他們讓我們來看守,又像防賊似的防著我們,半點信任都沒有。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搞什么?隙ㄊ墙o重要的東西騰挪位置。你信不信?”
崔原冷哼:“信不信又怎么樣?”
王六:“大哥,你說里面藏的都是什么?”
“你覺得是什么?”
“有些東西很輕,有些又很重,摸不準是什么東西。但很重那幾十箱子,我懷疑……”王六說著壓低了聲音,“我懷疑是黃金!
崔原微微一愣:“為什么?”
王六湊前來,聲音越說越小:“那些箱子運過來的時候,你沒在,分了三四車運的。那些箱子不算特別大,但很重很重,他娘的我們三個人都差點沒抬起一箱。你要是銅和鐵肯定沒有那么重,除了黃金!
崔原掏出一根香煙遞給王六,兩人香煙湊一塊,王六重重一吸,煙點燃了。
王六:“難怪要我們帶著保安荷槍實彈守著。萬一走漏風聲讓洪門那些堂口知道了,幾百人圍過來,我們根本打不過的!
崔原叮囑:“你這個猜測不要在外面亂說。免得給我們自己招惹麻煩。”
“我曉得。我又不傻。主任面前我也不會說的,我又不是劉胖子那種人,盡想著攬功上位!蓖趿f著,往外噴了口煙,又道:“我們要是能自己偷摸留一箱就好了!
崔原:“別做夢。說不定人家在里面就是偷摸把箱子換了。”
王六恍然大悟:“還真有可能啊。有些箱子的東西就很輕,我甚至懷疑里面是空箱,放了一些從南京運過來的空氣。”
崔原罵他:“所以說你沒腦袋,南京的東西直接江蘇就上船了,怎么可能運到這里來。這肯定都是南邊的東西,最近珠江港口不安全,有些東西才需要運到港城來轉運!
“我們這工作真是,錢少事多,以前在南京還能多少有些油水。這里真是什么都沒有,物價還貴。”
王六站起來,又在門上貼著耳朵聽了會兒,估計那幾人一時半會兒出不來。
*
林遇梵一大早來到出版社,鐵龍跟她一起過來的,她準備把出版社重新裝修一下。
裝修的事,交給陳主任負責。
“那我們在哪兒上班?”
眾人好奇。
林遇梵:“先裝修三樓,三樓裝好,再裝二樓。大家整理一下手頭上的事,這一個月,需要的才來上班,不需要的就在家辦公。具體怎么安排,你們聽陳主任的。”
員工們聽了都很興奮,跟了有錢老板,原來是這么幸福的事!
一個月不用來上班還能領工資。
“不是說不上班就不干活,在家也是要完全工作的。這是我列的工作清單,你們根據個人能力,領一份工作回去做!
陳主任接過清單,大聲念道:“調研市場上的雜志種類、價格及銷量、調研各大報紙副刊讀者人群分類、調研圖書出版社市場最近兩年的暢銷書情況、撰寫散文或小說數篇、整理出版社上下游資源、整理作家資源……”
王牧尋舉手:“我撰寫散文和小說。有主題要求嗎?”
林遇梵搖頭:“沒要求,想寫什么都可以。這個月你至少給我寫5篇稿子,可以吧?”
“字數有沒有要求?”
“沒有!
那自由度太高了,王牧尋笑道:“沒問題!
阿棠說:“我來整理出版社上下游資源!
大家都圍過來,其中一個編輯阿晉說:“我調研雜志!”
卉巖道:“我也想調研雜志。要不我們兩個把調研雜志和報紙讀者人群一起做了!
另外一個編輯曾哥則選擇了調研圖書市場。
刀姐則每天回來開門和監工。
大家各自選了自己合適的工作,每周一上午來開會。
紅姐家里孩子生病最近都在請假,本來是沒有多少工資的,林遇梵也讓陳主任給紅姐正常算薪資。
王牧尋住紅姐家樓上閣樓,他比較了解情況:“她家小孩一直住院,情況有好轉,就是花了不少錢。”
林遇梵:“紅姐一個寡婦帶幾個孩子,確實很難,問問她有什么需要我們幫忙的,我們能幫就一定幫!
上輩子她淋過雨,現在她有余力能幫人撐傘,就盡量幫一幫。
陳主任想盡量為紅姐爭。骸凹t姐之前想預支三個月工資,劉社長沒批。我就想著我們員工自己組織捐點錢給她。捐多捐少都是心意!
林遇梵知道出版社沒多少流動資金:“預支三個月工資還是算了,如果預支了工資,紅姐接下來三個月沒有經濟收入,生活會更難。”
她從自己的錢包里,拿出5張100的港幣給陳主任,“你幫我把這個給紅姐。你們組織人去她家看看!
五百能幫上大忙了!
這才是領導該有的樣子!
陳主任微微有些激動:“我替紅姐謝謝老板!
其他人也都紛紛慷慨解囊,有捐1塊的,有捐5塊的,還有捐10塊的,他們人不算多,也捐了有60多元。
王牧尋之前已經給過紅姐100元,這次他就沒再跟著一起捐。
也就上了半天班,林遇梵和鐵龍從出版社出來,準備去宜蘭居。
紅玉已經在車上等他們。
從出版社去宜蘭街并不遠,走路要20多分鐘,但開車幾分鐘就到了。
宜蘭居24套房全賣了,回款29萬多。
今天約了謝老板結尾款,順便詳談另外兩棟宿舍樓的買賣問題。
林遇武在耀輝鞋廠門口等著,轎車停下來,他跑過來給她開車門。
“謝老板已經到了。那兩棟樓,他咬死了,至少也要17.5萬,兩棟加起來35萬!
“他同意分兩期付款碼?”
“他同意,首付款25萬,尾款10萬。不過他希望三個月內全款結清。”
林遇梵回頭問紅玉:“我們手上有多少錢?”
紅玉小聲道:“之前手上有6萬,賣房回款29萬,總共35萬,買出版社花了2萬,現在要結謝老板尾款5萬,還剩28萬。”
也就是說,如果答應謝老板首付款25萬,那她手上就只剩下3萬了。
往里走,到了謝老板辦公室,雙方經過一輪的討價還價,最后定下來,首付款20萬,尾款15萬,春節前結清。
接下來,林遇武要做的事就是把兩棟樓好好翻新一下,爭取農歷新年之前,把房子都賣了。
*
季書同回到海城,先回了一趟湖州老家,把老家的田地都賣掉了。
之后才開始著手賣海城的房產。
季家在海城有好幾套房,現在出售價格都很低,家里親戚勸他別賣,或者至少把大宅留下,以后回來還有個去處。
他太太這次跟著他一起回來的,也是哭鬧著不讓他賣大宅。
畢竟她娘家在海城,等局勢平穩,她還是希望回來的。
“港城那個鄉下地方,我實在不愿意再去。”
吵了幾次,季書同也沒辦法,只好答應其他房產賣了,留下大宅不動,
這天他帶著隨從去父親以前辦公的寓所收拾東西,有幾個帶鎖的抽屜打不開,叫來開鎖匠,才算打開了。
抽屜里放著的都是一些文件,一個個打開來看,都是沒有意義的資料。
意外的是,在里面找到了幾張借據,這些人在他父親去世之后,也沒主動把錢還回來。
收拾到后面,他在柜子底下找到了幾張照片。
是一個女人畫畫的側面照。
因為天快黑了,光線不足,他走到窗前細看——
這畫畫的女人是董貞!
季書同萬萬沒想到,他父親弄到了一張董貞的照片。
這張照片看樣子像是無意中拍攝的,董貞沒看鏡頭,而是低頭弄畫。
季書同莫名其妙有些緊張起來。
他只要把這張照片給趙彥暉或者祁云馨看就能弄清楚一直困擾他的疑問。
董貞現在究竟是不是趙之敖的其中一個姨太太。
季書同回來后,聽說了不少趙彥暉的事,據說他現在過的很潦倒。
他給點錢找趙彥暉幫忙,應該不是什么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