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可憐的被搖塌的蚊帳
1949年1月17日出版的報紙上, 頭版新聞大篇幅報道:徐蚌會戰結束,國軍慘敗!
廣播、報紙上都在評論徐州解放后,接下來就輪到南京了。
南京能不能守住,眾說紛紜。
而媒體上熱鬧的夾縫中, 《萬象》雜志創刊號《問米》專欄的米仙精準預測了徐蚌會戰的結束時間和結果, 也引起了不少的議論。
林遇梵起床后,在起居室里看完報紙才下樓。
樓下眾人聚在客廳也在看報。
趙景秀聽見腳步聲, 抬頭看見是林遇梵, 忙好奇追問:“大嫂, 你們雜志那個米仙太靈了,你從哪里請來的神仙啊!”
林遇梵笑道:“我哪里請得動什么神仙, 這是投稿的稿件,我也不認識這個米仙。”
耿冬萍也感嘆:“這么精準確實神奇, 就算有內部消息, 半個月前國共兩黨自己也不知道會在昨天結束戰役的!沒想到問米占卜可以這么神。”
陳丹丹多少有些不信占卜之術, “也可能是運氣好, 剛好撞對了。買彩票每期都還有人撞對呢。”
趙景秀向來不喜歡這個恃寵生嬌的四姨太,她直接頂回去:“你運氣好, 你撞對一個給我看看。”
劉芳忙扯女兒:“景秀,跟長輩說話不能這么沒禮貌。”
趙景秀小聲嘟囔:“一個姨太太也想做我長輩, 我才不認。”
寄人籬下還這么肆意妄為,劉芳恨不得把自家女兒的嘴給堵上。
陳丹丹聽完瞬間變了臉色,“二太太, 你也不管管。”
劉芳有些不知所措的滿臉都是愧意, “不好意思啊丹丹, 這孩子不會說話……”
“她不是不會說話,她是從骨子里瞧不起我。”陳丹丹滿是委屈。
坐在一旁的王君瑤, 還記得上次陳丹丹當眾頂她嘴,說不能請季書娉來家里過年的事,王君瑤給景秀塞了個剝好的橘子,“跟一個孩子置什么氣。景秀,吃橘子。”
陳丹丹更委屈了。
在她爆發之前,耿冬萍趕緊轉移話題,“大少奶奶,我看第二期雜志,那個米仙說港城過年要下雪,這真要下雪嗎?”
林遇梵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會不會下雪。”
陳丹丹素來說話直接,“運氣好,可以中彩票頭獎,但運氣再好,也不可能連著兩期中頭獎。而且,港城這地方就沒下過雪,怎么可能下雪么……”
“沒下過又不代表不能下!”趙景秀這倔脾氣跟陳丹丹是杠上了。
陳丹丹白她一眼:“跟我杠有什么用?你敢不敢打賭?你敢不敢?有沒有這樣的膽子跟我賭?!”
這激將法,趙景秀把手上的橘子分給林明哲:“賭就賭!賭什么呀?你要賭錢我可沒錢。”
陳丹丹:“你要是輸了,大年初一你給我磕頭拜年,叫我一聲嫂子!”
趙景秀沒在怕的,“行啊,要是沒下雪,我給你磕頭。要是下雪了,你也得給我磕頭,叫我一聲姑奶奶!”
“好!這么多人看著,你可不許耍賴!”
“誰耍賴誰是狗!”
林遇梵:“……”
那過年豈不是很熱鬧?
眾人忍著笑,想勸一時不知道怎么勸才好。
劉芳忙呵斥:“景秀,你這越來越沒規矩了。”
“她要跟我賭的!”趙景秀也倔強。
看熱鬧不嫌事大,滿心偏向趙景秀的林明哲鼓囊著他吃橘子的嘴,“景秀姑姑,你一定贏!”
他母親呵斥:“林明哲,你趕緊收拾書包上學去,馬上考試放寒假了,一點都不緊張。”
耿冬萍繼續轉移話題,“艾明身體不舒服,就在樓上吃早飯,不下來了。”
林遇梵搞不懂章艾明是真不舒服,還是有事找了個借口沒下樓,她問:“要不要請個醫生來看看?”
“請了醫生來看,醫生說她是身體底子不好,氣血兩虧,已經開了藥,讓她多休息。”
林遇梵猜到章艾明應該是不方便下樓,當即也沒再說什么。
陳丹丹還在生氣,她起身去餐廳吃早飯,經過趙景秀的時候,忍不住吐糟:“我就看這雪怎么從港城的天上掉下來。”
趙景秀還要回懟,被她老媽給捂住了嘴,等她掙脫開,劉芳說她:“你就等著過年給四姨太太下跪拜年吧。”
其他人也都是這么想的。
說白了,沒幾個人相信港城會下雪。
包括趙景秀。
趙景秀撅起嘴,依然嘴硬:“萬一真下雪呢?”
吃完早飯,林遇梵上了二樓,剛好遇見趙之敖從三樓下來。
想必是剛探視完章艾明。
林遇梵小聲問:“她沒事吧?”
趙之敖搖頭:“沒事,不用擔心。你上午去出版社?”
林遇梵快步往臥室走:“《黃金大劫案》昨天開機我有事沒去,今天我想去拍攝現場看一看。晚點再去出版社。”
趙之敖跟在她后面:“男主角請的哪個演員?”
“不是演員,是我五哥介紹的以前在青幫混過的一個小頭目,據說很適合阿龍這個角色。”林遇梵開門進了起居室。
趙之敖詫異,“真混混啊?”
“人家已經不是了。”
進了起居室,趙之敖把門關上,“你見過?”
“我沒見過,導演定的,這種專業的事,還是要交給專業的人來決定。”
趙之敖也就沒再說什么,知道林遇梵晚點要去出版社,他跟著林遇梵進了衣帽間,道:“你下午找王牧尋聊聊。”
“聊什么?”林遇梵打開衣柜,挑選圍巾。
“我這兩天反復看《螳螂》……”
林遇梵手上一頓,回頭看他,笑著揶揄:“你被一本沒有品味的小說迷住了?”
趙之敖被她逗笑了,“首先,我不是被小說迷住。其次,這確實是一本沒什么品味的小說。我立場沒改變。”
“那你反復看是為了什么?”
“你有沒有發現,《螳螂》的男主角,跟我很像?”
林遇梵已經挑好一條圍巾拿在手里,“你是指身份嗎?”
她確實懷疑過。
“對,雖然背景不同,但里面的男主跟我一樣,是個商人,同樣為國家賣命,然后,他這個故事,最后的結局跟你那個夢契合上了,兄弟倆被炸死!”
林遇梵愣了片刻,她有點自言自語地說:“《螳螂》里沒寫男主的弟弟被炸死……”
“對,小說里沒有明確寫出來,但王牧尋那天解密的時候,他說男主弟弟的愛人把他們兄弟一車炸死了。”
王牧尋解密的時候,剛好顧慧玲在跟林遇梵說話,她只聽到了前半句“唐朗弟弟的愛人為了謀奪家產”,沒聽到后半句有“兄弟”字眼。
“你是不是聽錯了?王牧尋有說把男主弟弟也炸死了嗎?”
“我聽的很清楚,不會錯。”趙之敖非常確定。
如果《螳螂》里最后被炸死的是兄弟兩個,那唐朗確實跟趙之敖太像了。
林遇梵不是沒有懷疑過,只是小說最后沒有明確交待,唐朗弟弟也被炸死,所以她忽略了這個共同點。
還有,如果《螳螂》寫的是趙之敖的故事,那王牧尋明知道趙之敖是她丈夫,他怎么會完全不提醒和暗示她呢?
但現在連趙之敖都懷疑的話,那肯定就不是她的錯覺那么簡單了。
“我跟他聊聊。”林遇梵想起王牧尋解密的話,“如果真是你的故事,那立翔的愛人是誰?”
趙之敖看著妻子,目光微垂,他的愛人是你!
但不可能是她殺了他!
他拿起她手上的圍巾,交疊著給她系上,“立翔現在應該還沒有愛人,但以后肯定會有的。”
聊完,林遇梵沒心思去劇組探班了,她直接回了出版社。
上了三樓辦公室,賀曉晴看見她,便迎出來,幫她拿包。
“梵姐,今天好多記者打電話來,想采訪米仙。王主編問能不能安排?”
王牧尋問能不能安排?
林遇梵:“下次再有這種電話,你就直接拒絕。”
“安排不了呀?”
“你就說我們沒有米仙的聯系方式,這是米仙寫信投稿的。如果記者一定要采訪,可以讓他們采訪王牧尋。”
“知道了。”
林遇梵掃了眼辦公室,發現王牧尋不在座位上,卉巖也不在。
賀曉晴看她眼神,忙提醒:“他們和陳主任在會議室開會。”
林遇梵往里走,敲門進了會議室。
陳主任看她進來,笑著站起身:“社長,我們在列年前的工作清單。”
林遇梵拉開椅子坐下:“你們繼續,我在旁邊聽著。”
老板來了,他們當然不能晾著老板,陳主任馬上翻開本子匯報工作。
“我們這邊的工作對得差不多了,剛好給您匯報一下情況。”
林遇梵的心思都在王牧尋身上,她一進來,王牧尋便抬頭看著她。
當林遇梵目光掃到他臉上時,他又垂目若有所思,眼神跟她并沒有多少交織。
陳主任:“我們1月份截止目前,出版了6本三毫紙小說,出版速度比想象中慢,主要是因為《黃金大劫案》和《房客多情》都在不斷加印,印刷廠這邊有點跟不上。我和卉巖都一致認為,可以適當放慢速度。”
卉巖:“接下來要過年了,印刷廠那邊會更忙,排單都很難排得上,我們下半個月推出3本三毫紙小說就足夠了,重點還是要趁熱打鐵,快速加印幾本熱門的三毫紙小說。”
林遇梵點頭:“就按照你們的計劃來。”
陳主任扶了扶眼鏡:“雖然兩期雜志都是虧損的,但算上一些還沒有收回來的賬,1月份目前是略有盈余的,下半個月盈余會更多,我們出版社成立這么多年,今年終于可以過一個有盈余的春節。”
王牧尋開玩笑道:“我們雜志這邊拖大家后腿了。”
卉巖笑道:“千萬別這么說,昨天徐蚌會戰結束,今天早上我經過報攤就看見好幾個人在買《萬象》雜志的第二期,萬一今年春節真下雪,《萬象》第三期估計會脫銷的!”
王牧尋很有信心:“我相信會脫銷。”
林遇梵:“剛才曉晴跟我說,記者要采訪米仙,我已經讓曉晴拒絕了。我們都統一口徑,米仙是自己投稿的,是誰我們不認識。王牧尋你接受記者采訪的時候,記得解釋清楚。”
王牧尋以為林遇梵的朋友不愿意露面,他點頭:“好。我知道了,我會解釋。”
林遇梵又道:“不管過年會不會下雪,想必寒流肯定是有的,我們多準備點御寒的衣服和食物,過年之前去棚戶區發放給貧困老百姓。能幫多少是多少吧。明天我們開一個籌備會,錢我這邊會拿出來。”
老板要出錢做善事,大家都舉手贊同。
卉巖道:“這個好,既幫了有需要的人,做了好事,也給我們出版社積累了好名聲。”
等開完會,大家起身準備離開,林遇梵坐著沒動。
“牧尋,你留下,我跟你聊點事。”
剛站起來的王牧尋又坐下,等其他人出去,他才問:“是要聊第三期雜志的事嗎?”
林遇梵搖頭道:“不是。我想跟你聊聊《螳螂》。”
王牧尋以為林遇梵要跟他聊改編電影的事,“可以啊。”
“那天吃飯,你是說,唐朗弟弟的愛人把唐朗兄弟兩個一車炸死了?”
“是啊。怎么了?”
果然是她沒聽完整。
林遇梵心中有根弦瞬間繃緊,她一直以來想要尋找的真相,原來就這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努力保持著面上的平和:“男主弟弟的愛人,把他們兄弟殺了就能得到男主的財產?男主家沒其他人了?”
王牧尋:“設定是沒其他人了。”
林遇梵追問:“原型呢?”
王牧尋警惕起來,他不愿意多說:“原型我也不清楚。”
見他不愿意說,林遇梵微微低下了頭。
等她再抬起頭時,已經想好了怎么套話。
“你之前跟我說過,男主和弟弟是同父異母的兄弟,男主繼母尚在,那他弟弟的愛人怎么能繼承他家遺產呢?”
他說過這樣的話嗎?
因為她說的確實是實情,王牧尋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說過,但見她那肯定的表情,他懷疑自己可能真說過。
王牧尋只能撇開這個話題:“原型是原型,我這個設定是男主兄弟死后就沒其他親人了。”
王牧尋沒否定她的說法,所以,男主和弟弟的原型真是異母兄弟,且繼母尚在。
如果真是這樣,那很明顯,唐朗就是趙之敖!
不然不會有這么大的巧合。
她心中緊繃的弦忽然松了,外面的烏云被撥開,陽光從窗外照了進來,終于找到了真相!
可王牧尋為什么不愿意告訴她真相呢?她不解。
王牧尋以為林遇梵要跟他談《螳螂》的改編,“你也認為結局要改?”
林遇梵沒有直接質問,而是順著他的話題說:“大家都認為唐朗不該死。”
“該不該死,有時候是命中注定的,不應該多去改變。”這是他的原則,除了自己的事,除了自己喜歡人的事,其他都不應該多去改變。
“命中注定?這話怎么說?”
王牧尋解釋:“就是如果唐朗不死,那結尾就缺少了點震撼,也不再點‘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這個主題。”
林遇梵不以為然:“不能為了震撼就讓男主去死,沒有那么多所謂的命中注定,你是作者,你可以給他改命!讓他活著。”
王牧尋搖頭:“如果要改結局,這個版權我就不賣了。”
林遇梵沒想到王牧尋態度這么堅?? 定,她換了個切入點:“你跟我說過,《螳螂》是根據你聽來的真實故事改編,你只是換了故事背景,你能跟我說說那個真實故事嗎?”
王牧尋輕輕敲了敲自己手中的茶杯:“原先故事背景是在海城的,我為了本土化,改成了港城的故事。”
“就這樣?”
“就這樣。”
林遇梵:“你第一次跟我說你改編了故事背景的時候,我問過你改編了哪些,當時你跟我說保密,如果就這么簡單,你為什么要對我保密呢?”
“……”王牧尋沒想到林遇梵記得這么清楚,他尷尬笑道:“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了。”
林遇梵琢磨著,王牧尋是不是不敢說他重生的事?
“我有個朋友,她做夢,經常會夢見未來的事,我聽她指點,改了自己的命!能幫人改變命運,沒什么不好的。救人一命還勝造七級浮屠呢。”林遇盯著他,嘗試引導,“我那朋友說,這世上像她這樣做夢能夢見未來的人有不少……”
夢見未來的事?王牧尋終于明白,為什么林遇梵的命運完全改變了。
難道他也要跟她說,他做夢也會夢見未來?
不行。
他還是不愿意幫趙之敖改命。
王牧尋咽了咽喉嚨,“你很善良,也很幸運,遇到幫你改命的人。這份幸運是你應得的。”
林遇梵滿懷期待看著他,結果就等來這句話,她略感失望,她不理解,為什么王牧尋不愿意跟她說真話。
哪怕是以做夢的緣由跟她透露一點呢?
見他如此頑固,那繼續說下去也沒有意義,她也不能因為這件事跟他鬧僵,林遇梵只是有些失望,她原以為,王牧尋是把她當成真心朋友的。
原來也不全是。
算了,或許他有自己的苦衷。
他不告訴她,她也知道了大部分真相,何必勉強。
無論怎樣,還是感謝王牧尋寫了這個故事,讓她終于知道了上一世趙之敖的死因,接下來就能有的放矢,做好防范。
林遇梵笑了笑:“結局要不要改,決定權在你手上。我尊重你的選擇。”
“謝謝。”王牧尋說完,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上一世的1949年除夕,寒流入港,凍死了很多棚戶區的窮苦老百姓。
林遇梵站起身,道:“還有不到半個月就除夕了,這個年應該會很寒冷,你接受記者采訪的時候,記得呼吁大家準備好御寒之物過年,替底層的一些老百姓改命,這可以吧?”
王牧尋忙點頭:“我會盡力宣傳。”
她出了會議室,拿了手提包,就出門去天齊公司找趙之敖。
在他辦公室,趙之敖正在跟幾個高層開會。
眾人看見趙太太進來,都忙起身打招呼問好,原本拘謹的會議,更為拘謹了。
林遇梵坐在角落,靜靜聽著。
只聽趙之敖吩咐:“商行這邊準備好木炭、油氈、棉衣、大米和其他糧食,能準備多少準備多少,一部分供應銷售,另外一部分準備年前捐贈給棚戶區的民眾……”
他這邊開完會,趙之敖走過來,問她:“怎么樣?”
林遇梵放下手中的雜志,“王牧尋不愿意跟我多說,不過我套了他的話,原型應該跟你一樣,弟弟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家里也有一個繼母……”
夫妻倆心領神會地輕輕擊掌。
找到真相,就是絕對的好消息!
趙之敖還是不解:“這是你夢里發生的事,連你自己都沒搞清楚,為什么,王牧尋會知道呢?”
林遇梵也沒辦法解釋王牧尋是重生的,畢竟太荒唐了,她只能搖頭:“誰知道呢?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們還是要做好防范比較好。”
趙之敖點了點頭:“這個你放心,知道真相還被人搞死,那我就是真該死。不過現在還不著急,接下來,我守株待兔,就靜等趙立翔那小子的所謂愛人出現吧。”
林遇梵提議:“你們兄弟兩個以后不要同車出行。”
趙之敖:“行,聽夫人的。”
至于趙立翔要找怎樣的女朋友,他也不好再插手。
他不插手,趙立翔的愛人會不會就是季書娉?
季書娉要殺他肯定就不是簡單的為了財產。
或許是她知道了她父兄的死亡真相,她用他炸死她父親的方式,炸死了他們兄弟兩個。
他滅她季家門,所以,她也要滅他趙家的門。
完全沒想到,看起來漂亮溫和熱情大方的季書娉比她兩個哥哥都要狠辣!
“我看你有點不高興?”趙之敖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因為王牧尋?因為他不愿意跟你多說?”
林遇梵不承認,她轉移話題:“我在想,我們年前可以一起合作做善事,你們出物資,我們出宣傳。”
“可以啊,讓底下人對接一下就行。”
他又哄她:“你不是說,我是1950年被殺的嗎?現在才1949年,我們有的是時間調查清楚,然后反殺對方。現在最重要的是,高高興興過年。做好儲備,才能萬無一失。走吧,中午請你吃好吃的,下午我陪你去攝制組探班。”
說完,趙之敖摸了摸她的腦袋。
林遇梵笑著躲開:“你把我頭發弄亂了。”
*
此刻,《港明日報》報社編輯部。
徐影兒來實習好幾天了,她回頭跟趙立翔說話。
“翔哥,我在寫關于《萬象》專欄米仙的報道,你有沒有什么信息可以過給我的?”
趙立翔:“米仙是自己投稿的,我大嫂也沒見過她,但跟她有書信聯系。據說,問米會折壽,所以,不能多問。”
徐影兒快速把信息要點記下,“不能多問……米仙是男的還是女的?”
趙立翔:“女的。女神仙。”
“哦,女神仙。”徐影兒性格開朗,而且笑點低,趙立翔隨便說個笑話,她都能笑半天。
季書娉從樓上下來,剛好看見趙立翔和徐影兒有說有笑,她知道徐影兒是船王女兒,不可小覷,便笑著走過去:“立翔,去吃飯了。”
趙立翔招呼徐影兒:“我們去吃食堂飯,你大小姐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徐影兒收拾東西:“等等我。”
三人到了食堂,各自打了午飯,圍坐在一張臺上吃。
徐影兒還在跟趙立翔聊米仙的事。
季書娉自來熟,她邊把自己碗里的紅燒肉夾給趙立翔,邊說:“不管除夕夜港城下不下雪,我們報紙都可以把這個話題炒起來,有了輿論關注,對我們報紙是好事,對《萬象》雜志也是好事。到時候《萬象》雜志如果大賣,我們還得替遇梵嫂子謝謝你。”
徐影兒看出來季書娉跟趙立翔還有他嫂子都很熟,她甚至懷疑,季書娉會不會是趙立翔的女朋友,如果真是,那她母親就搭錯線了。
徐影兒:“我第一次做這種專題報道,也沒有經驗,我怕搞砸了。”
季書娉:“你讓立翔幫你,做專題報道他有經驗。”
“你稿子寫好先給我看。”趙立翔碗里紅燒肉太多了,他吐槽季書娉,“你不吃紅燒肉,你點那么多干什么。”
季書娉笑道:“不是你喜歡吃嗎?特意給你點的,我腿受傷謝謝你照顧我那么久。”
趙立翔:“客氣,我也吃不了那么多。影兒你要不要?”
徐影兒非常識趣,她忙蓋住自己的飯盒,“我也不愛吃紅燒肉。”
*
莊子光辦公室里,特務一隊隊長董玉山坐在莊子光對面,匯報工作。
董玉山:“港興紙廠地下室挖好了,這幾天正在上面建倉庫。目前沒什么異常。還有,新一批轉運的貨運走了,一路安全出港。”
莊子光:“這批貨之所以那么順利,說白了,是因為不那么重要,共產黨瞧不上。”
篤篤篤!
有人敲門,是肖則鵬。
董玉山便先出去了。
肖則鵬進來后,說:“莊副主任,上頭下達的命令,以后我直接跟你匯報工作。”
莊子光很是詫異,他問:“高主任知道嗎?”
“他不知道。”
“什么情況?”莊子光給肖則鵬指了指椅子,“坐。”
肖則鵬坐下后,道:“我之前搜了崔原的住處,發現屋里有用的東西已經被人提前拿走。所以,崔原是有同黨的。這個同黨,很大可能就在我們辦事處。我設了一個電報陷阱,測試了王六、鄧寬、龍井和高主任四個人的態度。除了龍井外,其他三人都有異常,王六看似毫無邊界感,實則裝瘋賣傻;鄧寬毫不關心,過分拘謹;高主任賞罰不分明,看似拉攏人心,實則有所掩飾……”
莊子光內心像看傻子似的看著肖則鵬,他略有疑惑:“不可能他們三個都有問題吧?”
肖則鵬:“上峰的意思,在沒查清楚之前,機密事件,都不讓這三人參與。”
“這是哪個上峰給你下達的命令?”
“政務院的邱處長,我以前在邱處長底下做事。”
難怪敢越級匯報。
莊子光不喜歡這樣的人,但他也不好表現出來,只問:“接下來打算怎么安排工作?”
“我已經安排人,分別盯著他們。一定要把內鬼揪出來。”
莊子光:“需要配合的,你盡管跟我說。”
*
午后,趙之敖陪著林遇梵一起去《黃金大劫案》劇組探班。
攝影棚里正在拍一場男主洗冷水的室內戲。
林遇梵終于見到了傳說中很帥很好看一身腱子肉的男主角,原本心情還有些郁悶的,在看到男主的那一刻,她眼睛瞬間亮了。
難怪導演一眼相中,這個男主實在太讓人滿意了!
咳咳,趙之敖咳嗽了幾聲,在她身后小聲嘀咕:“不外如是!”
林遇梵沒聽清,她回過頭問:“你說什么?”
趙之敖望天:“沒什么?”
晚上蚊帳上的流蘇搖曳得最厲害的時候,趙之敖忽然停了下來,問她:“我好看還是那個阿龍好看!”
林遇梵迷迷瞪瞪的在半空吊著,她絞他,“哪個阿龍?”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想明白他說的是誰,林遇梵被氣的半死:“他好看!”
她怒了!哪有這種時候問人的。
“你瞎!”他實在不服氣。
“你才瞎!”
她一來氣,絞的更狠了。
被絞的差點投降的趙之敖發狠往前撞去,啪嘰啪嘰的溪水聲不絕于耳,熱戰正酣之時,噗通,蚊帳再次被搖塌。
第62章 遲早有一天床也要塌
最近報紙上已經沒人關心國軍輸贏的事。
畢竟國軍打敗仗早成常態, 大家都習以為常。
眼下最熱門的兩件事,恰好都跟林遇梵有關。
其一是,《黃金大劫案》正在拍攝的電影,有望元宵節前上映。
天塌下來, 都是馬照跑舞照跳的港城人, 對于電影版的《黃金大劫案》有非常大的熱情。
真實故事改編、首富太太原著及編劇、好萊塢歸國導演、真青幫頭目男主角……
從小說的誕生到電影的上映,每個市民都有極強的參與感, 可以想象, 上映后會是怎樣的一個盛況。
另外一件熱鬧的事就是, 港城除夕究竟會不會下雪!
幾家報紙為了這個除夕下雪的事,都快要吵起來了。
站除夕不會下雪的, 認為問米這種占卜之術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改變港城地處亞熱帶, 有記錄以來都沒下過雪的實際情況!
站除夕是有可能下雪的流派則認為, 世事無絕對, 港城沒下過雪, 但是嚴寒的時候也有霜凍,在幾個海拔高的山脈, 有年紀大的村民在三十年前見過雪子。
兩邊流派一開始還是友好交流,但隨著關注度越來越高, 大家在報紙上互相辯駁地也越來越厲害。
因為熱度實在太高,有□□公司開了盤口,很多人開始下注。
那些有錢男人看似都比較理性, 聽說米仙是個女的, 更不愿相信其占卜的結果, 買的多是“除夕不下雪”。
而有錢人的太太則不然,一開始她們也認為不會下雪, 但看的文章多了,她們慢慢轉向支持同為女性的林遇梵;以及普通老百姓認為米仙上一次預測對了“徐蚌會戰”的結束時間和結果,肯定是有能耐的,他們不管米仙是男是女,只要是仙,他們都信,都愿意拜,所以,這一撥人買的都是“除夕下雪”。
兩方比較之下,旗鼓相當,錢是有錢男人多,人是太太們和普通老百姓多,但整體盤口是略向支持“除夕不下雪”的有錢男人傾斜的。
也就是說,下雪賠率更大,如果除夕真下雪,下注壓了下雪的會賺更多。
徐影兒在《港明日報》負責除夕下雪專題報道,因為引起了討論熱潮,影響極大,作為一個新手,受到了總編室的表揚嘉獎。
受到嘉獎的徐影兒,高興地請編劇B組全辦公室的人去吃飯。
徐影兒問趙立翔:“翔哥,晚上吃飯你要不要叫上季小姐。”
趙立翔在搗鼓照相機:“你不是只請我們部門的人嗎?”
徐影兒:“部門家屬也可以請。”
趙立翔微愣,隨即笑道:“什么家屬啊,不是你想的那樣。就我們家和季家,兩家關系還可以的那種關系。”
這話剛好被季書娉聽進耳朵里,她假裝沒聽見,笑著走過來,給徐影兒遞了一份小禮物:“影兒,送你的。恭喜第一份報道就這么成功。”
徐影兒笑著收下:“謝謝書娉姐姐,對了,你今晚有空嗎?我們部門一起出去吃飯。”
季書娉欣然接受:“好呀,我臉皮厚,就蹭你們聚餐了。對了,最近□□公司有開盤口,你們下注了嗎?”
徐影兒對此很有興趣:“我還沒有,在哪兒買?”
季書娉:“我家附近就可以買,你要不要買?我明天去投注,可以順便幫你買。”
“你買多少?”
“我就買10元,買除夕下雪,小小玩一下。權當支持遇梵嫂子。”
“那我跟著你買10元,我也是買除夕下雪!不管下不下雪,我都要買這個。”
“我也是。”說著季書娉看向旁邊還在搗鼓相機的趙立翔,“哎,你買不買?”
趙立翔頭都沒抬:“那我也跟10元,湊個熱鬧。”
*
林遇梵這段時間過得很充實,影視公司成立前期都是她五哥幫忙張羅,之后在出版社二樓給影視公司騰了一間辦公室出來。
影視公司取名“方寸”,取“方寸之間,自有天地”之義。
“方寸影業”和“尋光出版社”的招牌并排掛在一樓外面。
這天林遇梵站在辦公樓外面看掛著的招牌,唯獨缺了群青出版社的名字。
剛好王牧尋從外面回來,他站在她邊上,問:“看什么呢?”
林遇梵現在對王牧尋比之前態度略冷淡了些,“看招牌。”
等上了樓,在二樓辦公室看見陳主任、林遇武跟負責印刷的阿勇在說話,林遇梵喚了一聲:“陳主任,一樓招牌還缺少了群青的名字。”
陳主任問:“要不要加上?”
“我想了一下,群青出版社畢竟是以前老板遺留下來的,我們還是改一個。”
“改什么?要不要征集一個名字?”
林遇梵:“等會兒開會討論一下。”
跟在林遇梵身后的王牧尋也敏感,他能感受到林遇梵對他態度有變,正郁悶之時,林遇梵又回頭跟他說話:“王牧尋你也想想。”
王牧尋微涼的心瞬間又緩和了,“好啊,我想想。”
“遇梵!”林遇武把她叫到一邊說話,“剛才阿勇說有間印刷廠經營不善想要轉讓,那印刷廠以前規模挺大的。”
林遇梵好奇:“其他印刷廠的單都排不過來,怎么他們家還經營不善要轉讓?”
站在旁邊的阿勇解釋:“他們家印刷單價不低,但總是出錯,所以我們很少在他們那邊下單。”
林遇武:“這種大概率是經營管理有問題。”
林遇梵便讓五哥去談。
“那我盡快去談,馬上過年了,年前不談好,年后人家可能就不缺錢不想轉讓了。”林遇武最近在出版社呆的時間多了,知道他們急需一家自己的印刷廠。
林遇梵往里走,她五哥跟上來。
進了方寸影業的辦公室,里面就兩個人在辦公。
一個是紅玉在這里負責財務,另外一個是新招聘的執行阿良。
林遇梵問:“沈導演那邊最近工作進展怎么樣?”
“本來計劃是12天拍完的,現在要延期3天,沈導演要求嚴,很多拍了不滿意的,他都想重拍。剛好預算夠,我也就沒催促他。拍完過年他也不休息,直接剪片子,說是爭取初七之前能讓你審片。”
林遇武對沈捷導演非常尊重,他就是那種,誰有實力他尊重誰,誰要是沒有實力,就最好少在他面前說話的慕強者。
林遇梵對五哥的監督很信任:“讓沈導演注意休息,晚幾天沒關系。”
林遇武辦公桌在最里面,他給林遇梵泡茶,“工作狂人,勸不動。”
喝著熱茶,看紅玉遞來的賬簿。
攝制組開銷大,但有林遇武盯著,四萬的預算,目前只花了兩萬多,再加上一些還沒結算的工錢,估計最后還能剩下四五千。
林遇梵想了一下:“剩下的錢可以用作宣傳。”
林遇武舍不得亂花錢:“全城人都知道我們這部電影要上了,還要宣傳啊?”
“就當做是跟那些媒體搞好關系,有些錢,當花則花。你不花這些錢,到時候他們可能會亂寫影評。”
林遇梵記得上一世有部大火的電影就是這樣,出品方沒打點好媒體,態度又太過倨傲,得罪媒體而不自知,最后被眾媒體批斗,嚴重影響了后期的票房。
當時她所在雜志沒有參與這場批斗就是因為老板之間有交情。
林遇武聽完覺得林遇梵說的有道理,“還是你考慮的周到。”
“出版社平時都是曉晴負責跟媒體溝通,我讓她配合你工作。”
“我找她就行。”
這邊溝通完,林遇梵上三樓,她剛上去,卉巖就把她攔住,“社長,剛才牧尋說,你想改群青的名字?”
林遇梵以為卉巖舍不得群青這個名字:“你有什么想法?”
卉巖笑道:“我早就想提了。我們這邊剛剛把三毫紙小說做火,結果我聽朋友說,有其他出版社想來分我們這杯羹也做三毫紙小說。我怕以后讀者不知道誰是正宗的,那我們不如干脆把‘群青’出版社改成‘三毫紙小說’出版社。”
林遇梵細想,雖然這個名字俗了一點,但他們小說本就是通俗的,而且三毫紙也剛好點題,是合適的。
她還沒說話,旁邊的阿晉先反對:“現在物價飛漲,我們三毫紙小說不可能不漲價的,等漲價賣四毛錢的時候,怎么辦?”
卉巖反駁:“沒關系的呀,我們要做的是當下,以后漲價了也不影響我們是做三毫紙小說起來的,那更要保留三毫紙小說這個名字,讓讀者時時刻刻記得我們。王牧尋,你認為呢?”
在另外一頭的王牧尋在忙著第三期《萬象》最后校稿,他揮揮手:“我支持你。”
卉巖看向林遇梵:“社長……”
林遇梵點了點頭:“大俗即大雅,三毫紙小說出版社這個名字挺好的。”
“是吧?!”卉巖笑了。
“那讓紅姐先去圖書總署修改備案名字,同時登報聲明改名。后面的出版物包括加印都改用三毫紙小說出版社這個名字。”
卉巖快速記下來,“等會兒開會,要跟大家做好分工。”
開會第一件事就是把出版社換名給最終確定下來,因為只剩下三四天就過年了,安排好年前事宜,也最終敲定了過年的福利。
陳主任宣布:“今年1月份盈利三千五百五十元,我們員工總共17人,老板的意思是,老員工雙薪,新員工按照入職時間計算獎金,另外每人還有額外新年紅包一個,食品大禮包一份,布劵一份,家里有小孩的,有糖果餅干一份……”
眾人張著耳朵和嘴巴聽完,差點高興得跳起來。
“謝謝社長!”
“老板萬歲!”
“辛苦都是值得的!”
老員工紛紛感嘆換老板換出了好福氣。
曾哥還即興念起了打油詩:“以前過年苦哈哈,現在過年笑哈哈。以前過年真辛苦,現在過年真幸福。”
眾人跟著大笑。
喜悅的情緒是會傳染的,看著大家這么高興,林遇梵也很高興。
刀姐:“家里有小孩的家庭等會兒找我登記,自己的孩子,14歲以內的,一個小孩一份糖果。”
有人問:“刀姐,食品禮包有什么?”
刀姐:“有魚有肉有干貨有瓜果蔬菜,臘月二十九發放。”
這個年代的港城,因為剛放開糧食管控,最近過年物價飛漲,老板發的食品大禮包是最實用,也最替他們省錢的。
而且他們在趙家的華業商行采購能拿到優惠價,所以,買的量特別足,讓員工幸福感爆棚。
林遇梵看見大家高興,她也高興。
隨后跟王牧尋確定好第三期問米專欄的內容,她也就提前下班了。
下班回到家,現如今三姨太生病沒下樓,打麻將三缺一,剛好林家五嫂補了上來。
耿冬萍問她們:“馬上要除夕了,你們下注了嗎?”
不買是不可能的,林遇梵買了一萬。
但她不好多宣傳,只道:“買了20元。”
五嫂戴茹音好奇問:“你買的下雪還是不下雪?”
林遇梵:“當然是支持我們自家雜志。”
陳丹丹笑道:“大少奶奶,你這20元的心意有點小呀。”
戴茹音馬上護著自家小姑子:“小賭怡情,意思到了就夠。”
耿冬萍也道:“就是么。我也買了20元。”
陳丹丹指了指外頭:“你們看看這大太陽,哪里看得出這是要下雪的樣子。”
戴茹音:“你沒聽廣播嗎?湖北湖南大雪,雖說大雪過不了嶺南,但是這暴風雪一路下過來,萬一真下到港城了呢?”
陳丹丹打了二筒:“那你們買唄。”
“杠。”戴茹音笑道,“你放杠,我給你買一個。”
“……”陳丹丹想頂她都不知道怎么頂了。
林遇梵竭力忍著笑,她給五嫂遞了個軟糖。
戴茹音會察言觀色會聊天還會護犢子,這麻將桌倒更逗趣和諧了。
康年從外面回來,他如今在趙家的華業商行做事,這次在棚戶區做慈善的活動,就是他負責的。
康年進來跟林遇梵匯報進度。
“油氈先到了,我們這幾天跟福利署一起在棚戶區給那些棚屋加固。其他物資預計明后天會陸續備齊,除夕前一天發放。這次物資,本來是以公司名義捐贈的,但有避稅嫌疑,之敖的意思,就以你們兩人的名義做慈善,他讓我跟你商量,看行不行?”
林遇梵不知道公司做慈善還能避稅,她點頭:“那就用個人名義吧。”
康年答應了一聲,他沒著急下去,“你的名字,用‘趙林遇梵’,還是用‘林遇梵’?”
林遇梵還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康年提醒:“港城這邊按照英國人的習慣,都冠夫姓。”
林遇梵下意識回了一句:“我們是中國人。”
叫她趙太太她還能接受,叫她趙林遇梵,那等于給她改姓了,她感情上接受不了。
“而且,我的書和電影,署名都是林遇梵。”
康年明白林遇梵的意思,“那就用林遇梵這個名字。”
想冠夫姓還沒資格的陳丹丹瞬間對林遇梵多了幾許的欽佩。
等康年出去,陳丹丹說:“大少奶奶,你真有風骨。給我們女人長志氣。”
風骨是這么用的嗎?
林遇梵也沒糾正,只笑道:“在中國就應該按照中國的規矩來,就是不想助長這種風氣。”
忙里偷閑打完這場麻將,接下來幾天是忙活的飛起。
除夕前一天,白天在棚戶區送溫暖,晚上陪著趙之敖參加民盟的感謝晚宴。
趙之敖給國民黨和民盟各捐了一筆錢,國民黨那邊是年后有春茗,而民盟是在年前舉辦了一場感謝宴。
今天忽然降溫,林遇梵的貂皮大衣終于派上了用場,而身上佩戴的是價值連城的全套滿綠翡翠首飾。
從耳墜、項鏈、胸針、手鐲到戒指,是趙之敖兩年前在緬甸購回玉石后,在港城找珠寶商打造鑲嵌的。
她剛戴好,桂香就忍不住贊嘆:“小姐,你戴著真好看,你應該多多參加這種宴會。”
林遇梵也喜歡這套首飾,她愛珠寶,但不愛應酬。
屋里很熱,她把貂皮大衣脫下來交給桂香拿著。
趙之敖從外面進來,她問他:“好看嗎?”
他上下打量著妻子,彎彎的眉眼,精致溫潤的五官滿是笑意,身姿婀娜的曲線在旗袍的包裹下展露無遺,如同一幅流動的水彩畫。
“好看。”他說。
“你覺得哪個最好看?”她問的是翡翠。
趙之敖卻完全看不見她身上的珠寶,“眼睛最好看。”
桂香聽完都忍不住笑了。
林遇梵也笑,她沒再追問,而是跟著他下樓赴宴。
民盟晚宴為了節約場地費,是在民盟佟主席家的別墅設宴款待。
這次給民盟捐錢的人不少,來參加晚宴的都是社會各界的富豪名流。
趙之敖和林遇梵是掐著點來的,此時屋里已經賓客滿棚。
彭太太眼尖,看見他們,她便迎了出來。
“趙先生,趙太太,你們終于來了。下午我和老彭去棚戶區送溫暖,遠遠就看到你們的棚子,等我們過去,你們的工作人員說,你們剛走……”
林遇梵笑道:“我們在棚戶區有好幾個發放點,一個下午跑了幾個地方。”
彭太太贊許道:“你們這次的送溫暖慈善活動做的真好,今天降溫了,就算不下雪,也能讓棚戶區老百姓過個溫暖好年。”
這邊說著話,佟主席和佟太太都迎出來了。
佟主席笑著打招呼:“趙先生趙太太,你們怎么才來。你們不來,我們都不敢開席。”
趙之敖客氣了一句,“路上堵車。”
林遇梵:“佟主席好久不見。”
佟太太笑向林遇梵:“想必這就是趙太太吧?上次你母親壽宴,我剛好回廣州了。”
趙之敖介紹:“這是我太太林遇梵,這位是佟太太。”
林遇梵笑道:“佟太太好呀。”
佟太太恭維道:“都說趙太太是個大美人,今天總算見到了,果然名不虛傳。快快快,進屋坐。”
往里走,佟太太挽著林遇梵的手,說:“我是你的書迷,你那本《黃金大劫案》寫得實在太好了。我看了三遍。趙太太以前寫過其他書嗎?”
林遇梵:“這是我第一本小說。”
“完全看不出來是新手。”
“佟太太你謬贊了。”
“我說的都是實話。聽說《黃金大劫案》在拍電影,什么時候上映呀?”
“元宵節之前應該能上。”
佟太太:“我跟彭太太都約好了,到時候要包場看你們的電影。”
林遇梵笑著感謝:“謝謝你們捧場。”
“應該的,你可是我們這些太太們的驕傲。”佟太太是個識貨的,“趙太太,你這套滿綠的翡翠價值不菲啊,這種水絕對是頂級的,我沒見過這么好的翡翠!這全套翡翠戴在你身上,配上這身旗袍,還有你這身段,真是貴氣。”
佟太太夸的林遇梵都不好意思了。
進了里面客廳,聽說林遇梵來了,好幾個名流闊太圍過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訴說著對《黃金大劫案》的喜歡。
有真喜歡的,有跟潮流的,還有拿了《黃金大劫案》找林遇梵簽名的。
林遇梵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沒帶筆。”
“我有筆。”身后一男的,手里也拿著《黃金大劫案》排隊找林遇梵簽名。
眾太太們哄堂大笑。
林遇梵不明所以,快速都給簽了名。
后面等人少了,彭太太才偷偷告訴她,剛才那男的叫胡恒偉,是胡家小少爺,林遇梵沒來之前,這胡恒偉大言不慚,說《黃金大劫案》不過是本三毛錢的市井小說,上不得臺面。
“誰知道他自己偷偷藏了書等著找你簽名,哎喲,真是笑死我了。”
現場這些嘉賓,一開始都是太太們找林遇梵要簽名,討論小說故事情節,輪胎電影增加的女主是怎樣的角色,后來男人們也被吸引了來。
男人們大多都好奇,阿龍有沒有原型。
林遇梵笑著解釋:“沒有原型,要是有原型,我就知道那批黃金是誰搶劫的了。”
“你怎么能寫出這么有俠義的人物。”
“因為我小的時候就愛看《七俠五義》。”
“難怪!趙太太你這筆風就不像女作家的!太有男兒氣概了!”
這話聽在林遇梵耳朵里,甚是不舒服,她保持著基本的禮貌,笑道:“女作家本身也是千人千貌,什么風格都有……”
“就是,有俠義就叫做男兒氣概,不像女作家了?那是你們自己狹隘!”這句話是彭太太笑著說的。
林遇梵跟她相視一笑,彭太太絕對是個妙人。
旁邊那先生連忙道歉。
說著說著,聊起了米仙,眾人討論得更熱鬧了。
雖然今天氣溫驟降,但除夕應該不至于會下雪吧。
“現在室外溫度是8度左右,晚上就算再冷,也有三四度的。”
佟太太道:“反正我買了50元的除夕下雪。”
彭太太也道:“我也是,買除夕下雪賠率高。眾志成城,想得多,說不定真下雪了。”
眾人皆笑。
這些人,當著林遇梵的面,各個都說買了除夕下雪。
其實男人們,陪著太太去買50元的除夕下雪,回過頭,就偷偷下注500元的除夕不下雪。
一個個虛偽的很。
晚宴到了后半場,林遇梵去找趙之敖,想問問幾點回去。
剛找到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卻遇一人上前打招呼:“趙老板,趙太太……”
林遇梵回頭一看,這人有點眼熟,一時想不起是誰。
“我是立翔以前在《光明日報》的同事秦海。”
哦,原來是在海城被她整辭退了的秦海。
林遇梵以前見過秦海照片,沒見過真人,真人看著比照片上要消瘦一些。
長得不難看。
趙之敖微笑著頷首:“秦主編是吧?立翔跟我說?? 過,你辦了一本雜志。”
秦海笑道:“是的,我之前委托立翔問過趙先生有沒有興趣投資。我跟人合伙做的這本雜志叫《問海》,才出了兩期,目前在圈子里的影響力還過得去。”
“我看過你的雜志,里面文章都不錯。不過嘛……”
秦海緊張起來:“不過什么?還望趙老板不吝賜教。”
趙之敖微微笑道:“里面有幾篇文章炮轟國民黨炮轟的太過。我本人國軍出身,上頭朋友不少,我不能因為投資你這個雜志,而得罪了朋友。”
秦海忙道:“這個我理解,我們寫那些文章也是順應時事,就像黃金和文物被盜,不罵不行。只要趙老板有方向,我們可以跟著你的方向改。”
果然是墻頭草。
林遇梵都不知道該怎么評價這人了。
誰知平時最不吃這一套的趙之敖,今天對這個秦海格外看重,“行啊,秦主編你先寫個計劃。”
說著他往后看了眼沈特,“你留一下秦主編的電話。”
秦海喜出望外,他沒想到竟然有希望談成合作,道謝后,忙去跟沈特互留聯系方式。
等上了車,林遇梵才提醒趙之敖:“秦海的哥哥是通日漢奸,他自己身上也不干凈,被《光明日報》開除了。”
趙之敖輕聲道:“我知道。”
既然他知道內情還愿意跟秦海接觸,說明他可能有其他目的,林遇梵識趣地沒再多說什么。
外面氣溫驟降,從佟家出來的時候還沒覺得很冷,回到趙家花園時,一下車,寒風襲來,冷得林遇梵打了個冷顫。
屋里的桂香聽見車響,已經拿了一個暖水袋出來,塞林遇梵手上。
“小姐,這天突然變冷了,我還擔心你們怎么還不回來。”
進屋后,林遇梵發現大家都聚在客廳聽廣播。
趙景秀站起身:“大嫂,廣播說,現在北區的室外溫度是1度!”
除了陳丹丹,大家臉上都喜氣洋洋的,氣溫驟降的那么厲害,說明真有希望下雪。
后面進來的趙之敖給她們潑冷水,“氣溫要零度以下,還要有雨水天氣,才能下雪。”
陳丹丹以為趙之敖是站她這一邊,她挑了挑眉:“對啊。就算零度以下,也不一定有雪的呀。”
誰知趙之敖話鋒一轉,又道:“但,瑞雪兆豐年,說不定1949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誰知道最后會不會下雪呢?”
趙景秀接過話題:“我有很強烈的預感要下雪,今晚我不睡了。”
大家笑她:“等會兒你就打瞌睡。”
王君瑤看了眼窗外:“都這么晚了,立翔那小子還沒回來。要真下雪,他不得堵在外面啊?”
趙之敖問:“他去哪兒了?”
王君瑤略有些不滿:“書娉把他叫去了,說是幫忙修收音機。一叫他就去,攔都攔不住。腦子缺根筋。”
趙之敖便沒再問,直接上樓去。
晚上睡覺前,他站在床前,看著那頂三番五次倒塌的蚊帳……
他干脆把蚊帳拆了。
林遇梵裹得嚴嚴實實從浴室出來,看他拆蚊帳,忙問:“你拆它干什么?”
“礙事。這天氣不會有蚊子。”
“怎么礙事了,還不是因為你愛用蠻力。”
趙之敖看著他女人:“我不用蠻力,你生氣啊。”
林遇梵打了他一下。
半小時后,原本凍得瑟瑟發抖的人,此刻熱氣騰騰。
他老毛病又犯了,關鍵時刻又停住,“你為什么不愿意冠我的姓?”
“我為什么要冠你的姓?”
“港城女人都冠夫姓!”
林遇梵氣得掐他:“我是中國人,中國女人不跟夫姓!你要喜歡冠你姓的女人,你娶個外國的!”
趙之敖正要反駁,林遇梵又道:“我們要是生了女兒,以后她跟她丈夫姓,你愿不愿意?”
趙之敖竟無言以對。
林遇梵被撩得渾身不自在,“來不來?不來你給我滾下去!”
就不滾下去!趙之敖捏著她的腰,撞得她靈.魂.出.竅。
這床鋪不知道牢不牢固,林遇梵擔心遲早有一天床也要塌。
第二天一早,還沒起床,聽見外面有聲響。
林遇梵披著睡袍拉開窗簾,只見外面白茫茫一片。
港城真他祖宗下雪了。
還是大雪!
第63章 妻管嚴
看著屋前的皚皚白雪, 遠處銀裝素裹的樹木,林遇梵實屬沒想到,港城下雪,還能下的這般大。
趙之敖就站在她身后, 已經穿好衣服, 披好大衣,跟晚上的禽.獸模樣, 判若兩人。
“清早雪更厚, 現在已經化了一些。你穿太少了。”他張開自己的大衣, 把她摟進衣服里,“快穿厚點。”
林遇梵對這場雪為什么印象這么深刻, 是因她上一世帶著大箱皮草來港,結果之后每年冬天都不冷, 當時港城的人都說是1949年這場雪提早預支了港城未來幾年的嚴寒。
“昨晚做了個夢?”她說。
“夢見什么?”
“我夢見北平解放了。”
趙之敖把她掰過來, 眼眸閃過驚喜, “什么時候?”
林遇梵不太記得是大年初二還是初三, 便只道:“就未來幾天。”
他將她揉進懷里,“不知道全國什么時候能解放, 到時候,我這邊輕松了, 我們一起出國玩一段時間,休息休息。”
林遇梵模棱兩可地說道:“應該不會很久了吧。”
趙之敖也沒細想,只道:“你這個夢來晚了那么幾天, 要是你們《萬象》第三期還沒出, 可以把北平解放的事, 放到《問米》專欄上,那米仙真成神了。”
林遇梵道:“不放也沒關系, 寫得多了,我怕國民黨盯上我們,我寫什么,他們防范什么,那本來是兩軍協商解放的,最后還可能變成解放不了,那啟不是更麻煩?”
剛才趙之敖也就是為了哄老婆高興,沒認真細想,就隨口一說的,他點頭:“嗯,小生腦袋空空如無物,不如夫人想的周到。”
林遇梵窩在他懷里,笑道:“你就適合自己說自己,要是我說你,你又得生氣了。”
那倒不至于,他每次生氣都跟這些無關。
趙之敖也不辯駁,只問:“你《問米》第三期寫的什么?”
林遇梵狡黠一笑:“一個謎語,讓大家過年猜去。測得準不準另說,但猜的準不準,那就要各憑本事了。”
“你這個方向選的對。以后除非必要,就只打啞謎,討論熱度會更高不說,準不準全看人心。真要解釋,你也有很大的自由空間。”他放開她,看了眼手表,“我要出去了。”
林遇梵問:“大雪封路,這怎么走?要等中午雪融化吧。”
“我是要出房門,去書房打電話。你快穿上厚衣服。”
剛好桂香敲門進來,趙之敖便先出去了。
“昨晚兩點多開始下雪,哎喲,那些本地的傭人也是可憐,一輩子都沒見過雪,高興的差點整宿沒睡。”桂香語氣里是滿滿的興奮。
林遇梵:“等會兒拿相機給他們拍照。立翔昨晚回來了嗎?”
“回來了,十點多就回了。大太太親自打電話去季家把他叫回來的。”
桂香拿了厚毛衣給林遇梵穿上,外面再披上大衣,她滿臉笑容地道:“小姐,我這次跟你買了200元‘除夕下雪’,剛才我算了一下,賺了差不多五百。等雪融了,我們就領錢去。”
林遇梵下注了一萬,不下雪賠率是1.6,而下雪賠率是3.2,所以,她能拿回3.2萬,凈賺2萬2千。
這對于她來說不算多么了不起的大錢,但也不是一筆小錢。
人家穆氏影業拍一部年度最高票房的電影,最后老板個人收益也沒她這次投注賺的多。
她很知足了。
至于為什么沒買更多,那是因為這算是跟天對賭,萬一這一世突然變天不下雪呢?她不能把身家都賭上了。
能小小賺一筆足矣。
下樓來,屋里屋外都很是熱鬧,人人臉上皆喜氣洋洋的。
趙景秀和林明哲在客廳逗狗,其他人則聚在一起聽廣播。
廣播里,男女播音員正在播報除夕大雪的盛況。
【本次寒流入港,一日之間,氣溫驟降15°,凌晨北區測得最低氣溫是零下攝氏3°,創有記錄以來的歷史之最。】
【因恐白天氣溫升高,加快融雪速度,大批市民冒著嚴寒到戶外玩雪,更有市民驅車前往山區賞雪。全城百姓沉浸在喜氣洋洋的冬雪節日氛圍中,更有市民在接受采訪的時候感嘆,這是千百年難遇的盛況,不能錯過。】
【往年寒流侵襲之時,棚戶區居民多有凍死凍傷的事例,昨日富豪紳士趙之敖林遇梵夫婦給棚戶區居民送去大量抗寒物資和食物,目前棚戶區尚未有凍傷報告,棚戶區居民手寫橫幅感謝趙之敖夫婦讓他們平安度過這次的暴雪嚴冬。】
【今天最熱鬧的地方,當屬博.彩公司的投注站,因《萬象》雜志的米仙提前預測港城除夕下雪,本次參與投注的人數達到了前所未有之數量。下注‘除夕下雪’的金額總體較少,但人數卻比下注‘不下雪’的多了將近一倍,而且多為普通市民,博.彩公司戲稱,這是一次劫富濟貧的新年慈善活動。】
耿冬萍看見林遇梵下來,忙笑著打趣:“大少奶奶,我們都是被濟貧的對象,哎呀,我們買少了。”
五嫂戴茹音也道:“據說很多有錢人偷偷背著太太下注買大買特買‘除夕不下雪’,我們賠率這么高,全依賴他們的貢獻!真是笑死人。”
林遇梵笑道:“我們確實買少了,早知道買200的。”
大家笑著說早知道應該集資買夠1000。
趙景秀不時看向樓梯口,小聲嘟囔:“跟我打賭的人不敢下樓了。”
她母親警告:“馬上過年了,你可不許沒規矩亂說話。”
“是她自己拉著我要賭的。”趙景秀微微噘嘴,說完她又怕自己媽媽生氣,又道:“媽你放心,看在大哥面上,我不會真讓她跪,也不會叫她小狗。”
然后放小聲音:“私底下叫幾聲小狗總可以吧?狗狗!來!狗狗!”
在她老媽開聲之前,趙景秀逗起了旁邊的小狗。
小狗瘋狂搖著尾巴沖著趙景秀玩鬧著。
大人們也都只無奈會心一笑,不好再說什么。
*
王君瑤敲開趙立翔的門,進去后,催他起床:“快起來,再不起來,外面的雪都要化了。”
昨晚半夜就知道外面在下雪的趙立翔,窩在被窩里不愿意起來:“海城幾乎每年都下雪,有什么好看的。”
“昨晚你怎么在季家呆到那么晚?”
趙立翔:“幫季書娉修收音機,修好后,吃了碗雞絲細面,我都下樓準備回家了,你還特意打電話來催。”
王君瑤:“別說媽媽沒警告過你,你大哥給你介紹了船王家的徐小姐,你就該跟季書娉保持距離……”
還沒睡醒的趙立翔不耐煩:“我大哥什么時候給我介紹徐小姐了?人家徐小姐也沒那個意思,我們就普通同事。我跟季書娉也是普通同事。媽你就別多想了。”
“你是豬腦袋啊?你大哥做得這么明顯,給你機會了,你還不好好把握?”王君瑤心口疼。
“我心如止水!”趙立翔把被子拉過頭,不想聽。
氣得王君瑤隔著被子打了他一下,“趕緊起來,過年又一大歲了,還不結婚生孩子,不知羞恥!”
*
吃了早飯,家里開始準備午餐和晚上的團圓飯。
林遇梵上樓在起居室取暖,她今天不打算出門,只給孫敬喜打了個電話,約她明天來打牌。
剛打完電話,林遇武來了。
林遇梵問他:“劇組昨天說要殺青結果沒拍完,現在怎么樣了?”
林遇武道:“我剛跟顧慧玲打了電話,他們還有一個戶外鏡頭要補拍,正好遇到下雪,他們借著雪景去拍完,沈導一大早就帶著攝制組進山了,估計中午能回來,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殺青。”
“沈導他們實在太拼。對了,給攝制組的過年禮物都準備好了嗎?”
“禮物和工錢都準備好了,中午發放完畢,攝制組正式解散。沈導說明天開始剪片。”
林遇梵:“你讓沈導明天大年初一在家好好休息,晚一兩天上映沒關系的。”
林遇武笑道:“我勸勸,他很倔強,不聽勸的。我今天來是要說兆陽印刷廠的事。價格12萬,他們不愿意再降了。如果沒問題,今天簽合同,付六萬,剩下六萬我跟他說了,正月十五之前,按照傳統我們不會往外付款,他們同意十五之后結算尾款。”
兆陽印刷廠之所以賣這么貴,是因為它在市中心,而且有一塊面積不小的空地。
林遇梵問:“我們還有多少錢?”
林遇武:“我們手上還有17萬左右,買印刷廠是綽綽有余的。”
馬上林遇梵還有博.彩公司的三萬多入賬,元宵節前后有電影要上,應該會有不少的票房收入,手上的資金不會斷,林遇梵點頭:“那就定下來吧。年后把那塊空地整理好,加快速度建成至少三層樓高的大倉庫,囤紙漿。”
“還囤啊?”林遇武擔心道:“我們現在囤的紙漿夠多了。后年我們都用不完的。”
“你聽我的,囤就是了。”
林遇武沒轍,妹妹是老板,妹妹說了算,他只好答應:“幸好這些紙漿就算放壞了也沒事,造成書紙一樣用,你若是這么讓我囤糧食,我還真不敢囤。”
*
市中心的雪,中午全化了。
山上的挨到晚上,還能看見一些白霜。
屋外融雪到處濕噠噠的,濕冷嚴寒,比下雪時還要刺骨。
趙家花園里的年夜飯,五點多就開席。
章艾明依然稱病沒有出席團圓飯。
陳丹丹扭扭捏捏下樓來了,趙景秀倒是聽她母親的話,沒找陳丹丹麻煩。
但陳丹丹自己不好意思,趁著沒人,偷偷塞給趙景秀一個大紅包。
趙景秀收下新年紅包,挑了挑眉,跟陳丹丹心照不宣一笑,這事就這么算了。
互不為難,免得過年被趙之敖教訓。
團圓飯期間,大家先舉杯互祝新年快樂,隨后又敬王君瑤新年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席間,王君瑤小聲提醒兒子:“給你大哥大嫂敬酒。”
趙立翔這才舉起杯:“祝大哥大嫂新年快樂、天天開心、四季平安、財源滾滾、心想事成……”
大家都被趙立翔的順口溜給逗笑了。
“新年快樂。”林遇梵舉起酒杯小酌了一口。
趙之敖也喝了一小口放,等下酒杯后,他才說:“今天是我婚后第一個除夕,都說成家立業,是人生最重要的一步。我既已成家,且作為一家之主,從現在開始,我們要做一點改變。”
眾人齊齊看過來,都好奇是什么改變。
趙之敖:“家里上上下下,對我和遇梵要改稱呼。我以后不再是大少爺,請改稱先生或老板;而遇梵也不再是大少奶奶,她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家中應該稱呼她為太太。”
稱呼趙之敖為大少爺,林遇梵為大少奶奶,原本來自于海城老五房的沿襲。
但港城的趙家花園不是趙家老五房,而是趙之敖和林遇梵的家。
趙之敖這話一出,就像一盆冷水潑在王君瑤頭上。
雖然趙之敖說的這番話看似跟她沒關系,實則是削弱了她作為老五房大太太的家庭地位。
王君瑤原本是這個家的大太太,現如今稱呼一換,她則完全變成了趙之敖林遇梵的附庸,這大過年的,讓她怎么笑的出來。
就連趙立翔也不一樣了,不稱呼他為二少爺,那他在這個家何以立足?
這事林遇梵也很意外,趙之敖沒有提前跟她通氣,但她明白趙之敖這么做是為了以后跟趙立翔兄弟分家做鋪墊。
要提前讓他們明白自己的身份。
耿冬萍最通透,她拉著陳丹丹第一個舉杯:“我和丹丹敬先生太太一杯,今日辭舊迎新,明日新春大吉。”
大家都舉杯改口。
只有趙立翔依然沒心沒肺,笑問:“大哥你不叫大少爺,那我也肯定不叫二少爺了。那我豈不是升級為二爺了?”
“下人們敬你一聲二爺,是對你客氣。”趙之敖說完瞥他一眼,繼續道:“云屏山4號別墅,我買下來了,等你以后結婚,就搬過去住。”
云屏山4號在這山下拐一個彎的位置,跟云屏山5號的趙家花園直線距離也不過百米。
那別墅雖然沒有趙家花園好,但也絕對是個頂配的豪宅。
王君瑤多少有些欣慰,起碼給了套豪宅,到時候分家肯定還要分其他財產的。
不能什么都不給他們。
但一細回想,趙之敖好像只說讓趙立翔婚后搬去住,沒說把云屏山4號的產權給他。
王君瑤思緒很亂,又不好問,就只尷尬笑道:“立翔這永遠長不大的樣子,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能結婚呢。誰家姑娘能看上他這樣的。”
趙立翔頗為自信:“我只是不想結,我要想結,明天就能領結婚證。”
“誰啊?”趙景秀好奇問,“二哥,你要跟誰領結婚證?”
趙立翔:“假設。聽不懂嗎?假設!”
趙景秀吐了吐舌頭:“吹牛皮!”
除了王君瑤心情不好,這頓飯下來,其他人都很高興,畢竟作為一家之主的趙之敖在團圓飯后給每人封了一個大紅包。
誰拿了錢能不高興呢。
吃了飯林遇梵在屋里裝大年初一發的新年紅包,都是五塊的利是,給傭人門衛的。
另外還包了十塊的、二十塊的、五十塊的……最多的一百塊,是準備給身邊人的。
桂香和紅玉換了新衣便提前來給林遇梵拜年。
林遇梵不讓她們磕頭,還另外每人給了一百的利是。
這比得上她們兩個月工資了。
等紅玉出去,桂香笑道:“我跟著小姐來港城過上好日子了。”
林遇梵也很欣慰,上一世沒給到桂香好生活,這一世,總算沒辜負她。
“等你以后想要結婚了,我給你辦嫁妝。”
桂香搖頭:“我才不要結婚,我跟紅玉約好了,我們要跟家里那幾個老傭人那般,梳起不嫁。”
林遇梵倒也不覺得一定要結婚才好,她道:“以后還可以慢慢考慮,想清楚了就行。反正有我一口飯吃,肯定也有你一口。”
這話讓桂香聽了,渾身暖洋洋的,她輕聲道:“大太太今天不高興,無緣無故罵了蕙蘭姐姐一頓,把蕙蘭姐姐惹惱了,使喚不動,她又給蕙蘭姐姐包了個新年大紅包。”
林遇梵“噓”了一聲:“這種話不要亂傳。”
“知道,我就跟你說。還有紅玉。”
晚上打麻將迎新年,家里分了兩臺麻將,趙之敖難得有空跟她們一起打牌。
他坐林遇梵對面,夫妻兩個每次胡的牌都能杠上,還每次都是趙之敖不識趣搶林遇梵的,大過年的把她氣得心情也不好了。
“明知道我胡什么牌,你還故意跟我一樣!”林遇梵還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當眾數落趙之敖。
趙之敖跟她們玩這種小錢,哪里有花這么多心思,他小聲賠禮:“純屬意外!”
輪到他摸牌,摸起一個“五萬”,剛好他自己已有三個“五萬”,是暗杠,但一看老婆那犀利的眼神,他想了想還是算了,把摸起的“五萬”打了出去。
這一盤到最后是流局,林遇梵閑看大家的牌:“還有三個‘五萬’在哪里?”
一看全在趙之敖手上。
林遇梵質疑:“你為什么不杠?害我還以為底下還有三個‘五萬’。”
趙之敖舔了舔唇:“我杠了你又生氣。”
林遇梵無語笑罵:“你還說你不是故意的!你老老實實杠了,我知道沒有五萬,我就換牌了呀。你故意不杠。趙之敖你能不能正常打牌?”
趙之敖認錯:“知道了,絕對不會有下次。”
這夫妻倆耍花搶,你一言我一語,搞得同臺打麻將的耿冬萍和陳丹丹面面相覷。
她們才知道,原來在外說一不二的閻羅王是妻管嚴!!
當然她們不知道,妻管嚴在床上是另外一面的閻羅王。
*
大年初一這天,趙立翔難得起了個大早,跟老媽哥嫂拜年后,就拿著相機跟一個攝影師同事到山上采風,差不多傍晚才回來。
回家吃了晚飯,他陪林明哲放煙花,快八點接到季書娉的電話。
“今天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你都不在家,你去哪兒了?”季書娉的聲音聽著有些虛弱。
趙立翔問:“你怎么了?生病了?”
“有點發燒。”
“快讓傭人給你拿退燒藥。”
季書娉咳嗽了幾聲:“昨天吃了年夜飯,我就給他們都放假了,現在家里只有我一個人。”
趙立翔頓覺無語:“你怎么能那么心軟讓傭人都放假了呢?你吃飯了沒有?”
季書娉可憐巴巴的說:“中午吃了昨天的剩飯。”
趙立翔倒也義氣:“那你等我一會兒,我去給你買藥,你要不要喝粥?”
“喝點粥也行,不過大年初一,應該沒有地方可以買粥。”
“這你就別管了。”
半小時后,趙立翔拿著珍寶齋的雞肉粥和退燒藥來到季家。
季書娉給他開了門,她整個臉都熱得紅撲撲的。
“快快快,你先回房休息,你這屋子太冷了。”趙立翔把大門關上,“你怎么能讓傭人們都放假回家了呢?”
“每個人都是想回家跟家人過年的。我自己沒有家人了,他們有。”說著季書娉眼眶紅了。
趙立翔也不會安慰人,只能拍拍她的肩膀,“早知道,讓你來我們家過年了,我媽又喜歡你。我們一屋子人很熱鬧。”
“那當然不行,我帶著孝去你們家過年不吉利的。而且,我這幾天都要給我爸爸和哥哥燒紙。”
進了季書娉的房間,趙立翔給她弄粥,“先喝點粥,再吃藥。”
季書娉喝了一碗粥,然后吃藥,可能是西藥起了作用,她迷迷糊糊的想睡覺。
“立翔,你能不能等我睡著了再回去?”
趙立翔答應:“好,等你睡著了我再回去。反正我在家也沒什么事做。”
誰知她睡沒多久突然嗚嗚哭起來,把坐在旁邊看書的趙立翔給嚇了一跳。
后來才知道她是做夢,季書娉撲在他身上哭的不能自已。
“就算我爸死有余辜,我兩個哥哥又有什么過錯呢?特別是我二哥,他只是報社的一個小小編輯,他有什么錯?他們為什么要殺了我二哥?!”
趙立翔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好。
等她徹底睡著了,他才回家去。
*
新年期間,《萬象》雜志第三期賣斷貨。
過年也沒辦法加印,倒是趙家的電話快被打爆了。
眾人都想知道,第三期《問米》專欄里的對話是什么意思?
《問米》專欄的內容是這樣的:
【問米:新年有什么熱鬧事嗎?】
【米仙:三的倍數。】
很莫名其妙的對話,反倒激起眾人一輪又一輪的熱議。
有人猜測會不會跟彩票的結果有關系?
還有人猜測會不會跟賽馬有關?
林遇梵一律回答不知道不清楚。
而趙之敖也幾乎沒怎么出門,每天在家打打電話,打打麻將,被老婆罵兩句,也好不快活。
上門拜年的人倒是絡繹不絕,眾人著了魔似的,都在討論“三的倍數”。
大年初三北平解放,大家又都懷疑,米仙說的是不是這件事?
初三的“三”也是三的倍數。
但沒人敢肯定。
有人堅持肯定跟彩票有關。
年初四這天清晨,趙之敖坐在章艾明屋里,屋里拉著窗簾,只開了床頭燈,章艾明最近真感冒了,窩在床上沒起來。
趙之敖道:“我通過關系攔截了肖則鵬的所有信件,這半個月以來,完全沒有從重慶寄給肖則鵬的信。所以我可以斷定,這就是一個他們想要抓內鬼的圈套。”
章艾明恍然大悟:“應該是的,最近聯系不上荊棘,他可能被懷疑上了,不敢輕易聯系我們。如果那封信件是個圈套,那我的身份應該還沒暴露。”
趙之敖搖頭:“不一定。”
他現在懷疑季書同死之前給季書娉留了信號。
當時他讓人攔截了季家所有的來往電報和書信,他以為季書娉不知情,現在看來未必。
兄妹倆可能有其他聯絡途徑也說不準。
趙之敖沒有跟章艾明多解釋,只道:“你還是繼續裝病,可以隨機應變,必要的時候還能詐死離開。”
章艾明點頭答應了一聲:“現在有一個重要任務要完成,我本來是想叫楊柳去找荊棘的,但怕如此一來,荊棘就露餡了。我想我還是得親自去完成任務。”
“什么任務。”
“北平解放前夕,北平銀行行長鐘鼎輝帶著三十多萬的美金、重要文件和印章叛逃了,據說昨晚飛來港城,這件事應該是保密科或者駐港辦的人在接洽和保護他的人生安全。”
趙之敖問:“我們任務是什么?”
章艾明:“奪回相關重要文件和印章,至于鐘鼎輝和那三十多萬美金,就算了。”
趙之敖想了想,“這件事就你和楊柳兩個人恐怕難辦。明天駐港辦舉行春茗晚宴,我和遇梵會去參加。我想想辦法,確定好鐘鼎輝的住處,接下來就好辦了。”
大年初五晚上,趙之敖和林遇梵盛裝出席駐港辦的春茗晚宴。
第64章 槍殺
大年初二開始氣溫漸漸回暖, 到了初五,這港城天氣已經溫暖如春。
只是山上的樹木草地經過嚴寒侵襲,大多枯萎。
趙家花園也不例外。
整片草地漸次枯黃,其他不耐寒的植被也大多凍死或凍傷, 異木棉和鳳凰木因提前做了防寒保暖措施, 倒還蒼翠如初。
初五開工迎財神,林遇梵一早去了出版社。
因是年后第一天上班, 她給員工們都準備了開工紅包。
她剛踏上二樓, 坐在最外面的阿棠耳朵尖, 他分辨得出林遇梵的高跟鞋聲響。
阿棠先站起來,大聲笑道:“社長, 新年好,恭喜發財!”
阿棠這一聲吆喝, 屋里其他人都擠了過來, 一個個嘴巴抹了蜜似的。
“社長新年發大財!”
“社長, 新年快樂, 紅包拿來!”
“社長社長,春風送暖入屠蘇, 紅包拿來更幸福!”
林遇梵被大家逗笑了,“大家都新春如意!”
林遇梵雖是第一次作為老板發開工利是, 但她上一世在港城做過打工人,她深知其中套路。
大家一窩蜂涌上來要紅包,老板要是沒經驗, 伸手的都給, 那到最后不知道誰發了, 誰沒發。
有些調皮的拿了紅包收起來,又伸手要第二個第三個, 導致最后有的拿了好幾個,有的沒有,那就很尷尬了。
林遇梵手上握著紅包,笑著說:“坐回自己位置上,我來發。”
跟林遇梵一起來的林遇武也大聲提醒:“大家在位置上坐好,坐好了才發紅包。”
涌過來的眾人,趕緊坐回自己的辦公位上。
林遇梵親自拿著紅包一個個發過去,員工們笑嘻嘻地說著各種賀詞。
收紅包的高興,發紅包的也歡喜。
剛好卉巖最后進來,大家又逗她紅包:“卉巖主編,恭喜發財!”
“恭喜發財,恭喜發財。”卉巖兩手一攤,“我離婚人士,不發紅包。”
眾人笑著讓她趕緊再找一個。
發完紅包,各部門的領導圍坐在林遇梵辦公室簡單溝通接下來的工作。
大家過年都吃胖了,除了卉巖。
卉巖抱怨:“我從來不知道家里有這么多親戚。大年初二全跑我家來吃飯,一個二個都想問我米仙的事,我說無可奉告。”
王牧尋捏著自己臉上的肉:“紅姐每天換著花樣做菜,我真胖了好幾斤。”
卉巖好奇:“你在紅姐家吃飯怎么給錢?”
王牧尋:“比外面吃便宜,而且還衛生。”
陳主任進來了,林遇梵端著茶杯過來,坐下后說:“先聊雜志的事吧。”
王牧尋翻開筆記本:“第三期大年初一就賣脫銷了,阿勇找印刷廠加價印了5000冊,今天投入市場,據說一早就被圖書商全部訂購一光。”
陳主任點頭笑道:“《萬象》第三期應該會有不小的盈利,這是完全出乎意料的,新年開門紅,好兆頭。”
卉巖打趣:“我們剛才算了一下,雜志稿費是固定的,后面加印的就算印刷廠加價了,每本都還能賺4毛錢,一口氣印5000冊,也就是賺兩千,我們要賣2萬冊三毫紙小說才能賺兩千塊錢!做雜志可比我們三毫紙小說賺錢多了。”
王牧尋不是個謙虛的人,他道:“我們的目標是每期賣2萬冊以上。”
那就是每期至少賺8000元,一個月兩期,那就是一萬六!
這個目標不好實現。
卉巖搖頭:“不是我潑你冷水,太難了!而且你們一個月只能出兩期。我們不一樣,我們可以出10本、20本的三毫紙小說,而且只要出了暢銷小說就有可能不斷加印。而雜志呢,靠什么一直維持高銷量?你想過沒有?”
卉巖說的問題,正是林遇梵要提的,她說:“《萬象》現在有一個比較大的問題,就是目前的熱度和關注度很大一部分都是來自《問米》專欄。而這個專欄又嚴重依賴‘米仙’這個人,這是有問題的。”
王牧尋知道問題所在,“確實是,我們作為文學時事雜志,依賴一個玄學專欄起家,后面很有可能會難以為續。”
林遇梵捧著熱茶杯,道:“所以我們必須做出自己的特色來,而且是長期穩定的特色,米仙是我們的一個吸引點,沒有米仙,讀者也能繼續買我們的雜志,這才是最重要的。”
王牧尋快速拿筆記下,“我過年的時候有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也已經有些想法,但還不成熟,等忙完第四期的稿子,我整理一下。”
林遇梵:“好!卉巖,說說三毫紙小說的情況。”
卉巖翻開本子:“我們這邊有三部小說要加印,特別是《黃金大劫案》完全脫銷了,至少要再印50000冊以上。戰?? 友們,是五萬冊!要分幾批下單。”
林遇武非常捧場地鼓掌:“厲害了!厲害!”
卉巖笑:“主要是你妹妹厲害!”
林遇武:“你們都厲害!當然我妹妹最厲害。”
大家笑。
卉巖繼續:“接下來2月份計劃印8本三毫紙小說,但是目前印刷廠的情況就是,除非加價,不然正常排單,連我們的三分之一要求都印不出來。”
說到印刷廠的問題,林遇梵問林遇武:“兆陽印刷廠那邊怎么樣了?”
林遇武翹著二郎腿:“印刷廠昨天已經開工,單量嚴重不飽和,但這幫人不服管,我需要幾天時間重新整頓一下。”
林遇梵微微蹙眉:“怎么不服管?”
林遇武解釋:“廠里是原來老板的姻親在管事,因對方長期壓榨勞工,導致底下人意見很大。”
“這種人直接把他炒了,沒必要留著。”
“直接炒他還不行,技術骨干都是他的人,炒了他,萬一他把人都帶走,印刷廠就沒辦法正常開工了。”
這確實是個頭疼問題,林遇梵正想問她五哥怎么解決,林遇武已經說了:“我有法子,不過需要幾天時間。到時候肯定優先印刷我們自家出版社的訂單。”
等開完會,人散了后,林遇梵問五哥是什么法子。
她五哥做事向來比較瘋,她怕他不按照規矩辦事。
果然,林遇武說:“原老板的這個姻親是個賭鬼,我找人搞他,讓他知難而退,自己辭職。”
林遇梵提醒:“你這樣容易落人把柄。”
“你當你五哥是傻的呀?我不會自己出面,我做事你放心,再瘋我也是有度的。再說了,我又不是真瘋。”林遇武跟她保證不會出事。
林遇梵叮囑了幾句,才又道:“昨天顧慧玲打電話給我,說初七可以去影院看《黃金大劫案》的初剪,你叫上男主角一起。”
“好。我叫他。”
從出版社出來,林遇梵去做了一個頭發,準備晚上參加駐港辦春茗晚宴。
*
《港明日報》初五全面上班后,壓了幾天的工作多到飛起。
徐影兒和趙立翔一組搭檔做新專題,兩人忙到中午都差點忘記吃午飯。
季書娉今天也忙,差點過飯點她才來找趙立翔,“那天晚上你手表落在我家了。今天出來匆忙,忘記給你帶來。”
趙立翔有好幾個手表,所以不見一個他也不著急用,“你怎么樣了?感冒好點了嗎?怎么不多休息幾天?”
“好差不多了。我有好幾個廣告要跟,不敢請假。”說著季書娉咳嗽了幾聲,“走吧一起吃飯。影兒,一起。”
徐影兒默默聽著他們聊天的內容,非常識趣地搖頭:“我約了人在外面吃飯。”
趙立翔沒心沒肺地提醒徐影兒:“那你還不快點,都十二點半了。”
等去了食堂,吃飯的時候,季書娉問他:“你晚上有什么安排嗎?”
“沒啥安排,怎么了?”
“最近上映的《情恨奈何天》我還沒看,要不要一起去?”
趙立翔擺手:“我不愛看這種愛情電影,我勸你也別去,感冒就應該多在家休息。”
季書娉:“……”
等抬起頭要說點什么,發現趙立翔跟后面一桌的攝影師興高采烈地熱聊,他們在約下次要換一個地方采風。
氣得季書娉想要當場掐死這個豬腦子趙立翔。
*
國民政府駐港辦春茗就在駐港辦事處附近的四季大飯店一樓宴會廳舉行。
趙之敖和林遇梵盛裝出席。
這次春茗為了感謝港城捐款的富豪,廣州來了不少國民黨高官,其中職務最高的,當屬政務院的副總理,跟他同行的還有邱處長等人。
趙之敖林遇梵剛到現場,在門口迎賓的高主任就迎了出來。
“趙老板趙太太,新春大吉!你們真是太賞臉了,感謝感謝。”
林遇梵微笑點頭:“高主任新年好呀,好久不見。”
寒暄之后,高主任喊莊子光,“莊副主任,你在這邊迎接一下客人,我帶趙先生趙太太進去。”
原本在跟其他客人聊天的莊子光忙過來。
莊子光上次被趙之敖打傷手臂之后,現在看見趙之敖,心底多少有點不舒服,但面上的禮貌不敢有絲毫怠慢。
進了宴會廳,一路都有相熟的好友來跟趙之敖打招呼。
高主任直接把他們帶到最里面,介紹給曾副總理。
曾副總理跟趙之敖認識,上次元旦招待會的時候,他們就見過。
寒暄幾句之后,曾副總理看向林遇梵:“趙太太久仰大名,我今天早上剛下火車,他們就遞給我一本書,說是港城最火最暢銷的小說,還是根據我們那個失竊案子改編的,說來慚愧,您這改編實在精妙。”
林遇梵笑道:“我就是為了蹭這個輿論的熱度,瞎寫的小說,之敖看了后,說我寫的像古代江湖故事,一點都不真實。還希望曾副總理不要覺得冒犯才是。”
趙之敖應和道:“文筆是很好的,故事是很懸浮的,比水泊梁山還要懸浮。”
曾副總理笑道:“不不不,趙太太小說寫的好,不然不會有這么轟動的效果。我也絕對不會認為這是冒犯。我今天還看了好幾家報紙上罵我們的文章。我們這一屆政府總體是很寬容的。做的不好就應該罵。像前天北平丟了,如果報紙上都是喝彩聲,那才是可怕的。可見,大家還是把我們當做自己人。”
這位副總理很能自我調節,來了港城就能馬上適應港城的媒體輿論風格。
聊了會兒,趙之敖和林遇梵便在自己的座位上落座,坐他們旁邊的是徐愛舟夫婦。
彭司長和彭太太過來打招呼,他們夫婦簡直是上流社會各種宴會的“混子”,哪兒都有他們的身影。
因彭司長是前外交官,現在是慈善機構負責人,彭太太又長袖善舞,什么話題都聊得來,就連林遇梵都愛跟她聊天說話。
彭太太介紹了好幾個闊太太和富家千金給林遇梵認識,這些人都拿著《黃金大劫案》來找林遇梵簽名合影。
林遇梵笑道:“晚上合影,照片會不會不清晰?”
“沒關系。這里光線好,應該可以的。”
等拍完照,坐她旁邊的徐太太跟她攀談:“趙太太,聽說《黃金大劫案》電影后天可以看片了,我們說想去看么,沈導演不同意,他說要等你審片沒意見了,才能給大家看。”
林遇梵:“我也還不清楚電影拍成什么樣子呢,如果不出意外,元宵節前會上映。”
“我們好多人都迫不及待想看了。”
圍過來的人,又聊了很久除夕下雪和第三期《問米》專欄里那個“三的倍數”。
其實大家主要是想知道,“三的倍數”是不是跟賽馬有關嗎?
林遇梵當然只能微笑著表示,她也不清楚。
宴會開始,領導們逐個發言。
總體是感謝港城社會各界對民國政府的支持,并說南方跟北方不一樣,南方是國民政府的根基。
從前孫總理就是從廣州一路往北打下來的江山,現在他們退回廣州,重整旗鼓,在眾商界和人民的支持下,將來他們還是要打回北方去。
莊子光站在一邊不時看著宴會廳里的諸多客人,眼神不時看向被人群圍著的趙之敖夫婦。
趙之敖有錢,也舍得到處捐錢,走到哪兒都是座上賓。
不服氣不行。
董玉山走來,附耳跟莊子光說話。
“主任,港興紙廠有動靜。”
莊子光跟董玉山走到門邊上,問:“什么動靜?”
“突然來了兩輛空車,進院子后,那兩輛車直接開進了新建的倉庫,紙廠還把院子里的大燈都關了。”
“空車進來?”
“是的。我們通過望遠鏡看見他們在院子里打開了車廂門,里面是空車,后來院子的燈就關了,很詭異。我們的人去扒墻頭,從倉庫門縫發現他們從地下室里抬出好多木箱子。要好幾個人才能抬一個箱子,那箱子非常沉。我聽他們描述,那些木箱很像我們之前丟失那批黃金的箱子。”
這個時間點很敏感。
因重要領導來港,特務隊和保密科的人今天幾乎都在春茗現場做安保工作,必然對港興紙廠那邊的監視有所放松。
董玉山:“看來那批黃金真的就在港興紙廠,他們可能想借著我們的注意力都在春茗晚會的機會,乾坤大挪移,趁機把黃金運走。”
似乎有點道理。
但現在港城警方只剩下一組6個人幫忙尋找黃金,而這6個人還是輪班制,就董玉山帶著三個警察過去港興紙廠執行任務,很可能剛進去就被搞死了。
莊子光想了想,“這邊有重要領導要保護,根本抽不出人來。”
董玉山早想過這個問題:“鐘行長那邊保護的人手能不能抽調一部分過來,一個行長而已,沒那么重要吧?”
莊子光躊躇片刻,“你抽一半人去。速戰速決。”
董玉山認為太少:“抽一半也就6個人,我擔心不夠。能不能這樣,讓鐘行長在公寓里呆著哪里都不要去,派去保護他的13個人,我抽10個人走,那也還有3個人保護他安全。他只要不出門,有三個人保護是完全足夠的。最多也就三四個小時的時間,我們完成任務就回來了。”
見莊子光還猶豫,董玉山又道:“主任,這次黃金要是被他們運走,后面想要再有線索,就難了。”
莊子光:“抽9個人去港興,留4人保護鐘行長安全。”
“是。”董玉山快步出去。
莊子光又叫來肖則鵬,囑咐他今晚盯著趙之敖,看看他都跟誰接觸。
黃金今晚運走,趙之敖很可能會跟某些共.黨交接。
王六鄧寬和龍井等人被肖則鵬盯上之后,再也沒有被安排執行機密任務,他們今天只負責招待媒體記者。
領導致辭完畢,正式開席。
高主任帶著幾個領導到趙之敖這一桌敬酒。
這一桌都是港城最有錢的主兒。
曾副總理感謝大家為國慷慨解囊,眾人非常給面互相碰杯。
他們這一桌人來人往不斷有人來敬酒,里面夾雜著眾多林遇梵的書迷。
林遇梵知道,這里面很多都是慕名喜歡的,以拿到她簽名為榮的。
但她也不好揭穿,都是圈子里的人,互相賣個面子很正常。
眾人圍著林遇梵聊天的時候,趙之敖借機上了個洗手間。
進了男衛生間,打開第三個廁格門,進去后,周圍掃了眼,目光落在角落的水管處。
伸手塞進水管后方,從上往下,在腳踝高的位置,發現了一張用膠布沾在上面的紙片。
取下來一看,上面寫著“祈安公寓301房”。
這是荊棘留給他的信息。
剛才一進來,他趁人不備,給荊棘遞了個信,詢問北平銀行行長鐘鼎輝的消息。
這地方跟下午沈特查到的信息基本吻合。
沈特查到了鐘鼎輝住在祁安公寓,但不知道是哪個房間。
快速把紙片撕碎,沖進了廁所。
趙之敖從洗手間出來,剛好看見肖則鵬就站在不遠處。
這姓肖的從他進來就一直盯著他。
趙之敖當做沒看見,而是走向高主任,跟他聊了幾句。
晚宴八點多就陸陸續續散了,趙之敖和林遇梵沒像往常那樣提早走,而是堅持到了最后。
快九點,從四季大飯店出來,上車后,趙之敖說:“剛才沒怎么吃東西,我們去吃點東西。”
這種宴會就沒有吃飽的時候,林遇梵問:“去哪兒?”
“去吃大排檔怎么樣?干炒牛河,再來碗生蠔雞粥。”
林遇梵也想吃,“可以!”
他們一行人開車去了一家老字號勝記大排檔。
點了幾個招牌菜,魚要自己挑選,趙之敖便親自去挑。
“我順便上個洗手間,你坐在這兒等。”
“好。”
林遇梵坐在街邊的位置,洗刷好碗筷,剛好旁邊有個小孩兒,她就坐在那兒逗人家小娃娃玩。
肖則鵬帶著個兄弟暗中開車盯著趙之敖,看著他們在勝記大排檔點菜。
他讓臉生的兄弟下車去盯著,“看趙之敖都跟誰接觸。”
*
篤篤,篤篤篤!
港興紙廠的大門被敲開。
工人打開門看見外面站著三個警察和一群手里拿槍的人。
“皇家警察循例檢查。”
鐵龍聽見聲響,拿著手電筒從倉庫出來。
“怎么了?怎么又檢查?!”
走在前面的警官大聲道:“把燈打開,配合檢查。”
鐵龍:“我們電路壞了,開不了燈。”
董玉山不想浪費時間,他下命令:“搜!”
眾人直接往新建倉庫涌去。
鐵龍大聲叫嚷:“你們這是干什么?!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沒人搭理他。
董玉山來到倉庫,發現兩輛車停在倉庫里,工人們正在鎖車門。
特務隊的一個麻子一把將工人扯開,打開車門,發現車廂壘滿木箱。
那麻子頓時欣喜如狂!
“董隊!你快來看!”
這些人都是后來從廣州調來的特務,都沒見過丟失黃金的木箱長什么樣。
看見這么多跟傳聞中描述相似的木箱,還都帶著鎖,當然是驚喜過望。
麻子跳上車,用力提那箱子,箱子不大,但麻子用盡全力,那箱子卻紋絲不動。
這么沉,不是黃金,是什么?
肯定是!
當即拿家伙撬鎖。
鐵龍擠進來,警告:“哎,你們不要開!不能亂開,都是配套的!”
他們哪里聽鐵龍的警告,董玉山警告他:“你在這兒不要動。自有審你的時候。”
鐵龍看著他們,真是一臉莫名其妙。
吧嗒。
木箱被撬開。
揭開箱蓋,發現里面是一個不銹鋼容器,上面寫著“有毒”、“危險”等字樣。
故弄玄虛吧?
麻子和董玉山互相看了眼,麻子擰開了不銹鋼容器。
本來滿懷希望的,頓時傻眼了。
只見里面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瀝青還是什么東西?
“你這是什么?”
鐵龍:“汞!水銀!有毒!趕緊蓋上,會揮發!”
麻子還不愿意放棄,他拿了一根棍子伸進去攪拌。
里面確實沒其他東西。
“蓋上!快蓋上!”麻子不得不把不銹鋼蓋子蓋上。
董玉山他氣得差點臉都綠了,包裝這么好怎么會不是黃金呢?
他質問:“水銀你用木箱裝干什么?”
鐵龍:“我們水銀是不銹鋼容器裝的,放木箱里只是為了方便搬運。”
董玉山和麻子等人不甘心,一箱一箱開過去,發現全都是水銀。
那警察走過來問:“這么大批量水銀怎么會在你們紙廠里存放?”
“這些水銀是我們老板另外一家工廠,燈泡廠的原料,之前燈泡廠倉庫放不下,暫時寄存在這里。難道這也犯法嗎?”
眾人啞然!
只能灰溜溜地打算撤走。
鐵龍帶人攔在門口:“你們把我們的木箱都撬壞了,不能就這么走!”
*
菜陸陸續續上了,林遇梵給兩人各舀了一碗粥,正想趙之敖怎么還沒回來,他手里拎著瓶米酒從里面出來了。
“怎么還喝酒?”
趙之敖聲音微微有些低沉:“想喝。”
坐下后,他快速吃了幾口干炒牛河,隨后拔開酒塞,咕嚕咕嚕灌了兩大口白酒。
看得出他心情很好。
林遇梵提醒:“喝慢點。”
看他出了一腦門的汗,她趕緊拿手帕給他擦拭。
喝了酒,他這才慢悠悠喝起了生蠔雞肉粥。
他說:“粥好喝,這蒸魚也好吃。你多吃點。”
林遇梵也吃得很滿足,“老字號就是不一樣。”
不遠處,肖則鵬手下兄弟上了車。
肖則鵬問:“怎么樣?”
“除了店家,沒看見他跟別人接觸。”
“他怎么在里面呆了那么久?”
“選魚,之后去了廁所。”
大概又過了十多分鐘,看見趙之敖和他太太起身朝街邊走來,隨后上了車。
隨后,趙家的車揚長而去。
剛要驅車追上去,卻見一個兄弟氣喘吁吁跑來。
“肖隊,出事了。鐘行長被殺了!”
肖則鵬震驚:“!”
他對這一帶不熟悉,“我們這兒離祁安公寓有多遠?”
那人趴在車門上:“就后面條街。”
“快上車。”
兩分鐘后,肖則鵬趕到現場,鐘鼎輝被槍殺在浴缸中,保險箱里的印章文件美金全部不翼而飛。
留在現場的安保說他開槍打中了刺客的背部。
“幾個人?”
“兩個或者三個,太快了,沒看清。”
“看清臉了嗎?”
“都蒙著臉。”
肖則鵬舔了舔唇,樓下有車聲,莊子光來了。
而此時,高主任剛回到家,剛進臥室,還沒來得及開燈,就被人用槍頂住了背。
他心中一驚,剛要質問周旋,背部就挨了一槍!
高主任跌倒在地,心嘭嘭嘭跳著,他以為自己肯定會沒命。
誰知身后再無動靜,不久聽見窗外傳來聲響。
刺客走了?!
老天保佑!!
對方沒補槍。
高主任艱難爬起來,他晃晃悠悠坐在椅子上,背上的槍傷痛得他罵了句粗口。
他家的傭人似乎完全沒聽到樓上的異常。
他叫了一聲,“人呢?”
第65章 舌靈活得往里鉆
祁安公寓就在保密科3組據點鎮安公寓旁邊, 本來保密科安排鐘行長住祁安公寓就是為了方便保護他的人身安全。
誰能想到,在他們自己的眼皮底下,鐘行長被殺,重要文件和印章被奪。
因聯系不上高主任, 莊子光等越級匯報給了跟曾副總理來港的邱處長。
聞訊趕來的邱處長氣得大罵:“為什么只安排四個人保護?這事怎么跟上頭交待?”
莊子光只能低頭認錯:“是屬下判斷失誤, 今晚不該把人調走。”
“你們保密科真是江河日下,越來越辦不成事了。”
但鐘行長的安全并不是保密科在負責, 而是駐港辦事處的責任, 莊子光想辯護, 張了張口,最后還是作罷。
邱處長是駐港辦事處的直系領導, 他當然要把鍋甩給保密科。
莊子光辯解也沒用。
嘆了一聲,邱處長看向肖則鵬:“你當時在哪兒?”
肖則鵬:“莊副主任讓我盯著趙之敖。”
趙之敖?
邱處長不明所以:“盯著他干什么?”
莊子光只能把前因后果說了一遍。
最后莊子光總結:“目前來看, 趙之敖確實很可疑。今天他們特意安排人在港興紙廠做煙幕彈, 害我們把人調去港興, 這邊空虛下來, 就是一招‘圍魏救趙’!”
邱處長不太相信:“你的意思,是趙之敖派人殺了鐘行長?”
莊子光點頭:“很有可能的。”
站在一旁的肖則鵬插嘴道:“不過, 平時在趙之敖手底下干這些臟活的沈特和陳炳一直在勝記大排檔外面守著,事發時間段, 根本沒離開過我的視線。”
莊子光追問:“趙之敖本人呢?”
“趙之敖在大排檔吃東西。”肖則鵬仔細回想,“不過他點菜和去洗手間,去了挺長時間, 至少有十多分鐘。勝記大排檔離這里很近, 就在這條街的背后。開車要幾分鐘, 但走路可能還更近。”
莊子光略一思忖,懷疑道:“趙之敖會不會借口上洗手間, 實際來這里殺人了?”
邱處長疑惑道:“他一個大富豪,殺人還要自己動手?你想什么呢?”
莊子光解釋:“他們這次奪走的是機密文件,共產黨很可能不想假手于人,而是自己動手。”
邱處長非常肯定地說:“趙之敖不是共產黨。”
莊子光:“他就算不是共產黨,也很可能是投資共產黨的投機份子。”
肖則鵬道:“剛才我仔細盤問了現場的兄弟,他說看身形,這三人其中有一個是女的,背部中槍的是高個男子,個頭比我略高一點,這倒挺符合趙之敖的身高特征。”
莊子光分析道:“那個女的,很有可能是董貞,現在化名章艾明,是趙之敖的三姨太。趙之敖就是通過三姨太,投機共產黨的。”
邱處長眉頭緊蹙,如果在內地,去搜一搜就知道了,可這是港城,英國佬的地盤,可不好辦。
現場陷入短暫的沉默。
*
趙家花園三樓,章艾明的臥室。
窗簾緊閉,所有照明燈都打開了。
屋里是消毒酒精和白酒混合的氣味。
趙之敖手里握著毛巾,額頭滿是細汗。
林遇梵撐著手電筒,照向傷口,她不敢看他血肉模糊的背部。
章艾明簡單消毒傷口后,手持子彈鉗,觀察著怎么下手取子彈。
“幸好你穿了防彈背心。子彈沒有完全穿進去。”
趙之敖只虛虛應了一聲,“幸運。”
林遇梵沒想到趙之敖幫共產黨做的事是這么危險的。
她實在有些后怕。
但當著章艾明的面,她也不好多說什么,只道:“我看你喝那種高濃度白酒還以為你怎么了,你也不提醒我,快點吃完回家。”
趙之敖解釋:“保密科的人就在外面盯著我們,這些人狡猾的很,吃太快了,容易被懷疑。”
林遇梵嘆氣:“我都沒發現我們被盯了。”
趙之敖:“你沒受過專業訓練,沒發現很正常。”
章艾明研究了一會兒,準備下手取彈頭,她提醒:“我開始了。”
趙之敖咬緊毛巾。
章艾明小心翼翼地鉗住子彈殼,用力往外拔,拔了一半,子彈滑落。
周圍的肉把子彈咬的太緊了。
再次鉗住……
林遇梵偷偷瞄了眼,不敢再看,她拿手帕給趙之敖擦汗,幫他轉移注意力:“后天《黃金大劫案》審片,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趙之敖問:“在哪兒審片?”
林遇梵:“電影院。”
“還有誰?”
“就我、沈導夫婦、我五哥還有男女主角……”
聽說男主角也去,趙之敖下意識提防:“我去。”
說著他眉頭一緊……
噔鏘!
子彈頭放到鐵盤里的聲音傳來。
林遇梵瞬間松了口氣,她佩服地看向章艾明,滿心滿眼都是欽佩。
這活兒給她,她可干不來。
她道:“謝謝你艾明!”
“應該我說謝謝才對。”章艾明快速處理傷口,“這一槍本是沖我來的,是之敖替我擋了。”
趙之敖把毛巾放邊上,重重舒了口氣,他怕他老婆多想,便說:“那槍很可能會打中章艾明的頸部,打中頸部是致命的。打我這里,也就打在防彈衣上。不一樣。”
章艾明嘆了一聲:“我這天天窩在家里,手腳都不靈活了。”
林遇梵安慰道:“你感冒還沒好,就去沖鋒陷陣,比我們可都強太多了。誰說女子不如男,你比很多男的都強。”
趙之敖說:“當年她殺的漢奸和鬼子都能組成連隊了。”
章艾明笑道:“哪兒有這么夸張。”
處理好傷口,林遇梵快速給趙之敖披上衣物。
章艾明收拾藥箱。
趙之敖伸手穿衣服,這次痛的他夠嗆,“你這藥箱還是要備點麻藥。”
叮鈴鈴!
電話鈴聲響起。
章艾明去接電話,“喂!”
林遇梵幫趙之敖收拾好,知道他們還要說話,便把帶血的內衣塞進手提包里,先出去了。
掛了電話,章艾明說:“楊柳那邊處理好了,跟你一樣的位置,給了姓高的一槍。”
背鍋的人已備好。
趙之敖點頭:“這姓高的總算派上用場了。文件印章還有美金,我安排船今晚出港送天津去。”
今天雖然有些驚險,但總算順利完成組織交待的任務。
章艾明:“辛苦你。快回房好好休息,跟遇梵解釋一下。”
趙之敖站起身往外走:“她理解的。”
林遇梵下樓回到起居室,桂香迎上來:“小姐,鐵龍打了好幾個電話回來找姑爺,說是駐港辦又帶著警察在港興紙廠搜查,還把東西弄壞不少。剛才找不到你們,剛好沈特在,沈特交涉去了。”
“弄壞了什么東西?”
“說是什么箱子。”
林遇梵大概知道了,是之前她和趙之敖就設置好的陷阱,今天趙之敖臨時用上了,估計還沒來得及跟她說。
“知道了,你快去泡一杯參茶來,我頭有些暈。”
桂香走前來手背貼了貼林遇梵的額頭,見沒發燒才放心去泡參茶。
林遇梵進浴室把趙之敖那件被射了個窟窿的衣服給一把火燒了,灰燼沖進馬桶。
之后才打開窗戶通風。
少頃,趙之敖回來了,林遇梵把熱參茶塞他手里,“快喝。”
因喝了酒,趙之敖倒沒有因為失血而臉色不好,喝了口熱參茶,渾身舒暢多了。
夫妻倆還沒來得及說話,沈特敲門進來,簡單匯報了港興紙廠那邊的情況。
“我打電話跟查理警司的秘書投訴,也給駐港辦事處打了電話,高主任聯系不上,他底下人說給我們正常賠償,我說我們這邊不接受這個方案。剛才政務院邱處長的助理打電話來,邱處長明天一早陪曾副總理回廣州,他們就在云屏山下,問能不能上來親自跟你致歉。”
趙之敖微微抬頭:“邱處長要來道歉?”
“對。邱處長要親自來致歉。”
這個時間點,邱處長很有可能只是想來看看他這邊的情況。
不見反而引人懷疑。
趙之敖揮手:“讓他來。”
沈特應了一聲,趕緊下樓,驅車到山底下去接邱處長等人。
一刻鐘后,邱處長在趙家花園門口下了車。
進了屋,趙之敖和林遇梵迎了上來。
“邱處長!”
“趙先生趙太太,實在抱歉,這么晚還叨擾你們休息。”剛握手,邱處長就聞到了趙之敖身上濃烈的酒味。
趙之敖輕聲解釋:“我剛剛跟夫人喝了點酒,不巧邱處長光臨,還望不要見怪。”
邱處長抱歉道:“是我叨擾了。”
林遇梵笑著往里引:“邱處長,屋里坐。”
來到客廳,邱處長滿臉愧意:“都怪底下人辦事不周,而我明日一早又要回廣州,如若不親自來道歉,我心實屬難安。”
說著邱處長轉身從隨從手上端過一個木盒,“我今天是專門來道歉的,這是一點小小的心意,還望趙先生趙太太能笑納。”
邱處長遞過來,趙之敖沒動,林遇梵去接了。
誰知這木盒子沉的很,林遇梵沒接穩,特意喚了一聲:“之敖!”
趙之敖伸手輕輕一托,笑話道:“就這點重量你都端不起?”
看他端著,林遇梵偷偷捏了把汗,真怕扯到他傷口。
邱處長暗中觀察,這趙之敖就算喝了酒,也完全不像受傷的樣子,端起木盒,動作輕松自由。
林遇梵笑著抱怨:“少說有十多斤重。邱處長這是什么大禮呀?”
說著示意沈特過來,“沈特你打開看看。”
沈特順手接過木盒,趙之敖暗暗松了口氣,他能感受到背部傷口在滲血。
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尊長相怪異的三眼青銅雕像。
邱處長笑著解釋:“我在四川掏的一尊古雕像,是哪個朝代的真品我也搞不清,但絕對是我的一番心意。”
這雕像只花了3個大洋買的,找了不少古玩專家鑒定,都沒辦法確定年代。
上午他拿去讓人轉賣,本想換點錢用,誰知對方最多出100港幣收貨,邱處長想來想去,賣一百港幣,還不如拿來送人。
至少還能賺份人情。
這不,馬上派上用場,回去還可以超額報銷。
林遇梵也不認為這雕像值錢,但面子功夫是做足了,她笑道:“哎喲,這青銅雕像真是奇美,不管他喜不喜歡,我喜歡。”
邱處長:“趙太太你喜歡這份禮物,那實在太好了,我剛才還忐忑,你們會不會見棄。”
“怎么會。這一看就是上古文明留下來的寶貝。”林遇梵笑著恭維了一聲。
在客廳坐下后,傭人端上了茶。
說起這次的誤會,趙之敖借著酒意,毫不客氣地申訴道:“你們駐港辦事處那幾個小鬼,還有那個姓莊的,我上次打了他一槍,估計至今懷恨在心。都說小鬼難纏,我今天算是見識到了。我再不追究,以后他們踩到我頭上來了。剛剛查理警司給了我電話,他說你們尋找黃金的案子,他們不會再輕易配合。”
邱處長知道最難惹的就是地頭蛇,而眼前這位有錢有勢的地頭蛇還剛剛給他們捐了一筆不小的錢。
按理說不管趙之敖是不是同時下注幾家政黨,畢竟那是人家的權利,作為日薄西山的國民政府,當然是能拉攏一個是一個。
所以他也只能道歉,態度極為謙卑。
“今天是一個姓董的隊長擅自做主檢查的,我回去一定嚴加處理。”
聊了大概十分鐘,邱處長也不好再多呆,這才匆匆告辭。
出去后,跟等在外面的莊子光搖了搖頭,表示完全沒看出趙之敖有傷在身。
而趙之敖強忍著回到臥室,才重重“嘶”了一聲。
林遇梵忙幫他脫了衣服,背后傷口果然滲了血出來,“這個姓邱的,真不是東西。”
趙之敖冷哼:“他肯定也是聽姓莊的擺布,那個姓莊的,有兩把刷子。”
還是懷疑到他身上來了。
她重新給他換藥換紗布,“是不是后悔,上次在紙廠沒有一槍把他干掉?”
趙之敖笑道:“說他有兩把刷子,但也不多,就兩把,這種人留著挺好的,換個更刁鉆的來,那更麻煩。”
換好藥,她問:“你今晚怎么睡?”
只能趴著了。
趙之敖無奈:“怎么趴都累。除非趴你身上。”
林遇梵被他逗笑,說他:“剛剛還一副讓人欽佩的正人君子,語氣一換,倒像個……地痞流氓了!”
她口中的痞子直接壓她身上,“這夠不夠流氓?”
林遇梵笑著想推他又怕弄到他傷口,“趙之敖!”
趙之敖不起來,反而跟她說起秦國宣太后的趣事。
“韓國派使者去秦國求宣太后辦事,宣太后跟那使者說,當年她伺候秦惠文王,被秦王一只腿壓在身上,她覺得很重,很難受,但當秦王整個身體壓在她身上的時候,她非但不覺得重,還很舒服。”
林遇梵又罵了他一句:“還說你不是流氓。”
“我也想流氓,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他把身體的重量壓在枕頭上,手依然不老實往她衣服里鉆。
林遇梵被他壓著,只能任其魚肉。
*
高主任在醫院拔掉子彈后,回到家已經很晚。
結果回去發現王六在他家?? 門口等他。
王六看著高主任虛弱地下了車,身后傭人手里還拿著藥。
王六不禁放低聲音,關心問道:“主任,你怎么了?”
高主任遇刺后,謹慎多了,他盯著王六,反問:“你怎么那么晚過來?”
“出事了。鐘行長被殺。我們打你家里電話沒人接,我只能過來等你了。”
高主任震驚:“怎么回事?”
王六把鐘鼎輝被殺的事說了一遍,當聽到刺客背部中了一槍,高主任整個怔住。
刺殺鐘行長的蒙面刺客背部中了一槍。
他的背部也中了一槍。
高主任再確認一遍:“刺客背部哪個位置中了一槍?”
王六在高主任背上戳了一下:“這里!”
“啊!”這冷不丁戳過來,高主任痛的大叫,“你媽的!”
王六瞄了眼自己的手指頭,也鎮住了。
高主任一身冷汗,他問:“那現在怎么處理?”
王六:“邱處長親自來了,還狠批了那姓莊的一頓,罵他們保密科越來越沒用。”
高主任瞥了眼王六:“邱處長有沒有叫我回去?”
“我不是來找你了嗎?”王六試探問,“主任,你怎么去醫院了?我看你臉色不太好。”
高主任咽了咽喉嚨,隨口找了個病因,“我今晚可能吃了不干凈的東西,肚子不舒服。”
“哦。”王六將信將疑地應了一聲,“現在那么晚了,主任要不你先休息,明天再說。”
送走王六,高主任咬牙,又罵了一句,難道刺客是找他背鍋了嗎?
萬一讓別人知道他也背部受傷,那他真是百口莫辯。
一晚上高主任都沒睡好。
等第二天他早早來到辦公室,發現眾人都在忙碌,看他的目光也都如常,他這才稍微松了口氣。
可還沒坐下,外面傳來匆忙的腳步聲。
辦公室門被推開,邱處長莊子光等五六個人浩浩蕩蕩走進來。
“邱處!”高主任走了過來。
門關上之后,邱處長看著他,問:“高洞鳴,昨晚宴會之后,你去哪兒了?”
“我回家了。”
“然后呢?”
“然后……”看著邱處長那鐵面神一樣的臉色,高主任緊張地耳朵嗡鳴,真調查起來,他去醫院取子彈頭的事是根本瞞不住的。
他決定說實話,“我……我遇見了刺客,那刺客打了我背部一槍。”
“是嗎?背部哪里啊?”說著邱處長往高主任的背上一戳。
高主任痛得瞪大了雙眼,整個人打了個冷顫。
“果然是這里。”邱處長冷哼,“那你昨晚為什么說自己是肚子疼?”
高主任狠狠掃了眼角落的王六。
王六趕緊擺手:“不是我說的。”
高主任知道自己完了,但還想著挽救一下:“邱處,我昨晚真的被刺客打了一槍,你可以去問我司機還有傭人。”
“已經在調查了。你要是現在如實跟我說,我還能幫你求求情。”
“不是,處長,我說的就是實話。我是被栽贓陷害的。”
“誰陷害你?”
“刺客!刺客栽贓陷害我。”
邱處長見他冥頑不靈,便也不再浪費口舌:“我十點的火車要回廣州。至于你,回南京解釋吧。”
回南京?
政府不是大部分遷來廣州了嗎?
高主任絕望地站在原處,看著邱處長離去的背影,他氣得把桌上的東西全部掃落地上。
他小心翼翼誰都盡量不得罪,他做錯什么了?
*
今天沈導借了一家電影院的小廳播放《黃金大劫案》的初稿給林遇梵審片。
黑暗中,周圍很安靜,音樂起,片頭緩緩綻放。
最先出的字幕是——
【原著/編劇:林遇梵】
第二幕字幕是——
【出品人:林遇梵】
林遇梵也不是個自戀的人,但看到自己的名字放大后浮在眼前時,她竟感動的有點眼眶潤濕。
她上一世何曾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成就。
她空有才學,而完全沒有機會。
看著妻子似有觸動,坐她旁邊的趙之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他是理解她的。
畢竟她作為一個深閨寡婦,這半年多以來的改變實在太大。
一個半小時的電影,劇情很緊湊,眨眼時間就過了。
看完最后一幕,林遇梵忍不住帶頭鼓掌。
林遇武非常配合地在后頭喝彩。
“好!好戲!好電影!”
沈捷是一個有才華,有藝術追求的導演,這出品完成超乎林遇梵的想象。
“我自己寫劇本的時候沒感動,但電影讓我感動了。”林遇梵不吝贊賞,“這比我近幾年看的片子都要好。既通俗又有一定的深度,真的做到了雅俗共賞。”
聽見林遇梵的褒獎,沈捷很高興:“我昨晚忐忑地都沒睡好,就怕讓您失望。林社長,您看看有哪些地方需要修改的?”
林遇梵:“整體很流暢,畫面剪輯你更專業,我就不提修改意見了。就是配樂我覺得有點沒跟上,這個能改嗎?”
這話說到沈捷心坎里了:“我也知道配樂還可以更好。不過如果要改,需要花點錢。”
顧慧玲湊過來小聲說:“做好一點的音樂,可能需要加一兩千港幣。”
林遇梵看向后排的林遇武:“不是還有預算嗎?勻出點來做音樂。”
林遇武忙點頭:“預算還有一些,晚點我跟沈導沈太太溝通。”
顧慧玲又問趙之敖:“趙老板,你覺得怎么樣?”
趙之敖有一些小的看法,不過他知道說出來不太合適,便只笑道:“非常棒,可以媲美好萊塢電影,相信會很賣座。”
顧慧玲高興道:“那也是趙老板和趙太太給我們機會。”
顧慧玲又去問其他人意見。
趙之敖背后還有傷,林遇梵打算先回去。
離開前,林遇梵跟男女主角握手,禮貌地夸他們演技好。
男女主角面對老板加編劇的林遇梵當然是謙卑、恭維、敬佩三者疊加下的小心翼翼。
上了車,趙之敖開始吐槽:“拍的太個人英雄主義了。”
林遇梵并不覺得:“沈導基本上按照劇本拍的,你看劇本的時候怎么不說太過英雄主義。”
“那是因為看劇本的時候,沒有那張臉懟在面前。坐第一排還特別大。”趙之敖直挺挺坐著,他也不敢靠背,他現在坐著都嫌累。
林遇梵算是看出來了,趙之敖是看飾演阿龍的演員不順眼,所以才會放大男主的存在感。
她問:“那個阿龍叫什么名字來著?”
“段永平。”他記得很清楚。
林遇梵笑道:“我和沈導都覺得他不錯,想把他捧起來,如果《黃金大劫案》反響好,我們準備給段永平開一部電影。”
趙之敖沉下臉:“……”
一路都不說話了。
等回到家,林遇梵給趙之敖換藥,她故意逗他:“今天我這部電影,看了真是讓人心花怒放,我的劇本靠譜,導演靠譜,演員也靠譜,阿龍演的實在是迷人。我可以想象,等電影上線,能迷死多少影迷太太。”
趙之敖毫無表情地想翻白眼,“我看你已經被迷死了。”
換了藥,貼好紗布,林遇梵感嘆:“被迷得死死的,晚上睡覺都能做個好夢。”
她話音剛落,就被他反過來壓在了沙發上,“看我受傷,故意挑釁是吧,是不是以為我拿你沒辦法?”
林遇梵手指輕輕描著他眉毛,她知道他受傷沒辦法,“連夢都不讓人做,暴君也沒你這樣的。”
誰說他做不了?
趙之敖伸手從旗袍側縫穿進去,一把將里面的布料往下一拉,頭埋了下來,舌靈活得往里一鉆。
林遇梵還沒說出口的話瞬間拋在了半空,一手抓緊沙發,一手想去拽他頭發。
頭發沒拽起來,到最后變成了安撫。
“你讓我先去洗一洗。”
不用洗,他愛這股味道。
第66章 再不從我,我就真裂了
駐港辦事處會議室, 特務隊在開會。
肖則鵬坐在了首位。
莊子光面上極為平靜,高主任被撤后,他有心理準備,肖則鵬會上位。
早在知道肖則鵬是邱處長原下屬時, 他就明白這家伙是邱處長早早削進來的鉚釘。
駐港辦事處不是保密處, 靈狐也做不了主,莊子光更是沒辦法。
不過也不要緊, 就算他現在職務比肖則鵬低也沒關系, 作為保密科第三組的組長, 必要時候,他依然可以對肖則鵬傳達命令。
肖則鵬正襟危坐, 神情嚴肅,他上位第一件事, 當然就是給莊子光一個下馬威。
“擅查港興紙廠之事, 上級要求給趙之敖一個交代。經審慎考慮, 現將董玉山降職為特務二隊的副隊長, 特務二隊的隊長一職暫時由王六頂替。”
王六聞言,眉毛都差點飛起來了。
董玉山沉著臉, 心底不服氣也無可奈何,肖則鵬肯定是跟邱處長商量過的, 公開對抗只會讓自己臉上無光,甚至連副隊長都做不了。
莊子光沒吱聲。
他現在好奇,肖則鵬原來在特務一隊的隊長一職會由誰接替?
不是鄧寬就是龍井, 他肯定要用原本一隊的人。
果然, 肖則鵬繼續道:“特務一隊的隊長空缺之后, 由鄧寬升任。”
鄧寬和王六互相看了一眼,兩人都忍著笑, 誰能想到如此峰回路轉,竟被他們兄弟倆撿了漏。
莊子光微微笑著點了點頭,現在這情況,雖然表面上特務二隊依然是莊子光在管,但相當于兩支特務隊的隊長都是肖則鵬的人了。
安排完后,肖則鵬看向眾人,最后目光落在莊子光臉上。
“另外,莊副主任,你們這邊還需要給趙之敖夫婦和港興紙廠寫一封道歉信,相關賠償由你和董玉山負責。”
連賠償都要職員負擔,真草!
心底在暴跳如雷,面上莊子光也只能微微一笑:“行,我來安排。”
散會后,王六跳著舞步,志得意滿地走進了特務一隊的辦公室。
“哎呀,怎么辦呢,我還真舍不得我們一隊這么溫馨可愛充滿朝氣的大家庭。”
其他隊員笑著起哄:“王隊長,請客吃飯!”
“請請請,我和鄧寬一起買單。”
后面進來的鄧寬清楚王六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盤。
說是兩人一起請客,最后王六肯定推脫沒錢,還是得鄧寬一個人買單。
鄧寬笑道:“王隊長,你那么吝嗇干什么,我們請兩頓,你請中午,我請晚上。”
龍井一聽馬上鼓掌:“鄧隊長威武!”
王六一手搭在鄧寬肩膀上,轉過去小聲說:“你瘋了,我可沒那么多錢。”
鄧寬:“我們兩個合伙請也可以,你先把錢拿出來,放我這里。”
“死鬼!”王六故作妖嬈地撓了鄧寬一下。
“我草!”鄧寬罵了一句,“王六你個孫子能不能正常點,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
是夜,莊子光回到他在祁安公寓的臥室,也沒開燈,甚不痛快地癱坐在沙發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電話鈴聲忽然響起。
他坐起身,拿起電話:“喂……處長!”
聽筒里傳來靈狐的聲音:“辦事處的事我聽說了,相關賠償,我出錢。”
莊子光趕緊道:“不用不用,錢沒多少,小事。”
靈狐:“這件事錯不在你,是共.黨太狡猾,邱處長又借題發揮,開了高主任之后,提他自己的人上來。這樣也好,不冒頭就不擔責,以后讓邱處長擔責去。”
這也不過是安慰話,誰不想掌權?
莊子光也只能順著領導的話鋒道:“我也是這么想的。”
靈狐問:“這次鐘鼎輝被殺,你認為高主任真的是刺客之一嗎?”
莊子光:“高主任之前確實是有很多可疑之處,這次證據對他也很不利,但有一個疑點我想不明白。”
靈狐:“什么疑點?”
莊子光:“如果高主任真是刺客,他為什么敢這么堂而皇之去醫院拔子彈頭呢?按理他應該找人或者小診所偷偷拔掉子彈才對。可惜,當時邱處長急于處理掉他,我完全沒機會當面質問。”
靈狐:“高主任的事我會向上級反饋,你這邊暫時不要在肖則鵬身上浪費時間和精力,接下來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完成。”
莊子光答應了一聲:“屬下明白。什么新任務,請處長指示。”
*
林遇梵今天起得早,出門也早,她讓司機去維音公寓順道接賀曉晴。
到了維音公寓,剛好遇見一輛搬家的車堵在了大門口。
林遇梵提前下車,步行走向公寓大門。
是一樓搬來了新租戶,只見一個身穿淺藍色旗袍的女子站在一房A戶的房門口。
那女子大概二十七八的模樣,微卷的頭發,眉眼幽深,高跟鞋至少有十寸高,看著很是摩登。
林遇梵不知道新租客是什么人,這邊租房的事,她從來沒管過。
那女子見她進了公寓大門,略微有些提防地看了過來。
林遇梵跟對方不認識,也就沒打招呼,而是徑直往樓梯走去。
上三樓,敲開賀家的房門。
開門的傭人見是林遇梵,忙笑著回頭:“太太,是表小姐來了。”
孫敬喜正在吃早點,她聞聲迎出來,驚喜道:“你今天怎么得空過來?”
林遇梵笑道:“今天出來的早,我是順道來接曉晴的。她呢?”
“還在浴室里墨跡呢。你吃早飯沒有?”
“吃了。其他人呢?”
“你姑父上班去了,兩個小的還沒起床。你來得正好,我給你拿點東西。”孫敬喜往房間里走,并大聲催女兒,“賀曉晴你快點啊,你梵姐來接你了。”
林遇梵握著女傭端來的茶,站在窗邊往外看,底下搬家的人還在忙碌著。
不久,孫敬喜從房間出來,她也探頭往樓下看,“你知道新搬來的是誰嗎?”
“誰啊?”
“連瑞芳,你們趙家老三房的曾外孫女。”
林遇梵想了想,猜測道:“連瑾啊?”
“就是她呀。”
“我只記得她筆名,都不知道她大名叫連瑞芳。”
連瑾是海城這兩年最火的言情小說家,連瑾祖母是趙家老三房的姑奶奶,論起來,她跟老五房也是親戚。
林遇梵看過她的小說,甚是喜歡,只是一直沒機會跟對方認識。
上一世,連瑾來港城后,她在文壇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孫敬喜:“她租了你房子你不知道啊?”
林遇梵搖頭:“我沒管這些事。鐵龍估計也不知道她是我們家親戚,所以沒跟我說。”
“那你就當做完全不知情,免得這租金都不知道怎么收了。”孫敬喜給她塞了一樣東西,“給你這個。”
林遇梵拿起一看,上面寫著“克羅米芬”。
“什么呀?”
孫敬喜壓低了聲音:“你姑父醫院的婦產科大夫推薦的藥,月經結束之后十天內,每天吃一粒。很多人吃了這藥,最多三個月就懷上了。”
林遇梵質疑:“這藥能隨便亂吃嗎?”
“我問過了,你按照我剛才說的要求吃沒事的。你試三個月,如果三個月沒懷上,那很有可能就是趙之敖的問題,到時候你不就有借口帶他去醫院檢查了嗎?”孫敬喜真是比她婆婆還緊張她生孩子的事。
林遇梵不想吃,“我們結婚還不到一年,他都沒著急,我著什么急啊。”
“他是男的,他著急也不好意思開口。難道他還會主動要求去醫院檢查呀?”孫敬喜撇了撇嘴,“我懷疑八成是他有問題。”
林遇梵笑了。
她把藥收下,這是喜姑的一片好意,她不吃但也不多反駁。
賀曉晴火急火燎地從浴室出來:“樊姐,你今天怎么那么早?你等我五分鐘,我吃個早餐。”
“不要急。我剛好跟喜姑聊會兒天。”
在沙發上坐下,喜姑好奇問她:“三的倍數是不是解謎了?”
林遇梵搖頭:“我不知道。”
“昨天彩票開出來的號碼是……”孫敬喜從桌上拿起一個小本本,這是昨天廣播新聞播報的時候她抄的,“27,9,36,15……全是三的倍數,有人按照這個提醒中了差不多十萬的大獎,早上廣播都說米仙很神。”
林遇梵是真不知道會跟彩票對上。如果她知道,就自己去買彩票了。
三的倍數是她隨便寫的。
瞎寫無論怎樣都能找到合適的答案。
米仙名氣起來之后,自有大儒為其辯經。
“我問曉晴關于米仙的情況,咦惹,這孩子,就不耐煩,說沒人知道米仙是誰。”孫敬喜瞟了眼女兒,抱怨道。
林遇梵解釋:“我們確實都不知道米仙是誰,她是自己投稿的。說不定哪天不投稿,她就突然消失了。”
孫敬喜猜測:“我估計這起碼是個有道行的,六七十歲的老太太。”
六七十歲的老太太林遇梵笑著點頭:“可能。”
“沒有這個歲數,也沒這個道行。我們中國文化博大精深啊。”
林遇梵笑著應和:“博大精深。”
等賀曉晴吃完,林遇梵和她一起下樓,樓下幫忙搬家的已經走了。
院子里還有一些小物件沒搬進屋,也不見連瑾的身影,估計在屋里忙碌著。
到了出版社,林遇梵先跟王牧尋討論《萬象》雜志后續的發展問題。
王牧尋拿出兩個方案。
“一個是邀請知名作家進駐《萬象》,提高文章內容品質;第二個就是不間斷征集小說,挑選有資質的作者,我們自己打造明星作家。”
說起知名作家,林遇梵想起了連瑾,是不是可以邀請對方加入?
不過這事未必能成,她也沒說,只道:“這兩件方向我們都可以做,既可以邀請知名作家入駐,也可以征集小說,自己打造明星作家。你們先拿一個成熟的方案出來,下次開會,我們集體討論。”
王牧尋答應了一聲,“可能要等第四期雜志出完。”
“不著急。”
米仙的熱度沒那么快過去,他們有時間慢慢來。
王牧尋問:“《問米》專欄第四期上什么內容?”
林遇梵已經想好了,她說:“開印前你再找我。”
“好。”
王牧尋想問《螳螂》改編成電影的后續,但他上次不愿意改結局的時候,說了不賣版權,從那以后林遇梵再沒跟他聊過《螳螂》改編的事。
王牧尋幾度想開口,最后還是放棄。
王牧尋剛出去,陳主任敲門進來:“社長,出了件麻煩事。”
林遇梵抬頭問:“什么事?”
陳主任遞給林遇梵一本書:“其他出版社出的三毫紙小說。”
林遇梵接過來一看,封面是一個半裸女郎,上面寫著《艷情寡婦》,里面的內容隨便一溜眼過去,簡直不堪入目。
“哪家出版社出的?”
“三毫紙出版社。”
林遇梵一看背面小字,果然寫著“三毫紙出版社”字樣,她問:“怎么回事?誰這么明目張膽盜用我們出版社的名頭?”
陳主任解釋:“現在麻煩的就是,他們不是盜用,他們是正兒八經在圖書總署登記在冊的出版社,他們出版社就叫‘三毫紙小說出版社’,跟我們一字不差。”
林遇梵詫異:“出版社名字可以重復登記?”
陳主任:“不可以。現在問題就出在了圖書總署。年前紅姐早早把改名申請遞交上去,總署那邊的審批流程有漏洞,我們遞交上去的改名流程還沒批下來,但人家申請的新出版社名字先下來了。”
林遇梵問:“我們先申請還是對方先申請?”
陳主任:“我們早兩天。我懷疑對方是看到了我們登報聲明才去申請的。他們應該是知道改名流程比新申請出版社的流程要慢,所以才去鉆這個空子!”
這就太惡心人了!
林遇梵很無語:“圖書總署那邊怎么說?”
陳主任無奈:“他們建議我們另外改一個名字。”
林遇梵果斷拒絕:“不行,道理在我們這里,憑什么要我們改名?而且他們這個‘三毫紙小說出版社’的名字,都懟我們臉上了。我們怎么能退讓?找閆律師跟他們溝通。大不了連圖書總署一起告!是他們的流程設計有問題。”
陳主任是那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我們以后還要在圖書總署拿書號,最好不要跟他們把關系鬧的太僵。或者我們自己先跟他們溝通,而且那個注冊‘三毫紙小說出版社’的老板你也認識。”
“誰啊?”
“文墨印刷廠的謝老板。”
原來是前耀輝鞋廠謝老板。
聽到謝老板的名頭林遇梵就頭疼,“這人真是利益至上,恩將仇報的典范!陳主任,我們自己去溝通只會浪費時間,找閆律師效果會更好。”
陳主任不知道港城這些頂級律師的厲害之處,見老板堅持,他也只好問:“怎么跟閆律師聯系?”
林遇梵:“曉晴那邊有閆律師辦公室電話號碼,你給他打電話說明情況。”
“好。我這就去打電話。”
閆律師當天就給圖書總署和謝老板發了律師函。
他親自跟圖書總署的領導打電話溝通了其中的要害之處,下班之前,閆律師來尋光出版社跟林遇梵說明進展。
在林遇梵的辦公室里,閆律師道:“圖書總署這邊承認自己的流程有問題,現在的癥結所在就是,如果只是圖書總署流程有問題被鉆了空隙,他們也只能賠禮道歉,對于已經批下去的‘三毫紙小說出版社’,圖書總署在對方無過錯的情況下,也沒有理由收回這個出版社的名號。”
林遇梵:“謝老板那邊怎么說?”
閆律師:“謝貴祥裝傻。他說他是正常申請,正常審批,沒有過錯。他說他沒想到跟我們名字重了,他也很抱歉。”
林遇梵微微蹙眉:“也就是說,目前我們想拿回‘三毫紙小說出版社’的名頭,很麻煩是嗎?”
“除非能證明謝貴祥在申請之前就已經知道,你們申請了‘三毫紙小說出版社’的名字。”
“他們家應該有訂閱《港明日報》,他肯定看到了我們的聲明。”
閆律師:“他說他那段時間沒看報紙。現在我們的難點就是,怎么證明他撒謊了。”
這確實很難。
林遇梵不甘心,就這么被人奪了名字。
這不單影響他們出版社的發展,林遇梵心頭這口氣也下不來。
閆律師繼續道:“這個謝貴祥也找了律師,我看他們的意思,很可能要反過來咬我們一口。”
“反過來咬我們一口?”
“你們最近出版的三毫紙小說是不是已經開始使用‘三毫紙小說出版社’的名稱?”
林遇梵點頭:“已經有部分在使用新名字。”
“趙太太,你要有心理準備,他們很可能反過來告你。”
謝老板這個人臉皮厚,他真有可能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
林遇梵問:“我們現在要怎么做?”
“先暫停使用‘三毫紙小說出版社’的名字,然后我們再想辦法收集證據把謝貴祥告到法院去。”
林遇梵不得不答應:“也只能這樣了。收集證據方面閆律師有什么建議?”
閆律師道:“正面證據就是謝貴祥或者是他的員工親口承認提前知道你們改名的事,側面證據則是通過人證物證來推理出,謝貴祥在申請‘三毫紙小說出版社’之前,就知道你們申請改名。”
這兩個證據都不容易找。
閆律師:“實在找不到證據,那我們就只能硬打這場官司。”
“怎么硬打?”
“就是我們要從‘三毫紙小說’這個名稱是怎么來的開始論述?我們要證明,它從一開始就來源于你們出版社,來源于媒體和公眾對你們的認識。也就是說‘三毫紙小說’跟群青出版社是可以畫等號的,那么只要法官采納了我們的觀點,法官就有可能判對方侵權,判他們的出版社申請審批無效。”
林遇梵想了想:“那就硬打!就讓他們來告我們,一個小偷告原主人盜竊,這在輿論方面,對我們會更有利,我等著收他們的律師函。”
閆律師似乎也有些興奮,畢竟這是一場硬仗。
以目前三毫紙小說的暢銷程度,以及《黃金大劫案》在輿論上的絕對優勢,打贏了這場官司,閆律師絕對揚名立萬。
“那我這邊先做好準備。這個謝貴祥很可能想通過這場官司,打響他們出版社的名頭,順便吸你們的血,吃你們的肉。我去激一激對方律師,讓他們盡快發起訴訟。”
果然,第二天,群青出版社就收到了謝老板律師發來的律師函。
三天后,謝老板正式起訴群青出版社侵權。
他這邊一起訴,林遇梵就讓曉晴把消息發給了各大新聞媒體。
此時剛好是《黃金大劫案》電影的前期宣傳,隨著宣傳推廣的深入,一個姓謝的小人,偷了“三毫紙小說”的名頭還要去狀告原主,這比小妾告原配還讓讀者們氣憤。
霎時之間“討伐謝貴祥”的風潮一時無兩。
*
這天,王君瑤在臥室看報紙,趙立翔在她屋里吃雙皮奶。
“你大嫂怎么被這種小人糾纏上了,你看看對方出版的小說什么《艷情寡婦》,他擺明了是要針對你大嫂的。這種人真是該死。”王君瑤把報紙放桌上,不看了。
趙立翔:“媽你想多了,大嫂以前是寡婦,但她現在不是。那本小說你怎么會聯想到大嫂呢,其他民眾也不會有這個聯想,大家就只是罵姓謝的小偷調轉槍頭告原主。”
王君瑤擔憂道:“這官司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贏。我又不敢問你大嫂,怕她不高興。”
趙立翔放下調羹:“媽你什么時候那么怕大嫂的?”
王君瑤白了兒子一眼:“還不是因為你不爭氣?對了,你跟徐小姐,處得怎么樣了?”
趙立翔搖頭:“就普通朋友,她對我沒意思。”
“那你對人家有沒有意思?”
“我看她就像看小妹妹。”
王君瑤略微有些急了:“書娉那邊呢?你不會一個都不喜歡吧?”
趙立翔擺手:“我跟季書娉更沒可能,我看見她,心如止水,毫無波瀾。我對著雙皮奶都比對著她心動。”
王君瑤氣得頭疼,“那你看見誰才會心動?”
艷情寡婦。
趙立翔趕緊把這念頭掃走。
“你要怎樣的千金小姐來配你?趙立翔你別不識好歹?徐小姐我上次見了,我是很喜歡,長得好看,又有禮貌。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以前的人結婚,都是盲婚啞嫁,哪里有感情基礎,感情全都是婚后慢慢相處出來的。”
“那你怎么沒跟我爸相處出感情來?”
“趙立翔!你這兔崽子!”王君瑤罵了兩聲要去捏他。
趙立翔趕緊躲閃開,“我走了。”
*
自從背部受傷后,為了不引起懷疑,趙之敖依然每天正常在外應酬。
這天晚上回來,趙之敖上三樓去了章艾明房間。
因傷口有些發炎,章艾明給他打了一針消炎藥,并叮囑他多休息。
回到自己臥室,趙之敖進衣帽間換衣服,剛好林遇梵從起居室過來。
她問:“我看你回來很久了,你去哪兒了?剛才我過來沒看見你。”
“讓章艾明給我打了一針消炎。你們那個官司怎么樣了?”
林遇梵多少有些悶悶不樂,“還在排期等開庭。”
趙之敖脫了襯衣,寬闊結實的背部,蒙了一塊白色的紗布:“我下午見了閆律師,他說目前雖然輿論對你是有利的,不過也要做好敗訴后打第二次官司的準備。”
林遇梵幫他拿睡袍,滿臉委屈地小聲嘟囔:“這個姓謝的,我不找機會整他,我就不姓林。”
趙之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明天我找人打他一頓。”
林遇梵被逗笑了,“你怎么跟我五哥一樣啊。我五哥也說找人打他。”
“五哥做事的風格,我喜歡。這個謝老板就是欠揍。打一頓不行,那就打他兩頓、三頓。”
林遇梵:“要打也不是現在打。而且打他幾頓我都不解氣。”
趙之敖抬起她的下巴,手輕輕揉著她耳畔的頭發,“你打算怎么整他?”
“我要讓他傾家蕩產。”林遇梵只是這么想,心里還沒主意。
但只要有想法,以后肯定會有機會的。
“看不出來,溫順柔和知性的趙太太,逼急了是會咬人的。”他貼在她耳邊說,“要不,你咬咬我。”
她窩在他懷里,摸著他光滑锃亮的胸肌,“都發炎打消炎藥了,你就消停一會,好好休息。”
“休息了好幾天,再不用起來,都要生銹了。”他貼過去親她,癢得她往后一縮。趙之敖一把將她提起來,放在衣櫥的柜子上。
高度剛剛好。
嚇得林遇梵趕緊提醒:“你別用力,等會傷口又裂開了。”
“再不從我,我就真裂了。”他握緊她的下顎,狠狠親了上去。
她身上香氣氤氳,哪兒哪兒都是香的。他按緊她,狠狠懟入其中。衣帽間里,氣溫迅速上升。
林遇梵擔心這衣櫥不結實,等會兒要倒塌下來,傳出去,那她可就丟人了。
趙之敖才不在乎,“能把它整塌了那就是我的能耐。塌了就扔掉換新的。”
她窩在他肩窩上,背后就是他的傷口,她感覺整個人漂浮而起,在激流勇進中,時進時退。
他最厲害的就是在一片汪洋大海中竟似擦出煙火,汩汩溪流帶著火星。
“小姐!”
是桂香的聲音。
林遇梵嚇得一緊,差點把他給絞斷。兩人不約而同發出悶悶的嘆息。他不但沒停,反而更努力了。林遇梵咬緊了唇,一身細汗,緊緊攀附著他。
桂香在隔壁起居室找林遇梵,找了一圈沒找到。
所幸的是,她不會擅進趙之敖的衣帽間和臥室。
衣櫥搖擺起伏著,伴隨各種細碎的聲音。
她快找不到自己了。
第67章 新的時代即將來臨
震動起伏的衣櫥, 終于在搖曳中停歇。
林遇梵抓住他肩膀的手也緩緩松弛下來,而她整個人貼在他胸前,聽著他同樣激蕩的心跳,緩和了好久, 才有力氣說話。
“你傷口……”
趙之敖撫摸著她光滑的背脊:“沒事。裂不了。”
她本想說他, 最后還是作罷。
他這人說不得,越說越來事, 一不小心, 他還得再來。
她只能換了套說辭:“好累, 在你這邊洗一洗,我想睡了。”
趙之敖難得從善如流, “我幫你?? 洗,洗完你先睡。”
在他被窩里, 她躺下沒多久真就睡著了。
確實是累。
第二天醒來, 林遇梵迷迷糊糊的緩了好一會兒才發現不在自己房間。
而身旁, 趙之敖側躺著睡的很安靜。
林遇梵揉了揉臉和脖子, 輕輕舒了口氣。
“醒了?”他問的時候都沒睜眼。
林遇梵聲音略有些沙啞,她笑他:“你額頭上長眼睛了?”
他嘴角上揚, 手在她身上摩挲著。
林遇梵怕他一大清早又不消停,趕緊起床。
已經差不多七點, 拉開一角窗簾,外面陰沉沉的,似乎是想要下雨。
見茶幾上放了本雜志, 她拿起來看。
原來是秦海出品的《問海》。
隨手翻開, 就赫然看到秦海寫的一篇“討謝檄文”。
林遇梵不免好奇細看, 發現秦海文筆一如既往的犀利。
他把謝貴祥比喻成了“人販子”,而群青出版社是“被拐孩童的父母”。
【如今謝貴祥一紙訴訟把群青出版社告上法庭, 這與人販子誣陷狀告痛失孩童的親生父母有何不同?】
【這種卑賤卑鄙之行徑,若能勝訴,請問昭昭天理何在?】
……
窗簾被完全拉開,趙之敖也起來了。
林遇梵抬頭道:“想不到秦海這反賊還幫我們發聲了。”
趙之敖伸了個懶腰:“他現在的種種行徑,都在告訴大家,他不是反賊。他在給自己洗白。”
林遇梵想起上次秦海找趙之敖要投資的事,她問:“你給他這本雜志投錢了?”
“投了一些。”
林遇梵也沒評價,她相信他做事有自己的分寸。
她站起身:“我給你換藥。”
*
這日,徐影兒把自己寫好的“討謝檄文”給同事們看。
“剛才主編說我的言辭還不夠激烈,比不上其他報紙,各位前輩幫我看看我修改后的,夠不夠!”
眾人圍過來。
趙立翔看后表揚:“有進步啊,徐小姐!”
徐影兒笑道:“讓我這種不會吵架的人寫這種檄文,實在是,太難為我了。”
“做編輯就是要這樣,不停轉換身份寫文章。”
其他人跟趙立翔八卦,這個官司什么時候開庭?
趙立翔張了張手:“我也不清楚,法院還沒通知。應該是元宵節之后吧。”
中午,季書娉如常來找趙立翔一起去食堂吃午飯,兩人今天都點了湯粉。
季書娉喝著湯,說:“我問了上次幫我打遺產官司的律師,他說你大嫂那個糾紛,能不能贏,主要看法官的態度。現在輿論都偏向你大嫂,應該有勝算的。”
趙立翔:“律師在找證據,想要證明謝老板在去圖書總署注冊出版社之前,就知道群青出版社改名三毫紙小說出版社的事。只要有這個證據,那就有百分之九十的勝率。”
季書娉細細聽著,她重復了一遍:“要證明謝老板在注冊出版社前就知道群青改名,你大嫂他們就能贏?”
“是啊。怎么了?”
季書娉舔了舔唇,她腦子轉的極快,“我能證明。”
“什么?”趙立翔被熱湯燙了一口,“你能證明?什么情況?”
季書娉解釋:“我們報紙廣告副刊就是在文墨印刷廠印刷的,年前我去文墨印刷廠跟進廣告版面,親耳聽見謝老板和人拿著我們《港明日報》上面群青出版社的聲明,討論群青改名‘三毫紙小說出版社’的事。”
趙立翔興奮地站起來,“你怎么不早說?”
季書娉直愣愣看著趙立翔,她似乎從沒見過趙立翔有這么高興的時候。
“我之前不知道這個是重要證據。”
趙立翔催促:“快快,快吃,吃完我們去找閆律師。”
閆律師此時正在林遇梵辦公室。
他把最近媒體輿論匯總后,訂成了小冊子。
“這些都會作為輔助證據呈堂給到法官,三毫紙小說最近火爆全港,大家基本上把‘三毫紙小說’等同于‘群青’出版社,謝貴祥作為相關行業的從業者,不可能不知道‘三毫紙小說’名頭的來源。而且你們還在申請改名第二天就在報紙上刊發了改名聲明,你這個聲明比他們申請注冊的時間要早。”
林遇梵點了點頭,讓他繼續。
閆律師從公文包里拿出一本《艷情寡婦》,“這是謝貴祥出版社目前出版的唯一一本小說。書本尺寸跟貴社三毫紙小說的尺寸完全一樣,市場價也是三毛錢。如果他不是抄襲仿照貴社的創意,他怎么會在三毫紙小說推出不久,眼下熱度最高的時候也同樣出版所謂三毫紙小說呢?”
他說這話的時候,仿佛對面坐著的林遇梵就是那個法官。
林遇梵:“我是不是要找幾個圈內知名人士幫我們寫個聯名信?”
“如果可以的話,那最好是有。目前的輿論氛圍,如果法官判我們輸,他也是要承受很大的輿論壓力。我相信他會考量這些因素。”
正說著,閆律師的助理敲門進來,附耳跟他說了幾句。
閆律師聽后,欣喜道:“趙太太,有證人可以證明謝貴祥事先知道你們出版社改名的事。”
竟然真找到了證人?
林遇梵驚喜問:“哪里找的證人?”
聽閆律師解釋完相關情況,林遇梵眉頭不禁微微蹙起。
季書娉?
自從在《螳螂》小說中得到啟示之后,林遇梵見最近季書娉跟趙立翔走得很近,她總是下意識對這個女孩起了提防之心。
怎么會那么巧讓季書娉聽到了重要的證據?
謝老板難道真的在文墨印刷廠聊群青改名的事?
她甚至懷疑,季書娉會不會是為了獲得趙家眾人的信任和好感,而出來做假證?
但沒有任何憑據,林遇梵也不能隨便質疑。
而且就算季書娉做虛假證供,也是她個人問題,這事不需要林遇梵承擔責任。
林遇梵還是提醒了一句:“閆律師,你先跟季小姐溝通,看看她的證詞有沒有問題。”
閆律師信心滿滿:“我助理跟她溝通過,應該問題不大。有輿論支持,再加上季小姐個人證詞,大大增加我們打贏官司的概率。我懷疑都不需要開庭,謝貴祥會主動撤訴。”
果然,這邊增加人證的消息傳到對方律師耳中,謝老板第二天就申請撤訴,想要庭外和解。
林遇梵不愿意,直接反訴對方侵權,要求取消對方“三毫紙小說出版社”名號,從市場上撤回所有以“三毫紙小說出版社”出版的書籍,并賠償原告經濟及名譽損失1萬港幣。
這邊反訴之后,輿論一片喜氣洋洋,都認為,林遇梵勝券在握,正義必勝。
*
這天中午,林遇梵在辦公室和王牧尋確定第四期《萬象》雜志的所有定稿。
她把第四期《問米》專欄的內容給到王牧尋。
王牧尋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
【問米:春季是雨水多發季節,米仙可有警示。】
【米仙:開春干旱,注意防火,特別是棚戶區。】
1949年春季棚戶區確實發生了特大火災,燒掉幾千木屋,燒死數十人。
是港城有史以來最大慘案之一。
但火災具體發生在哪天,王牧尋并沒有印象。
他不禁感嘆這米仙怎么會這么準?
想起林遇梵之前跟他說過的話,他懷疑林遇梵口中那位,做夢可以夢見未來的朋友,可能就是米仙本人。
那米仙會不會做夢夢見趙之敖的未來?
所以上次林遇梵才會一再詢問他《螳螂》故事原型和能不能改結局的問題。
他恍然大悟。
難怪林遇梵對他態度比之前疏遠。
她可能是怪他,對趙之敖見死不救。
王牧尋心中嘆了聲,這也沒什么好解釋的,他確實自私,確實是見死不救。
“發什么愣?”林遇梵問他。
王牧尋笑道:“米仙這次如果真預測準了,大家提早做了預防,那真是一大善舉。”
“是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林遇梵其實也不記得那場火災的具體日期了,不然這么重要的事,她不會說得模棱兩可。
王牧尋贊同:“你是對的。”
林遇梵笑著站起身,“快去忙吧。”
王牧尋出去,林遇梵端著茶杯和賀曉晴去了二樓。
在二樓方寸影業辦公室里,沈捷顧慧玲在和林遇武商量首映的事。
《黃金大劫案》后天上映,明天晚上七點在云河電影院舉行首映禮。
這次首映禮邀請了趙之敖林遇梵以及沈導夫婦的圈中親朋好友,此外還請了文化圈眾多名人,十多家報紙雜志的編輯和廣播記者等到現場進行觀影。
沈捷是沒想到請了這么媒體記者,他笑道:“這次的規模,有點像好萊塢的陣仗。”
林遇武完全是按照林遇梵的要求去辦事的,他道:“按照老板意思,就是照著好萊塢的模式來的。反正我們這邊已經打點好了,上映之后,報紙雜志廣播都不會斷我們這部電影的宣傳。”
林遇梵坐下后,交待:“好好招呼這些媒體文化人,處好關系,對大家都有益。不過口碑還是要靠作品本身的質量,對此我也有信心。”
林遇武讓她放心,“我和沈太太都分好工了,媒體人我負責,文化人她搞定,絕對不會出差錯。”
跟人打交道方面,林遇武和顧慧玲都是社交牛人,出品方面沈捷質量把握的也很好,兩方配合,才能把票房努力做大。
沈捷笑道:“好忐忑,就怕期望太高,票房沒達到預期。”
林遇武問:“我們預期的票房是多少?”
顧慧玲:“以我們的投資計算,超過去年的票房冠軍我們才能保本。我是希望至少能達到15萬港幣票房,如果能達到20萬港幣,那就載入史冊了。”
林遇梵分析:“港城有將近兩百萬人,我們只要能讓百分之十的人進電影院,按照目前每張電影票1港幣的票價,我們只要有20萬人進場看電影,那就足夠了。”
沈捷是個悲觀主義者,“百分之十也挺難的。放低期待,能有15萬票房就很好了。”
相反,第一次操盤電影的林遇武很樂觀:“反正只要有9萬票房,分到手大概4萬多我們就能保本,以現在《黃金大劫案》的熱度,用他們本地話說就是灑灑水啦。”
林遇武成功把眾人逗笑。
沈捷:“反正我任務算是盡力完成了,接下來等待觀眾檢驗。”
聊了會兒,林遇梵問:“沈導,接下來你們有什么計劃?”
沈捷笑道:“我還想問《螳螂》能不能拍呢?”
林遇梵目前并不想拍《螳螂》,她說:“《螳螂》先擱置一邊,我們還有一本很暢銷的三毫紙小說叫《房客多情》,沈導你有沒有興趣把它改編成電影?”
沈捷問什么類型?
林遇梵便跟他詳細聊了聊。
沈捷和顧慧玲聽后都有興趣,覺得這個類型他們以前沒做過,可以試一試。
“我們回去先好好拜讀研究一下這本小說。”
林遇梵叫賀曉晴拿兩本《房客多情》給沈捷夫婦。
這邊還在聊著,賀曉晴拿了兩本書進來給沈捷夫婦,并附耳跟林遇梵說:“梵姐,謝老板來了,他在外面想見你。”
林遇梵本不想見這個謝貴祥,可轉念一想,她也有事要跟他求證,便輕聲吩咐曉晴:“你讓他等著。”
聊完明日首映的安排,沈導夫婦先行離開,紅玉和鐵龍去銀行取錢,林遇梵又和林遇武溝通兆陽印刷廠的事。
兆陽印刷廠的軟硬釘子都被林遇武拔了,目前正常運轉,并開始大量接自家的訂單。
“囤紙漿的事,你別忘了。”
林遇武道:“忘不了。已經在建倉庫了。我做事你放心。”
這邊聊完,林遇梵才讓曉晴把謝老板叫進來。
就在方寸影業的辦公室里,謝老板笑瞇瞇推門進來,手上拎著一個大果籃。
“趙太太、林五爺,哎呀,好久不見。”
林遇梵坐在一旁沒說話,林遇武同樣滿臉堆笑地諷刺:“謝老板,幾個月不見,你怎么臉都黑了?咦惹,肯定是臉皮太厚,心黑到臉上來了。”
這嘲諷!
謝老板:“……”
幸好謝老板也是見慣場面,確實是臉皮厚的人,他放下果籃,苦笑著賠禮。
“我的錯,我謝某人沒文化,聽信了底下人的讒言,他們說現在三毫紙小說賺錢,我們自己有印刷廠,有優勢。那我就想著注冊一家出版社也來做這門生意,名字我也想不到好的,拍拍腦袋就決定直接用三毫紙小說出版社這個名字。誰想到跟你們撞車了。我這真是無心之失。”
林遇武冷哼:“無心之失你還告我們?”
還不是為了出名?
謝老板急急解釋:“不是,我找了個垃圾律師,這律師想賺錢,一直慫恿我告你們,他說我們出版社是圖書總署審批的,我們有證我們是占理的。我當時壓根不知道,你們比我們還早申請改名。我以為你們是看到我們用了‘三毫紙小說出版社’這個名字不爽快,才申請的改名。”
林遇梵質疑:“你之前不知道我們改名?但我們找到了一個證人可以證明,年前你曾經在印刷廠,拿著我們在《港明日報》上的聲明跟人討論‘群青’改名‘三毫紙小說’出版社的事。”
謝老板馬上澄清:“不可能,我根本沒有在印刷廠跟人討論過這件事,商量注冊出版社的事,我都是在家里跟底下人商量的。我也不知道趙太太你是在哪里找到的證人。”
林遇武罵道:“你的意思,我們找人誣陷你?”
謝老板:“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這個人是來過我們印刷廠,但我不認識她呀。我說我跟別人商量,那這個商量的別人又是誰呢?”
林遇武反駁他:“證人聽到了你們說話,根本不需要你認識她。而她呢,也只認識你,至于跟你說話的人,她沒留意是誰。”
“可我真沒在印刷廠跟人討論過出版社的事。”說著謝老板伸出三只手指,發誓:“我要是撒謊,我謝貴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林遇梵盯著謝老板,“你之前完全不知道我們改名的事?如若你是知情的,那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你敢發誓嗎?”
“哈?”謝老板想說,他不是這個意思。
林遇梵仔細觀察謝老板的表情:“我寫信問過米仙,米仙說,你是在知道我們改名的情況下去搶注的。”
謝老板沒想到林遇梵還動用米仙了。
他一時不知道該怎么接話,只尷尬舔了舔唇。
林遇武:“既然你賭咒發誓,那就狠一點,不要拿你自己,拿你兒子來發誓。你要撒謊,天打雷劈,你兒子不得好死!”
死撲街!
謝老板忍不住心中大罵!
這林五爺實在太毒了!
謝老板只能避重就輕:“我確實沒在印刷廠說過三毫紙小說出版社的事。”
林遇梵明白了,謝老板只敢發誓他沒在印刷廠說過三毫紙小說,這應該是真的,所以,季書娉提供的是虛假證供。
季書娉就是想借機接近他們家,接近趙之敖,讓趙家人感謝她的“恩惠”。
畢竟季書娉作假口供這事,很難證偽。
一般情況下,就算謝老板不承認季書娉的指認,作為對家的林遇梵肯定也不會相信謝老板的話。
季書娉這女人,真是狡猾。
謝老板重復了一遍:“我確實沒在印刷廠說過三毫紙小說出版社的事。”
“誰跟你說這個。你敢不敢發誓,你在申請注冊出版社之前,完全不知道我們改名的事?敢不敢嘛?”林遇武說著大喝一聲,嚇得謝老板膽子都差點掉出來了。
謝老板滿臉的委屈:“我不是撤訴了嗎?我知錯了。三毫紙小說出版社的名稱,我這邊明天就去注銷。我今天來是誠心道歉,希望兩位老板大人不記小人過。”
林遇梵態度堅定:“你撤訴沒用,我們已經反訴了。你沒達到我們提出的要求,我是不會庭外和解的。”
“撤回我們在市面上銷售的三毫紙小說這太難了,工作量大,成本也高。還有,賠償一萬港幣,未免太多。一本三毫紙小說才賺一毛錢,只得賣十萬本才能賺到一萬港幣。我們辛辛苦苦賺一年都賺不了這么多錢。能不能減一些,一千塊,行不行?”
林遇武:“一千港幣?這代價未免太低了。別哭窮了謝老板。誰不知道你那耀輝鞋廠和兩棟宿舍樓賣了幾十萬。”
謝老板訴苦哭窮:“我們之前就欠人家幾十萬,不欠錢,我都不會賣鞋廠了。還請債務,我手上真沒幾個錢。”
所以謝老板上門道歉是假,想要林遇梵降低其賠償條件是真。
林遇武罵他:“別假惺惺裝可憐。這一次你們告我們的官司,你賺大了,以前誰認識你謝貴祥啊?現在幾乎是家喻戶曉,全港城都知道你名號了。接下來,你應該是打算重新注冊一個出版社,繼續攀附著我們賺錢吧?”
被揭穿心思的謝老板尷尬笑了笑,“港城那么多出版社,也不在乎多我一個,是不是?”
“是不在乎多你一個。但麻煩不要像螞蟥一樣粘著我們。”林遇梵略不耐煩,“我也不稀罕你那一萬塊錢,但想一千元解決問題,那是不可能的。等著打官司吧,法官怎么判我們就怎么執行。”
說完,她懶得理會這個謝貴祥,自己先出去了。
謝老板窘迫地看向林遇武,“林五爺,你幫幫忙。”
林遇武重新坐下沏茶,“沒這個能耐,幫不上呀。”
*
季書娉從國正律師行跟閆律師溝通完后出來,趙立翔請她吃晚飯。
吃了晚飯,趙立翔又送她回家。
在季家門口,季書娉邀請:“進來坐一會兒。你的手表還沒拿回去呢。”
趙立翔毫不識趣:“我都差點忘記那個手表了。我還要趕去攝影部那邊新開的暗房看熱鬧。要不你明天幫我把手表帶報社來。我先走了。”
眼睜睜看著趙立翔離開,季書娉抿著唇,心底甚是無奈地進屋。
回到家洗完澡,電話鈴聲響。
她拿起電話:“喂……是,沒進展。也不知道是他裝傻還是我沒有魅力……霸王強上弓這種話,真難為你說得出來……我知道……行吧,豁出去也不是不行……等個機會。”
等掛了電話,季書娉看著鏡中的自己,略微有些厭惡地閉上了眼。
*
方寸影業的《黃金大劫案》在云河電影院盛大首映。
電影院門口擺滿了親友送的花籃,現場星光閃耀,閃光燈不斷。
這是林遇梵第一次在媒體面前公開亮相并接受采訪。
她今天有三重身份,出品人、原著作者還有編劇,再加上首富太太的身份加持,風頭直接蓋過了導演和眾多的演員明星。
關鍵是,她長得美,站在嬌艷女明星旁邊,也是不遑多讓,毫不遜色,甚至還多了幾分優雅淡定的自在。
趙之敖站在她身后,是既欣慰又驕傲,還有點自戀,誰都沒他趙之敖會選老婆。
因現場來了很多富豪、名門太太和明星,眾多媒體人都驚嘆,自日本投降以來,港城電影院還沒這么熱鬧過。
《黃金大劫案》成片在改完音樂之后,又進行了精修。
沈導把最后一幕的鏡頭也改了,整個電影質感提高了不說,還多了些意味深長的韻味。
電影結束,影廳里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和喝彩聲。
電影劇情比原著更豐富和精彩,這是編劇的功勞;能夠完整而又藝術地呈現在銀幕上,是導演和演員們的功勞。
就連毫無演戲經驗的男主演都表現出了驚人的魅力……
林遇梵回到家,聽著廣播中播音員的贊美,緊張地手指不斷敲擊著桌面。
趙之敖笑話她:“你在電影院不是很淡定嗎?”
裝的。
林遇梵緊張的要死。
其他生意賺錢虧本她沒這么在意過。
但這次不一樣,就像把自家娃娃首次介紹給世人認識,生怕明珠蒙塵,世人不懂得欣賞。
所幸,第二天就傳來喜報,首日票房截止傍晚六點就已經過萬!
第一天就創下了港城的首日票房記錄。
接下來周五周六周天三日,累計票房過五萬,再次打破記錄。
很多電影院都要提前兩天以上排隊買票,才能看到電影。
南洋及日韓等地發行商見此盛況,都紛紛表達想要引進《黃金大劫案》出海上映。
報紙雜志和廣播盛贊,這次電影的成功很大程度上,來源于原著作者林遇梵自己投資自己改編的功勞。
甚至有報紙高呼:新的時代即將來臨!
第68章 今天她嘗到新滋味了
這幾日, 林遇梵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聽廣播。
廣播里最熱鬧的新聞都跟她有關。
一個是《黃金大劫案》電影大賣的相關新聞資訊。
另外一個就是《萬象》第四期米仙的警示,廣播新聞不斷敦促當局增加各大木屋村的消防設施,消除火災隱患。
這天早上她起來沒下樓,而是在起居室里邊聽廣播吃早飯。
林遇武上來找她。
“你怎么不下樓吃早飯?”
“我在聽廣播。”
林遇武滿臉的興奮:“這幾天我們電影的口碑上來了, 票房一天比一天高, 昨天單日票房突破2萬,這后面還要上映好幾個月, 我粗略算了一下, 我們票房怎么也得有大幾十萬。真是突破歷史了。”
林遇梵正在吃小籠包, “我剛才聽廣播說,好多家電影院提價了, 有些電影院賣2塊錢一張票。這事我們能制止嗎?”
“電影院提高票價對我們有利啊,反正電影院賣票所得是跟我們對半分的。而且我之前了解過, 我們片方只能設置最低票價, 至于最高票價的定價權是在電影院手上。我們沒有權利不允許他們漲價。再說了, 漲價那幾家電影院都是位置好, 設施好的,他們漲價了, 在意的老百姓自然不選擇他們,有錢不愿意排隊的, 去他們那邊剛剛好。這叫什么?”口若懸河完畢,林遇武嘿嘿一笑,“這叫自由市場經濟。我新學的詞。”
林遇梵拿手帕擦了擦嘴角, 她被說服了。
“那你接受采訪的時候, 說明一下, 這是電影院私自調價,跟我們無關。”
“曉得。我們可以借這個找記者發條新聞。”林遇武學得快, 一部電影流程還沒走完,他已經學會媒體那一套了。
林遇武又道:“我看這兩天票房就會超過去年的票房冠軍,我們要不要搞個慶功宴?”
“可以準備慶功宴,但現在開香檳還是太早了。等20萬票房我們再來開。”
林遇武自信滿滿:“說不定下周就能開。這票房漲起來,就像印錢那么快,每天看著票房往上竄,做夢都想唱歌。”
林遇梵笑道:“做夢還唱歌,你別我五嫂嚇壞了。”
吃完早點,林遇梵又洗了個熱水澡,才去出版社上班。
今天要開例會,林遇梵坐在會議室上首,問跟謝老板官司的事。
陳主任回道:“官司排期了,下個禮拜五開庭。閆律師那邊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爭取一堂結束官司。那個謝貴祥,昨天又跑過來,想要賠償2000港幣和解,我拒絕他了。”
林遇梵不免吩咐:“下次他再來,直接把他趕走。免得他老往我們這邊跑。”
開始說經營上的事。
陳主任打開筆記本:“最近我們把所有的印刷訂單都轉給了兆陽印刷廠,解決了印刷問題后,之前三毫紙小說供不應求的局面有所改變。阿勇,你說一下情況。”
負責印刷的阿勇匯報了近期印刷的數量和質量。
聽完,林遇梵道:“我們不能把所有的訂單都給到兆陽,還是要分一部分給別的印刷廠。”
阿勇不懂:“為什么?”
自己家的生意為什么要便宜別人?
林遇梵想的比較長遠,她說:“我們還是要保持跟其他印刷廠的友好關系,可以少下一些訂單,但不能完全沒有。以防兆陽哪天出個故障或者其他問題,我們連備用的印刷廠都沒有。”
上一世,林遇梵所在的《語林》雜志社就長期固定跟一家印刷廠合作,后因合作印刷廠機器故障導致沒辦法及時付印,他們急得到處找印刷廠代替,但當時,幾乎每家印刷廠都有自己的老客戶,也都優先印刷原有客戶的訂單,《語林》這種臨時訂單都只能排隊,導致他們那一期的雜志延期3天才面世。
這成了《語林》雜志社倒閉的一個導火索。
王牧尋顯然也有這方面的痛苦回憶,他贊同:“是要多跟幾家印刷廠保持合作。”
陳主任聽明白了,“社長說的有道理。那接下來,我們安排一些小單給其他印刷廠,以保持合作關系。”
阿棠把最近大半個月,書商那邊的三毫紙小說和雜志銷量做了一個匯總。
“三毫紙小說總銷量12萬冊,其中一半銷量來自于《黃金大劫案》。而《萬象》雜志第四期銷量是1萬2千冊。”
也就是說,2月份三毫紙小說至少盈利一萬二千元,雜志盈利將近五千元。
運轉得好,他們出版社真是每個月下金蛋的大母雞。
雖然林遇梵沒對員工有什么承諾,但大家都很高興。
老板賺錢后,只要從手指縫里漏一點給大家,那他們的日子也比往年好過太多。
再說,林遇梵是個大方的老板,去年出版社賺的錢雖少,但年終她把賺的利潤全部分給大家了。
以后肯定會更有盼頭。
所以聽到這個好消息,大家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
林遇梵也高興,鼓勵大家繼續努力。
接下來是卉巖這邊匯報三毫紙小說出版的工作進展。
卉巖昨晚沒休息好,她微微打了個呵欠:“我們最近收到了大量的投稿,作品質量參差不齊,有質量還不錯的,下個月至少能挑出十本三毫紙小說進行出版,不過總的來說,缺少讓人眼前一亮的文章。”
林遇梵想起之前負責寫《黃金大劫案》第一稿但最后稿件沒被使用的那位作者。
“第一稿《黃金大劫案》改一改,換一個名字真可以用的,那位作者文筆和構思都不錯。”
“就算文筆不錯,也不會有《黃金大劫案》那樣的效果。”
林遇梵笑她:“你不可能要求每一本小說都能有《黃金大劫案》那么轟動,全港皆知的。這種事,可遇不可求。”
卉巖笑瞇瞇看著林遇梵:“社長,要不你再給我們寫一本?”
她剛說完,王牧尋就反對:“我這邊也想……社長給我們寫一篇連載小說。社長不能一直寫三毫紙小說吧?按順序,也該輪到我們了。你們三毫紙小說現在賣的風生水起,我估計下個月你們單靠加印《黃金大劫案》和《房客多情》就能完成業績。”
卉巖笑著反駁王牧尋:“我們是有追求的,要不斷有好的作品出來,才能夠領跑市場。現在有個謝老板出來跟我們競爭,下個月肯定還會有其他出版社來分三毫紙小說這碗羹,我們總不能一直吃老本吧?”
林遇梵:“但是,就算讓我再寫一本,我也寫不出這種火爆全城的小說出來。你們挑幾本不錯的小說,讓作者按照我們的要求去修改。《房客多情》不也是改出來的么?”
卉巖看得出林遇梵暫時不想寫三毫紙小說,她點頭:“好的,我們盡快跟這些作者溝通。”
林遇梵見卉巖呵欠連連:“要不要加人?”
卉巖笑道:“老板,我就等你這句話呢。太需要了。我要加一個編輯,一個編輯助理。”
王牧尋也舉手:“我這邊也想加多一個助理。”
卉巖又打了個一個呵欠,惹得林遇梵也跟著打呵欠。
這打呵欠會傳染,一時間會議室里呵欠聲連天。
打完呵欠,眾人又都忍不住笑。
笑夠了,林遇梵才說:“都給安排。陳主任你給他們招人。”
“好。你們晚點把要求給到我。”
卉巖匯報完畢,輪到了王牧尋,他說:“第五期雜志稿件已經準備的差不多。我們之前發了連載小說的征集信息,有一篇小說大概十二萬字,文筆和立意都不錯,可以連載,等會兒我給社長你先看看。”
有征集到作品那就行,林遇梵松了口氣,“好,你等會兒拿給我。”
“不過只有一本連載小說還不行,社長你現在的超高人氣不能浪費,你給我們寫個專欄,寫散文也好,小說也罷,做成我們的一個特色,反正半個月才出一篇稿子,對你來說也不會有很大壓力。”
林遇梵也確實想在《萬象》雜志撰稿,她答應了一聲,“我回去想想。”
王牧尋的搭檔安拓說:“同時我們還要邀請著名作家加入我們的雜志社,把整個雜志的內容豐富起來。我們擬了個名單,社長你過目。”
安拓把擬邀名單遞給林遇梵,都是一些知名作家,林遇梵一眼看到了連瑾的名字,以趙家跟連瑾的親戚關系,不知道能不能邀請對方加入。
王牧尋:“這個名單上的名作家,我們跟他們都沒有交情,只能一個個寫信邀請。只有嘯鳴我們之前幫他出過書,算是認識,我試試聯系他,看他以后能不能給我們撰稿。”
王牧尋最近有不小改變,變圓滑了,按照他以前脾氣,他是不會給死對頭嘯鳴發邀請的。
林遇梵剛在心里感嘆完,王牧尋話鋒一轉,還是忍不住埋汰嘯鳴,“不過嘯鳴名氣也只能算是一般,只有他也還不夠。社長你認識的人多,你看看名單里有沒有你能邀請的人。”
上周《黃金大劫案》的首映禮,確實來了很多文化圈名人,當時這些名人都是顧慧玲接待的,林遇梵點頭:“我知道了。”
開完會,林遇梵在辦公室看了一天的稿子,差不多四點才下班。
回到趙家花園,下了車,看見關姐在門口安排換草皮的事。
關姐迎上來:“太太,家里來了客人。”
“誰啊?”
“說是老三房的遠親。”
林遇梵馬上想到了連瑾,果?? 然一進去就看見連瑾坐在客廳,正跟王君瑤劉芳等聊天。
連瑾看見林遇梵也愣了一下。
王君瑤回過頭來,笑道:“遇梵你回來了,跟你介紹個親戚才女,老三房老姑奶奶家的親孫女連瑞芳,她在海城是個大名鼎鼎的作家,筆名叫連……那個……”
“連瑾是嗎?”林遇梵接過話題笑道,“我們上次見過。”
連瑾笑著站起來寒暄:“你好,上次我也不知道是你。”
王君瑤忙介紹:“這是我們家之敖的太太林遇梵。瑞芳,你跟之敖誰大?”
連瑾:“我們同年,我略大幾個月。我們互相叫名字好了。”
那是比林遇梵大好幾歲,林遇梵笑著伸出手:“連瑾姐姐你好呀,我看過你好幾本小說。”
“我也剛看了你的《黃金大劫案》。”
“電影還是小說?”
“小說。電影我還沒買到票。”
林遇梵說一句,連瑾跟一句。
王君瑤好奇:“你們剛才說在哪兒見過?”
林遇梵:“上次我去喜姑家,剛好遇見一樓在搬家。我心里就想,這位姐姐真是時髦,沒想到我們還是親戚。”
連瑾略微有些窘迫:“我也是才知道,我租的房子是遇梵你的。”
大家坐下聊天,主要都是王君瑤說,劉芳附和。
林遇梵和連瑾則小聲聊最近文壇上的一些作品,兩人口味意外相合。
林遇梵聽說過連瑾很孤傲,但今天見面,她發現對方還是挺正常的,不過你不主動跟她說話,她也不會主動找話題就是了。
有些傲氣,但不算是孤傲,而是不擅長交際。
喝了茶,林遇梵邀請連瑾到外面花園里參觀,在魚池旁邊,她們說起了《萬象》雜志。
連瑾道:“我看過里面的一些游記,還挺有意思。”
這話說得有些隱晦,大概是《萬象》雜志除了游記,其他方面沒有吸引她的地方。
林遇梵:“萬事開頭難,《萬象》現在銷量還不錯,不過很多人都是沖著米仙買的雜志。我們最近也在想怎么增加文學性,怎么豐富內容。我們想要邀請一些知名作家加入《萬象》,給《萬象》撰稿。你也是我們想要邀請的人,這不正巧么,我冒昧問一句,連瑾姐姐你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
連瑾笑著抿了抿唇,為難道:“真是不巧,我剛跟《風華》簽約了。”
林遇梵頗為意外,沒想到《風華》動作這么快。
“你跟《風華》簽約了,也可以給我們撰稿的呀。”
連瑾是因為缺錢,所以找《風華》預支了稿費,她也不好直說。
“我簽了三年,這三年內只能給《風華》撰稿。”
目前《風華》在文壇上的地位比《萬象》高太多。
眾多傳統文人是更加認可《風華》的,而《萬象》在文人眼中可能是一個走旁門左道上來的新雜志,能不能成功還是未知數。
林遇梵也不想讓連瑾為難,便也沒再多費唇舌,只笑道:“那等你簽約期滿,有機會我們再合作。”
連瑾答應了。
雖然這個答應也沒有任何意義。
快到五點,連瑾告辭,王君瑤熱情挽留,但連瑾還是沒留下來吃晚飯。
連瑾這人天生不愛麻煩別人,這次上門作客,也是因為家里母親寫信一定讓她拜訪,她才不得不來的。
趙家花園這么有錢,連瑾也怕別人說她打秋風。
林遇梵能感受到連瑾的敏感和骨子里的傲氣,所以也沒多勉強。
*
港城電臺和方寸影業聯合在木屋村棚戶區搞防火知識公益活動。
林遇梵親自去現場幫忙宣傳怎么防火,遇到火災時該怎么自救等相關知識。
她和賀曉晴等人在現場派發傳單,鐵龍更是帶人去棚戶區貼各種防火和自救宣傳。
彭太太作為慈善福利會的代表,她也來到現場跟林遇梵一起派傳單。
派完傳單,大家在宣傳棚里喝糖水。
彭太太道:“我聽沈太太說,你在邀請名作家加入你們雜志,是嗎?”
“是啊,慧玲幫我找了幾個,都答應可以撰稿,但是什么時候撰稿,又都還沒定。”
“我跟你介紹個人,他最近缺錢,你可以稍微出高價,把他簽下來。”
林遇梵:“誰啊?”
“夏野!”
林遇梵差點被小湯圓給噎住,“夏野來港城了?”
夏野是北派知名作家,擅長寫鄉野小說,他知名度比連瑾要高幾個檔位。
彭太太輕聲道:“上周剛到。租房子花光了積蓄,他帶了本沒出版的小說過來,想找出版社出版。”
林遇梵略微有些激動:“你一定要把他介紹給我認識。”
彭太太笑道:“我就知道你需要。你什么時候有時間?”
“我隨時都可以。”
“那我跟他敲時間。”
外面,有個背著小女娃的四十多歲婦人風風火火過來找旁邊的工作人員:“你們宣傳單還有嗎?”
“沒了。”工作人員態度有些生硬,“你不是拿過了嗎?”
棚戶區居民有些來拿宣傳單不是為了學習,而是為了收集紙張,以便晚上起爐子的時候用來點火。
說白了,就是貪便宜。
那婦人臉色依然笑瞇瞇的:“我剛才拿的不見了,我想再要一張帶回去給孩子們看。”
工作人員正要趕她走,被林遇梵制止,“我這里還有一張。”
林遇梵把宣傳單對給那位婦人。
“謝謝,謝謝這位好心的太太。”
婦人雙手接過,她手背粗糙滿是裂痕,背上的小孩轉動著烏溜溜的眼睛,盯著桌上的餅干,滿滿都是對食物的渴望。
林遇梵見狀,趕緊把桌上餅干都給了那小孩。
小女孩怯怯地伸手接著,看得出她很想吃,但她小小年紀,硬是忍著沒有吃,只是緊緊抓著。
婦人一再道謝。
彭太太把桌上的橘子也都塞給了對方。
等人離開,彭太太才道:“這里的人,主要是沒地方住,只要好好工作,吃飽是沒問題的。”
林遇梵了解這邊的情況。
港城的房價確實是太貴,一般人買不起。
木屋村都是內地逃難來的同胞沒有地方住,臨時找木板搭建的房屋。
雖然居住環境差,但起碼有力氣就不會挨餓,比在老家強。
林遇梵給小孩塞餅干的一幕被記者拍了下來,登在報紙上。
本來她是做的好事,輿論也都是贊美的聲音,結果招惹了紅眼病。
《風華》雜志最近一期銷量略有下滑,以往每年春節后,雜志銷量都會下滑,這是正常現象,但《風華》雜志的老板娘米爾太太把一切都歸咎于《萬象》。
米爾太太是個中印混血的英國人,旗下雜志社有英文雜志,也有自詡為最有文化底蘊的中文雜志《風華》。
她在港城就是文化圈泰斗的金主奶奶。
沒有哪個文人敢得罪她。
最近林遇梵在港城文化圈和電影圈可謂風頭無兩,著實讓自視甚高的米爾太太眼紅了。
但林遇梵不是普通小老百姓,她想欺負人也無從下手。
在《萬象》發行第四期后,米爾太太終于找到了林遇梵的紕漏,并開始小范圍齟齬。
這些齟齬被讀者寫信到電臺罵了后,氣憤的米爾太太開始在報紙雜志炮轟《萬象》和林遇梵。
【《萬象》炒作‘米仙’只為銷量,雜志內容毫無內涵和深度。】
【看《萬象》雜志的都是小市民!】
【因《萬象》過度炒作,米仙疑似已經不再投稿,上期‘三的倍數’完全就是模棱兩可的弄虛作假。趙太太深通人性,知道怎么玩弄讀者。】
【第四期更離譜,沒有明確時間點的火災預警,更是安全牌。趙太太還特意帶記者到木屋村做show,假模假樣大作慈善,最后沒有火災,大家平安,也正好成為這位趙太太的功勞。】
……
林遇梵看著報紙上米爾太太對她的炮轟,她竟然一點都不生氣,還生出無限的力量來。
上一世《風華》逼得林遇梵所在的《語林》雜志倒閉,之后米爾太太封殺王牧尋等人,逼得他們走投無路,生不如死。
這個米爾太太本來就不是個善茬,林遇梵倒是想找機會跟《風華》較量較量。
不過,米爾家族在港城的根基根深蒂固,想要打倒他們可沒那么容易。
林遇梵像是忽然多了一個目標,開始積極應對。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做好《萬象》雜志。
至于木屋村的那場大火,林遇梵已經盡力宣傳了,她還不至于,為了打米爾太太的臉,希望大火如期而至。
大火會不會來,目前還是個未知數。
這天洗完澡,林遇梵接到了顧慧玲的電話。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林遇梵笑道:“先聽好消息。”
顧慧玲激動道:“總票房突破十五萬!”
“真的?!”林遇梵高興地差點彈起來:“恭喜恭喜,同喜同喜!慶功宴在準備了。”
上映才十天!這速度實在驚人!
顧慧玲:“我們每天都在打破歷史記錄。三個月五十萬票房,不是夢!梵梵,我們在好萊塢都沒有這樣的成績。老沈說,這部電影恐怕要成為他從影生涯的絕響了。”
林遇梵笑道:“那不一定。長江后浪推前浪,萬一后浪更厲害呢?”
“但愿但愿!還需要林老板多多照顧我們。”顧慧玲情緒價值給拉滿。
聊了會兒,林遇梵問:“壞消息呢?”
顧慧玲:“之前我不是幫忙聯系了幾個知名作家嗎?原本有兩個答應跟你們簽約的,現在都推了。我一問才知道,原來是米爾太太給他們伸了橄欖枝,出高額版稅把他們挖走了。還美其名曰,米爾家族旗下的雜志文化底蘊高,吸引力大,你說氣不氣人?”
林遇梵有心理準備,她問:“這些作家以后完全不能給我們撰稿了?”
“有幾個可以寫非小說類的散文游記。有幾個完全不能供稿。我就說,你們要不要花大價錢把這些人挖來。如要比誰有錢,米爾太太肯定斗不過你們。”
林遇梵不想打亂市場,也不想用這種方式挖人,“算了,我們自己來。”
顧慧玲建議:“你不如自己寫。你現在可是最高票房電影的作家跟編劇,論市場價值,那幾個作家加起來都未必比得過你。”
林遇梵知道顧慧玲是恭維她,她笑道:“我只是新人,什么都可以嘗試,試錯了也不要緊。”
“這些作家也都目光短淺。他們也不想想,萬一寫出了好小說,你還能投資拍成電影,是不是?也可能是他們都太缺錢了。”
掛了電話,林遇梵靠在沙發上想事情。
想著想著,她干脆拿出稿紙開始寫故事大綱,她要寫一本四五年后流行的武俠小說。
寫一個稱霸武林的女魔頭!
身后傳來關門的聲音,趙之敖進來,站在她身后,看她寫大綱。
“女魔頭?”
林遇梵頭都沒回:“殺人如麻的女魔頭。”
她快速整理完大綱和人物,才發現趙之敖沒在身后,回頭一看,他在沙發上看書。
林遇梵收拾桌面,忽然想起還沒簽約的夏野,她擔心夏野也被挖走。
彭太太是在昨晚羅爵士家的聚會介紹夏野給林遇梵認識的,林遇梵基本上跟夏野談好了合作,并約好后天去出版社簽約。
林遇梵忙走過去,拿起電話打給彭太太。
這么晚了,結果彭太太不在家,她又試著直接打給夏野。
夏野接的電話,他很熱情:“林社長!這么晚打電話是有什么事嗎?”
林遇梵笑道:“不知道夏先生明天有沒有時間?”
夏野:“明天有的。”
林遇梵:“我們后天有事,如果夏先生明天有時間,那我們就把簽約時間改到明天如何?”
夏野當即答應:“沒問題。上午還是下午?”
不想夜長夢多的林遇梵笑道:“上午吧。”
“可以的。”
掛了電話,林遇梵笑著握緊拳頭給自己鼓了鼓勁。
幸好米爾太太還給她留了一條漏網之魚。
“小心把牙齒笑掉了。”趙之敖微微諷刺道。
昨晚林遇梵就在他眼皮底下,跟那位所謂的大作家夏野聊得甚是歡樂。
林遇梵回頭瞥他一眼:“是不是公蚊子咬我一口,你都得吃醋。”
“公蚊子不咬人。”
林遇梵低頭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書:“你看什么呀?”
《艷情寡婦》!
“你桌上拿的。你是不是偷偷研究里面的姿勢?”他倒打一耙。
林遇梵沒認真細看《艷情寡婦》這本書,她不知道里面內容這么狂野,剛要說什么,被趙之敖攔腰給抱了起來。
“我們試試。”
試試新姿勢。
林遇梵想要掙扎,又怕弄到他背上的傷口,“快放下我,你傷口沒完全愈合呢。”
她這邊還沒搞清狀況,就被一下頂到了底,那酸爽。
腳趾忍不住蜷縮,新世界大門被打開。
她試過里面高,也試過外面高,但沒試過內外一起的。
今天她嘗到新滋味了。
第69章 一口老血噴出來
最近倒春寒, 天氣比較干燥寒冷,林遇梵一早來到了辦公室。
大概十點左右,作家夏野如約而至。
夏野四十多歲,個子不像北方人, 比較矮小, 蓄了小胡子,人很消瘦, 看著有點傲骨文人的氣質。
簽約條件他也沒有很多要求, 出版收取15%的版稅, 另外,雜志連載按照千字10元收費。
夏野帶來了已經寫好準備出版的小說《瘋狂野菊》, 14萬字,首印5000冊。
林遇梵當即把雜志連載的1400元和首印版稅1500元提前支付給了夏野。
并約定夏野在今年內再寫一本長篇小說, 由尋光出版社出版。
有了《瘋狂的野菊》做底, 林遇梵總算安心了些。
“謝謝夏先生, 我們一定會對您這部小說多加宣傳, 不辜負您的信任。”
夏野很通透,他笑道:“林社長您那么著急, 是不是怕我會反悔,轉頭跟米爾太太簽約?”
已經白紙黑字簽約完畢, 林遇梵也就不在遮掩,她笑問:“米爾太太找過您?”
“昨天她找我了。還說,無論你們出幾點的版稅, 她都能多加一個點, 讓我一定要考慮他們。”
這米爾太太也真舍得花錢。
林遇梵好奇:“那你怎么沒考慮跟他們簽約?”
夏野脾氣直爽:“一個怪模怪樣的印度女人, 還要在我面前裝高貴,以為拿錢打我臉上, 我就會簽,遠遠聞到她身上那股刺鼻的香水味,我就不舒服。我這種鄉巴佬,跟外國人打不來交道。”
他話才說完,站在邊上整理文件的賀曉晴忍不住笑了。
夏野睨了曉晴一眼:“小姑娘你莫笑。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賀曉晴連連應道:“有道理,有道理。”
等夏野跟著王牧尋到外面聊小說連載的事,賀曉晴才道:“這老頭怪有意思。”
林遇梵說她:“你怎么能叫人家老頭呢。”
“四十多歲了,怎么不是老頭?不過他小說挺好看。我看過兩本。”
林遇梵知道賀曉晴涉獵文學作品的范圍廣,她問:“曉晴,你要不要換個工作?”
賀曉晴放下手中文件:“換什么工作?”
林遇梵:“去編輯部,從編輯部助理開始做起。”
賀曉晴微微有些激動,“我可以嗎?”
“怎么不可以?我聽陳主任說,上次面試的編輯助理卉巖不滿意,那不如干脆讓你去試試。”
“如果我去了編輯部,那你這邊怎么辦?”
“我可以再招人呀。”林遇梵看出賀曉晴是更愿意去做編輯助理的,“就這么定了,我等會兒跟陳主任說。”
賀曉晴隔空給了林遇梵一個吻:“謝謝梵姐!那我豈不是成了編輯部最年輕的員工?”
林遇梵給了她一個會心的笑:“年輕姑娘,大有前途!”
賀曉晴燦爛大笑:“我要是能有所作為,我媽就不會老想著給我介紹對象,逼我結婚了。”
“那你加油。”
賀曉晴高興得要轉圈圈,她拿著資料出去,不一會兒又進來。
“還有一件事。”
“什么事?”林遇梵問她。
賀曉晴:“我忘記跟你說了,今天早上我聽見電臺對米爾太太的采訪。這個米爾太太非常囂張非常過分。”
“怎么囂張過分?”
“她在電臺上說你是利用米仙進行慈善表演,目的就是為了《黃金大劫案》票房更賣座。她還呼吁當局不要為了配合你的表演,在未建成區浪費人力物力。她管木屋村叫未建成區。她還要挾如果當局不聽勸,浪費納稅人的錢,她就去跟港督投訴,顯擺她跟港督很熟似的。這女人是不是有病?”
林遇梵微微搖頭:“確實有病,還病的不輕。”
因為辦公室門沒關,王牧尋進來,笑問:“誰病的不輕?”
賀曉晴解釋:“那個米爾太太。對了,米爾太太還在廣播里提起《螳螂》了。”
王牧尋微微蹙眉:“她怎么說《螳螂》的?”
“她說《萬象》雜志前三期的所謂重頭文章《螳螂》是投稿《風華》沒過稿的……”賀曉晴放低聲音,“三流小說。”
王牧尋沉下臉,甚是無語:“是我自己撤回的稿件。”
賀曉晴:“我們能不能告她污蔑?”
王牧尋想了想,“沒用,《風華》是她的雜志,她說《螳螂》沒過稿,誰有證據反駁她?”
林遇梵寬慰王牧尋:“《螳螂》如果真不好,沈導不會看了第一章就來問能不能改編。”
賀曉晴驚訝:“《螳螂》要改編成電影嗎?”
“不改編。”林遇梵回答的很干脆,“現在這個結局,我和沈導都不喜歡。王牧尋也不愿意賣版權。”
王牧尋知道林遇梵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他并不后悔自己的選擇,所以《螳螂》不能改編成電影,他也坦然接受。
林遇梵換了個話題:“夏先生走了?”
王牧尋回道:“他有事先走了。稿費明天財務送他家去。”
等賀曉晴出去,王牧尋跟林遇梵討論下一期雜志的內容。
除了《瘋狂野菊》和征集來的連載小說《子是中山狼》外,還有王牧尋自己的散文等內容。
“內容比上一期豐富。再加上社長你的連載小說,相信會把我們雜志的水準提高幾個檔次。”
米爾太太嘲諷《萬象》是三流雜志,大家不高興。
說起自己的小說,林遇梵道:“第一章8000字,我后天給你。”
“好。我還不知道你寫的是什么小說。”
“江湖小說,名字就叫《魔女傳奇》。”林遇梵把這本小說的構思大概跟王牧尋說了一遍。
王牧尋聽了很是喜歡,但他擔心讀者面會比較窄:“三十年代海城出過幾本江湖小說,但成績都不太好,喜歡的讀者寥寥。”
林遇梵頗為自信:“我這個跟三十年代的江湖小說不太一樣,三十年代那幾本都太像《七俠五義》了。我現在寫這本,是通俗江湖小說,傳奇故事更濃烈。寫出來給你看了,你就知道。”
王牧尋點頭:“相信你的筆力。”
聊完雜志,林遇梵在辦公室看了一上午的稿件,中午就回家寫稿子,一口氣寫到晚上,把第一章8000字全寫出來了。
寫完將近十二點,她這才感覺到肚子餓,桂香準備的晚餐放在起居室已經涼了,她掀鈴讓傭人幫她煮了一碗粥來。
趙之敖今天去澳門辦事沒回,她一個人在屋里冷冷清清的,還有些不習慣。
第二天,林遇梵醒來已經差不多八點,她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沒有及時起床。
桂香進來幫她掛起蚊帳,問她是聽廣播還是看報紙。
平時林遇梵要聽的廣播此時已經播完了,她便讓桂香把報紙拿來。
翻開報紙,頭版是關于國內戰爭“中場休息”的報道,往下翻,在副刊上赫然看見大大的“米仙”二字。
【米仙最新預測投稿本報】
米仙投稿《港城早報》?
怎么回事?
林遇梵坐直了,再往下看,只見豆腐塊大小的版面,只寫了十多個字:
【米仙:忠告米爾太太,請看好你先生的褲腰帶】
誰冒充她去投稿?!
米爾先生在外面有沒有別的女人,這種事她怎么會知道。
萬一沒預測準,那不是搞壞米仙的名聲嗎?
與此同時,在米爾傳媒辦公樓里,米爾太太看完報紙,火冒三丈!
林遇梵這個女人真是不識好歹,竟然污蔑上了?
但對方用的是“米仙”名號,她想告都沒辦法告。
關鍵是,她也懷疑,她那看起來無比老實本分的英國老公真在外面有其他女人。
米爾太太三十多歲,她是中印混血,父親是印度人,母親是中國人,因長期生活在中國,所以平時行為也與中國人無異。
米爾太太年輕時應該長得很漂亮,大眼睛高鼻梁,皮膚白皙,只是人到中年,身材稍微有些肥胖。
她把助理阿志叫來,出口就是標準的華語:“所有選擇去《萬象》刊登作品的作家,一律封殺,從此不允許這些叛徒在我們旗下任何雜志上出現。我看他們一個小小雜志怎么跟我斗!”
阿志略微有些擔心:“我怕引起那些作家的反感。”
“我又不是針對哪個作家,我是針對《萬象》。識趣的人都懂得怎么選擇。你懂不懂?”
阿志不敢再多說,他答應了一聲:“我去通知各位總編。”
這邊阿志正要下去,米爾太太把他叫住,“佐治,你知道米爾先生昨晚去哪兒了嗎?”
阿志嚇得趕緊搖頭,他裝傻:“我不知道啊。”
米爾太太將信將疑地看著助手,最后無奈抬了抬下巴,讓他出去。
下午米爾太太從辦公室出來,準備去喝下午茶,結果被媒體記者圍堵在門口,氣得米爾太太大罵。
“米爾先生是虔誠的基督徒,他對婚姻很忠誠,不會在外面亂搞。不像你們華人,三妻四妾坐享齊人之福。”
記者刁鉆:“米爾太太,你指誰三妻四妾坐享齊人之福?”
米爾太太也不客氣:“大把啦,例如最有錢那位趙先生,他有三個姨太太是人盡皆知的!你們不如轉告趙太太,讓她先管好她男人的褲腰帶。”
第二天娛樂報紙直接頭版頭條《米爾太太暗寸首富褲腰帶太寬》。
林遇梵看到這個報道時很是無語,但想要辯駁竟無從辯解,氣得她把報紙砸趙之敖頭上。
趙之敖滿臉無辜:“我褲腰帶只在你屋里寬。”
林遇梵白他一眼不說話。
趙之敖早聽說米爾家族資金周轉出了問題,他道:“要不,我想想辦法,把米爾傳媒給收購了。”
“不要你管。”林遇梵要自己收拾這個婆娘。
*
謝貴祥侵權訴訟只打了一堂,閆律師便輕松打贏官司。
謝貴祥注冊的“三毫紙小說出版社”被取締,而市面上也將禁止出售謝貴祥原三毫紙小說出版社出版之刊物,同時他還要賠償群青出版社八千港幣。
林遇梵沒去現場,當時她在家里準備晚上的《黃金大劫案》電影票房破20萬慶功宴。
慶功宴在蜻蜓花園餐廳舉行,邀請了眾多的劇組相關工作人員和好友參與。
現場擠滿了各路“心懷鬼胎”的媒體記者。
林遇梵現在應對媒體那是對答如流。
一開始記者還是正常提問:“趙太太,《黃金大劫案》票房有沒有信心沖50萬?”
林遇梵笑道:“你們幫我們多多宣傳,我相信會沖50萬的。”
記者:“票房沖50萬有沒有什么福利?”
林遇梵:“票房沖50萬的時候,開一個媒體招待會,請大家吃飯。”
眾人笑著起哄要去珍寶齋。
林遇梵滿口答應,去珍寶齋點最貴的菜。
記者:“趙太太你第一步作品就這么賣座,趙先生有沒有什么表示?”
林遇梵反問:“要什么表示?”
記者:“聽說你們影視公司還跟出版社擠在小小的居民區辦公樓里,趙先生有沒有表示,要送你們一棟樓?”
林遇梵:“結婚的時候他有送我別墅。至于辦公樓,我賺了錢,打算自己建。”
眾記者恭維:“趙太太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另外一個記者趁機問:“米爾太太暗寸趙先生三妻四妾,請問趙太太對此有什么看法?”
林遇梵笑道:“三位姨太太是我最好的麻將搭檔,她們跟我在一起的時間,比跟之敖時間還要長。我從來不吃這方面的醋。”
說著她快速轉移話題,“我和沈導將馬上開拍下一部電影《房客多情》,還請多多宣傳。”
記者:“米爾太太要投訴政府在木屋村拉水管浪費資源,還說米仙造假,趙太太是慈善表演……”
林遇梵沒有回避這個問題,她道:“這件事我要強調一下,木屋村道路狹小,木屋層層疊疊周圍都是易燃的材料,一旦起火,那就是火燒連營,會非常危險。現在木屋村沒有自來水,用的都是井水,萬一起火,沒有自來水,消防來了都沒辦法。希望米爾太太理智一點,不要再去投訴政府正常的布局。”
記者還想追問,林遇武趕緊阻攔,“我們剛剛打贏了‘三毫紙小說出版社’侵權官司,謝謝諸位媒體記者還有編輯作家們,當時為我們出聲,非常感謝。我們準備了點心飲料還有車馬費,麻煩到前面去領。”
一句“車馬費”把記者們給吸引走了。
林遇梵走過去跟沈導夫婦以及客人們聊天,她今天穿了一身清爽的旗袍,大家都夸好看。
“遇梵嫂子。”
聽見聲音,林遇梵回過頭,原來是季書娉。
季書娉端著紅酒杯,笑道:“恭喜電影票房破紀錄。”
下午的官司,季書娉有出庭作證,林遇武感謝她幫忙,便邀請她來參加慶功宴。
林遇梵跟她碰了碰杯,“謝謝書娉。今天下午的官司還要謝謝你出庭作證。”
季書娉:“應該的。就算不是你們,是其他人,我也會出庭作證的。”
她說得很坦蕩。
林遇梵盯著季書娉,笑道:“那個謝老板,到最后都還不承認,他拍著胸脯跟我信誓旦旦,他說他絕對沒在印刷廠跟人說出版社的事。”
季書娉臉色如常:“這個謝老板,看他做的事,就知道他人品很差。之敖大哥呢,這么重要的慶功宴,他怎么沒來?”
林遇梵滿臉無奈:“他今天有事,要晚點才過來。”
剛好有其他客人找林遇梵聊天,季書娉便走到另外一邊獨自一人喝酒。
趙立翔來得比較晚,他看見季書娉,走前來:“哇,那么孤獨。”
季書娉瞟他一眼:“回到家更孤獨,靜的可怕。”
趙立翔問她:“你們家傭人呢?”
季書娉:“……”
誰要跟你說傭人的事。
見她不說話,趙立翔晃著手里相機,“我幫你拍照?”
季書娉:“不拍,沒心情。”
“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不想拍照。”
趙立翔也不知道季書娉為什么心情不好,女人心海底針,大概如是。
剛好有人叫他拍照,他就走開了。
等他回來,發現季書娉已經走到門口,似乎準備離開。
趙立翔跑過去:“你不是說家里冷清清的嗎?那么早回去干嘛?”
季書娉瞥他一眼,沒說話,繼續往外走。
趙立翔擔心她有事:“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司機就在外面。”
趙立翔也沒勉強,就是覺得這女人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怪怪的。
趙之敖是差不多八點才趕來.
他來的時候,還有幾個敬業的記者沒回去。趙之敖豪爽地讓沈特給他們一人一個大紅包。
記者們拿了紅包連連道謝!
都說趙之敖難搞,但他對媒體記者素來大方,這也就是媒體很少說他壞話的原因之一。
畢竟拿人手短。
徐太太和徐影兒因為家里有事來得晚,結果她們發現趙之敖竟然更晚,徐太太便笑著打趣:“趙先生那么晚才來,不得自罰三杯?”
一旁的彭太太笑道:“自罰三杯我看就算了,下個月的慈善晚會,趙先生怎么也得包幾桌做公益,幫我們沖沖公益金才是。”
這些太太們以前對趙之敖都很客氣,自從成了林遇梵好友,大家關系倒比以往更為緊密又自在了。
趙之敖笑著答應,做慈善他向來不會推托,也不好推托。
回家車上,林遇梵捏著微酸的后頸脖子,她跟趙之敖說起季書娉:“不是個簡單的小女孩。說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的,比我厲害多了。季書娉撒謊造假也要幫我贏得官司,顯然她是故意接近我們,主要是接近你。”
趙之敖伸手幫她捏脖子:“等著吧,看看趙立翔這臭小子,最后找的愛人是誰。”
林遇梵好奇:“如果真確定是季書娉,你怎么處理?”
殺了。免除后患。
“我沒想過要滅季家滿門,是她自找的。他們領證之日,就是她的死期。”
回到家,屋內依然燈火輝煌,管家關姐迎出來。
“先生,太太,你們回來了。”
趙之敖輕輕吸了吸鼻子,隨即快速掃了屋內一眼,“誰來了?”
關姐小聲跟他說了句什么,趙之敖便沒再問。
*
幾天之后,趙立翔在辦公室寫稿子,寫到快中午一點,才寫完。
徐影兒吃完午飯回來,手里端著咖啡,問他:“你還沒去吃?”
“沒呢。”
“在等季小姐?”
趙立翔恍然,原來這幾天季書娉都沒來找他吃午飯,難怪他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他便主動上樓去廣告部找她,發現季書娉自己一個人在辦公位上吃盒飯。
趙立翔走過去問:“你怎么自己帶飯了?”
季書娉瞟他一眼:“吃膩食堂了。”
一瞬間,趙立翔感覺自己被拋棄了似的,他聳聳肩:“好吧。那我只能自己去吃了。”
趙立翔這人有點賤,以前季書娉哄著他的時候,他沒感覺。
現在季書娉不怎么搭理他,他反問不習慣。
下班又舔著臉來送季書娉回家,這次季書娉沒拒絕,不過送到家門口,季書娉也沒邀請他進屋坐。
趙立翔問了她一句:“書娉,我們算是好朋友吧?”
季書娉盯著他,?? 反問:“什么是好朋友?”
趙立翔一手撐在墻上:“就是能一起吃飯,一起玩,肝膽相照那種。就像以前你二哥跟我一樣。”
季書娉微微搖頭:“我辦不到。”
“為什么?”他不解。
季書娉苦笑了一下,“因為我喜歡你,如果你不喜歡我,就不要再來招惹我了。”
趙立翔整個愣住:“……”
看著季書娉進了屋,季家大門關上,趙立翔心忽然突突加速,他長這么大,還沒被女孩子表白過!
當然,他也沒表白過女孩。
如果,當初他敢直接跟林遇梵表白,是不是就沒他哥什么事了?
他懊惱地重重嘆了一聲。
*
叮鈴鈴!叮鈴鈴!
電話鈴聲響了三下,莊子光拿起了電話。
“喂……處長!”
靈狐的聲音永遠都這么精神:“最近特務隊怎么樣?”
莊子光回道:“一切正常。肖則鵬目前跟我平級,也是副主任,不過他管事。我聽他安排,盡量減少跟他的沖突。”
靈狐:“你這做法是對的。今天打電話給你,有兩件事。第一件事是,有新任務,有一個很重要的能源專家要轉移至臺灣保護。這個任務不讓特務隊參與,你們保密三組和二組配合,保護專家安全。具體事項,二組的組長會跟你聯系。”
莊子光答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靈狐:“第二件事,我收到上級寄來的董貞照片,我已經確定董貞的身份。”
莊子光詫異:“她在港城嗎?”
靈狐:“她就是趙之敖的三姨太章艾明。我見過她。不會錯。”
莊子光驚喜道:“果然是她,我沒猜錯。”
靈狐:“上級的意思,想辦法圍獵董貞,那批黃金和文物,她肯定知道藏在哪里。這個任務只可以成功,不能失敗。”
莊子光激動起來:“明白。這任務交給誰?”
靈狐:“特務隊漏洞太多,還是我們保密科自己人靠譜。你跟二組組長一起想辦法。”
莊子光:“好!有期限嗎?”
靈狐:“最好四月份之前能活抓她。目前上級還想爭取趙之敖,所以,圍獵董貞的行動,一定要保密,不能得罪趙之敖。”
莊子光:“收到。”
*
木屋村自來水供水工程因被米爾太太投訴,不得不停工。
米爾太太投訴的理由是:港城本就嚴重缺水,現在還要為一個神棍預言,為非建成區提供自來水,這屬于非法工程。
村中居民氣憤填膺,聚在廣場鬧事。
為了平息事件,當局答應會想辦法供水,但也只是推托之詞,工程暫停后,復工遙遙無期。
林遇梵找趙之敖幫忙出面想辦法,才溝通完畢,木屋村大火還是如期而至。
大火映紅了一片天。
那天剛好刮北風,一個小小的著火點,迅速擴散,把周圍的木屋都燒了起來。
這一燒,大火就是連營般竄在一起,木屋村都沒有自來水,井水有限,村民沒辦法自己救火,消防來了,也無能為力。
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座座木屋被燒毀。
所幸,公益機構之前組織科普過消防逃生知識,村中居民知道大火來了,一定要打濕棉布掩住口鼻,防止吸入濃煙。
救不了房屋,但居民能自救和救人,避免了更大的慘劇。
大火燒了一個晚上才撲滅。幾千棟木屋被燒毀。
上萬底層老百姓一夜之間沒了家。
村里憤怒的人群,打聽到米爾太太住處后,一大早便里三層外三層把米爾家別墅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他們要一個說法。
米爾太太又氣又怕躲在屋里,連窗邊都不敢靠近。
昨晚米爾先生沒回家,打電話也找不到人。
打開廣播想聽聽外面新聞,結果聽見記者播報:昨晚米爾先生跟一個大肚女人在街上激吻!
她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第70章 消失的三姨太
清早, 林遇梵醒來就聽趙之敖說了昨晚木屋村大火的事。
趕緊打開廣播聽新聞。
所幸這次事故因木屋村居民都有所準備,所以損失比上一世要輕很多,雖然房屋損毀數千,但無人員傷亡。
這算不幸中的大幸。
電臺廣播的播音員, 聲音甚為凝重。
【不少木屋村居民因憤怒, 聚集在渣打路米爾大宅外討要說法。】
【米爾家大宅緊閉,大批警察到現場維持秩序, 驅趕人群。】
【米爾家族目前沒有任何回應。市政署承諾將妥善安置本次受災群眾。】
【不少市民連夜趕去木屋村給受災居民贈送食品衣物等物資, 同時對市政工程受外界投訴影響而停工的行為感到憤怒和擔憂。】
【現場有信眾, 立了米仙神位,并以香火供奉, 希望得到米仙庇護……】
米仙神位,香火供奉?
林遇梵寒毛倒豎, 這有點太過了, 她得想辦法制止。
聽完廣播, 林遇梵下樓吃早飯, 餐桌上大家都在討論昨晚木屋村大火的事。
都紛紛表示米仙實在太靈!
五嫂戴茹音笑道:“要是能有機會認識米仙就好了。”
王君瑤也好奇問:“遇梵,我們能認識這個米仙嗎?”
林遇梵一如既往的態度:“我也想認識, 可惜她不給我機會。”
耿冬萍感嘆:“要不是那個米爾太太造孽,這場大火也不至于燒毀那么多房屋。”
陳丹丹:“所以她遭報應了, 你們聽818廣播電臺了嗎?昨晚有記者親眼看見米爾先生在外面亂搞,報紙新聞估計晚點就有了。”
林遇梵:“!”
她沒想到假米仙的預言,也成真了?
怎么回事?
上一世她跟米爾太太不熟, 也沒聽說過米爾家族內部的丑聞。所以她之前不知道冒牌米仙爆料的內容是真的。
誰跟米爾太太熟?
林遇梵腦海閃過一個人。
如果真是這人冒充米仙, 那未免太令她失望了。
陳丹丹繼續:“米爾太太前幾天還大言不慚, 說什么她先生是英國人,是個虔誠的基督徒, 不會出軌。嘖嘖嘖,她男人打她臉打的啪啪響!”
“這次她可出洋相了。”
“她不是認為自己是洋人嗎?洋人出洋相,合情合理。”
大家熱熱鬧鬧吃著早飯。
本來林遇梵上午要打麻將的,此時也沒了心情。
她早早趕到出版社,把王牧尋叫到辦公室。
她盯著王牧尋,問:“昨晚木屋村大火,你知道了吧?”
王牧尋點頭:“一大早大家都在討論。都說米仙太神了,要給她立廟。米仙在早報投稿的事,她有跟你說嗎?”
林遇梵倒沒想到王牧尋主動跟她提起這事,她沒回答,反而問:“你怎么看?”
王牧尋略微沉吟:“米仙如果以后不只是在我們這邊獨家投稿,我們的銷量肯定會大受影響。”
畢竟現在《萬象》除了“米仙”還沒有做出自己的特色來。
“你認為那個是真米仙?”
王牧尋詫異:“在早報上投稿的米仙是假的?但是米爾先生出軌的事她預測準了。”
從王牧尋的反應來看,他似乎沒有撒謊。
也是,米爾太太雖然攻擊謾罵《螳螂》是退稿作品,但王牧尋應該不至于那么小氣,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冒充米仙來反擊。
畢竟米仙在別的媒體上投稿,對于《萬象》是一大損失。
不是王牧尋就好,林遇梵松了口氣。
她從手提包里拿出下期《問米》專欄的內容,遞給王牧尋。
王牧尋展開細看,只見上面寫著——
【問米:《港城早報》上投稿的人是你嗎?】
【米仙:不是。我只在這里出現。請勿立碑立廟勿折我壽。】
王牧尋震驚:“原來那真是假的米仙!”
他想了想:“估計是米爾先生得罪過的人。米爾家族得罪的人可不少。只不過他們是英國人,沒人敢正面報復回去罷了。背地里用米仙的名義捅刀,多聰明。”
林遇梵也搞不清楚是誰了。
上午跟卉巖聊了馬上要付印的三毫紙小說,修改后內容都很不錯,百花齊放,各個領域的文章都有。
而且書商吃到甜頭,現在是無論他們出什么三毫紙小說,書商都是能訂多少訂多少。
薄利多銷,早拿貨早賺錢。
這條路他們走對了。目前走的比《萬象》要順利。
中午,林遇梵去天齊公司找趙之敖,在趙之敖的辦公室里,她第一次遇見了那個傳說中上一世有份殺趙之敖的熊鋒。
熊鋒這人看起來非常的敦厚有禮,也不知道為什么,之前會傳他和二叔趙彥暉一起謀殺的趙之敖。
當然,現在也不能完全把他排除。
趙之敖選擇跟他合作,估計也只是想盯著他,看看他有沒有跟什么官員勾結。
夫妻倆在附近的一家老字號茶樓吃午飯。
兩人只點了三個菜一個湯,根本看不出這是首富家的先生和太太。
趙之敖過兩天要去成都,他最近忙,林遇梵遷就他的時間,特意來陪他吃飯的。
林遇梵把假冒米仙的事跟他說了,問他:“你知道米爾家族跟哪些人結怨嗎?”
趙之敖不太清楚:“我幫你打聽一下。不過,跟米爾家族結怨的人,怎么會那么巧知道米爾先生有外遇呢?”
是啊,這種私人的事,怎么會那么巧……
經趙之敖提醒,林遇梵馬上有了另外一個想法,“會不會是米爾先生在外面的女人,想要通過這件事,光明正大轉正當妾室?”
“不是沒這個可能的。”
果然,不出半天功夫,趙之敖就讓人找到了818電臺的記者,那記者收了錢,馬上告訴他們真相。
確實是米爾先生外面的情婦俞小姐想要登堂入室,所以委托了人,特意找記者去曝光的。
*
米爾太太一天都沒敢出門,上午跟她先生吵了一架,夫妻倆互相埋怨,都是對方把事情搞大了。
至于親朋勸他們捐錢平息事件,兩口子都是一毛不拔,一分都不想捐。
但不捐實在說不過去。
最后米爾太太答應捐一千。
林遇梵是從彭太太口中知道米爾太太只愿意捐一千的事,驚嘆這人怎么臉皮那么厚。
第二天中午,林遇梵去彭太太家,準備一起去木屋村發放救援物資。
在彭家,林遇梵巧遇米爾太太。
米爾太太在華人闊太面前,一直自視甚高。
她從骨子里認為,自己是混血人,她丈夫是英國人,她高人一等。
這天米爾太太站在窗前,看見林遇梵下車,剛好外面在下小雨,仆人撐了油紙傘,林遇梵一襲素雅旗袍,在這煙雨朦朧的午后,她竟第一次覺得,還是中國女人好看。
結婚了也依然可以穿著好看的旗袍,不會輕易發福。
彭太太站在門口:“遇梵,這下雨了,等會兒發放賑災物品還是個麻煩事。”
但又不能往后拖。受災群眾急需各種物資。
林遇梵道:“沒事,我五哥帶人在木屋村搭了大棚子。”
進屋,彭太太趕緊把米爾太太介紹給林遇梵,她充當和事佬,“我就說,大家都是一個圈子里的人,米爾太太么比較直爽,大家認識認識,以后可以一起喝茶。”
林遇梵問:“米爾太太也去現場賑災么?”
米爾太太哪里敢去,她怕去了被打,只能推托:“我還有事就不去了。”
剛好彭太太有事情要處理,米爾太太借機告辭,林遇梵卻說了一句:“米爾太太,我有事想跟你聊聊。”
林遇梵的語氣里,有一種不容置喙的淡定。
米爾太太竟不好拒絕。
彭太太略微驚訝后,讓她們在旁邊的小茶室里聊天吃點心。
進了茶室,林遇梵也沒多寒暄,直接開門見山道:“想告訴米爾太太一件事,在《港城日報》上爆料的米仙,是假的。是別人冒充的。”
米爾太太皺起眉頭:“什么意思?”
“有人故意假冒米仙的名義,在報紙上爆料米爾先生有外遇。”
米爾太太訕笑著解釋:“米爾先生在外面沒有女人,是記者夸大了。他喝了酒,跟一個朋友吻別。僅此而已。”
林遇梵:“不要自欺欺人了。難道你不想知道是誰在報紙上假冒米仙去爆料的嗎?”
米爾太太怔住,她想知道。
“聽說米爾太太這次很大方,捐了1000港幣。”林遇梵略微嘲諷地說完,又道:“一千港幣是普通人一年的薪資了,不算少。但從米爾太太口中說來,還是少了。”
米爾太太沒搞明白,這位趙太太怎么換話題換的那么快。
她什么意思?
“誰爆的料?”米爾太太只是想知道究竟是誰爆的料。
林遇梵微微一笑,“米爾太太你這次至少也要捐夠5萬以上吧?假如你們比較困難捐3萬也是要的。不然很難平息民憤。”
米爾太太扭了扭微胖的脖子,她舔了舔唇:“趙太太,你還沒告訴我,是誰爆的料?”
林遇梵繼續跟她繞:“我覺得你們遠遠沒到困難的程度,還是捐5萬吧,權當是為你們家積德。”
米爾太太要暴怒了,她忍著:“趙太太,你不要玩弄我。”
林遇梵原本笑著的臉,立馬沉了下來,“米爾太太,我怎么會玩弄你呢?一直以來都是你對我單方面的開炮,我做什么,你都要指手畫腳炮轟,今天你惹出這么大的事,我也沒有落井下石,我是真誠給你提建議。你捐一千的新聞如果現在發出去,我敢保證,明天報紙上都是罵你的文章。你信不信?”
米爾太太被林遇梵給繞進去了,“我捐了錢,你是不是就能把爆料者信息告訴我?”
林遇梵聲音緩和下來:“你不捐我也會告訴你的。這件事我必須告訴你,不然你太憋屈,太吃虧了。”
憋屈?吃虧?
究竟誰爆的料?
林遇梵話鋒一轉:“你現在是要捐3萬還是5萬?”
米爾太太愣住,她腦子從來沒這么混亂過。
眼前這溫潤漂亮的趙太太,怎么說話這么跳躍,她跟不上了。
林遇梵說:“我們家捐了5萬,米爾家不應該比我們少,是不是?反正捐的是米爾家的錢,不能夠委屈你受了,錢你還替他們省著,最后挨罵的還是你吧?”
米爾太太憋住了,5萬是她雜志社一個季度的利潤!米爾家本來資金就有點問題,如果真捐這么多,她丈夫她公公估計都要發飆。
但,趙太太說的有道理。不能她一個人挨罵吧?!
米爾太太昏了頭似的,咬了咬牙:“那就5萬吧。”
林遇梵開門,告訴外面的彭太太,“米爾太太捐5萬。”
彭太太簡直不敢相信:“什么?”
一毛不拔的米爾太太捐五萬?不可能啊!
“米爾太太捐5萬。”
彭太太驚喜道:“真的?太好了。我馬上告訴秘書記下來。”
米爾太太:“……”
把門關上,林遇梵這才心平氣和地說:“俞小姐特意找記者去拍她和米爾先生接吻的照片,所以,假冒米仙的也是她。俞小姐懷孕了,估計她是想借這個機會,對你宣戰!”
說著,林遇梵把證據遞給了米爾太太。
“這是我找人從《港城早報》拿到的,冒牌米仙的投稿,我對比過,跟俞小姐的筆跡一模一樣。”
米爾太太只有三個女兒,沒有兒子,她一直以來就怕米爾先生在外面亂搞,她捏緊手上的信紙,罵了一句:“這個賤人!”
說完轉身出去,出去前,她頓住,并回頭說了句,“謝謝。”
林遇梵微微一笑,謝謝她收了,但《風華》她是不會放過的。
*
林遇梵和彭太太等人到木屋村賑災,發放各種物資。
港英政府處理速度奇慢,出事兩天,除了發放過一次物資,其他都是毫無進展。
倒是有大量的民間團體來幫忙修建倒塌的房屋和派發賑災物資。
彭司長領導的慈善福利會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現場秩序很混亂,昨天有的家庭重復領取,領到了好幾份物品,有的家庭是什么都沒拿到,后來不得不去找別人勻糧食。
在現場負責的林遇武借鑒了上次林遇梵發新年紅包的經驗,提前挨家挨戶去登記,并發放賑災券。
所以今天是憑券領取物資,秩序好了很多。
林遇武站在一旁感嘆:“我昨天去發賑災券,很多家庭的房屋燒得只剩下木炭,這一大片地方都是政府的,他們也不能建正常的房屋,只能繼續找木頭搭建過渡。現在這時冷時熱的天氣,真是難熬。”
彭太太說:“幸好我們這次募捐款項足夠,我讓人買了防水的塑膠布,每家每戶發一塊,接下來是雨季,用木頭搭了房子,漏雨也很麻煩。”
雖不是長久之計,但起碼能解決燃眉之急。
林遇梵沒說話,她看向領取物資的人群,剛好又看到了上次那對領取宣傳單的母女。
那婦女見林遇梵看她,忙笑著走前來。
鐵龍下意識想要攔住她,被林遇梵阻止。
“這位太太,謝謝你上次給我的宣傳單。我前天晚上救了五個小孩。鄰居家小孩都是我救的。我都說,我們命中不該死。我們遇到貴人了。”婦女說著紅了眼眶,“房子沒了,可以再建,人沒了,就完了。”
林遇武認識這位大姐,她趕緊介紹:“這位林大姐跟我們同姓,她非常厲害,救了五六個小孩。是個英雄!”
林大姐咧嘴笑道:“我是按照宣傳單寫的學習,早早給我們家孩子準備好了棉布,打濕后就捂住嘴巴。大火燒起來,我知道救不了房子,我就只救人。不是我的孩子,我也要救的。”
林遇梵很感動,她夸贊道:“大姐你真是有大愛!好心會有好報的。”
“是啊,好心會有好報。”
林遇梵從包里拿出一小包糖果,送給林大姐背著的女孩,“小妹妹,給你吃。”
“哎喲,謝謝太太。”林大姐教她女兒說話,小女孩有點膽怯,聲音小得林遇梵都聽不見。
等林大姐去領糧食,林遇梵吩咐鐵龍:“你晚點從我們的糧庫里,單獨給這位大姐家送一包米。”
鐵龍趕緊應了一聲:“我等會兒就去給她送。”
*
夜晚,山里很安靜。
趙之敖在他房間收拾行李。
貼身隨從已經幫忙收拾好大部分物品,他自己再另外加一些貼身的東西。
林遇梵幫他在衣帽間拿內衣內褲出來。
她還在跟他聊木屋村火災的事:“其實木屋村最大的問題,還是沒有地,大家只能臨時搭建棚屋。能住多久住多久。要是政府能劃一塊地出來,然后找建筑公司建好樓房,便宜租給那些底層老百姓,就能改變現在的狀況。”
趙之敖比較現實:“這幾年國內民眾不斷涌進來,港英政府目前我看他們是想吸引更多人口來港,一座城市,只有人多了,利益才會更大。這種混雜的狀況,至少要幾年,甚至十年八載才會有所改變,我們能做的就是向社會提供更多的工作崗位。單純做慈善沒有太大作用,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林遇梵點頭:“你說的有點道理。”
“才有點道理?”趙之敖攬住她的腰,把她頭發往后捋,“我去成都至少一個月之后才能回來……”
言下之意,今晚一定要盡興。
他這一陣比較忙,每天回來她都睡了,已經憋了好幾天。
林遇梵難得順從,她小聲說:“我們結婚大半年了,到現在還沒有一點動靜,要不,等你從成都回來,我們去醫院看一看?”
“荒謬!”趙之敖反應極大,“一年時間不到,沒懷上不是很正常嗎?你跟趙昀杰在一起那么多年,不也沒懷上?”
怎么還無緣無故說起前夫哥了。
林遇梵小聲嘟囔:“他是身體有病,難道你也有?”
“我沒有病,所以我更不需要去看。”趙之敖吵架素來邏輯很強。
這若傳出去,他面子往哪兒擱。
林遇梵無語:“這跟面子有什么關系。”
所以她還是不懂男人。
“怎么沒關系?”趙之敖把她抱在懷里,略帶著些許的惱火,伸手往下一探,把布料給撕掉。
“要不你給個期限。”她話沒說完,不由得一緊,下意識把他絞得動彈不得。
“趙昀杰可以三年無后,我至少也要三年期限。這不過分吧?”他把她往上一帶,陷進沙發里,隨即大開大合,風雨大作,不讓她說話。
但林遇梵還是要說:“三年我……我年紀……嗯……都大了。”
“還有力氣說話,看來是我不夠努力。你說我不夠努力可以,但你不能說我有病。”
這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自上次以后,他掌握了一個里應外合的技巧。
里面擊鼓般往上撞,每撞一下,外面的小皮球也同時重重拍打在核心上。
幾番努力之后,雙層夾擊之下,他能讓她內外一起高。玄妙之極。
林遇梵咬緊了唇,浮沉中半句話也說不上來。
直到他志得意滿,伏在她耳邊,嘲笑她:“你尿尿了。”林遇梵氣得要打他,結果他下一句是:“沒關系,舔干凈了。”
糗!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林遇梵歇了會兒,趕緊轉移話題:“你坐飛機到了重慶,怎么去成都?”
“到了重慶,先走水路,再坐車去成都。來回路途會花掉不少時間。我回來估計都要四月底了。”
“真要去一個多月啊?”
趙之敖蹭了蹭她的鼻子:“要不你跟我去?不是要生孩子嗎?可以游山玩水,還不耽誤時間造娃娃。”
林遇梵知道他在跟她開玩笑,現在時局,哪里適合游山玩水。
趙之敖這次去成都,表面上是國民政府邀請他去參加一個重要的會議,實際他另有任務。
“阿炳會跟我一起成都,家里一應大小事務,你解決不了的,就找沈特。實在是有疑難的,你也可以問問章艾明,她懂的多。”
林遇梵都一一答應了。
第二天醒來,兩人又纏綿了一次,趙之敖才起身,準備啟程。
林遇梵送趙之敖去了機場,港城機場的航班很少,以前還通北平和天津。
自從北平天津解放后,現在只通海城、南京和重慶等少數幾個大城市。
因彭太太等人要來趙家花園碰面,聊募集善款給木屋村小孩建一所學校的事,林遇梵從機場出來,就直接回家。
回到家,停車坪上,已經停了四五輛小轎車。
家中客廳極為熱鬧,彭太太、徐太太、羅爵士太太還有顧慧玲等等都在,王君瑤和戴茹音等作陪。
見林遇梵回來,彭太太站起來笑道:“我們家堵了下水道,被水泡了,幸好趙太太愿意收留我們。”
林遇梵笑道:“從你家來我這兒確實最方便。”
羅爵士太太非常熱衷慈善事業,這次捐建小學,也是她牽頭的。
她道:“趙太太,我們剛才商量了一下,建學校起碼要十多萬,政府出地,我們出錢。下周末我們就開始募捐。”
彭太太補充:“一個月內募捐到善款,我們就開始建學校。9月份之前交付,讓木屋村的孩子們都可以去上學。”
募捐學校的事,林遇梵也很積極:“我們雜志可以配合募捐宣傳。”
“那就太好了。”
大家坐下來聊募捐的渠道,以及后面建設的問題,彭太太的助理做筆記。
正聊著,外面有汽車響,徐太太說:“可能是我們家影兒來了。”
坐在一旁插不上話的王君瑤一聽是徐小姐來了,趕緊起身出去迎接。
結果出去看見徐小姐身邊還站著季書娉,王君瑤臉上的笑,尷尬地收了起來,隨即見兩位姑娘齊齊看過來,忙又笑著說歡迎。
林遇梵聽見說話的笑聲,回頭看去,只見王君瑤拉著徐影兒的手,旁邊是季書娉,她們說說笑笑的進來了。
徐影兒進來跟各位太太打過招呼:“今天書娉和我都在報社加班,她聽說我要來參加木屋村小學募捐的事,也要來出一份力。”
徐太太笑道:“誰愿意一起做善事,我們都歡迎。”
林遇梵假裝不在意,滿臉堆笑:“影兒、書娉,快來我這邊坐。”
季書娉笑著坐下:“我們《港明日報》的廣告位也可以用來做慈善宣傳,如果需要,我就申請一下。”
彭太太一聽有《港明日報》的廣告位,笑著連聲道:“需要,需要,太需要了。”
聊了大概一個小時,林遇梵忽然聞到一股燒焦的煙味,一開始她以為是錯覺,后來味道越來越濃,她抬起頭問:“什么東西燒焦了?”
“是有股煙味。”
“好像真是!”
關姐趕緊往廚房走,結果樓梯傳來腳步聲,有女傭大叫:“關姐!關姐!樓上著火了!”
眾人嚇得站起身,林遇梵:“先出去!先到花園里去!”
火勢來的非常兇猛,剛才還只是燒焦的味道,這會兒濃煙滾滾從樓梯上漫下來了。
“關姐,通知樓上的人趕緊下來。”
但這會兒,已經沒人敢上樓,關姐自己往樓上沖了。
眾人擠擠攘攘往大門口跑。
出了大門,鐵龍等人從后面小別墅跑過來,“是二樓起火了,火在往上燒。”
林遇梵吩咐:“趕緊上樓把姨太太們接下來。”
鐵龍等人剛要沖進去,里面關姐帶著耿冬萍章艾明陳丹丹和三樓的女傭們都亂哄哄往門口跑。
看到大家都平安無事,林遇梵這才放下心來。
“快打火警電話!”
“已經打了。”
鐵龍和康年等人組織傭人救火,王君瑤嚇得都臉色蠟白,“這怎么辦喲?二樓書房那么多書和文件,還有那些珍藏的字畫……”
還有她的美金和港幣!
大家也不敢去小別墅躲避,都在外面花園站著。
沒多久,消防車來了。
先來了一輛,過了十多分鐘又來一輛。
兩輛消防車下來十多個消防員,大概半小時后,大火被滅掉。
消防隊留下兩個消防員配合警察一起在現場調查起火原因,其他消防員先行離開,彭太太徐太太等人也不好再多打擾,也都告辭。
王君瑤著急上樓看情況,被林遇梵按住:“等消防調查完,我們再上去。”
此時,關姐急匆匆走過來附耳跟林遇梵說:“太太,那個……三姨太不見了。”
章艾明不見了?
雖然剛才很亂,但林遇梵明明看見章艾明就站在柿子樹旁的。
“是不是上樓了?”
關姐搖頭:“我們去樓上找了一圈,沒有人,這種時候她不會亂跑的。”
林遇梵:“現在都有誰知道?”
“就我和二姨太、四姨太,還有三姨太的貼身丫鬟知道。”
“不要聲張,快去周圍再找一遍。”
屋前屋后樓上樓下又仔細找了一圈,可就是沒有章艾明的身影。
趙之敖剛飛走,章艾明消失,林遇梵心里多少有些慌,她努力鎮定地回想。
今天這場火來的很奇怪。怎么會無緣無故失火呢?
跟季書娉有關嗎?但季書娉來了后,一直都在她眼皮底下沒離開過,應該不是她才對。
那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