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趙太太你手別抖
警察和消防大概十一點左右就離開了趙家花園。
這次被燒的都是二樓, 起火點也在二樓,而且起火點不止一個,能這樣大面積著火,很可能有高濃度酒精或者汽油作助燃。
顯然這是一場人為縱火。
誰縱的火?
警察要一個個排查, 指望他們,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有結果。
趙家花園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到處鬧哄哄、亂糟糟的, 失去了原有的秩序。
傭人們忙著收撿小別墅的房間, 王君瑤母子、林遇梵和姨太太們要在小別墅住一段時間。
起火的時候, 林遇梵的臥室因為鎖了門,屋里東西都還完好。
主要是起居室、門口木地板和房門被燒壞了。
趙之敖臥室情況也差不多, 但書房燒毀嚴重,基本上所有的書籍文件都燒沒了。
幸好趙之敖重要文件都在書房密室的保險箱里。
康年帶人把密室的幾個保險箱都搬到小別墅, 放在林遇梵臨時住的房間內。
同時, 桂香和紅玉帶著人去把林遇梵的重要物品也都搬了來。
林遇梵完全沒管這些事, 她現在只想早點找到章艾明的下落。
章艾明無辜消失, 林遇梵懷疑她是被保密科那些人趁亂掠走的。
林遇梵和沈特、關姐三個人在小別墅三樓角落的小房間里梳理今天上午這場火災前前后后的經過。
林遇梵略微有些自言自語地問:“誰有時間上二樓放火?”
關姐當時在招呼客人,她記得很清楚:“今天來的幾位太太剛來不久都陸續去了洗手間, 后面就一直在客廳沒離開過。而徐小姐和季小姐兩人是最后來的,她們來的時間短, 沒離開過客廳,應該也跟她們沒直接關系。”
關姐三十多歲,是趙家花園的管家, 平時做事非常仔細, 只是這么細節的事, 她都還記得清清楚楚,林遇梵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林遇梵問:“季小姐今天是坐自己的車, 還是坐徐小姐的車來的?”
關姐回道:“她是坐徐小姐的車來的。就她一人,也沒有隨從。”
“其他人的隨從呢?有沒有誰能跑上二樓點火?”
關姐:“這些人分兩撥,一部分跟著主人在客廳,像司機這一類,不能進客廳的,都在車內或者停車坪旁邊的茶室休息。今天來的客人多,隨從也多,我們客廳樓梯口都有人盯著。我懷疑縱火者是從洗手間邊上小樓梯上的二樓。”
上了二樓,用攜帶的高度酒精,快速點燃幾個起火點,制造火災就足夠引起混亂,然后全樓的人包括三姨太,都不得不撤離到外面的安全地帶。
林遇梵仔細回想,她回來后,幾個太太確實都圍著她說話,沒人去上洗手間。
那有沒有可能是太太們的隨從混了保密科的人進來?
這就更不好查了。
剛才插不上話的沈特,此時道:“三姨太是在花園里不見的,按道理,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關姐解釋:“三姨太這兩天在發高燒,整個人是混混沌沌的,她那貼身丫鬟去小別墅幫她裝熱水,回來就不見她人了。只剩下她的一塊手帕,掉在柿子樹下。我猜測,三姨太?? 很可能是從北邊的小門被劫走的。”
沈特當時不在趙家花園,他問:“北門不是長期上鎖嗎?”
關姐:“北門外面有一個水井,起火的時候,怕水不夠,把門打開,挑了一些水回來。”
沈特推斷:“那就是放火的隨從,劫持了三姨太從北門離開,外面肯定有人接應,里應外合。”
關姐微微搖頭:“三姨太……她雖然生病,但你隨便劫持她離開,也不可能完全不反抗的,我懷疑她是被乙.醚之類的捂住了口鼻。被弄暈后,劫走的。”
林遇梵又看了關姐一眼,平時她小看家中這位管家了,不由問她:“關姐,你認為我們現在該怎么做?”
關姐略微一頓,道:“還是要太太您來定奪。”
林遇梵又看向沈特,沈特認為太太是不懂,所以才有點懵,不知道方向。
沈特建議:“太太,我們不如盯著特務科的人,看看他們的動向。”
林遇梵點頭:“好,還有季書娉,也要盯著。”
沈特忙答應了一聲。
林遇梵嘆道:“這么不巧,今天之敖不在,艾明又發高燒……”
章艾明若真落在國民黨手里,也不知道會遭遇怎樣的嚴刑逼供。
林遇梵手腳都是冰涼的,她吩咐:“沈特,外面的事就拜托你了。”
“太太放心。我會盡全力尋找三姨太的下落。我等會先去拜托幾個堂口的坐館幫忙打探。這些人劫走三姨太,總是要找地方落腳的。如果是偏僻的地方,堂口的人幫忙去找,比警察都靠譜。”
“那你快去。希望能早點有好消息。”
等沈特離開,林遇梵才對關姐說:“讓二姨太四姨太幫忙,先瞞著其他人,就說三姨太重感冒,在房間里休息。”
剛才那么亂,也應該沒人留意三姨太不見了。
關姐:“我去跟她們說。”
*
頭痛得幾乎要裂開,章艾明睜開眼,看見對面坐著兩個人,旁邊似乎還站著個人影。
她渾身發燙,腳邊還有個大火盆,那就更熱了。
莊子光盯著章艾明,看見她睜眼,冷笑一聲:“董貞同志,你醒了。”
章艾明兩手被反綁著,手腳都被綁在一把椅子上,完全動彈不得。
她咽了咽干涸的喉嚨,嗚咽著說:“這是哪里啊……我……我想喝水。”
坐莊子光旁邊的中年男子,看著很是敦厚,他笑了笑:“想喝水?先回答我問題。那批黃金藏在哪里?”
章艾明無辜地看著他們,“黃金?”
“對,黃金。告訴我,黃金放哪兒了,馬上給你水喝。”
“我就只有……只有五根小黃魚,起火沒來得及拿下來。你……你找我們太太要,她有,她有很多。”
敦厚男子和莊子光互相看了一眼,“在林遇梵手上?”
“我們太太有幾十根金條,我才五根。你們為什么綁架我……我沒錢的……”章艾明嘴唇都快燒干了,整個人精神狀態很不好。
莊子光重重吸了口氣:“董貞,你不要再跟我裝傻!你們搶走的64箱黃金,究竟藏在哪里?你要不好好交待,別怪我們給你們身上烙紅印子!”
“我姓章……我不知道你說什么。”
敦厚男子收起臉上的笑容,罵了一句:“媽的,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著站起身,抓起火盆上的鐵鉗。
看著燒紅的鐵鉗往臉上貼來,章艾明大叫一聲,隨即暈了過去。
站在旁邊的保密科小科員,趕緊上前查看,“裘隊,她發燒,身上很燙。估計脫水了。”
裘興罵了一句:“怎么搞回來一個病秧子。”
莊子光站起身出去吩咐門口的人:“福標,去找退燒針來。”
裘興和小科員給章艾明灌水,小科員擔心道:“我們會不會抓錯人了?”
裘興:“你沒腦子啊?她在演戲呢!”
灌水灌不進去,裘興吩咐:“端盆冷水來!”
小科員出去,裘興看著莊子光抱怨道:“這鬼地方真是要什么沒什么,審問這種犯人,還得偷偷審,他大爺的,我們中國人的地方,英國佬說了算,真他媽憋屈。”
莊子光安撫道:“沒辦法,低調點吧。”
一盆坑水潑在章艾明臉上,可潑了冷水也毫無動靜。
裘興怕章艾明沒招供就死了,他趕緊催人去買退燒針。
一個小時后,退了燒的章艾明再度醒來。
她渾身濕噠噠的,旁邊有火盆也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見她醒來,裘興冷冷笑了一聲:“我們請了個祖宗回來。”
章艾明嗚咽哭著:“你放過我吧,求求你們了,我得了重病,活不了幾天的。”
裘興誘哄道:“告訴我們,黃金在哪里,我不止放了你,還能請南京最好的醫生給你治病。”
章艾明眼淚嘩嘩流:“我一個小姨太太,我哪里知道家里的黃金在哪里,嗚嗚嗚,我真什么都不知道,我把我存的五根小黃魚都給你,可以嗎?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莊子光直接了當道:“你老老實實跟我們說實話,還有活路,你繼續裝瘋賣傻,只有死路一條。你的命只有你是董貞才有價值,你要是不承認,那我們只能殺了你。”
章艾明哭的更凄厲了,“我聽不懂你們的話。懂什么?要懂什么才有價值?我真不懂你們說的黃金在哪里。”
她來來回回嘮嘮叨叨越扯越遠。
裘興氣得再次拿起了鐵鉗,章艾明見烙紅的鐵就在眼前,她趕緊道:“我……我聽說……黃金埋在了紡織廠……”
“什么?在哪里?”眾人看到了希望。
章艾明舔了舔唇:“在紡織廠……”
裘興回頭看了莊子光一眼。
莊子光問:“哪個紡織廠?”
章艾明茫然搖頭:“我記不住了,在紡織廠,我聽廣播說的。”
聽廣播說的?
莊子光忽然明白過來,“你是說你聽廣播里的《黃金大劫案》說黃金埋在紡織廠是不是?”
章艾明點頭。
“你耍我們是不是?!”說著裘興把熱鐵直接烙在了章艾明的臉上!
“啊!!!!”
巨痛傳來!章艾明聞到了自己皮肉的焦香!
大叫過后,她再度暈了過去。
旁邊的小科員再次迷茫問:“我們會不會真抓錯人了?”
莊子光到現在也沒辦法判斷章艾明是不是董貞,靈狐說是,按道理不會錯。
“萬一真抓錯了,這人就得殺!她看過我們的臉了。你以為放她回去,趙之敖會放過我們?”
裘興拍了拍小科員:“小鄭,不要那么天真。就算是抓錯了,那也是她的命不好。”
小鄭點頭:“知道知道。那現在怎么辦?”
裘興:“等她醒過來,繼續審。烙鐵沒用就拔她牙齒,看她從不從!我就不信,她骨頭那么硬。”
*
到了晚上,小別墅房間基本上都收拾好了。
林遇梵手里握著槍,在浴室里試了很多次不上子彈,練習射擊。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要練習,總有種預感,自己會用上。
或許是為了自保?
吃了晚飯,沈特來了。
“季小姐今天下午都在家,哪里都沒去。季家里一切如常。而莊子光,截止目前為止,沒有任何蹤跡。他不在辦事處,也不在家,我懷疑,就是他的人劫走了三姨太,他現在極有可能跟三姨太在一處隱秘的地方。”
林遇梵問:“道上那些人,有什么消息嗎?”
沈特:“偏僻村落有人煙的地方都基本上搜了一遍,都沒有發現。”
那很可能就在市區某處。
林遇梵站在窗前,道:“我想了大半天,他們的人是怎么把艾明給劫走的?如果真從北門口出去,從柿子樹到北門口那么長一段路,我們那么多人,不可能看不見。”
“太太的意思,他們不是從北門口把三姨太劫走的?”
林遇梵:“今天來了兩輛消防車,第一輛抵達的時間太快了,我們才報警沒多久,消防車就來了,當時也沒多想,只是以為他們效率高,現在想想,第一輛消防車很有可能是早就準備好的!”
沈特恍然大悟:“很可能。”
“而且最先到的輛消防車就停在距離柿子樹不遠的地方,如果有人用乙.醚迷暈了艾明,然后趁人不備,快速藏到車里,這個趁人不備的時間點也有好幾個。好幾次消防員在樓上大聲喊人遞東西,我們都抬頭往二樓看,注意力都被轉移了。幾秒鐘時間就足夠他們把三姨太給藏好。”
沈特:“那我剛進去查消防車的去向。”
林遇梵提醒:“門房有登記進出車牌號,消防車也登記了……”
沈特:“有車牌號那就更好辦了,我們出租車司機滿城跑,應該不難找到線索。”
沈特直接在一樓辦公室打電話,大概半小時后,就有了回音
“太太,今天上午,車牌尾號1217的消防車在英安街大概停了四五個小時才開走,現在這輛車停在了赤尾某小區外面。兩個地方我都派人去搜索了,希望能早點有消息。”
聽見有消息,仿佛看見了希望,林遇梵道:“辛苦你們。今晚可能要熬個通宵。”
“不辛苦。老板不在家,我們更應該保護好他的家人。這次也是我們疏忽,炳哥跟老板去了成都,保安隊沒有及時提高警惕。”
“這事我們后面再來反思。這次尋找三姨太,凡是出力的,立功的,都要好好給報酬。”
林遇梵比趙之敖好說話,大多數時候,她都是把解決問題放到第一位。
擔心被追責的沈特這才松了口氣。
一晚上,林遇梵都沒怎么睡,五點多她就醒了。
她醒來開了燈站在窗前往門口看,趙家花園靜悄悄的,只有門房亮著燈。
篤篤篤!
有人敲門,林遇梵去開了,門外是她五哥。
林遇武也剛起來:“我看你屋里亮燈,你是認床睡不著啊?”
林遇梵隨口敷衍:“有點。”
林遇武進來把門關上,小聲問:“是不是三姨太出事了?”
林遇梵詫異:“你怎么知道?”
“大家都偷偷在傳,說三姨太被人趁亂綁架了。”林遇武關心道:“綁匪有沒有遞消息來?他們要多少錢?”
眾目睽睽,那么多眼睛看著,確實也是不好滿。
林遇梵無奈嘆息:“要是有人來要錢就好了,現在是沒有任何的消息。”
林遇武說:“我也去幫忙打探打探。”
早上七點多,沈特來匯報最新情況。
赤尾小區目前沒有任何的發現,英安街也沒有發現。
晚上還滿懷希望的林遇梵,又墜入了失望的深淵,再沒消息,她都擔心章艾明會兇多吉少。
她想了想,道:“沈特,你重點把人手放在英安街周圍,那輛消防車既然昨天中午在英安街附近停放這么久,那很有可能他們在英安街把艾明放下,藏到了某處。”
沈特也是這個觀點:“我就是這么安排的,現在我們的人重點都在英安街,還有它附近的街道,準備逐一排查。”
“動靜不要鬧的太大,以免打草驚蛇。”
“我們會注意。所以進展有點慢。”
*
莊子光一晚上都沒怎么睡,裘興也是。
大家都很疲倦。
而章艾明的情況很差,基本上都是昏迷的,再遲一點,如果被烙傷的傷口跟著發炎,這女人說不定就掛了。
他們的努力也將白費。
裘興站起身:“我和小鄭出去給她搞點藥。你瞇一會兒,這個女人一時半會應該死不了。”
莊子光點了點頭:“你們去吧。”
往外走,裘興嘴上依然罵罵咧咧:“這鬼地方,什么都沒有,還要躲躲藏藏,搞得我們像綁匪!草!”
裘興這人看著敦厚,一開口確實就是悍匪的樣子。
裘興帶著小鄭還有司機離開。
目前有四個人守著,這里足夠隱秘,安全上問題不大。
*
吃了早飯,林遇梵要和林遇武去木屋村跟彭太太碰面,今天還有最后一輪的賑災。
路上,經過永安街,看著永安街的牌子,林遇梵問:“英安街在這附近嗎?”
林遇武也不知道,問司機。
司機鄧哥說:“后面就是英安街,怎么了,太太?”
永安街在英安街附近……
林遇梵想起上次在趙之敖房間看到的《問海》,上面有問海雜志社的地址,就在永安街。
“停車。”林遇梵問他們,“你們知道問海雜志社在哪一棟樓嗎?”
都不知道。
林遇梵便下車,她要去找報刊亭或者書店,買本《問海》來看看。
永安街算是一條比較繁華的街道,不過早上路上行人不多。
林遇梵隨便找了一個店家,進去問:“老板,麻煩問一下,這附近哪里有報刊亭或者書店?”
老板頭都沒抬,只往前一指,“前面五十米。”
林遇梵往前走,鐵龍腳步比較快,先跑了過去。
還沒走到書店,鐵龍已經買了一本《問海》拿過來。
“太太,在永安街37號3樓。”
林遇梵看向旁邊街鋪的門牌號,眼前是33號,再過去是35號,然后就是37號。
一棟三層小樓。
會是這里嗎?她沒有任何證據,單純就是因為直覺。
林遇武:“要不我上去看看?”
林遇梵略一思忖:“我們一起去,假如遇見秦海,我就跟他說是找他談合作的。”
他們快速往37號走去。
到了三樓,周圍靜悄悄的,因為是星期天,報社大門緊閉,并沒人上班。
林遇武趴在門縫往里看,工位上堆滿了雜志,里面一個人都沒有。
林遇梵低頭看了眼,發現腳下竟然有幾滴不明顯的水跡,沿著水跡方向往走廊里面看。
走廊盡頭還有一個樓梯,似乎是通往頂層天臺的。
是誰從雜志社打了水,提到樓上去了?
她往走廊盡頭看的時候,發現樓梯后面,幽幽站著兩個男人,也正朝他們這邊看來。
似乎已經觀察他們很久了。
“找誰?”見林遇梵看過來,一個高大漢子喊了一聲。
林遇梵不得不道:“我們找秦主編談雜志合作的事。”
“周末不上班,你們明天再來。”
“哦。”
林遇梵眼尖,一眼看到站在后面沒說話那位,好像昨天的一位消防員。
昨天的消防員站在了這個地方?
所以,她的直覺沒錯,章艾明真有可能被藏在這兒了!
有可能就在樓上天臺的閣樓。
不知道那位消防員有沒有認出她來。
如果認出了她,他們會讓她離開嗎?
林遇梵心跳嘭嘭而起,她招呼五哥和鐵龍:“我們走吧。”
說著,把剛才鐵龍買的《問海》雜志一卷,夾在門上。
見雜志社門口的三人離開,站在走廊盡頭的兩人緊緊盯著。
“那個女的有點眼熟。”
高個男人罵了一句:“你他媽的,看見漂亮女人都眼熟。那女人在門口放了什么東西?我去看看。”
高個男人大踏步朝雜志社門口走去,到了門口,抽出門上放著的書紙,細看才知道,原來是《問海》。
他正琢磨著,這是什么合作?怎么會把問海雜志社的雜志放人家門口?
卻聽旁邊傳來“咿呀”一聲奇怪的聲音。
高個男人馬上拔出搶,貼墻一步步往前走,等走到過道盡頭,看見一個身影往樓下跑……
跑什么跑?!他趕緊追了上去。
才追上去,就被一根繩子往后套住了脖子,脖子一勒,他整個被拽倒在地。
留在另外一邊樓梯的保密科科員,見大高個拔槍已經上樓去通知同事。
此時樓上閣樓,外面就一個小光頭,里面的是莊子光。
莊子光聽說后,馬上吩咐:“不要輕舉妄動。看阿才會不會回來。”
小光頭是阿才的外甥,他不放心舅舅的安全,“要不我和福標去看看。”
莊子光不同意:“不行!你們去了,很可能就是自投羅網。如果阿才不回來,我們就跟他們耗時間,等裴興他們,到時候前后夾擊,干死他們。”
“他們才三個人不是嗎?還是兩男一女,我們三個大男人還打不過他們?不能讓我小舅就這么……”
“理性一點。”
小光頭不想理性,但也沒辦法,只能氣呼呼從屋里出來,結果才一出來,就被人套頭一勒!
嘣!
一聲槍響從外面傳來。
站在門口的福標聽見閣樓外面的動靜,趕緊把門關上,但被一只腳卡住了門。
慌亂中福標舉槍往那腳上打了一槍。
結果外面卻傳來小光頭的慘叫聲。
草!福標打的是小光頭的腳!
嘣嘣嘣!外面又傳了幾聲槍響,同時小光頭大叫:“還不出來幫忙!!”
福標趕緊出去,小光頭除了腳上被自己人打了一槍,脖子也被勒出了重傷。
“我草你媽的,沒死在別人手上,死自己人手里了。”小光頭痛的大罵。
原來小光頭剛才被人勒住脖子的時候,直接往后開了一槍,打退了襲擊者,這才脫險。
莊子光也沒時間責怪誰,這地方不能再呆了,之前選這棟閣樓,就是因為這閣樓有后路。
“你們兩個去前面樓梯攔截對方,我背她從39棟離開。”莊子光說完,趕緊給章艾明松綁。
隨即莊子光背起昏迷中的章艾明,往隔壁樓棟跑去。
爬過圍欄,從隔壁天臺的樓梯間往樓下跑。
一進樓梯間,在莊子光背上的章艾明睜開了眼,手腳終于自由了。
她反手從鞋底抽出一根細長的鐵絲。
在轉角處,章艾明用鐵絲套在莊子光脖子上,盡全身力氣往后一勒——
莊子光瞬間臉憋的通紅。
他舉起槍,嘣嘣,往后打了兩槍。
其中一槍打到了章艾明的手臂,她痛得大叫了一聲,就是不愿意松手。
林遇武和鐵龍兩人在樓上跟那些人周旋,而林遇梵早就跑下樓讓司機鄧哥去隔壁英安街找自己人過來支援。
支援還沒過來,她站在39棟的樓梯口,聽見樓上傳來兩聲清脆的聲音,好像槍響,隨即聽到一個女人的大喊。
是章艾明的聲音!
支援還沒來,林遇梵也顧不得那么多,趕緊往樓上跑,在二樓拐角處,發現莊子光扔掉一根鐵絲,從地上跳了起來,回轉身一腳踩在樓梯上躺著的一個女人身上。
莊子光聽見腳步聲,回過頭,竟看見趙太太拿著一只小巧玲瓏的槍對準了他。
從來沒見過這種境況的林遇梵,手抖得很厲害。
莊子光竟然忍不住笑了:“趙太太你手別抖……你這支槍有子彈嗎?能打人嗎?”
能打人嗎?
林遇梵看著莊子光腳下臉上被折磨得血肉模糊的章艾明,心痛的無以復加。
嘣!
她毫不猶豫扣下了扳機。
一槍打在莊子光腦門上,莊子光瞪大了眼,一道光閃過,仿佛看見了地獄的大門。
他怎么會死在這個弱質女流手上?!
他不明白!
林遇梵手還在顫抖著,看見章艾明坐起來,心底只有一個想法。
她差點哭出聲。
原來殺人這么爽!
第72章 白養了一個兒子
樓梯轉角上方有個小小的窗格, 陽光斜斜照進來。
浮塵在陽光下飛舞。
莊子光倒在樓梯上,一陣痙攣后,一動不動。
林遇梵踢了他一腳,見沒有動靜, 這才放下了手槍。
她的手還在不可控得輕微抖動著。
林遇梵小心翼翼越過莊子光, 去扶正在掙扎著起來的章艾明。
章艾明右邊半張臉都被燙爛了,血肉模糊, 慘不忍睹, 林遇梵忍不住哭道:“這幫禽獸!”
章艾明腦袋昏昏沉沉的, 嘴唇已完全干裂,她一開口, 聲音沙啞的厲害:“我沒事。我一直在發燒,沒太大痛覺, 你不要哭。”
怎么可能不痛?
林遇梵知道章艾明只是不想她難過, 現在也不是互相安慰的時候, 她道:“我們得趕緊離開這里。”
正要扶著章艾明站起來, 卻聽見身后傳來輕微的聲響。
林遇梵快速扭頭,只見關姐和一個陌生男人非常敏捷得跑上了樓梯, 此刻已經來到拐角處。
這個時間點,關姐怎么會在這里?
林遇梵嚇得舉起手中的槍, 對準了關姐,厲聲道:“不要動!不要過來!”
關姐趕緊解釋:“太太,我們是自己人, 我們也是來救艾明同志的。”
關姐旁邊的男子也道:“趙太太, 我們是章艾明同志的伙伴。”
自己人?
林遇梵愣住。
身后的章艾明來拉她, “太太,不要緊張, 自己人。”
難怪!
林遇梵昨天就覺得關姐有點奇怪,她竟然是共產黨。
“嚇死我了。剛解決完一個莊子光,我想你們再來兩個,我這槍法肯定不夠快。”林遇梵松了口氣。
原來關姐把章艾明失蹤的事報告了組織,港城的其他共產黨經過分析和跟蹤,最后也鎖定了這片區域。
只是他們沒想到林遇梵動作竟然更快。
關姐:“太太,你快去忙你的事,該參加活動的繼續參加活動。這邊交給我們就好。”
章艾明也說:“有關姐在,你盡管放心,她會護我周全。”
林遇梵相信共產黨來善后處理,會比他們自己更靠譜,她點頭:“那行,這里就交給你們了。還有,關姐,如果你比我早回趙家花園,你一回去就報警,說三姨太被劫持,至今沒接到綁匪電話。”
章艾明是肯定不能再回趙家花園了,但章艾明作為趙之敖的三姨太,不能這么平白失蹤而趙家毫無動靜,那也很可疑。
所以,還不如干脆一點,明明白白報警。
關姐說她這邊很快就處理完畢,她一回去就報警。
林遇梵下樓,剛好遇到沈特帶人來了。
林遇梵吩咐:“三姨太的事,以后不用我們管了。你們快上37棟3樓,把我五哥和鐵龍叫下來,然后趕緊撤。”
沈特從林遇梵的神情判斷,可能找到了人,他也不好多問,趕緊讓周圍的人撤了。
很快,林遇武和鐵龍被叫了下來。
樓上那三個保密科科員都被干掉,鐵龍手臂受了輕傷要回去包扎,就林遇武跟著林遇梵繼續去木屋村參加賑災活動。
到了木屋村救濟點,此時陽光普照,救濟點早擠滿了等著領取物資的人。
彭太太早已經來了,她看見林遇梵,忙笑道:“趙太太你等會兒有沒有空?我們今天賑災完畢,剛好可以去旁邊看看羅太太看中的那塊建學校的地皮。”
這事花不了多少時間,林遇梵也不好拒絕:“可以啊,我有時間。地皮需要另外花錢買嗎?”
彭太太搖頭:“不用,教育用地,羅太太去爭取,讓政府免費提供。”
如果是這樣,那再好不過。
有記者在現場,看見林遇梵來了,都逮著她拍照。
拍完照記者問:“趙太,你們最新一期《萬象》雜志,米仙在《問米》專欄上澄清了之前在《港城早報》爆料并非她本人,江湖傳聞,是米爾先生的情婦自己爆料的,對此你有什么看法?”
林遇梵笑道:“我對別人家的八卦沒興趣,不如你去采訪米爾先生,問問他的看法。”
記者又問:“米仙在專欄里勸信眾不要立碑立廟,木屋村居民也聽勸,把米仙神牌取下來了,但還是有人在自己家神龕祭拜米仙,趙太太你本人信嗎?”
林遇梵:“我信米仙,所以我聽勸,不會去祭拜她,畢竟她還是個活人,她說了她不想折壽,她做這些事,也不是為了得到這些所謂的祭拜,希望大家都能夠理性對待。”
記者:“你跟米仙有私交嗎?”
林遇梵搖頭:“沒有任何私交。”
記者:“那她怎么會選擇在你們雜志上投稿?”
林遇梵:“我也不清楚,她投稿到別的雜志,人家也未必會采信。我們不一樣,我們畢竟是新雜志,什么新鮮的事物,我們都愿意試一試。”
記者又問了《黃金大劫案》票房屢創新高的事,問會上映幾個月?
林遇梵表示可能至少3個月,也就是四月底結束。
這邊記者采訪完畢,現場賑災物資也準備好了,災民開始領取物品,林遇梵站在前面給大家發放食物。
一個小時后,活動結束。
林遇梵和彭太太準備去學校地皮周邊看看,彭太太秘書跑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什么。
據說彭司長摔了一跤,進醫院了。
“我得趕緊去看看,學校地皮的事,我們不如改天約上羅太太一起去。”
林遇梵也想著早點回家:“可以的,彭太太你快去吧。”
*
匆匆回到趙家花園,已經快到中午。
眾人知道三姨太被擄走的事后,坐在小別墅客廳沙發上,有人小聲說話,有人抹眼淚,都在替章艾明擔憂。
見林遇梵回來,王君瑤不免抱怨:“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跟我說?”
昨天王君瑤只顧著看自己的物品有沒有被燒壞,她壓根沒留意姨太太們的事。
底下人雖然都在傳三姨太失蹤了,但也沒人敢跟王君瑤說,所以她一直被蒙在鼓里,多少有些不高興。
林遇梵解釋:“我是不想讓媽你擔心。”
耿冬萍眼睛都哭紅了,“到現在也沒有綁匪的電話,我怕是兇多吉少。”
陳丹丹也滿臉愁容:“她本來就生病發燒的……”
戴茹音寬慰她們:“三姨太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劉芳也點頭:“是啊,她肯定會沒事。”
“等之敖回來,我們怎么跟他交待喲。”王君瑤看向坐在角落的兒子,發愁道:“立翔,你大哥不在家,你現在是家里唯一的男人,這個時候,你得擔事,知道嗎?你不是小孩了,不能讓你大嫂一個人扛著。”
趙立翔點頭答應著:“知道了,后續跟警察溝通的事,我來負責。”
林遇梵問:“警察走了?”
戴茹音回她:“還沒有,那個李沙展帶人去北門查看地形去了。”
一刻鐘后,在一樓茶室李警長和同事一起給林遇梵錄口供。
林遇梵把昨天事發經過詳細說了一遍,她沒有把自己懷疑國民黨保密科的事說出來,但說了自己的猜想。
“來的第一輛消防車停在了柿子樹旁邊,當時就章艾明和她的丫鬟站在柿子樹邊上,很有可能是因為章艾明距離消防車最近,而她身體不適有點虛弱,所以成了歹徒的目標。”
李警長問:“趙太太你是懷疑,三姨太是被人擄進消防車帶走的?”
林遇梵:“我是這么懷疑的。你們可以順著這條線索去查。我們等了一天都沒等到綁匪電話和書信,不得已報警求救,章艾明她身體不適,我怕她堅持不了太久。麻煩李沙展一定要幫忙。”
說著,林遇梵給了關姐一個眼神。
關姐遞上一個信封:“這是給兄弟們喝茶的辛苦費,勞煩你們了。”
看著眼前厚厚的信封,李沙展不好意思道:“不用不用,查案是我們警察的本職工作。”
關姐硬塞他手上,“我們太太的一點心意,你們一定要拿著。”
李警長又推了兩次才“勉為其難”收下。
“謝謝趙太太,我們一定會盡心盡力追查到底,希望盡快能找到三姨太的下落。”
林遇梵:“謝謝你們。”
趙立翔進來,剛好看到關姐給李警長送禮這一幕。
他頗為鄙夷和不齒這種給警察“送禮”的行為,但錢已經給了,他也不好說什么,只說送幾位警察出去。
送李警長出去的路上,他讓警方這邊后續有什么進展,跟他聯系。
李警長忙說好。
送走警察,趙立翔站在大別墅前,看著二樓三樓被煙熏黑的外墻,他手頭也沒什么事,便想上樓去看看有沒有什么遺漏的證據。
他先上了三樓,在三姨太房間轉了一圈,又在其他地方到處走走看看,并沒有什么發現。
轉到二樓,他去了大哥的書房,里面的東西都已經搬空了,沒什么可看的。
順著走廊往里,經過大哥的房間,之后是起居室。
進了起居室往里就是林遇梵的臥室。
不知道為什么,似乎林遇梵曾經住過的、睡過的地方,對他都有莫名的吸引力。
趙立翔站在起居室門口,停了有兩三分鐘,最終還是沒控制住自己,腳步往里邁了進去。
林遇梵的臥室,因為在最里面,除了門口地板和門板外,其他都沒有損毀。
但因為要準備重新裝修,這里面的東西也都搬空了。
只剩下不要的床、沙發和桌子。
這屋里肯定到處都是他大哥和林遇梵做那事的痕跡,但因為被煙熏過,并沒有什么個人的氣味。
也沒有林遇梵的氣息,這讓趙立翔多少有些失望。
就在他準備離開時,發現書桌地下有一片巴掌大的紙。
他撿起細看,不由眉頭皺了起來。
這是四木在《光明日報》里投的最后一份稿件,那份稿件分明在他手里,怎么林遇梵這里也有?
不可能是他手上那份,因為他昨天收拾東西的時候,還看見了原稿就躺在他的箱子里。
那這是什么。
仔細研究,這巴掌大的稿紙上寫的內容,跟他手上那一份,在措詞上有些輕微的出入。
這一份看著像是草稿!
四木的草稿為什么會在林遇梵手上?
四木……林遇梵……
外面有傭人說話的聲音,他耳朵微微有些嗡鳴。
他忽然靈光一閃,把“遇凡”去掉不就是“四木”嗎?
這么明顯的筆名,他之前怎么就沒發現?
這簡直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怎么會是她呢?
怎么會呢?!
趙立翔把那紙片卷進手里,快步出了門,往小別墅走去。
進了小別墅客廳,女人們還在聊天,不見林遇梵,他問了一句:“大嫂呢?”
有人回他:“還在茶室呢。”
王君瑤見兒子臉色鐵青的,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趙立翔走向茶室,也沒敲門,直接推門而入。
林遇梵正在茶室跟關姐詢問章艾明的情況,知道章艾明就住在一位醫生家里,醫療能得到保障,她才放下心來。
見趙立翔沒敲門就闖進來,林遇梵略微錯愕:“怎么了?”
趙立翔冷著臉:“關姐你出去。”
關姐看向林遇梵,林遇梵微微點頭:“關姐你先出去吧。”
等關姐出去,趙立翔把手中攥著的那張紙片遞給林遇梵:“這你怎么解釋?”
林遇梵拿?? 過那張紙片,瞬間明白過來,她也沒有辯解,直接承認。
“是我沒錯。然后呢?你氣沖沖闖進來,就為了這個嗎?”
趙立翔心底滿滿都是失望:“你不解釋一下嗎?”
林遇梵不解,她努力壓著聲音:“我要解釋什么?”
“為什么是你?!”
“為什么不可以是我?!”
趙立翔提高了音量:“為什么不可以是你?如果你不心虛,那你為什么要隱瞞?”
林遇梵覺得趙立翔生氣的點有些可笑:“我心虛什么呀?”
趙立翔憤怒道:“隱瞞你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丑惡嘴臉。”
不仁不義不忠不孝?
丑惡嘴臉?
用詞這么狠毒嗎?
林遇梵似乎不認識眼前的趙立翔了,“我為什么要隱瞞?我就是怕趙家都是你這種人,給我徒增麻煩。”
“我是哪種人?”他追著問了一句。
林遇梵壓不住心中怒火了,“你這種沒腦子的人!”
“我沒腦子?我確實沒腦子,我要是有腦子就不會看錯你。你作為趙家的媳婦,你隱瞞身份舉報自家兄弟,就算老二房那兄弟倆再不齒,也是你丈夫的兄長,是你的親人……但你把他們都害死了,在古代,你這種行為就是不忠不義不孝!”趙立翔恨她,恨她打破了她原本在他心中美好的幻想。
他失望,林遇梵也同樣失望。
如果這話出自一個迂腐的人口中,她能理解,但趙立翔平時并不是個迂腐的人!
今天他怎么完全變了個樣!
林遇梵:“你不要再說趙禮杰兄弟是我的親人,我擔不起。趙立翔,你不是進步大學生嗎?你現在跟我講古代的禮義廉恥?再說了,就算是古代,我也要舉報那兩個賣國漢奸!你被你母親,被你大哥保護的太好了。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你若經我苦,未必有我善!你不要在這里大義凜然地指責我。”
趙立翔并不能理解林遇梵所說的苦難:“趙禮杰不就借了你的錢,沒有及時還嗎?后來不也還了?你不承認他們是你的親人,但你之所以能嫁給我大哥,也正因為你是他們的親人,你是老二房的寡婦!像舉報這種事,別人可以做,但你不能做!”
林遇梵:“趙立翔,我沒想到你迂腐的這么過分!平時表現得像個進步青年的樣子,都是假的!還有趙禮杰趙明杰兄弟究竟是怎么對我的,我不需要跟你多解釋。”
趙立翔:“難道以后我做錯了事,你也要舉報我?那我們還是一家人嗎?”
林遇梵懶得跟他辯駁:“你之前跟我說,你瞧不起趙禮杰兄弟的行為,你很佩服四木,你留著她的手稿,把她當偶像!原來四木不是所謂的大作家,四木是我,你就不佩服了?你不止不佩服,你還瞧不起我!怕我舉報你?你先去做個漢奸,我肯定舉報你。”
“我不是怕你舉報我。我沒有什么可被舉報的。我只是代入趙禮杰兄弟之后,感受到你虛偽冷漠無情的一面。我終于明白,你為什么選擇我大哥不選擇我,因為只有我大哥才能滿足你的野心。我大哥知道你是這種人嗎?”
這話題又扯遠了,林遇梵:“我為什么選擇你大哥?因為我從來沒想過選你。你不就是你大哥拉來的煙霧彈嗎?”
她從來沒想過選他?他只是他大哥的煙幕彈?
趙立翔破防了,“我媽說的沒錯,我大哥給的錢太多,是個女人都會選他!我原本以為你會不一樣!原來你在我面前表現的,都是虛偽的面皮!”
林遇梵:“趙立翔,我沒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我是四木,我憑自己掰倒了趙禮杰兄弟倆,我對得起天地良心,我沒有任何對不起你們老五房的地方。就因為是我揭發舉報的,你就替老二房那兩個敗類喊冤?你摸摸你的良心,在你心底,所有人都可以舉報老二房的人,包括你自己,但唯獨我不行。在你心里,我就不是一個獨立的人,我沒有獨立的人格,我林遇梵是不配為人嗎?!”
趙立翔被林遇梵給說蒙了,不是林遇梵不配為人,而是林遇梵打破了她在他心中幻想的賢良淑德的模樣。
他沒想過,她是這么會處心積慮、這么有心機的人。
“你太可怕了?!”趙立翔捂著自己混亂的腦袋,“太可怕了!我甚至懷疑,三姨太失蹤,是不是跟你有關?接下來,會不會就是二姨太和四姨太,一個跟一個的失蹤!”
啪!
林遇梵氣得甩了趙立翔一個耳光:“你這是污蔑我的人格!”
難怪趙之敖上一世會被他害死,他就是沒有腦子啊。
“你打我?!”趙立翔沒想到林遇梵會動手!
嘭!門被推開,門外站著一群人。
王君瑤趕緊過來拉住趙立翔:“你干什么?三姨太失蹤了怎么會跟你大嫂有關。你清醒清醒!”
隨后又是滿腹委屈地看向林遇梵:“好好說話,不要動手。”
林遇武不滿意了,他站在林遇梵前面:“是你兒子趙立翔先冤枉人!他冤枉我妹妹,說三姨太的失蹤跟我妹有關,還說接下來就是二姨太四姨太。你這是把一個殺人綁架的重罪往我妹妹頭上扣。他媽的,我妹妹今天一早跟我們一起去救三姨太,差點連命都沒了,你這樣污蔑她!你是人嗎?”
林遇武話沒說完,林遇梵就阻止:“五哥!五哥!你別亂說話!”
但還是沒攔住,林遇武氣急了:“平時溫溫吞吞萬事不管,現在扣屎盆子,比誰都快,我告訴你,你要是敢欺負我妹,我揍不死你!”
戴茹音知道他丈夫瘋起來什么話都敢說,她趕緊來拉他:“六妹讓你別亂說話了。”
王君瑤臉色蠟黃,她也聽說過林五爺瘋起來拔刀砍人的事,“立翔,給你大嫂道歉。”
眾目睽睽之下,趙立翔怎么可能屈服:“媽,你能再卑微點嗎?她打我,你讓我給她道歉?年輕的時候,你斗不過外室,老了,斗不過兒媳婦,是嗎?”
這話一出,王君瑤氣得雙手發抖,她也甩了趙立翔一耳光:“你胡說八道什么!這個世界能氣我的只有你!”
趙立翔被打了兩巴掌,他又不能回打,便冷笑一聲,轉身走了。
等他離開,大家都趕緊安慰王君瑤。
陳丹丹忍不出嘲諷:“看不出來,二少爺是這種人。”
腦袋混亂、說話沒有邏輯、神經病一樣的人。
“都不知道他為什么生氣?四木是誰重要嗎?”陳丹丹說完又忍不住小聲嘟囔了一句神經病。
林遇梵誰也沒搭理,帶著桂香獨自回房去。林遇武也出去了。
其他人留下來安慰王君瑤。
王君瑤只能哭著說自己生了個口無遮攔的不孝子。
*
是夜,樂都舞廳,霓虹燈閃耀。
趙立翔獨自一人喝著悶酒,平時他很少來這種地方,所以舞廳里也沒人認識他。
聞訊而來的季書娉,坐在他旁邊,看他喝醉,滿臉頹廢的模樣,不解問:“你怎么回事?”
趙立翔瞥她一眼,冷笑:“你看過《聊齋志異》里的《畫皮》嗎?有些人就是,長得好看,但畫皮之下,她是人是妖,你根本不清楚!”
這話讓季書娉不禁心頭一顫,趙立翔是說誰?
不會說她吧?
“我一直以來,都以為她善良,溫柔,美麗,需要我們保護,誰能想到,她實際就是個隱藏極深的野心家!”說完趙立翔又灌了一杯洋酒。
再次感覺自己被戳中的季書娉:“……”
“你發什么呆?來啊,一起喝酒。”趙立翔拿起桌上的另外一個酒杯,給她倒酒。
季書娉試探問:“你在說誰啊?”
趙立翔搖頭:“喝酒!來喝酒!不要管她是誰。”
季書娉陪他喝了幾杯,才打探出,讓趙立翔煩惱灌酒的人,竟然是林遇梵!
她沒想到趙立翔喜歡自己的大嫂。
難怪她一直明示暗示甚至表白,他都無動于衷!
真是……人渣!
這送上門的機會,季書娉必須把握住,想著,又灌了趙立翔幾杯酒。
一個小時后,季書娉和傭人扶著趙立翔進了她的房間,把他放到床上,并脫掉鞋襪。
屋內燈光昏暗,面對一身酒氣的趙立翔,季書娉站在床邊冷冷盯著他。
甚至有一絲的厭惡。
但再厭惡,她也得捏著鼻子咽下去。
洗了澡,回來剛好電話鈴聲響起。
快速接了電話,她小聲說:“我去書房打給你。”
去到書房,季書娉回撥過去。
“趙立翔在我房間……不是,喝醉了……也不是,我計劃是下周工作日找時間的,能提前,那就更好了,不容易穿幫……我無所謂,你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我聽說了,保密科那些自以為是的蠢貨,現在莊子光失蹤,你不就更有機會嗎……”
聊完電話,季書娉才回房,把趙立翔的衣服扒光后,她睡在邊上,給兩人蓋好了被子。
第二天,趙立翔被渴醒,外面蒙蒙亮,一時間,他竟分不清這是傍晚還是清晨。
他坐起身想要找水喝,旁邊桌上沒有水杯,周圍掃了一眼,才發現這不是自己房間。
而床上,睡著一個女人,那是——季書娉!
他瞬間懵了!
*
上次關姐突然出現,讓林遇梵意識到,自己沒有專門學過射擊,若真有危險,很容易吃虧。
所以,她除了寫文章和上班,另外抽出時間去射擊館練習。
并讓她五哥教她一些基本的自衛擒拿招數。
章艾明身體恢復了很多,林遇梵偷偷去看過她一次。
幸運的是撿回一條命。
遺憾的是,章艾明臉上的烙印是永遠留下了。
章艾明近期會啟程北上,到解放區去。
只有回到解放區,她才是安全的,
而趙立翔自從跟她吵架之后,每天早出晚歸,有的時候甚至不歸。
王君瑤常常唉聲嘆氣,最常念叨的一句就是,白養了一個兒子。
最近出版社的事,出奇的一帆風順,她的新小說因為是剛剛開始連載,故事還沒完全鋪開,讀者也在慢慢積累當中。
《黃金大劫案》的票房更是突破40萬,雖然現在每日票房收入降低了,但到四月底上映期結束前,應該能到50萬。
這日林遇梵剛起床,桂香興沖沖進來,手里拿著一封電報:“小姐,是姑爺的電報。”
“真的?”林遇梵接過來細看。
發電報的時候,趙之敖已經從成都返程去重慶。
算算時間,他們應該是搭乘今天重慶飛港城的航班,不出意外,趙之敖下午就會到家。
窗外傳來蒜蓉炒菜的香味,平時愛吃大蒜的林遇梵,竟覺得一陣反胃,她吩咐桂香:“把窗戶關上。”
第73章 給我滾出趙家花園
知道趙之敖要回來, 林遇梵讓人把他房間收拾好,雖然不知道他會不會去睡,但也還是按規矩都準備好。
今天上午出版社有例會,下午有創作會, 要忙一天, 她照常去上班。
到了辦公室,她新秘書文莉把熱咖啡端進來, 并拿了好幾份信件和文件給她。
正看著待簽字的文件, 賀曉晴神神秘秘進來, 小聲喊了句:“社長!”
叫她社長,不叫她梵姐, 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林遇梵沒抬頭,只笑問:“怎么了?”
“你看看。我寫的。”賀曉晴遞過來一沓稿紙。
林遇梵速度看了一眼, 是本三毫紙小說的書稿, “你寫的?”
“嗯。我寫的。你幫我看看行不行。”
“卉巖看了嗎?”
“看了。她覺得不行。”賀曉晴有些泄氣。
林遇梵翻開細看, 書名是《時代的哀傷》。
看標題就缺少市井小說的直接和通俗。
林遇梵問:“你作為編輯, 你認為你這篇文怎么樣?你自己評價評價。”
賀曉晴嘆了一聲:“醫者不自醫。卉巖說我看別人的文章,眼光毒辣。看自己的文, 就像母親看自家的孩子,哪兒哪兒都好。”
林遇梵被逗笑了, “我晚點拿回去看,明后天給你修改意見。”
“謝謝社長。是不是要開會了?”
果然文莉敲門提醒開會,林遇梵便和賀曉晴一起去了會議室。
慣例是陳主任先匯報3月份的經營狀況。
“上個月, 三毫紙小說出版社出版銷售小說12萬本, 退回1202本, 因改為自家印刷廠印刷,印刷費降低, 利潤空間增大,盈利1萬5千2百元;尋光出版社這邊《萬象》雜志兩期共出版2萬8千冊,退回1500冊,因稿費及宣傳費增加,利潤下降,盈利9千3百元;出版長篇小說1本,利潤1080元。兩家出版社利潤是2萬5千元左右。詳細情況在賬本里都有體現。”
這盈利不算少,起碼比長期虧損的《語林》要強。
林遇梵看著手上的財務報告,問:“還有版權費收入呢?怎么沒算進來。”
陳主任:“版權收入還沒到賬,《黃金大劫案》的電影版權費2000元,是4月份到賬;而《房客多情》的版權費是5月份才到賬。”
之后卉巖匯報三毫紙小說出版工作進展,依然還是老問題,缺少新的爆紅小說。
而《萬象》雜志這邊,因為最近幾期連載文章質量提高,讀者粘性不錯,雜志銷量穩步上升,而且這還是接連兩期米仙都沒有投稿的情況下取得的成績。
王牧尋道:“新作者的《子是中山狼》追隨讀者眾多,《魔女傳奇》劇情展開后,反響也越來越大,反而是夏野的《瘋狂的野菊》反響一般。”
林遇梵有認真看過《瘋狂的野菊》,確實不如夏野以往作品,她道:“就算《瘋狂的野菊》反響一般,也是我們的一個招牌。有夏野坐鎮,起碼不會輸《風華》太多。《風華》現在每期銷量多少?”
安拓道:“小道消息,《風華》每期發行量至少三萬冊以上。而且他們現在開始在扉頁和封底打廣告,收益應該會很高。”
在扉頁和封底打廣告,確實是一種新的雜志收益模式。
等《萬象》做起來之后,也是可以這么操作的。
安拓嘆了一聲:“米爾太太揚言,一定要把我們打趴下。那些知名作者都不敢來我們這邊投稿。”
林遇梵知道,米爾太太對她的敵意并沒有因為上次的談話而減弱,反而是更強了。
所以,她們遲早有一天會有一場你死我活的交鋒!
會后王牧尋問林遇梵:“社長,米仙下一期有投稿嗎?”
“有。你到我辦公室來。”
林遇梵回到辦公室,把米仙的稿件遞給王牧尋。
依然是熟悉的一問一答。
【問米:4月可有大事?】
【米仙:4月下旬南京解放。】
現在已經是4月中旬,最近這一段時間,兩軍都沒有太大動靜,讀者肯定不解,為什么下旬首都南京就解放了?
但王牧尋是理解的,畢竟他經歷過。
“太好了。米仙再不出現,我怕讀者以為她退隱了。”
林遇梵解釋:“應該只是減少了出現的頻率。”
正說著,林遇武敲門進來。
林遇武這邊負責的事情也多,“第一件事,《房客多情》周五可以審片,我問了文莉,她說你有空,能安排嗎?”
林遇梵想了想:“可以安排。”
林遇武這才拉開椅子坐下:“《房客多情》如果沒有太大的修改,四月底可以上,剛好接檔《黃金大劫案》。”
時間確實銜接的很好。
林遇梵問:“《黃金大劫案》的票房分成總共有多少?”
“我們應該能拿到27萬多。”
這么火爆全城的電影,最后賺的還沒有分拆一棟宿舍樓賺的多。
很諷刺!也很現實!
不過林遇梵已經非常滿足,這種滿足不是簡單的賺錢的滿足,而是名利雙收的滿足,這不是賣樓賺錢能夠獲取的。
林遇梵:“加上賣到國外的版權收入,應該有30萬。到時候安排一次員工聚會,就在珍寶齋舉行。”
這是上次開會,員工們想要的獎勵。
“好,我來安排。”
林遇梵又問:“紙漿有在囤貨嗎?”
“兆陽印刷廠,三層倉庫囤得滿滿當當的,再加上港興紙廠倉庫里囤的貨,用幾年都用不完。”
“會派上用場的,不可能用幾年。”
說不定今年都不夠用。
林遇武小聲問:“是不是米仙給了你貼士?”
林遇梵:“別問。”
“行,我知道了。”林遇武出去之前,又走回來,“對了,還有一件事,大喜事。”
“什么大喜事?”
“昨天有個朋友偷偷告訴我,政府準備把龜背山附近一帶規劃成商業中心區,過不了多久就會公布消息,臥槽,龜背山那么大的面積,在商業中心區里,那我們豈不是發達了?”
林遇梵知道這事要五月份了,“等真出消息了再來聊。”
林遇武:“希望是真的。我之前一直在發愁,這滿是墳地的荒山要怎么處理。不過要是真能建商業區,也挺麻煩的,要愚公移山才行。對了,妹夫下午回來,你不去機場接他?”
林遇梵哪兒有空,她搖頭:“我下午還有個創作會。”
林遇武頗為得意:“我妹妹現在是,事業女性了。”
林遇梵笑道:“事業女性不好嗎?”
“怎么不好?比趙立翔那龜孫子強!說起他我就生氣。算了,不說了,我先去忙。一堆事情要做。”說著林遇武開門離開。
*
駐港辦事處肖則鵬辦公室里。
等坐他對面的鄧寬王六匯報完畢后,肖則鵬才道:“上頭有新工作安排,原本是保密科負責的工作,因為莊子光失蹤,現在轉交給我們負責。事關機密,晚點文件送過來,就我們三個先開會部署。”
王六答應了一聲,好奇問:“莊子光那王八蛋,究竟去哪兒了?警察來了幾次,調查他和趙之敖三姨太失蹤的案子,我看警方是懷疑他把三姨太擄走了。”
鄧寬微微搖頭:“他看著不像是那種好色的人。”
“你傻呀。他們之前不是懷疑三姨太是董貞嗎?莊子光作為保密科的隊長,他擄走三姨太,肯定是為了任務。但他這樣無緣無故消失,不跟我們交待一聲,也太不把我們特務處當一回事了。”王六抱怨完,又冷哼一聲:“說不定把三姨太擄去廣州了。”
肖則鵬合上筆記本:“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莊子光被共產黨偷偷干掉了。”
鄧寬:“如果共產黨干掉莊子光,保密科不會這么無動于衷吧?他們到現在都沒人來找過莊子光。”
肖則鵬:“明知道他不在辦事處,他們還來我們這兒找干什么?要找,也在別的地方,偷偷尋找。”
正聊著,外面傳來嘈雜聲。
秘書處的人急急跑進來匯報:“肖副主任,那個……趙之敖的人上來找莊副主任,我說他不在。結果他們把莊副主任的辦公室砸了。”
看來是趙之敖回來了。
肯定是警方跟他們說了,三姨太的失蹤可能跟莊子光有關。
肖則鵬現在可不想跟趙之敖硬來,而且這是人家地盤,硬來他們也得不到任何好處。港英政府肯定不會站在他們這邊。
他揮揮手:“算了,讓他們砸吧。”
反正砸的是公家的東西。
炳哥帶人把莊子光辦公室砸了個稀巴爛,這才下樓跟趙之敖匯報情況。
趙之敖這通操作,表面上是發泄,實則是為了掩人耳目。
讓人以為,三姨太還沒找到。
趙之敖坐車先回辦公室,到了天齊樓下,他換乘一輛不顯眼的小轎車,從另外一個大門離開。
半個小時后,趙之敖來到了章艾明養病的寓所。
屋內拉著窗簾,周圍都是藥膏的氣味。
章艾明臉上的傷疤結痂了,但還沒掉,她笑對趙之敖說:“這是我的勛功章。”
誰不想美麗呢?但她現在看開了,無所謂了。
趙之敖實在不會安慰人,所以干脆不安慰,只問她:“什么時候離開?”
“明天。”
“這么快?”
“我是特意等你回來,跟你交接一下工作。”
章艾明從抽屜里拿出一沓文件遞給他,“這是能源專家白啟鶴的資料。白啟鶴被國民黨脅迫,要從港城轉移到臺灣去。白啟鶴上個月從梅州到達廣州,因生病耽誤了半個多月時間,估計下周會抵達港城。在港城他找借口要拜訪好友,爭取到了2天的逗留時間。也就是說,我們要在他逗留港城的兩天時間里,把他安全轉移到解放區去。”
趙之敖打開文件細看,問:“你走后,我跟誰對接工作?”
章艾明:“你以后跟關姐對接。關姐會聯系荊棘和楊柳。”
這都問題不大。
趙之敖問她明天幾點走。
章艾明:“一早就走,不用送。”
那這次很可能就是永別了。
但趙之敖還是說:“有緣再會。”
章艾明也笑著點頭:“會的,會再見的。”
趙之敖沒問她去解放區哪里,章艾明也不說,因為最終去哪兒落點的不確定性太大,說這些都沒意義。
“對了,你太太很勇敢,她為了救我,殺了莊子光,當時她雙手都是顫抖的,但她毅然決然開了槍。我這條命,都是她救回來的。”
趙之敖問:“你要見她?”
“她來我見過我。我想,她也能成為一個跟你一樣……優秀的人。”
趙之敖知道章艾明的言下之意:“我不想她以后再面對這種境況,不想她再顫抖著手,不得不殺人。”
章艾明理解:“或者你可以問問她的意見,我看她好像挺有興趣的。”
趙之敖沒答應,但也沒拒絕,之后又聊了幾句,才離開。
*
趙之敖回到家,站在花園里,看了眼大別墅。
重新裝修粉刷之后,從外表看,這樓比之前更新了。
關姐笑道:“已經裝修好了,太太說,要放一放味,五月份再搬回來。”
趙之敖也沒跟關姐多說什么。
滿院子人來迎接他,唯獨不見林遇梵,他問:“太太呢?”
關姐回道:“還沒下班。”
原以為大半個月不見,林遇梵會翹首以盼,在家等他,看來這電報是白打了。
他不好表現出來,只道:“別在這兒站著,都進屋吧。”
陳丹丹笑問:“給我們帶好吃的了嗎?”
趙之敖:“一大箱子,等遇梵回來,讓她分給大家。”
他快步上樓,這邊臨時改了一間書房,但書房里沒有他的東西。
他那些重要文件都在林遇梵的房間。
他便直接去了林遇梵臥室,讓隨身侍從和桂香一起整理他帶回來的東西。
王君瑤則偷偷吩咐蕙蘭,“你給立翔那臭小子打個電話,他大哥回來了,晚上必須準時回來吃飯。”
“好,我現在就去打電話。”蕙蘭應了一聲。
住在小別墅,諸事不便,王君瑤房間也沒電話,蕙蘭只能下樓去客廳打。
林遇梵回來,剛好聽見蕙蘭在給趙立翔打電話,她也沒停下腳步,徑自上樓。
進了臥室,趙之敖在看近期的報紙,桂香等剛收拾好東西。
屋里有其他人在,夫妻倆表現的都有些冷淡。
林遇梵看他一眼:“怎么瘦了一點?”
林遇梵的隨從阿千笑道:“先生吃了辣的食物拉肚子,不讓他吃辣的,他又想吃。”
“誰讓你多嘴?”嘴上說著阿千,但趙之敖眼睛是盯著林遇梵的。
也不知道是衣服的原因,還是錯覺,他目測,她胸部比之前略大了一點。
但臉和腰分明是沒有胖的。
一定是因為太想了,才會產生這個錯覺。
林遇梵說他:“你還不讓人說話了。”
“給你買了件禮物。很有意思。”趙之敖說完示意阿千拿出來。
阿千趕緊把一個木盒子端過來,打開一看,原來是樽三眼青銅雕像。
“哎,這不是……”
“一對的。這個舉起的是右手。邱處長送我們那個,舉起的是左手。”
還真的是!
林遇梵笑道:“怎么那么巧被你買到了?”
趙之敖也笑:“就是這么巧。我在成都,在一家古玩店隨便看看就看到了這個。你猜我花了多少錢買的?”
“500?”林遇梵非常給面子,往高了猜。
果然,見她往高了猜,他很高興:“折算一下,不到30元港幣!”
“這么便宜?但我覺得這可能真是個古董。”
趙之敖也不懂,他主要是覺得有趣,能湊成一對,價值倒還是其次的。
屋里有人在,小兩口也沒說什么私房話,六點一刻,就有丫鬟上樓來請吃晚飯。
林遇梵便讓人把趙之敖帶回來的特產拿到樓下給大家分了。
這邊飯廳比較小,坐的很擠。
最后回來的趙立翔看見沒有位置,正想走,被劉芳給攔下:“你坐我這里。我跟景秀往邊上錯一錯。”
趙立翔不得不坐下。
趙之敖平靜地看了眼眾人,說:“今天,我讓人把國民政府駐港辦公室給砸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概能猜出是什么事。
趙之敖:“上次遇梵為了去找章艾明,差點也遇到危險。以后,家里進進出出都要格外小心。”
眾人應了一聲。
林遇梵現在是不搭理趙立翔,吃了晚飯她就上樓了。
趙之敖則把趙立翔叫到了書房。
臨時改的書房里空蕩蕩的,也沒幾本書。
趙之敖盯著弟弟,“最近怎么每天都那么晚回來?”
為了避開林遇梵。
趙立翔沒說實話,只道:“在報社加班?”
趙之敖稍微提高了音量:“別把你大哥當傻子!你去哪兒了?每天都在誰家里混到那么晚才回?”
知道騙不了他大哥,趙立翔咳嗽了一聲,有點不情愿地老實交代:“在季家。”
趙之敖冷眼看著弟弟:“你跟季書娉在一起了?”
趙立翔不說話了。
果然是季書娉!
趙之敖不動聲色:“跟人在一起,就好好待人家。如果合適,就盡早把結婚證領了。”
趙立翔并不想:“才在一起,不著急。萬一不合適呢?”
趙之敖沒再糾結,免得趙立翔多想,而是換入正題:“那就說另外一件事。你認為,趙禮杰趙明杰兄弟作為賣國漢奸,害平安里54號的同胞慘死,他們兩個該不該死?”
趙立翔有心理準備,大哥會找自己談這事。
他低著頭不說話。
“回答我,他們該不該死?”
趙立翔不得不回道:“該死。”
“既然你認為他們該死,為什么你之前要跳出來指責你大嫂舉報他們?”趙之敖的語氣很平靜。
可能是趙之敖平靜的語氣,給了趙立翔錯覺,他馬上道:“大哥,四木是大嫂,難道你不錯愕嗎?她根本就不是你想象的那種賢惠女人。她看著漂亮端莊溫和,但背地里是會捅刀的!”
“她捅的是漢奸!有什么可錯愕的?我只會為她感到驕傲!這才是作為家人的正常反應!”
趙立翔搖頭:“但趙禮杰趙明杰也是她的家人,她的兄長。如果大哥你哪天做了什么天大的錯事,我就算認為你做的再不對,我也不會舉報,背地里捅你一刀。”
趙立翔說得很激動,信誓旦旦。
趙之敖忍不住笑了:“怎么?陷入自我感動了?認為你對我說這種屁話,我就不會罵你?!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就是記恨她當初為什么選我,沒有選你!終于讓你找到她的、你自認為的瑕疵,然后就開始攻擊她、責難她,企圖自我安慰,她這種有瑕疵的人,不選你本來就是她道德敗壞,她貪錢!是嗎?”
完全被戳中心思的趙立翔頓住,“我沒想那么多。”
“你沒想那么多?如果你沒想那么多,下意識就去做了這件事,那你就是骨子里壞!進步青年這個時候怎么不是進步驅使你往前走了?”趙之敖冷冷盯著弟弟,“說話呀!”
趙立翔低著頭不知道說什么好。
趙之敖:“人性是什么?趨利避害!林遇梵選我,沒選你,確實是對的。有我在,可能你在她心里壓根就不是一個選項。誰會選一個骨子里就壞的孬種!”
“大哥!你不用這么貶低我吧?大嫂都跟你說了什么呀?”趙立翔氣炸了。
趙之敖冷笑:“你大嫂根本沒在我面前提你,你以為你在她心里有多大分量?窩里橫的狗東西!教訓誰不好,教訓起自家大嫂來了!有本事出去不要打著我的旗號,自己在外面橫,看你能不能沖得動!”
“為什么我不能?”
“好呀,你能是吧?從明天開始,你搬到外面去住,滾出趙家花園,靠你自己,看你能不能沖!”
趙立翔坐著不說話。
趙之敖激將他:“怎么,不敢啊?”
“怎么不敢?”趙立翔被激將成功。
他也不是沒地方去,季書娉巴不得他天天住她家。
“不用等明天,我今晚就走!”說著趙立翔氣沖沖走了出去。
王君瑤聽說趙立翔收拾東西要搬出去,她趕緊去他房間,質問他怎么回事?
趙立翔把襯衣西褲內褲一股腦裝進旅行袋里:“是大哥趕我走。他說我離開他,什么都不是。”
王君瑤氣得壓低了聲音:“難道不是嗎?在這里你不仰仗你大哥,你一個小編輯,你算什么呀?”
“我不算什么?那你別管我!我也不會再找你要零花錢。”
“趙立翔,你要是敢出去,等著明天回來給你媽收尸!”
這一招這次不靈驗了。
趙立翔拎起行李袋:“媽你別嚇唬我了,要嚇就嚇大哥去!是他要趕我走的!他讓我滾出趙家花園!沒有一句好話!”
“你跟你大哥大嫂認個錯不行嗎?”王君瑤近乎哀求道。
“不行。我不認錯。我沒有錯。”趙立翔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王君瑤氣得渾身打抖,她怎么就生了個這么腦子不清醒的兒子!
*
這邊浴室也少,林遇梵洗完澡出來,趙之敖才去洗。
桂香進來小聲跟她說話:“小姐,新鮮事。姑爺把二少爺趕走了!”
效率那么高?
她枕頭風都都還沒吹呢!
“走了嗎?”
“走了。大太太在房間里哭”
林?? 遇梵也不好去勸慰,便吩咐:“讓廚房給大太太燉碗參湯送過去。”
“唉。”桂香應了一聲,出去了。
林遇梵坐在沙發上看賀曉晴的小說。
聽趙之敖從浴室出來,林遇梵回頭問他:“你怎么把趙立翔趕走了?”
“他跟季書娉在一起了。我倒要看看他們什么時候結婚。”
上次趙之敖說過,只要趙立翔和季書娉一結婚,就把季書娉給解決掉。
林遇梵心突突跳著:“有點緊張。”
趙之敖調侃她:“你連莊子光都敢殺,這有什么好緊張的?”
說著他坐她邊上,兩人擠在一張沙發獨座上,屋里終于沒有旁人,可以說私房話了。
他摟緊了她。
“你今天見艾明了么?”林遇梵小聲問。
“艾明?叫那么親切?!”
“我跟她可是生死之交。我真佩服她,被人用熱鐵烙臉上,都沒屈服。天底下,就沒有多少人都做到。”
趙之敖揉著她的手臂,“章艾明確實很堅強。她明天要離開港城去解放區,離開這里,她就安全了。”
林遇梵試探問道:“她沒跟你說我什么嗎?”
趙之敖知道她想問什么:“我沒同意,太危險了!”
“危險的事我不做,我就做你副手。你有事情忙不過來,跟別人又不好說,你可以交給我。”
趙之敖不答應:“不行。做這個,沒有不危險的。”
他的手已經伸進衣服里,用手丈量著大小,她原本就不大,現在似乎剛剛好。
“好像大了一點。”
林遇梵吸了吸自己的小肚腩,“我是不是胖了?”
話題成功轉移。
趙之敖拿走她手上的稿件說:“不胖,剛剛好,我喜歡。”
他把她轉了個身,讓她面朝他坐在他身上。
大半個月不見,她也想他了。
他們捧著臉熱吻著,舌尖糾纏,氣息相融。
不大不小的獨坐沙發,浴袍解開,兩人像匹配好的榫卯,剛好鑲嵌。
只是這榫卯結構,既漏風也漏雨,不多久,就濕噠噠的往下滴著雨。
他今天倒是有耐心,和風細雨的,往上輕輕撞擊拍打著。
正用力之時,他突然想起一事,他在路上就算過的,“你今天不是應該來月事嗎?”
林遇梵輕輕嘟囔道:“晚了兩天,你回來的及時。說不定明天就來了。”
那今晚上不能輕易就這么睡了。
第74章 懷孕期間不能行房
窗外傳來汽車的喇叭聲。
季家小洋樓臨街, 平時比較吵。
季書娉把趙立翔的衣服全部整理好,掛在了衣柜里。
浴室門打開,趙立翔穿著季書娉給他準備的浴袍從里面出來。
季書娉說:“右邊這個衣柜給你用。”
“好。”
趙立翔擦干頭發,坐在沙發上, 依然是滿臉的不開心。
季書娉走前去, 在他身旁坐下,輕聲問:“現在可以跟我說, 你大哥為什么把你趕出來了嗎?”
“他說我離開他就一無是處, 吃準了我在外面受不了苦, 就會回去跟他認錯。非讓我在外面吃吃苦頭。”趙立翔沒跟她說,起因是因為大嫂。
畢竟這不好啟齒。
他完全不記得自己喝醉后就告訴過季書娉, 自己原本喜歡大嫂的事。
季書娉也不揭穿他,只試探問道:“你大哥知道你來我這兒了嗎?”
“應該猜到了吧。”
“他知道我們兩個在一起了?”
趙立翔瞥了季書娉一眼, 點頭:“嗯, 我告訴他了。”
算是再次邁出了一大步。
季書娉略有些忐忑, “你大哥怎么說?”
“沒說什么。”趙立翔沒把趙之敖讓他盡快結婚的事跟季書娉說。
“他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沒有。他沒反對。”趙立翔自嘲道:“他討厭的是我, 不是你。”
季書娉松了口氣,她輕聲勸道:“你先在我這里住一段時間, 冷靜冷靜,以后還是要搬回家去。不然, 在你母親和大哥心里,我成什么人了?”
趙立翔嘴上依然不愿意低頭:“我不回去。”
說著起身往床邊走去。
季書娉心底略微有些厭煩,但面上依然是和顏悅色的。
“隨你, 反正你在這里, 我還安心點。”
趙立翔直接鉆被窩睡覺了。
*
第二天清晨, 趙之敖慣例先起床。
等他去跑步回來,沈特來匯報工作。
趙之敖手里拿著擦汗的毛巾, 站在花園的大草坪邊上,逗著趙景秀的狗狗。
沈特小聲道:“二少爺昨晚去季書娉家了。”
趙之敖料到了,他沒說話。
沈特繼續回稟:“這段時間,我們一直在暗中跟蹤季書娉的行蹤。我們發現她在德民街有一處公寓,每隔一段時間,她就會去那所公寓里待一個中午。經過幾次對比發現,每次季書娉在公寓的時候,她樓下都會有一個男子準時出現,并且進了公寓大樓上了季小姐所在是四樓。”
趙之敖問:“那男子查出來是誰嗎?”
沈特:“查出來了,是駐港辦事處的副主任肖則鵬。”
果然,季書娉的身份不簡單。
如果他沒猜錯,她應該是屬于特務處的,跟她大哥一樣。
這個時期的特務處屬于政務院管,跟軍統保密處是既要競爭,又互相合作的關系。
“還有其他發現嗎?”
“暫時沒有。”
“繼續盯著,小心一點,不要被發現。”
“知道了。”
如果季書娉的身份是特務,那就必須要把她周圍的根系都得查清楚,再來清理她。
現在是1949年4月,距離季書娉殺他們兄弟還有差不多一年時間。
他倒不著急。
一定要拔出蘿卜帶出泥。
上樓進了臥室,林遇梵剛醒,躺在床上還沒起來。
他走前去,看她那睡不醒的模樣,不由道:“既然還困,那就繼續睡,沒必要那么早起。”
林遇梵窩在枕頭里,“我還是起來吧,媽正不高興呢,免得她以為我對她有意見。而且我等會兒還有事要跟羅太太打電話。”
“木屋村小學怎么樣了?”
“周五奠基動工。名字已經取好了,叫明禮學院。”林遇梵嗅了嗅,聞到了他的汗味,“你趕緊去洗澡。這汗味太重了!”
趙之敖聞了聞身上:“哪里有味道?!你以前可不是這么說的,你還說我的汗味好聞。”
這女人變得太快了。
林遇梵最近嗅覺靈敏的有些異常:“哪里好聞了,快去!”
在老婆發飆之前,趙之敖還是乖乖去浴室洗澡去。
*
林遇梵洗漱后,下樓吃早飯。
王君瑤借口不舒服沒下樓來,林遇梵吩咐關姐讓廚房燉燕窩粥給送上去。
沒人的時候,關姐偷偷跟林遇梵說,章艾明昨晚安全離開了港城。
林遇梵終于放下心來,同時有些惆悵,以后怕是沒機會見面了。
耿冬萍和陳丹丹應該也得到了趙之敖的暗示,知道章艾明是安全的,她們一掃之前的陰霾,笑問林遇梵等會兒要不要一起打麻將。
確實很久沒打麻將了,林遇梵喝著粥,說:“今天上午我不去出版社,我們打幾圈。”
陳丹丹笑道:“好久沒打牌了。太太,我們今天一定要好好打。”
林遇梵笑她:“你們都準備好錢!”
“我們又不一定會輸。”
結果,還真是。
一上午,林遇梵一家輸三家,她五嫂贏了她最多的錢。
所幸,她不差這點零花錢,只要有牌打,輸了也高興。
*
周五這一天,林遇梵早早來到辦公室。
她把賀曉晴叫進來,并提醒:“把門關上。”
賀曉晴關上門,在林遇梵對面坐下,笑瞇瞇問:“怎么樣?親愛的社長姐姐,我那本小說,你終于看完了是嗎?”
林遇梵對待工作向來都是認真的,“看完了。我還看了兩遍。”
“真的。”賀曉晴舔了舔唇,有些小緊張,“你覺得怎么樣?”
林遇梵如實道:“實話實說,不適合三毫紙小說。”
賀曉晴微微有些失望:“是不是太嚴肅了?”
“是的,太嚴肅了。從文名到內容,都很嚴肅。就是通俗中透著嚴肅。”
“我已經盡量通俗了。如果是投稿去《風華》這種雜志,我肯定會寫的更凄慘。”
林遇梵道:“你知道你這本小說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嗎?”
“什么?”
“透著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無病呻.吟!”林遇梵說得很不客氣。
賀曉晴不太能接受這個點評:“這么嚴重?你的意思,我這篇文章,一無是處?”
“當然不是一無是處。起碼你文筆好,故事本身也足夠通俗。有修改空間和前景的。”
賀曉晴心里的小希望再次被點燃:“怎么修改?”
“首先你要明白,你的方向,你現在確認一下,你究竟是想投稿雜志,還是堅持三毫紙小說的路線?”
賀曉晴喜歡文學,不過她很現實,雖然家里不缺錢,但也不算富裕,她自己更是沒有太多的零花錢,所以她想要賺錢。
她在這里上班,清楚三毫紙小說的版稅比投稿雜志的稿費高多了。
現在三毫紙小說出版社買斷一篇4-5萬字的市井小說,買斷的版稅在200-400之間。如果投稿,這點字數只能拿到一百元不到的稿費。
她非常明確,“我要賺錢。”
林遇梵點頭:“那就往俗了寫,往爽快了寫,讓普通老百姓都能喜歡的那種爽快。《時代的哀傷》這個書名就不行,你得從書名開始改……”
《時代的哀傷》講的是一個從出生起就被父親拋棄的舞女之子,在母親病重時,他全力以赴工作,依然無力支付醫藥費,只能求助于父親,在這期間遭遇種種刁難,最終母親去世,他跳江自殺的故事。
故事的結尾,男主買的一張彩票中了頭獎,但男主已死,頭獎差點便宜了他的父親……
“你寫的這個故事,如果想要寫成嚴肅文學,那沒問題。但你想吃三毫紙小說這碗飯,是絕對不行的。你這是故意氣讀者吧?你應該翻過來!”
“怎么翻過來?”賀曉晴從桌上拿了一支筆,順便撕了一張紙,“姐姐,你快給我說說。”
“男主向父親求救被百般刁難,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他中了頭獎,你這頭獎一萬太少了,你直接寫一百萬!”
賀曉晴張大了嘴:“一百萬?這么夸張嗎?”
“就是要夸張,讀者才會喜歡。男主中獎一百萬,順利治好母親的病,大結局還跟心愛的女人結婚了。而他父親,你就讓他破產結局。讓他跪下來求男主原諒,跪下來求男主的支援,最后讓他餓死街頭!”
賀曉晴笑道:“可以啊!我聽了都覺得有點爽!”
林遇梵:“寫三毫紙小說,就是要讀者高興啊,你不是讓讀者生氣的,是不是?書名就直接叫《天降橫財一百萬》!”
賀曉晴驚喜大叫:“梵姐!你這個真可以!哎呀,《天降橫財一百萬》,沖這個書名,說不定就能大賣!”
林遇梵也笑:“所以,你這篇文并不是一無是處,關鍵是要換個方向。”
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脈的賀曉晴,滿滿都是信心:“我今天晚上就把小說改出來。”
林遇梵鼓勵她:“加油!說不定下一本爆紅的三毫紙小說,就是你這本。”
“天降橫財一百萬!想想就興奮。那我是不是要把這個父親還有他另外一個兒子寫得更慘一點?”
“或者你可以把男主的母親變成是被拋棄的糟糠之妻,這樣最后男主父親慘死的結局,更能引起共鳴。你甚至可以把男主改成女主。因為她母親沒有生育兒子,慘被拋棄。”
“可以!可以!”
越聊越敞亮的賀曉晴快速把要點都記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剛出去的賀曉晴又回來了,還拉著卉巖一起進來跟林遇梵聊《天降橫財一百萬》這本書。
卉巖進來先是一頓夸:“老板,你改的這個方向,完全扭轉了我們的思路,出版后,我認為會大賣。”
說著不,卉巖話鋒一轉:“過有一點,我要來跟你商量商量。”
“什么?你說。”
卉巖:“我們的三毫紙小說,讀者百分之九十都是男性。如果把主角換成了女主,男性讀者沒辦法代入,銷量肯定會大受影響。《黃金大劫案》之所以那么成功,因為主角是男性,剛好契合了男讀者的口味。我們出版的三毫紙小說,目前有兩本以女性為主角的,銷量幾乎是墊底。不是這兩本小說不好,是三毫紙小說的讀者性別決定了銷量。這點我們和雜志很不一樣。雜志的讀者男女都有,而且雜志的男讀者對文學要求高,對主角性別要求不高。”
林遇梵倒沒有從這個角度去考慮問題。
“你的意思,《天降橫財一百萬》的主角應該還是保持不變?”
“對。就依然是男性,被拋棄的糟糠之妻帶著孩子獨立生活……”
卉巖的說法是有道理的,林遇梵認同了這個修改方向。
之后,林遇梵和她五哥去木屋村參加明禮學院的奠基儀式。
這個學院是由羅爵士太太主導,林遇梵等人配合出錢出力。
來到現場,羅太太就迎出來,“趙太太,我們剛才還說,你怎么還沒來。那些記者呀,幾乎都是沖著你來的。”
林遇梵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
羅太太小聲道:“你們昨天出的《萬象》最新一期雜志,米仙預測南京會在四月下旬陷落,是嗎?”
旁邊的彭太太提醒:“不叫陷落,是解放。”
羅太太笑道:“一樣的意思,趙太太聽得懂就行了。”
林遇梵也不好多說什么,只能搖頭表示:“我也不清楚。誰知道呢。”
彭太太道:“等會兒記者肯定會問你的。你先想好怎么回他們。”
林遇梵笑著謝了一聲,“我也只能如實回答。”
工作人員拿來一兜本地枇杷,顧慧玲拿起來給大家分。
這些女人里,顧慧玲是最關注時局的,她道:“米仙那么靈,應該錯不了。別看最近比較平靜,那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再說了,其實長江邊上也不平靜,不是有海軍向解放軍投降了么,肯定會有連鎖反應的。”
羅太太笑道:“還是沈太太懂的多。”
彭太太恭維道:“那當然,沈導離了沈太太根本拍不了電影。”
“喲,這枇杷,怎么那么酸。”酸的顧慧玲眼睛都瞇起來了。
林遇梵剛吃完一個,“我這一串不酸。”
她找了個顏色最黃的枇杷遞給顧慧玲。
顧慧玲剝皮吃了一口,酸得臉都皺在了一起,“哎呀,太酸了!遇梵你故意騙我來吃的,是不是?”
其他幾人也都紛紛說太酸,這本地枇杷不能吃。
只有林遇梵真沒覺得酸。
顧慧玲輕聲在她耳旁問:“你不會懷了吧?”
早上她在家聞到大蒜味反胃,她五嫂也是這么問她的。
林遇梵心里打鼓,緊張起來。
算算時間,還真有可能。
不會真懷了吧?
明禮學院奠基完畢,林遇梵跟大家簡單吃了個午飯,便匆匆去找之前給趙之敖開藥方的老中醫。
那老中醫給她號脈,又看了看她的臉色,說:“恭喜這位太太,懷上了。一個多月。”
懷上了。
兩世為人,第一次懷孕的林遇梵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份心情。
她當然想要自己的孩子。
如果上一世她有孩子,她就不用過繼東哥兒,命運會完全不一樣。
林遇梵想起她這兩天和趙之敖根本沒有任何的節制,她略微有些忐忑地問:“大夫,這胎兒還穩妥嗎?”
老中醫笑道:“脈象很穩,你不用擔心。注意營養,多休息。前三個月和后兩個月,最好不要行房。后期營養攝入要適當,不要把胎兒養太大了,不好生養。”
老中醫好一番叮囑,林遇梵連聲感謝。
付了診金,從診所出來,外面陽光普照。
有個小孩兒站在路邊吃著冰糖葫蘆,傻登登看著她笑,林遇梵也對著那小孩兒笑。
似乎這個世界都變得可愛了。
林遇梵上了車,司機鄧哥問:“太太,現在是要去電影院嗎?”
哦,她差點忘了,下午還要去審片。
“那就去電影院吧。”
電影院,沈捷導演他們已經提前來了。
林遇梵一到,林遇武便讓放映員直接播放電影。
《房客多情》是個愛情故事,沈捷拍的很細膩,拍攝了一個多月,比當時《黃金大劫案》花的時間更長。
不過這部電影沒有什么大場面,制作費總共才花了一萬多港幣,所以回本要求也沒那么高。
可能因為林遇梵今天心情好,看完后,竟然覺得甜滋滋的。
是部還不錯的好電影。
作為出品人的林遇梵,提了幾條修改意見。
“劇情不夠緊湊,建議剪掉幾分鐘。中間有幾處轉場比較松散,觀眾可能容易走神。”
沈捷笑道:“那幾處我本來也是想剪掉的,但全剪掉,里面有兩個明星配角的戲就全沒了。”
沈捷可能是顧忌跟某些演員的私交,沒舍得剪。
林遇梵堅持:“該剪還是要剪,既然是付了片酬的,沈導你也不用有太大的心理壓力。你可以把責任推到我身上來,就說是我要求剪的。不針對任何人,只是為了劇情更緊湊。”
顧慧玲最懂得察言觀色,她趕緊道:“老沈你就剪了吧。為了作品好,為了票房,沒必要顧及這些所謂的人情。這事我來跟他們解釋。”
沈導這才笑道:“那我明天重新剪一遍。”
之后,大家又商量上映時間,最后決定四月底上映。
票房如果能達到七八萬,就已經超預期。
從電影院出來,林遇梵本來想去找趙之敖的,但不知道趙之敖此時在不在公司,她不想白跑一趟,便還是先回家去。
*
米爾傳媒辦公樓里,米爾太太合起近期的銷量報告,重重嘆了一聲。
她揉著額頭,頭很痛。
門被打開,米爾先生沒敲門直接進來了。
“你跟他們說要減少廣告版面?”米爾先生板著臉,為了他的婚外情,兩人鬧的很僵,到現在夫妻關系都沒緩和。
米爾太太從抽屜里,拿出一沓的信封:“你看看,這些都是讀者寄來的投訴信。讀者投訴,為什么他們花錢買了雜志,里面要有廣告?”
米爾先生:“那你就反駁他們,報紙上不也有廣告嗎?難道他們買報紙不需要花錢?為什么報紙上可以有廣告,雜志不能有?”
“反駁他們有什么意義?他們用行動來告訴我們,他們不愿意為這些廣告買單。你看看上個月的銷量報告。《風華》雜志銷量連續兩期下滑,其他有廣告的雜志也是如此。”
米爾先生難得耐著性子說道:“你不要光看銷量,你要對比收益。現在總收益是不是比之前高?是就可以了!凡事都有個適應過程,接受不了的讀者走了,能接受的留下來,你放心,只要雜志文章質量足夠好,以后還會有新讀者。這是個新趨勢。就像報紙廣告,讀者適應就好了。”
米爾太太想放緩這個過程,她還試圖勸說:“你這叫殺雞取卵。”
“我養大的雞,想取卵取卵,想吃肉吃肉。廣告版面不能減少,這是我的決定。”米爾沒耐心了,他說完,轉身離去。
米爾太太氣得想要砸東西,但也只能忍住。
在辦公室砸東西,傳出去,只能讓別人笑話她,瞧不起她。
阿志敲門進來:“米爾太太,文墨印刷廠的謝老板求見。”
米爾太太并不認識謝貴祥,便問:“什么事?”
“他說想跟你談談合作。”
印刷廠是雜志社的下游企業,米爾太太沒興趣:“不見。”
“謝老板讓我轉達,他跟你一樣,都非常討厭尋光出版社那幫人,他說,你們有共同討厭的人,有共同的利益,他愿意降價以求跟你合作。”
米爾太太冷哼一聲,這人還挺會找理由。
她想了想,如果有出版社愿意降價跟他們合作,那倒是可以提高利潤率的,她沒有理由拒絕。
“你叫他進來吧。”
沒多久,謝老板笑瞇瞇進來,滿臉獻媚地捏著嗓音說:“米爾太太你好。米爾太太你發大財啊!”
米爾太太不想跟他拐彎抹角,直接問:“謝老板,你要怎么跟我們合作?”
謝老板自從打輸三毫紙小說出版社的侵權官司,在業內名聲都壞掉了,很多大企業終止了跟文墨印刷廠的合作,他也是沒辦法,只好來米爾太太這邊撞撞運氣。
首先,米爾太太討厭林遇梵,她肯定能跟他共情;其次米爾傳媒旗下產品線夠多,每個月印刷量足夠大,只要吃準了米爾傳媒,他們印刷廠就不愁沒訂單了。
“如果米爾太太選擇讓我們文墨印刷廠承印您旗下所有的產品,我愿意低于市場價10%的價格來跟您合作!”
米爾太太盯著謝老板,她有自己的小算盤,10%的印刷費金額可不少,她道:“約個時間,我親自去你的印刷廠看一看。”
看到合作希望的謝老板,忙笑道:“行啊,只要米爾太太你有時間,我隨時都可以,隨時歡迎。”
*
趙之敖回來的比較晚。
他先在一樓辦公室跟康年商量事情,之后又去書房,聽沈特匯報工作。
沈特離開,關姐又來跟他商量解救能源專家的事。
等他回到臥室,林遇梵已經洗完澡,坐在書桌前寫《魔女傳奇》后面幾期的連載文章。
此時已經差不多十點,趙之敖邊解紐扣,邊道:“怎么還不睡?”
林遇梵回頭笑著,故意逗他:“我等你呀。”
看著妻子粉紅霏霏的笑臉,似乎收到暗示的趙之敖,笑了。
他脫去外套,大跨步往浴室走,“我很快!”
林遇梵:“……”
確實很快,也就幾分鐘的時間,他洗完出來。
浴袍只松松垮垮地系著,整個人都仿佛被霧氣籠罩著。
林遇梵手扣著他的浴袍腰帶,她怕他突然抱她,所以先說話:“告訴你一件,你可能高興,也可能不高興的事。”
趙之敖手掌伸進她的衣服里,“我可能高興也可能不高興的事?”
他馬上反應過來,略微有些驚喜地,在她邊上蹲下,輕聲問:“你懷了?”
林遇梵笑著點頭,先把不高興砸他臉上:“大夫說了,懷孕期間不能行房。”
第75章 是你吧?
今年趙之敖已經二十有九, 周圍差不多年紀的男人,孩子十歲八歲的都可能有好幾個了。
所以,對于要做父親這件事,他是滿滿的驚喜和高興。
不能行房有什么, 他又不是沒辦法。
他當即親了親妻子的額頭, “你去看醫生了?”
“嗯。找老中醫把脈了。”
“你怎么不叫我陪你去?”
林遇梵解釋:“我最近嗅覺味覺都有變化,上午明禮學院奠基儀式的時候, 顧姐問我是不是懷了, 我想我月事推遲了好幾天, 還真有可能的,便直接去找醫生了。”
他輕輕撫著她的肚子, 算了一下時間,“現在應該是一個多月快兩個月了吧。”
“一個多月。”她收起稿紙, 站起來。
趙之敖趕緊扶她:“小心點。”
林遇梵笑道:“普通走路有什么可小心的, 沒那么脆弱。你這幾天怎么撞我的, 你忘了?想想都后怕。”
確實后怕, 但他不承認:“可見我們的孩子很健康很頑強,小小顛簸權當鍛煉。”
林遇梵白他一眼, 沒搭話。
“接下來這兩個月,你就在家休息, 不要去上班了。”
林遇梵往床邊上走去:“我上班又不累。”
說著她假傳圣旨,“大夫說了,不要老在家悶著, 沒事多出去走走。”
“前三個月不是要多休息養胎嗎?你看的什么老中醫?明天我陪你去醫院做一個詳細的檢查。”
林遇梵不愿意去:“沒事不用老去醫院。我會注意休息, 不會把自己累著的。你放心吧。”
趙之敖拿她沒辦法, “好吧,出入都要小心一些, 以后出門把桂香帶上。”
“嗯。”她答應了一聲,“還有,我才懷上,我們都低調點,等滿三個月了再跟大家說。”
她打了個呵欠,掀開被子,準備上床睡覺。
趙之敖給她蓋上薄被,把兩邊的燈都關了,才在她邊上躺下。
他摟著她,感嘆道:“誰說我不行要去看醫生的?這不就懷上了?”
他略微有些得意。
林遇梵比他更得意:“還不是因為我找老中醫開的藥方有用。”
趙之敖辯解道:“我本來就沒問題,剛結婚的時候主要是怕你懷疑,我明明有三個姨太太,怎么技術還那么不熟練……”
林遇梵笑,不再逗他,“看來我給你撿的藥是錦上添花。”
他摸摸她的肚子,里面孕育著他們共同的小生命,多么神奇的事。
從肚皮往上,最后他把整張臉都埋在了胸上,難怪總覺得變大了,原來是懷孕了。
他的手和眼,都很準。
林遇梵怕他越來越過分,忙撐開他,“睡吧。好困。”
他這才老實了。
第二天上午,林遇梵給孫敬喜打了個電話,告訴她喜訊。
孫敬喜高興得差點跳起來,隔著電話線都能感受到她那滿心的欣喜:“哎呀,太好了。娶再多姨太太又怎樣,還是你的肚子爭氣。你要是生個兒子,那就完美了。”
林遇梵笑著再次說喜姑:“幸好你不是我婆婆。”
孫敬喜:“你生兒子女兒對我來說能有什么不一樣的?都一樣的呀。我還不是為了你的地位穩固著想。之敖那么大一份家業,你不生兒子,以后留給趙立翔啊?那多虧?”
林遇梵:“之敖的家業是他辛苦掙的,又不是老趙家的遺產。憑什么我生了女兒,就給趙立翔?我同意,趙之敖都不會同意。”
孫敬喜笑道:“要是之敖真這么看得開就好了。但是還有兩個姨太太虎視眈眈呢,還是生兒子地位最穩固。不過,不管怎么說,第一胎生兒子生女兒都是高興的事,都是寶貝金疙瘩。你想吃什么?我給你做了送過去。”
林遇梵:“最近胃口一般,沒有什么特別想吃的。喜姑你也不要送過來,我懷孕的事,除了你和桂香,其他人都沒告訴。”
孫敬喜詫異:“你不跟你婆母說?”
林遇梵:“暫時不跟她說,她最近心情不好,趙立翔把她氣得夠嗆……”
“也是,畢竟不是親的,始終隔了一層。等你滿三個月再跟她說。就說你也是剛知道的。”孫敬喜連怎么撒謊都替她想好了。
林遇梵笑道:“還是喜姑你腦瓜子靈活。”
“那當然。”
聊了好一會兒,才掛了電話,林遇梵翻看報紙,桂香端了一盅花膠雞湯進來:“小姐,喝湯了。”
廚房早上燉了兩份補湯,一份給王君瑤,一份給林遇梵。
林遇梵不怎么愛喝這些滋補湯,而且天天喝也引人注意,便吩咐:“不用每天給我燉,隔幾天喝一次就可以了。”
桂香勸她:“小姐。你要多吃點好的。”
林遇梵點頭:“每天吃一個雞蛋,吃點魚肉和牛肉,營養是足夠的。”
桂香昨天知道林遇梵懷孕的事,高興的一晚上都沒怎么睡好。
她家小姐,離開了老二房那個吃人的地方,苦盡甘來,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林遇梵喝著湯,看著桂香臉上笑意盈盈的,她知道桂香是替她高興。
她只喝了一小碗,讓桂香把剩下的半盅給喝了。
端到廚房不知道便宜誰,那還不如給自己人喝。
桂香自從來到港城,人胖了一小圈,不止是因為伙食好,還因為這里少煩惱。
因為她是太太唯一的陪嫁丫鬟,趙家花園的下人都敬著她,連蕙蘭都讓她三分。
心寬自然就體胖了。
*
駐港辦事處,肖則鵬辦公室里。
王六敲門進來。
因為肖則鵬對儀表要求高,所以王六最近都是穿得人模狗樣的,比以往都利索。
他笑瞇瞇問:“肖副主任,你找我?”
等王六拉開椅子坐下,肖則鵬才停下寫字的手,抬起頭:“能源專家白啟鶴教授最終定下來,后天抵港。你和鄧寬兩人帶隊保護他的安全。”
王六問:“那要不要叫鄧寬進來?”
肖則鵬:“他不在,我晚點再跟他說。你負責荔灣公寓,鄧寬負責維多利亞酒店……”
王六沒明白:“怎么會有兩個下榻的酒店?”
肖則鵬眼皮微掀:“你們兩個一虛一實,你這邊是虛的,鄧寬那邊是實的,明白嗎?”
王六似懂非懂:“是說白教授真正要下榻的酒店是維多利亞酒店?”
肖則鵬點頭:“沒錯。不過兩邊都會安排人入住,你在荔灣公寓也要小心應對。”
王六趕緊應了一聲,“就算是假的,我們也會演得跟真的一樣,肖副主任你放心。”
“明天我再跟你聊詳細的部署。”肖則鵬叮囑,“記得做好保密工作。”
王六答應后出去了。
半小時后,敲門聲再次響起,這次進來的是鄧寬。
同樣的話,肖則鵬又說了一遍。
鄧寬:“也就是說,白教授要入住我負責的維多利亞酒店,是嗎?”
肖則鵬放下鋼筆,微微晃了晃手指頭,“不是。我是騙王六的。我懷疑王六有問題。他之前獨闖崔原租住的公寓,我就覺得他問題很大。”
鄧寬愕然:“那是怎么安排?”
肖則鵬:“虛就是實,實就是虛,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王六不知道,但我們知道。這次白啟鶴入住荔灣公寓。不過,你所在的維多利亞酒店,依然要做好安保工作。”
鄧寬恍然大悟,他提醒:“王六不知情,只有他在荔灣公寓帶隊保護,會不會不夠安全?”
肖則鵬:“這你不用操心,會有其他保護措施。這件事,絕對要跟王六保密。”
“明白。”鄧寬匯報了近期的工作,這才出去了。
*
在家休息了兩天的林遇梵去出版社轉了一圈就早早回來了。
她去書房找趙之敖,敲開門,他正在翻看一本厚厚的康熙大字典。
見她進來,他抬頭笑道:“我在給我們的孩子取名字。”
“男孩女孩都還不知道呢,你?? 那么著急干什么。”
“我先隨便翻翻,萬一看到合適的呢。”
林遇梵笑話他:“看來你不忙。”
“忙里偷閑。”他站起身,給她拉開了椅子,“怎么樣,今天吃東西有沒有反胃?”
“今天一切正常。可能我們這個孩子不愛吃大蒜,吃其他都還好,就是不能吃大蒜。”林遇梵不坐椅子,她去坐沙發。
剛坐下,傳來敲門聲,是關姐。
關姐進來,輕聲說:“有新消息。”
自從林遇梵成功營救章艾明,并知道看關姐的身份,關姐和趙之敖聊工作,一般都不會避開她。
趙之敖問:“什么消息?”
關姐道:“荊棘送來最新的信息,白啟鶴后天抵港。”
趙之敖微微點頭:“跟廣州那邊送來的信息一致。”
“是的。目前肖則鵬安排了一虛一實兩個接待點。而白啟鶴下榻表面虛空的荔灣公寓。”關姐把她帶來的地圖放桌上,“荔灣公寓在這里。”
趙之敖看了眼荔灣公寓的位置,微微蹙眉:“這地方易守難攻。”
“對。要想想法子。單靠我們幾個肯定是不行的。”
“這個能源專家不是要見朋友嗎?”
關姐搖頭:“他那朋友估計是不想惹麻煩,找托詞取消了見面。最新的進展就是,國民政府要求白教授跟美國能源專家約翰遜見面。這個消息太突然,我們完全沒有約翰遜在港城的信息,也不知道他住哪兒,想跟蹤都沒辦法。”
說著關姐遞來一張剪紙:“這是我們在雜志上找的約翰遜照片。”
五十多歲的模樣,留著大胡子。
林遇梵坐在旁邊只聽和看,也插不上話,她知道他們還要商量事情,便先出去了。
*
孫敬喜不小心扭傷了腰,林遇梵去維音公寓看望她。
從喜姑家下來,連瑾門前靜悄悄的,不知道她在不在家,林遇梵也沒去打擾。
上了車,她準備去彭年酒店跟顧慧玲一起看場地。
方寸影業打算在彭年酒店的宴會廳舉行一場《黃金大劫案》收官慶功宴及《房客多情》電影首映禮。
本來這事不用林遇梵親自跟,她最近比較清閑,跟顧慧玲看完場地剛好可以一起喝下午茶,談下一部電影的創作。
到了彭年酒店,這邊是雖是鬧市區,但路上行人不多。
顧慧玲已經在門口等待,“遇梵!”
“顧姐!你等很久了?”
“沒有,我也剛到。走吧,他們宴會廳就在一樓。”
她們往里走,酒店經理帶著她們往宴會廳走,這邊的宴會廳足夠大,舉行西式和中式宴會都可以。
主要是顧慧玲和她的秘書跟酒店方對接,林遇梵只在旁邊聽著,顧慧玲問她意見,她大多也是贊同。
好幾個酒店工作人員拿了《黃金大劫案》的小說找林遇梵簽名。
正簽名之時,林遇梵抬頭看見一個五十多歲的白人男子從大門口進來,正往樓梯間走去 。
她能感受到幾股不善的目光從她這邊的人群劃過。
白人男子旁邊似乎有四五個保鏢。
這人有點眼熟。
五十多歲,大胡子……
她突然想起來,前天在書房看見的美國能源專家約翰遜的照片,似乎真的是他。
這不正是趙之敖和關姐要找的人嗎?
林遇梵給最后一個客房經理簽了名后,小聲問:“你們這里有很多外國客人入住?”
那客房經理笑道:“對,有不少外國賓客在我們酒店長住,在我們酒店長住是有優惠的。”
林遇梵笑著說了聲謝謝,她看向樓梯間,“那位先生也是你們這邊的長住客人嗎?”
“你是說約翰遜先生嗎?他在我們這邊住一個星期了,非常低調的一個人。”
林遇梵笑著點了點頭:“看得出來,你們這邊的客人品質都很高。”
“趙太太,您真會說話。如果您以后有朋友需要住酒店,到我們這邊來入住,找我可以打八折優惠。”
“謝謝。”
“我是您的忠實讀者,《魔女傳奇》我每期都在追,我和朋友都覺得比《黃金大劫案》還好看。”
“是嗎?謝謝喜歡。”
顧慧玲跟宴會廳經理聊完,便走過來,笑道:“我那邊基本談妥了,我們就在這里喝個下午茶吧?”
急著想要離開的林遇梵找了個借口:“本來是要跟你一起喝茶的,我竟然忘記跟之敖約了談保險的事,他和保險公司的人估計等我半天了。我得馬上趕過去才行,我們電話再約時間。”
顧慧玲笑道:“行,那你先忙。晚上我們再通電話。”
從彭年酒店離開,林遇梵讓鄧哥直接開車去齊天找趙之敖,結果去了,趙之敖和沈特都不在,秘書也不清楚他們去向。
她只好趕回家去,把自己在彭年酒店看到約翰遜的事告訴了關姐。
關姐滿臉驚喜:“太太你這個消息來得太及時了。我們正愁找不到約翰遜呢。我們之前去彭年酒店調查過,這個約翰遜住酒店應該不是用他本人名字登記的,所以漏掉了。”
白啟鶴今天早上抵港,他們一行人已經入住荔灣公寓,接下來還不確定他跟約翰遜在哪兒見面。
如果能跟蹤約翰遜,知道他們的見面地點,也是多一個選擇。
畢竟荔灣公寓的解救難度比較大。
林遇梵也替他們著急:“我沒找到之敖,你應該可以通知他們吧?”
關姐道:“你放心,我會通知他們。”
*
傍晚,約翰遜離開彭年酒店,坐上了門口的橋車。
小轎車繞著港城東區走了一圈,駛進一條偏僻的小巷,最后開進一棟帶花園的灰色雙層洋樓。
約翰遜進去呆了大概兩個小時后離開。
半小時后,灰色雙層洋樓外的院墻之上,跳進來幾個黑衣人。
走在前面的黑衣人,直接一刀抹了站在后門門口抽煙的人。
不久,前面大門傳來腳步聲。
裴興走在前面和小鄭在說話。
“我們吃完給白教授打包點炒粉,這兩天頭疼的厲害,明天要好好補覺。”
小鄭也抱怨:“這鬼地方的氣候真讓人難受,身上黏糊糊的,哪兒哪兒都不舒服。”
裴興:“別抱怨了,再抱怨,把你扔回南京去,到時候你想哭都來不及。”
小鄭感嘆道:“不知道莊隊長他們還活著嗎?”
裴興嗅了嗅鼻子,周圍看了一眼,只低聲道:“別說掃興話。”
兩人上了車,小鄭跟司機說了地點,院門打開,車開了出去。
裴興盯著外面,他嘆了一聲:“估計早已經沒了。”
他是指莊子光和另外三個同伴。
這大半個月,他們到處尋找莊子光、阿才等幾人和章艾明的蹤跡,但都一無所獲。
肯定是兇多吉少,被共產黨干掉了。
裴興忽然想起什么,他叫了一聲:“小石,調頭回去!”
“怎么了?裴隊?”
司機在調頭,裴興不斷回頭看:“我在想剛才有股奇怪的味道是什么……有血腥味。”
“哪里?”
“就剛才院子里我們上車的時候。”
很快,小轎車回到了灰色洋樓前,但大門緊閉,車輛鳴笛好了幾聲,也沒人開門。
裴興和小鄭直接下車。
小鄭跑前去“嘭嘭”拍門,但院子里死一般寂靜。
出事了!
一定是出事了!
情急之下,裴興跨上汽車車頂,爬上了院墻。
院子里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沒有。
跳下院墻,發現門房守候的同事,被人打暈了。
在往里,后門有一大灘血,不遠處的石板后面躺著一個人。
而后門此時幽幽得打開著。
跟在裴興后面的小鄭緊張得舔了舔唇,心驚肉跳地跟著裴興閃進屋內。
又一個同事在樓梯口被抹了脖子,躺在一大灘的血上,可以看看,對方下手非常狠。
上了二樓,有兩個同事被砸破頭暈過去的,剛昏昏沉沉爬起來。
“裴……裴隊!”
裴興忙伸出手指“噓”了一聲。
走廊盡頭,白啟鶴房間里傳來“咚咚咚”的敲擊聲。
他們舉著槍一步步靠近,裴興一腳踹開了門,結果看見同事阿喜被綁在椅子上,眼睛被一件厚衣服蒙住了,嘴巴上塞了布團。
阿喜不斷搖晃著,用頭撞書柜。
裴興過去扯開蒙住他眼睛的衣服,拔掉他嘴里的布團,帶著三分的怒氣,問:“怎么回事?白教授人呢?”
阿喜哭喪著說:“被幾個不知道從哪里沖進來的人劫走了。”
“他奶奶的!才幾分種!我才出去幾分鐘時間,你們竟然都沒看住!”
“不對,他們怎么沒殺你?”裴興脧了阿喜一眼,“他們怎么沒殺你,甚至都沒打暈你?!”
阿喜趕緊解釋:“是白教授求情,讓他們不要殺我。可能……可能我對白教授還不錯,所以他跟那幾個人求情了。”
小鄭給阿喜解綁:“阿喜,你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裴興沒時間詳細問,他快速往樓下跑,希望還能找到蛛絲馬跡。
*
趙之敖和關姐在書房等消息。
叮鈴鈴!
電話鈴聲響起,關姐快速接起電話:“喂,趙家花園……怎么樣了?”
趙之敖看向關姐,這應該是楊柳打來的電話。
掛了電話,關姐說:“光頭李的人順利解救白啟鶴教授,剛剛楊柳已經安排白教授坐船離開港城去汕頭。到了汕頭,那邊會有人接應。”
趙之敖這才放下心來,同時又道:“所以,這次白啟鶴是既不在荔灣公寓,也不在維多利亞酒店。荊棘給我們傳遞的是假信息。”
關姐很是擔心:“荊棘一定是被懷疑了,我得通知他趕緊撤。”
趙之敖:“可能來不及了,他現在周圍都是特務,他只要稍微有點小動作,都可能會被斃掉。”
關姐:“對,現在聯系他,等于給敵人送證據,那就變相把他送上黃泉路了。”
“想想辦法,找個毫不相關的人去提醒。”
關姐略一思忖:“我有辦法。叫大排檔的店家給他送一份炒田螺,一份炒魷魚。”
田螺縮頭,炒魷魚像卷鋪蓋般,荊棘能懂的。
“可以試試。”
*
季書娉家,趙立翔在書房搗鼓相機。
季書娉給他端來一碗姜汁撞奶,“快趁熱喝。”
“謝謝。”趙立翔端起,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喝完,嘴角還掛著一滴乳白色的奶。
季書娉笑著拿手帕給擦拭掉。
“立翔……”她聲音小小的,極其溫柔。
趙立翔繼續修相機:“怎么了?”
季書娉低頭:“我最近心底好慌。”
“你心慌什么?”
“我月經推遲好幾天沒來。”
趙立翔看她:“我陪你去看看醫生,調理一下,應該沒事的。”
季書娉不由氣惱道:“這個時候了,你還給我裝糊涂。”
“怎么了?”
季書娉沒耐心了,“怎么了?你把我睡了,你不知道?我現在月經沒來,萬一懷上了,怎么辦?傳出去,我還有臉面見人嗎?”
趙立翔也不知道吃什么長這么大的,他這才反應過來:“懷上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臉色煞白。
季書娉嘟囔了一聲:“我怕懷上了。”
趙立翔咽了咽喉嚨,他也不敢往后退,只能往前:“別害怕,我會負責的。”
*
維多利亞酒店后面停車場的空地里。
鄧寬、龍井和兄弟們在吃宵夜。
忽然有三四輛車開進停車場,停在了他們面前。
鄧寬和兄弟們放下筷子,站了起來。
車上,肖則鵬先走下來,旁邊另外一輛車先下來的是王六。
鄧寬臉上有些茫然:“肖副主任,你們怎么都來這邊了?”
夜晚霧氣很大,肖則鵬盯著他沒說話。
王六在邊上抖著肩膀,有點幸災樂禍:“你還不知道啊?白教授剛剛被人劫走了。原來我們兩邊都只是煙霧彈,真正負責保護白教授安全的是保密科那幫慫貨。”
鄧寬滿臉的疑問:“哈?被誰劫走了?”
王六:“鬼知道。聽說是共產黨花重金找堂口的人劫走的。”
其他兄弟都圍上來,七嘴八舌問是什么情況。
王六撿起石板上的筷子,夾了塊魷魚,吃了起來。
他邊吃邊跟大家解說他聽來的消息,忽然,人群安靜了下來。
肖則鵬舉起槍,先是對準了王六,冷冷道:“我們這里有內奸!”
王六嚇得手中的筷子掉了下來,“肖主任,我王六肯定不是內奸呀,請你相信我。你看我長得這幅鬼樣子,像共產黨嗎?”
槍口轉向了龍井,龍井也趕緊解釋:“肖主任,我什么情況都沒摸清楚呢,肯定不是我。”
槍口再往后轉,停在了鄧寬的面前。
肖則鵬:“鄧寬,是你吧?!”
第76章 果敢狠辣才是他
周圍潮濕的霧氣將人團團困住。
鄧寬看向指著自己的槍口, 滿臉都是慌張:“肖主任,我怎么會是內奸呢?您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眾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都不敢說話。
肖則鵬盯著鄧寬,冷冷道:“這一次任務, 我們跟保密科合作, 我們只是負責打掩護的。”
鄧寬搖頭:“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我們跟保密科合作的事。”
肖則鵬:“你是不知道我們跟保密科合作的事。但你知道,能源專家要入住王六負責的荔灣公寓。”
鄧寬承認:“這不是主任你跟我說的嗎?”
肖則鵬冷哼一聲:“是我跟你說的。而且我只跟你說了。其他人都以為荔灣公寓是煙霧彈, 是虛的, 只有你知道荔灣公寓是實的。結果呢?從昨天開始, 荔灣公寓外面就出現了一些堂口的人在暗中盯梢。不是你走漏的風聲,那是誰?”
鄧寬舔了舔唇, 緊張得手心都是汗:“是……是我走漏的風聲。”
果然!
肖則鵬沒想到鄧寬那么輕易就主動承認了,他往前走了一步, 槍口幾乎頂在鄧寬的額頭上。
鄧寬如實交待道:“對不起肖主任, 龍井是我們自己人, 我絕對信得過他, 我認為沒問題我才說的。”
“什么?”這個交待有點出乎肖則鵬的意外。
“能源專家要入住荔灣公寓的事,我只跟龍井說過!”鄧寬詳細解釋了一遍。
肖則鵬詫異地頓住, 手中的槍沒動,但頭轉向了龍井。
龍井嚇得趕緊招認:“肖主任, 我們都以為你懷疑王六,我們怕特務一隊沒有保護好能源專家,我們全部人都要背責任, 就……就互相通了氣, 讓負責荔灣公寓的人都盯緊一點。”
肖則鵬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你們都知道?”
沒人說話。
肖則鵬吼道:“問你們話呢!”
在場一隊和二隊的人這才陸陸續續小聲說:“知道的。”
“草!”王六激動得跳起來, “感情就我一個人不知道?龍井,我草你八倍祖宗的!”
龍井被罵也不敢回懟, 只對肖則鵬解釋:“肖主任,我們都是為了特務隊的共同利益,為了保證能源專家的安全,才互相通氣的,而且我們都沒違背您的意思,都沒敢告訴王六。”
王六聽了,忍不住踹了龍井一腳。
龍井求饒:“六哥饒命!我們也是為了你好。”
“你他媽把我當外人,還說為我好?!”王六指桑罵槐地叫嚷著,他想罵肖則鵬,憑什么懷疑他,但不敢罵,只能罵龍井。
肖則鵬心底屌了一句,這么多人知道,那泄漏出去的途徑將會有很多。
鄧寬就不是唯一可疑對象了。
他朝鄧寬罵道:“你怎么做事的?!”
鄧寬連忙道歉:“都是我的問題,我沒有把好第一關,請肖主任責罰。”
龍井也認錯:“我也是怕一隊沒保護好能源專家,所以才偷偷提醒,肖主任,我本意是好的,您要罰,輕點罰。”
另外一個兄弟不服氣:“把能源專家弄丟的是保密科,又不是我們,如果能源專家真入住荔灣公寓,以我們這么高的警惕性,肯定不會出事。”
有人附和:“就是。肖主任明鑒。”
王六“呸”了一聲:“肖主任,這些蠢貨,都得罰。不罰他們不知道自己有錯。”
肖則鵬冷冷盯著鄧寬,那雙眼似乎想要看透他的心。
鄧寬連忙低下頭:“請主任責罰。我以后一定會遵守規矩,誰都不告訴。”
看著他們這些人,平時一個個叫肖副主任叫的一字不差,這會兒全都改口叫肖主任了。
一個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廢物!
肖則鵬:“鄧寬作為隊長,違反保密規則,停職一個月,罰俸三個月!其余人等,全部罰俸1個月!”
王六不敢相信地問:“主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要罰?”
“全部。”說完,肖則鵬收了手槍,轉身往車上走去。
“肖主任,我太冤了。”
但肖則鵬不理他,上車后,揚長而去。
王六回過頭罵其他人:“你們這群狗東西!”
龍井趕緊攬住王六的肩膀:“六哥,我們不告訴你,真的為你好。”
“放你大爺的狗屁!”
鄧寬也道:“是啊。起碼在肖主任心里,現在我們都有可疑,只有你是清清白白的好人。”
眾人轉而罵保密科的廢物,什么什么都做不好。
大家各自散去,為了賠罪,鄧寬和龍井請王六去吃宵夜。
王六指著石板上吃剩的炒田螺和炒魷魚:“就你們吃剩下的這些惡心玩意,就叫請我吃東西?”
鄧寬暗暗收好上好膛的槍:“走,我們去找個大排檔,想吃什么喝什么,隨便你點。”
王六罵了一句,但還是接受了。
三人上車,鄧寬負責開車,說起崔原馬上要出獄,他們約好一起去接他。
*
鬧市區的一所普通民宅里,軍統駐港保密科二組負責人裴興垂頭喪氣地坐在沙發上,手里還握著電話。
靈狐把他們痛罵了一頓:“接連兩次那么重大的任務,你們都沒完成,讓特務處的人看我笑話!”
裴興道歉:“對不起處長,我們讓你失望了。”
靈狐:“道歉沒有用,要好好反省,總結經驗教訓!”
裴興忙答應了一聲。
靈狐這才問:“這次前期保密工作做的這么好,為什么最后還會走漏消息?”
裴興已經想了一晚上,他道:“最大的可能,是那個美國專家約翰遜的車被跟蹤了。約翰遜前腳離開,白教授后腳就被劫走。約翰遜的信息本身是完全保密的,不知道怎么就被跟蹤了。”
靈狐質問:“白啟鶴被劫的時候,你為什么沒在現場?”
裴興狡辯道:“肖則鵬告訴我們,共產黨找了堂口的人埋伏在荔灣公寓外面,讓我誤以為,我們那邊是安全的。我幾天沒睡覺,頭疼,就想出去買點藥。才出去幾分鐘,我不放心折回去,結果就短短幾分鐘時間,白教授就被劫走了。”
甩鍋完畢后,裴興怕承擔責任,撒了個謊,沒敢說自己是出去買宵夜的。
隨后又趕緊訴苦:“處長,這里跟我們以前在國內抓共產黨的環境差太遠了。不但沒有公共支援,我們自己也像做賊一樣。以前我們是貓捉老鼠,現在誰是老鼠誰是貓還真說不準。”
靈狐:“如今國內形勢很差,港城可能會發展成為一個長期的據點,早點適應少點抱怨,盡努力做到最好吧。”
裴興忙應了一聲:“是,處長。”
靈狐又道:“莊子光至今下落不明,三組改由秦海負責,以后你們有需要保密科三組協調工作的,你直接找秦海。”
……
*
顧慧玲打電話給林遇梵約見面聊接下來的電影投資計劃。
自從火災之后,林遇梵現在不輕易讓別人上門,所以兩人還是約好在林遇梵的辦公室見面。
大概十點左右,林遇梵來到方寸影業。
林遇武在辦公室和紅玉算賬,見林遇梵進來,他笑道:“《黃金大劫案》票房收入陸陸續續進賬了,按照約定,要額外支付沈捷夫婦8000港幣的分紅,我們是現在給,還是五月份給?”
這方面林遇梵素來爽快:“早點給吧,他們好像要換房子,正需要用錢。”
紅玉便說:“那我準備好支票。”
林遇武笑道:“人家穆氏影業的老板可沒我們這么大方,據說拍一部電影,導演和監制的酬勞加起來最多兩千,沒有額外分紅。我們是酬勞給三千,還給額外票房分紅。港城的導演也不止他們,以后盡量不要給分成,或者少分一點。”
林遇梵笑道:“以后再說,得看項目賺不賺錢。”
畢竟《黃金大劫案》是他們的第一部電影,前期全靠沈捷和顧慧玲帶著他們往前走,多給一點錢是應該的。
林遇武:“對了,我今天早上看見隔壁棟樓門口貼了紅紙,整棟售賣。我就去打聽了一下,一整棟買下來,差不多五萬左右。最近漲價了,現在不買,以后買會更貴。”
買樓這個事,林遇梵還是挺有興趣的,她問紅玉:“我們有多少錢?”
紅玉不管出版社的賬,她只管林遇梵其他產業和方寸影業的賬務。
所以,不用查賬,她能馬上說出金額:“還有12萬的票房款沒到賬,目前我們手上有21萬,等月底票房到賬后,應該有33萬左右。”
林遇梵買印刷廠花了大價錢,之后又是建倉庫,又是買紙漿,還投資了另外一部電影《房客多情》,所以她手上的流動資金一直不多。
而紙廠和印刷廠目前都還沒進入賺錢的時間,出版社是賺錢了,不過單獨核算。
直到這個月,累計的電影票房陸續入賬,紅玉這邊的賬務才慢慢寬裕了。
林遇梵:“隔壁也是三層樓,面積跟我們這邊差不多,好像格局也差不多。拿下來,打通后,我們辦公場地能大一些。那就買吧。”
林遇武笑道:“我約房東看看能不能講講價。”
正聊著,顧慧玲來了。
顧慧玲每次來都會帶好吃的,這次也不例外。
她拿了一紙袋的烤面包來,給大家分著吃。
林遇梵現在對什么食物都沒太大興趣,她沒吃,而是叫顧慧玲到她辦公室去。
兩人聊下一部電影作品。
圈內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不能拍文藝電影的電影公司,不是好的電影公司。
無論是海城還是港城,能在電影圈立足的電影公司都會在賺錢后,花小錢投資一部文藝電影,以在圈內立足。
顧慧玲:“上次跟你溝通過,接下來,我們打算投資兩部電影,一部偏文藝的,一部通俗的。文藝電影,導演我推薦藍冰,上次我給你介紹過,你也認可他以前的作品……”
林遇梵看過藍冰的電影《火柴》,她個人挺喜歡的,“藍冰有檔期嗎?”
“有的,我問過他檔期。他沒問題。”
“作品呢?是要原創劇本,還是改編?”
顧慧玲顯然已經有主意,她笑道:“連瑾你認識吧?聽說她是你們家遠親。”
林遇梵點頭:“認識。”
“她有一部小說叫做《閨中鏡》,很適合改編成文藝電影,藍冰也看過那部小說,他也有興趣。”
連瑾的小說?
林遇梵問:“連瑾不是《風華》雜志的簽約作者嗎?”
“是的。不過她這部小說是前幾年創作的,版權在她自己手上,我問過她,她可以把電影版權賣給我們。”
“我知道這部小說的版權不可能在《風華》雜志社手上,但連瑾如今在《風華》連載小說,最近幾年她都不可能離開《風華》,我投資她的作品,把她捧起來,等于變相為她人做嫁衣。”林遇梵強調,“不止連瑾,《風華》雜志的其他簽約作者,他們的作品我們都不應該改編。”
這是一個純商人角度的邏輯。
顧慧玲沒想到林遇梵作為文化圈中人,在這方面這么商人思維。
她有些為難:“如果《風華》雜志簽約作家我們都不能用,那可以選擇的范圍就很小了。你們簽的夏野雖然也是大作家,但他作品都不太適合改編。”
林遇梵略一思忖:“那就原創劇本。直接在我們《萬象》雜志上征集,難度應該不大。”
林遇梵相信不少作家都有電影夢,當他們知道跟《萬象》合作,以后作品改編成電影的可能性會加大,肯定會有利于《萬象》吸引更多的人才。
顧慧玲畢竟跟林遇梵只是合作關系,林遇梵是出資的老板,林遇梵意見堅定,她也不好堅持,便笑道:“也好,原創劇本可以發揮的空間會更大。”
這事就這么定下來了,林遇梵把王牧尋叫進來,一起商量征集劇本的事。
確定好方向,她們才開始聊另外一部通俗電影。
這個依然是由沈捷來導演,基本定了還是拍三毫紙小說,具體拍哪本,還沒選定。
“我們家老沈想要休息一段時間,然后趁著休息,把你們所有三毫紙小說都看一遍。”
林遇梵倒是有想法,她把桌上放著的《天降橫財一百萬》遞給顧慧玲,“這本三毫紙小說還沒上市,顧姐你拿回去跟沈導一起看看,我覺得這部改編成電影,非常合適。”
顧慧玲接過來,笑道:“《天降橫財一百萬》,聽名字我就覺得合適。作者紫蘇?女作家?”
林遇梵往外面微微抬了抬下巴:“我們家曉晴的筆名。”
顧慧玲很詫異:“曉晴?曉晴不是才十八歲嗎?”
林遇梵:“不要小看十八歲的女孩,她在寫作上很有天分。”
“我今晚回去就要看。”顧慧玲在林遇梵辦公室聊了一上午,中午快下班,她去找紅玉領了支票,才離開。
*
前幾天,米爾太太去文墨印刷廠逛了一圈,要不要合作,她也沒有明確表態。
謝老板原以為已經沒有合作的希望,所以,今天一早,當他接到通知讓他到米爾傳媒談合作的事,他高興的差點跳起來。
來到米爾太太辦公室,謝老板恭恭敬敬地打招呼:“米爾太太,能再次見面,實在榮幸。”
米爾太太難得露出了笑臉:“你的印刷廠還不錯。”
“謝謝米爾太太夸贊。我們印刷廠用的書紙都是維達紙廠送來的貴價紙,印刷也是用的進口機器……”
謝老板話沒說完,被米爾太太打斷:“你上次說,能給我們幾個點的優惠?”
謝老板趕緊道:“十個點,再多就真的虧本了。”
米爾太太微微抿唇,“我可以把我們旗下雜志所有印刷業務都給到你,你只要給我們米爾傳媒1個點的優惠就足夠。”
謝老板大喜:“一個點?”
“對。”米爾太太話鋒一轉,“剩余的九個點,你交給佐治。”
謝老板這種人精當然知道這是什么套路,米爾太太是想通過他來中飽私囊。
畢竟米爾集團是米爾家族的,而米爾太太半點股份都沒有,她想從中漁利很正常。
只要能合作,謝老板優惠出去的10%給誰不是給?
而且有這種利益暗藏其中,以后他們文墨印刷廠跟米爾傳媒會捆綁地更加緊密。
謝老板毫不猶豫答應道:“沒問題。以后每個月結算之后,我把剩余的九個點,都給到阿志。”
“Good!”米爾太太很滿意謝老板聽得懂人話,通曉人情。
順利談妥,她才交代秘書:“佐治,具體的事,你跟謝老板去溝通吧。”
阿志道:“知道了。連瑾今天來領稿費,米爾太太你要見見她嗎?”
米爾太太本來不想見的,想了想,還是道:“你叫她進來。”
沒多久,連瑾進來,米爾太太熱情起身:“親愛的,你今天這套旗袍真好看。”
連瑾笑著謝道:“這是米爾太太上次送我的旗袍布料做的,大家都說好看。”
“也就你穿著好看,我穿不行。”聊了會兒,米爾太太打聽,“怎么樣,我聽說趙太太的電影公司,想要改編你的作品?”
連瑾苦笑道:“運氣不好,他們最后沒看上。”
“為什么?”米爾太太還想趁機會在文壇上拔高連瑾的地位,讓她給《風華》雜志吸引更多的讀者呢。
為了不讓米爾太太難堪,連瑾說的婉轉:“沈太太說,因為我是《風華》的簽約作者……多半是推托的說辭吧。”
米爾太太當然知道這不是托詞,這就是原因,她尷尬一笑:“其實拍電影也沒什么好的,文藝電影,看的觀眾很少,給的版權費更是少的可憐。”
吃不到葡萄只能說葡萄酸。
連瑾無奈笑著表示:“我確實也不在意。”
米爾太太多少有些愧疚:“你上次那篇稿子,下期給你登。”
連瑾有小說在連載,本來米爾太太不想刊登她另外一篇雜說的,現在也只好用來還債了。
錯失一個改編電影的機會,收獲一篇雜說刊登,到手估計也就二十元的稿費,連瑾當然高興不起來。
她勉強微笑著表示感謝。
*
趙立翔搬出去兩個星期,終于厚著臉皮回家來。
他特意找了個下午兩三點鐘的時間段回來,這個時間點大哥大嫂一般不在家。
王君瑤在房間里自顧修剪一盆小盆景,不搭理兒子。
趙立翔咳嗽一聲,卻久久不說話,蕙蘭識趣出去了。
“媽!”
王君瑤沒理會。
“媽……”他拖長了聲音。
“干什么?沒錢花了?”王君瑤終究還是忍不住,白了他一句。
趙立翔搓著自己的手指關節,聲音不大:“我準備結婚了。”
王君瑤拿著剪刀的手一頓,看向兒子:“你這是什么話?什么叫做你準備結婚了?”
“我打算和季書娉結婚。”
要是在半年前聽見這話,王君瑤會很高興,現在倒有種退而求其次的詭異之感。
不過季書娉也算是個不錯的選擇了,王君瑤不可能反對,她說:“結婚可以,但不是現在,我找算命先生看過了,今年都沒有好的日子。”
趙立翔忍不住道:“以前我不想結婚的時候,你天天催我結婚。現在我要結婚了,還是跟你相中的人結婚,你又要拖拖拉拉的說今年沒有好日子,媽你告訴我,你心底的真實想法是什么?你跟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笑臉相迎,唯獨給我臉色看。憑什么?”
王君瑤放下剪刀:“憑什么?憑我是你媽!憑我全心全意為你打算。那么好的徐小姐你?? 不選,你是沒腦子!”
趙立翔跟母親算舊賬:“我當初選的人在哪兒?你有幫過我半點嗎?沒有。你的心全在大哥身上。”
王君瑤氣得心口疼:“我不都是為你好嗎?說多少次了,你聽不懂啊?”
趙立翔還想說,被王君瑤打斷:“以前的這些事不要再拿出來說了。我不過是說今年沒有合適的日子結婚,我又不是不答應,你究竟是哪里不滿啊?”
趙立翔不得不放低了聲音,如實道:“她懷孕了。等不了明年。”
王君瑤一口血差點噴出來,她拿起剪刀又放下,改為撈旁邊的靠枕去打趙立翔:“你都做的什么事?這傳出去,我們老趙家的臉,往哪兒擱?”
“才一個多月,我們都不說,誰知道?”
“你匆匆忙忙結婚,毫無準備的,人家又不傻,還猜不到啊?”
“那你要我怎么樣?”
王君瑤頭疼,她想了想,其實季書娉懷上了也不是什么壞事。
畢竟趙之敖二十九歲了,一個老婆,三個姨太太,肚子都沒有動靜,趙之敖是不是有問題,還真不好說。
如果季書娉生出了老五房的長孫,說不定兄弟倆的感情還能有所緩和。
“那就誰都不要告訴,也先別跟你大哥大嫂說,免得你大哥打你。”王君瑤重重嘆了一聲,“你們結婚的事,我去跟你大哥談。”
趙立翔也軟下來:“謝謝媽。”
到了晚上,王君瑤聽見趙之敖的車聲,躊躇了很久,才下定決心出來,剛好在樓梯口遇見了趙之敖。
“媽,這么晚還不睡?”
王君瑤笑著說:“之敖,你有時間嗎?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趙之敖問:“什么事?”
王君瑤看了眼趙之敖身后跟著的阿千,阿千趕緊退下去了。
“下午趙立翔那小子回來了,他不是跟書娉談朋友么,我就催他們結婚,哎喲,好不容易他才答應了。之前我找人算過,今年過了農歷三月都沒有結婚的好日子……”
現在是四月份,農歷三月。
趙之敖挑通眼眉,他繼母一開口他就知道她想說什么。
“你想這個月讓他們結婚?”
王君瑤努力擠出了笑臉:“對。他們兩個都是新時代青年,都不想大操大辦,領完證,就家里人簡單一起吃個飯。以后有人管趙立翔那臭小子,我們也不用操那么多心了。”
趙之敖微微點了點頭:“媽你決定吧。”
王君瑤沒想到趙之敖會答應的那么暢快,心底是既開心又失望的,開心是不用她再想辦法去勸,失望則在于,趙之敖這位大哥對于弟弟的婚事,太不在意了。
趙之敖回到臥室,林遇梵半躺在沙發上看書。
他坐在她腳邊,輕輕揉著她的腳,半天都沒說話。
林遇梵發現不對勁,放下書本,問:“想什么呢?”
趙之敖沒有隱瞞:“趙立翔要和季書娉結婚了。”
所以基本上鐵板釘釘了,《螳螂》中男主弟弟的愛人就是指季書娉。
能確定下來是好事。
林遇梵輕聲問:“你打算什么時候動手。”
趙之敖繼續揉著她的腳:“趙立翔陪季書娉去醫院做檢查,季書娉懷孕了。”
林遇梵愣住,這反而不好下手了。
“你猶豫了?”
出于人道主義,確實應該猶豫。
不然顯得太沒有人性,連肚子里的小孩都不放過。
他眼神幽深:“幸好我沒有入黨。如果我說,我沒有猶豫,你會不會失望?”
果敢狠辣才是他。
林遇梵搖頭:“自己的命最重要。”
斬草除根也很重要。
但這話不能說出口,夫妻倆默然。
第77章 你懷疑季書娉沒懷孕?
林遇梵躺在床上, 輾轉反側睡不著。
周圍發生的事,和上一世漸漸不一樣了。
上一世趙之敖趙立翔是在1950年初出事的,趙立翔去世之前,對她頗有照顧。
當時她這邊的生活還沒陷入困頓, 但趙立翔還是托人送了好幾次生活物資過來。
可能因為她過繼了兒子, 立誓守寡,趙立翔從來沒表現出對她有男女私情的喜歡。
至于他有沒有結婚, 她并不知道, 但他應該是沒有孩子的。
最算有也是遺腹子。不然她不會完全沒聽外界提起。
如果季書娉現在已有身孕, 最晚12月底要生產,1950年2月趙立翔出事, 這就完全對不上了。
這一世,難道是因為她嫁給了趙之敖, 間接導致趙立翔被趕出趙家花園, 加速了他和季書娉結婚的時間, 改變了歷史進程?
真有可能的。
趙之敖轉過身, 給她掖了掖被子:“睡不著?”
林遇梵說出了自己的不解:“我之前那個夢,你和立翔出意外之后, 外界都傳最大的受益人是二叔,如果趙立翔和季小姐結婚還有了孩子, 怎么會輪到二叔受益呢?”
有道理。
趙之敖問:“你懷疑季書娉沒懷孕?”
林遇梵也不確定,她現在思緒有些亂:“有沒有這種可能呢?”
趙之敖倒希望是這樣,“如果她沒懷孕, 那就更好了。”
林遇梵:“如果季書娉沒懷孕, 她后面怎么收場?她不是明年才會下手嗎?這幾個月她肚子大起來, 可以騙得了別人,但想要騙跟自己同床共枕的丈夫, 根本騙不過去的呀。”
“先不要想那么多,其實她懷不懷孕的,對我們影響不大。”
也對,反正已經下定決心斬草除根,管她有沒有懷孕呢。
有的時候,也會有季書娉會不會是被冤枉的想法在林遇梵腦海里閃過,但一想季書娉跟肖則鵬的關系,想想季家幾乎被趙之敖滅門的仇恨,季書娉被冤枉的可能性微乎及微。
林遇梵轉過身,面向他,說:“明天我去跟媽商量商量,先請季書娉來家里吃飯,結婚前肯定是要見一面的。”
趙之敖:“就這個周六中午,我有時間。”
“好。”
趙之敖勸她:“趕緊睡吧。孕婦最重要的就是睡眠。”
她窩在他懷里,沒睡,但也不亂動了。
*
崔原從監獄出來,日頭正曬,曬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
不遠處停了一輛小破車,車邊上站了幾個人。
“大哥!”王六先沖了上來,“大哥,你怎么瘦了?”
崔原罵了一句,“媽了個巴子,吃吃不好,睡睡不好,渾身都是虱子,我能不瘦嗎?”
“大哥受苦了!”
鄧寬和龍井也迎上來。
龍井笑問:“崔隊,別人都走了,你怎么才出來?”
“我特意慢一點,看你們這幫孫子,等不等我!”
王六嬉皮笑臉:“就算等到天荒地老,我們也得等啊。”
鄧寬笑道:“回去先洗個澡換身衣服,然后去吃飯。”
一個小時后,洗完澡換上干凈衣服的崔原跟著他們一起來到宿舍附近的小飯館吃飯。
飯館最里面的包廂,他們點了一桌子菜,餓極了的崔原先干了一大碗面。
之后他們才開始推杯換盞,喝起了小酒。
王六感嘆:“大哥,你不在這段時間,我們辦事處變化太大了。高主任被撤職,調回內地接受調查。”
崔原好奇:“為什么?”
他們就把高主任背部中槍,被懷疑是內奸的前因后果說了一遍。
崔原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他看著鄧寬,笑了。
王六繼續:“還有,你最討厭那個莊子光,那王八蛋失蹤了,十有八.九已經被人干掉。現在是邱處長派來一個姓肖的,在我們處里擔任副主任,耀武揚威……”
話音一轉,王六放低了聲音:“耀武揚威、一事無成!”
大家被逗得忍不住大笑。
龍井問崔原:“崔隊,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崔原吃著紅燒肉:“我能有什么打算?辦事處我肯定是回不去了,特務處也已經把我開除。我就卷鋪蓋,看看哪里能收留我。大不了回老家去。”
王六勸他:“前天解放軍發起了渡江戰役,國內形勢很不好,萬一打輸了,你一個國民黨特務,你回去能有什么前途?我勸你就別回老家了。放棄吧。”
其他人也勸,在港城想找份工作,養活自己并不難。
后來王六去上廁所,鄧寬給錢讓龍井出去買單,包廂里只剩下兩個人。
鄧寬這才遞給崔原一個紙條:“你去找光頭李,這是他家住址和電話。”
崔原把紙條捏成團,揣進兜里。
鄧寬又道:“你租住的公寓,我們偷偷幫你續了半年的租金。里面的東西,如果不重要,先別回去拿。”
崔原:“我錢都在公寓里,我不回去,我沒錢。”
鄧寬:“光頭李會給你兩千港幣,這是組織給你的,感謝你的貢獻。我們的建議是,你最好暫時跟著光頭李混,目前在堂口混是最安全的,國民黨不敢招惹這些地頭蛇。”
崔原明白了,“好的。”
共產黨做事挺有首尾,還替他想好了后路。
包廂門打開,王六回來了,鄧寬起身去洗手間。
王六挨著崔原坐下,他把一串鑰匙遞給崔原:“大哥,你的鑰匙。”
崔原接過鑰匙,瞥了王六一眼。
王六哪里敢說自己想要去偷他錢的真話,他趕緊解釋:“你剛進去,莊子光那王八羔子就派人來宿舍把你的東西都搬走了,你有一件衣服在我房間,衣服里這把鑰匙幸免一難。”
崔原收起鑰匙,舉起酒杯跟王六輕輕碰了碰,“謝謝兄弟。”
“應該的!兄弟有難,兩肋插刀!”王六自己先把酒干了。
之后,他又偷偷給崔原塞了20港幣,“大哥,我手上沒多少錢,這點小錢你拿著花。”
*
周六上午,季書娉乘車來到趙家花園,王君瑤和劉芳早早站到門外迎接。
“書娉!”
季書娉下了車,手里還抱著一束花,她把花送給王君瑤。
“我們經過花店,看見郁金香很漂亮,就買了一束送您。”
王君瑤笑得很開心:“謝謝謝謝,哎喲,好漂亮的郁金香,我很喜歡。所以還是女兒好呀,你看看我這個兒子,從來沒給我送過花的。”
季書娉也小聲抱怨:“他也沒給我送過。”
王君瑤不免罵跟在后面的趙立翔:“一點眼色都沒有。這樣的人也能娶到那么好的老婆,真是三輩子積德啊。”
這話讓季書娉都不好意思了。
趙立翔無奈岔開話題:“干嘛站在外面說話……”
劉芳趕緊道:“季小姐,快屋里坐。”
季書娉挽著劉芳的手:“二嬸,你總是這么客氣,你叫我書娉就行。”
劉芳笑道:“書娉快到屋里坐。”
進了屋,季書娉因見客廳空蕩蕩的,不見其他人,不免問:“之敖大哥和大嫂他們呢?”
王君瑤:“這棟別墅小,一樓沒地方打麻將,你大嫂她們幾個在三樓打麻將呢。之敖好像在書房。”
季書娉倒也沒太在意林遇梵作為大嫂沒來迎接她算不算受到了冷待,她笑問:“你們前面的大樓,上次失火后,還沒裝修好呀?”
王君瑤:“裝修好了,說是要放一段時間,散散味,下個月再搬回去。所以你們結婚,在家里也不好舉行婚禮,我問立翔么,他說你有孝在身,也不想要婚禮。但是完全不慶祝也不好,我就跟你大哥大嫂商量了,去酒店擺上幾桌,就請至親吃頓飯,書娉你覺得怎么樣?”
季書娉:“我在港城沒有親戚,我都可以,聽你們的安排。”
王君瑤笑道:“就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是我自己不要婚禮的。”
正聊著天,林遇梵和二姨太等幾人從三樓下來了。
大家熱鬧地寒暄。
林遇梵打量著季書娉,懷孕還是沒懷孕,目前完全看不出來。
季書娉向來會聊天說話,她主動找林遇梵聊天:“大嫂的新小說《魔女傳奇》,我每期都追,恨不得馬上就能看到大結局。”
林遇梵笑道:“沒那么快呢,估計要連載到明年。”
“這么長啊?等大結局了,還會出書吧?”
“會出書。”
季書娉:“我一定要買一本找大嫂簽名。”
“好呀。”
林遇梵面上笑著,心底卻是想,你應該沒機會看到大結局了。
快到中午,康年和林遇武等都回來了,大家都聚在客廳聊天,聊著聊著,話題轉到最近的時局上來。
國共兩黨和談破裂,解放軍開始渡江戰役,同時南京已經被重重圍住。
因為有米仙的預言在先,時局又不利于國民黨,所以大家都認為,國民政府在南京是守不住的。
十二點準時開席,趙之敖從樓上下來,跟季書娉簡單聊了兩句,才入座。
吃飯期間,趙之敖叮囑弟弟:“季家跟我們家雖然不算是世交,但書娉的父親就像我的老師,她的兩位兄長也都是我的好友,書娉知書達理,是個好姑娘,趙立翔,你們結婚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顧書娉,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任性……”
林遇梵默默觀察著季書娉,只能感嘆,她心理素質之好,在殺父仇人趙之敖這番“道貌岸然”的話語下,依然保持著得體的微笑。
趙立翔今天也是難得聽話,被大哥訓誡也沒有任何的反駁。
主要是趙之敖也很給他面子,話都算說得非常得體。
之后,趙之敖又問:“你們婚后打算住哪里?”
這話一出,王君瑤滿懷希望得看著趙立翔和季書娉。
果然,季書娉沒有讓她失望。
“我在港城沒有親人,結婚之后,我想還是應該盡一個兒媳的責任,呆在大太太身邊盡孝。”
不管要不要一起住,但這話說的就讓做婆婆的聽了高興,王君瑤滿臉歡喜地笑了。
“書娉真是個孝順的孩子。”
趙之敖看向趙立翔:“你呢?你怎么想?”
趙立翔哪里有什么想法,反正都不需要他自己奮斗,住哪兒都可以。
“我隨便。”
趙之敖沉下臉,質疑:“你隨便?你一個要結婚的人了,什么都沒想好,什么都沒準備,問你,你張口就說,你隨便?”
大家沒想到趙之敖會突然發難。
原本和諧歡樂的餐桌氛圍,氣溫瞬間降了幾度。
當著季書娉的面,趙立翔有點沒面子,他也不客氣回懟:“那我搬出去住,可以了吧?”
季書娉趕緊打圓場:“立翔,大哥問你話,你就好好回答呀。”
這個季書娉,如果不知道她底細,真的太容易被迷惑了。
林遇梵不得不感嘆,看上去比她賢良淑德多了。
王君瑤也說他:“趙立翔你會不會好好說話。”
趙立翔便道:“大哥你之前不是說,你把云屏山4號別墅買下來了,讓我結婚后去那邊住嗎?”
所以,趙立翔也不是真傻,事關他利益的事,他是有用心去記的。
趙之敖冷叱道:“既然你有想法,你就不要說你隨便。”
說完,趙之敖看向王君瑤:“媽你的意思呢?”
云屏山4號別墅離趙家花園很近,價值至少也有二三十萬,王君瑤當然希望趙立翔能有一所自己的物業。
王君瑤笑道:“云屏山4號離我們這里近,兄弟倆離得近當然好。”
趙之敖微微點了點頭“那你們婚后就住云屏山4號,書娉想跟媽一起住,媽可以過去跟他們住一段時間,他們新婚,身邊有家長在是會好點。等他們那邊平穩了,媽你如果想回來住,那就再回來。”
這相當于間接把王君瑤給打發走了。
林遇梵事前并不知道趙之敖要把王君瑤也送走,畢竟他平時對這位繼母是相當孝順的,所以略微有些詫異。
王君瑤也驚訝,她不是不愿意去跟自己兒子兒媳住,她是不愿意離開趙家花園,這一離開,以后還能回來嗎?
而且,離開趙家花園,每個月2000港幣的零花錢還會不會有?
兩千港幣可不是小數目,相當于趙立翔半年工資呢。
林遇梵大概猜到了王君瑤的顧慮,她笑道:“媽你如果怕不習慣,讓關姐派幾個熟悉的傭人過去幫忙,每個月孝敬您的月例也讓關姐準時送去,過年過節的,還是回來這邊住。”
零花錢還在。
有了林遇梵這番話,王君瑤才笑道:“我在這邊住慣了,確實不想騰挪,不過之敖說的對,他們小夫妻剛成家,確實需要一個長輩在旁邊幫幫他們。兩邊離得近,那我以后就兩邊住。”
季書娉本來想住進趙家花園的,沒想到還沒嫁進來,趙之敖就讓他們分出去單過。
不僅他們分出去,連王君瑤也跟著他們走。那她以后想找借口多回來這邊,都困難。
早知道這樣,她剛才不說想跟王君瑤住了。
趙之敖:“那就這么定了。”
趙立翔還等著大哥繼續說分家的事,結果,趙之敖換了話題,跟康年和林遇武聊起了時局。
這要分開過,就趙立翔那一份微薄的薪資,怎么養家呀?
王君瑤也在想這個問題,云屏山4號別墅讓趙立翔住,但沒說送給他。
也就是說他們住進去,也依然還是住著趙之敖的房子。
她原本以為,趙之敖會說,這是他送給弟弟結婚的禮物。
但聊了一圈,他什么都沒表示。
這不像是趙之敖平時的風格。
她就知道趙之敖肯定還在生趙立翔的氣。
等吃完飯,王君瑤催趙立翔去找趙之敖,讓他先道歉,然后問清楚。
趙立翔不得不去書房找他大哥。
“大哥。”
“做什么?”
趙立翔走進來,沒有道歉,只小聲問:“我們這算分家了?”
趙之敖很冷淡:“你可以這么認為。”
“那……老五房的財產,怎么分啊?”
趙之敖放下手里的文件,反問:“老五房有什么財產留下來?”
“我聽林五爺說,你上次讓他把老五房的房產和田地都賣了……”
不傻嘛!
趙之敖:“那筆錢總共不到八萬,我都存銀行了。老五房的錢,不止是你和我的,還有二叔的。等哪天看見二叔了,我們再來分清楚。”
趙立翔略微有些為難:“不分家產,我薪資那么低,怎么養家啊?”
趙之敖不免諷刺:“你現在知道養家有壓力了?知道你薪資低賺錢少了?”
趙立翔不說話。
趙之敖:“你住的房子是我的,你坐的車是我的,就連傭人都幫你包攬了,你就出個伙食費,你還出不起?”
那倒不至于。
如果他母親跟他們一起住,伙食費肯定就他母親出了。
趙立翔也就沒再爭取,因為他知道爭取了沒用。
沒必要自討沒趣。
結果回到王君瑤屋里,被他老媽狠狠罵了一頓:“你就賴上我了!讓你跟你大哥大嫂搞好關系,你偏不聽,現在好了,你大哥失望了,什么都不想給你。”
趙立翔:“不是不給,是等二叔在的時候,再來分。”
“那云屏山4號呢?本來就是你大哥為你結婚買的,你就不能好好跟你大哥低個頭道個歉?他一高興,說不定就給你了呀!”
趙立翔脖子硬,不肯低頭,“有地方住就行。”
王君瑤無可奈何,想想以后要貼錢養兒子兒媳她就頭疼。
*
午休時間,趙之敖和林遇梵在臥室聊天。
林遇梵感嘆:“我看不出來她有沒有懷孕。臉色挺好的,不像懷孕的臉。”
她揉著自己的臉蛋,她最近感覺自己的臉色變黃了。
趙之敖幫她按摩腿肚子:“別想了,你就當做她沒懷孕。”
那樣更沒有心理負擔。
篤篤篤!
有人敲門。是關姐。
原本坐在沙發上,雙腳放在趙之敖腿上的林遇梵,趕緊收起腳,穿上了鞋。
趙之敖見她著急忙慌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故意逗她:“怕什么?”
說完對門口喊了一聲:“進來。”
換做別人,林遇梵無所謂,關姐不行。
關姐不止是他們家的管家,更是趙之敖和組織的聯絡人。
關姐進來把門關上,小聲笑道:“今天有兩件事要跟你們匯報。”
“你說。”趙之敖讓關姐也坐。
關姐沒有坐,而是看向林遇梵,略微嚴肅地道:“最近這兩次我們對章艾明同志和白啟鶴教授的成功營救,有賴于林遇梵女士的幫忙……”
林遇梵見關姐說得這么嚴肅認真,也趕緊站了起來。
“組織讓我向林遇梵女士表示衷心的感謝。”說著關姐非常正式地對林遇梵敬了個禮。
搞得林遇梵有些害羞了,“我只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趙之敖也替林遇梵高興,那份榮譽感油然而生,他笑問:“有沒有嘉獎?”
林遇梵撤了丈夫一下,哪兒有這么厚臉皮,自己要嘉獎的。
關姐笑道:“有!嘉獎令會在合適的時機送來。不止有遇梵的,更有您的。”
趙之敖以前就拿過嘉獎,所以他自己的倒無所謂,不過有就更好了。
他笑:“哎呀,托賴了。”
關姐這才坐下,開始說第二件事。
“除了嘉獎,今天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新任務。我覺得遇梵最好也能一起聽。”
趙之敖本來是不想讓林遇梵參與這些事的,奈何事推著人走,林遇梵在無意中已經參與了進來。
他只能對林遇梵道:“你聽聽就好,危險的工作,你不要參與。”
林遇梵微微有些無奈:“知道了。”
她是惜命的。不然她不會去練習射擊和自衛。
關姐這才道:“這是一個大任務,涉及的人很多。這次的任務分成兩個計劃,一個叫‘雄鷹清除計劃’,一個是‘靈狐清除計劃’。國民黨最近轉移了大量的特務處和保密處成員來港。‘雄鷹清除計劃’針對的是特務處,他們的老大雄鷹,目前藏的非常隱蔽,我們要把他找出來,然后清除掉。同時清除他的重大枝系,包括肖則鵬、董玉山等人。”
包括肖則鵬?這不是季書娉的姘頭么?
林遇梵和趙之敖互相看了一眼。
關姐繼續:“而‘靈狐清除計劃’針對的是保密處副處長靈狐,以及靈狐在港城的左膀右臂,包括裴興、秦海等等。我們要找時間,列個圖表出來,”
趙之敖問:“是消滅所有特務,還是只殺頭目?”
關姐:“消滅作惡多端的重大頭目以及關鍵節點的特務份子,對于底下的人,能策反的策反,不能策反的,最好送往解放區去改造。頑劣份子,一律殺。”
那這兩個計劃確實是大任務。
趙之敖腦子轉的快,他道:“我們得列圖表出來,究竟雄鷹和靈狐有哪些支系和重要節點的人,都得標注好。”
關姐點頭:“是的,我們要梳理出所有的關系,然后再動手。”
照這么說,還不能馬上殺掉季書娉,要利用她把支系梳理清楚,找出雄鷹,然后才能動手。
趙之敖問:“就我們幾個來完成這么大的計劃?”
關姐這邊目前只有楊柳和荊棘,人手肯定是不夠的。
堂口光頭李那邊人多,但都是混社會的嘍啰,他們可以收錢殺人越貨,但精細的事,那些人做不來。
趙之敖補充:“你也知道,光頭李的人做事很粗糙,上次他們在荔灣公寓外面盯梢,反被肖則鵬發現了。”
關姐明白:“港城的其他同志都有任務,沒辦法幫我們。組織會另外派人來支援,但什么時候能到位,目前還不清楚。我們不能等人齊,要先動起來。”
“好!”還沒行動,趙之敖腦子已經開動了。
林遇梵坐在邊上沒插話,但她有些小激動,兩大清除計劃,那得殺多少特務!
第78章 外面蹭蹭不進去
等關姐出去, 趙之敖看向林遇梵,他的手輕輕搭在她的膝蓋上。
“這些事你聽聽就好,如果你有什么懷疑的對象,你可以跟我說。但是, 你不要參與進來, 這些危險的工作,不是你能承擔的。”
林遇梵沒有犟, 她知道自己還沒有章艾明和關姐那樣的能力, 更何況她現在懷孕了, 萬事以腹中孩子為重。
她應道:“嗯,我不參與。如果我這邊有什么信息, 我跟你說。”
趙之敖頗為知足地笑道:“你最近倒是聽話。”
這話讓林遇梵不高興了,“什么叫我倒是聽話?我是三歲小孩啊?我要怎么聽話?我什么時候不配合你工作了?”
林遇梵這伶牙俐齒的一面, 大多數時候只在他身上發作。
趙之敖連忙道歉:“我說錯話了, 我的意思, 你最近沒怎么犟我。”
“你會說話, 我當然不犟你。如果你不會說話,我肯定要犟你。”
就像現在這樣。
趙之敖再次道歉, 他輕輕撫摸她的肚皮,感嘆著笑道:“生了兒子叫犟小子, 生了女兒叫犟丫頭。”
林遇梵打了他一下:“犟你個頭。”
他馬上改口:“犟寶貝疙瘩。”
林遇梵忍不住笑了,她試探問他:“如果我生了女兒,你會不會不高興?”
“上次我跟你說過, 生男孩還是女孩, 主要責任在爸爸, 如果生了女兒,你別怪我就行。你那個喜姑每次都給你灌迷魂湯, 別生了女兒,你自己不高興。反正我每次都很盡力,男孩女孩都是我的崽子,平安健康就好。”
她靠在他肩膀上,“別人說酸男辣女,我現在是,既喜歡吃酸的,也喜歡吃辣的。根本不準。”
趙之敖忽然坐直了,“不會是龍鳳胎吧?”
林遇梵笑他:“你想的挺美,就一胎,老中醫說的。”
趙之敖不放心:“明天去大醫院看一看,你聽我的。檢查一下,保險一些。”
林遇梵見他堅持,便答應了。
她又問:“季書娉的事,你怎么打算?”
趙之敖:“我之前就想過,看看能不能借著季書娉這條線,拔出蘿卜帶出泥,如果現在不動手,我們這邊有提防,她也不容易接觸我們,目前我對我們的安全倒沒太大擔心。我主要擔心的是趙立翔那臭小子,他天天對著季書娉,他才是最危險的。”
但是趙之敖又不能提醒弟弟,畢竟這個蠢貨藏不住事。
“我只能讓阿炳安排人暗中保護他。”說完,趙之敖忍不住罵了一句,“這個蠢貨!”
引狼入室而不自知。
夫妻倆聊了一會兒,林遇梵午睡,下去一起去醫院檢查,胎兒很健康,確定是一胎。
第二天傳來消息,南京解放!
港城幾乎所有的報紙頭條,都是報道中華民國首都南京解放的大新聞。
港城人因為有米仙預告,多少都有心理準備,但街頭巷尾,依然都是熱議,改朝換代似乎已經成為了趨勢。
短時間內,大量人口涌入港城,房價地價都在嗖嗖往上漲。
所幸林遇武下手快,幫林遇梵以4.9萬的價格,拿下了出版社隔壁樓棟。
林遇梵一早來看了一圈,她讓林遇武找裝修公司把兩棟樓打通,樓頂還可以搭建閣樓,養上一些花草,做成休閑場所。
刀姐比較實在,她建議樓上直接建個廚房,閣樓做成飯廳。
出版社可以出錢請廚師來做飯,以后中午大家都不用出去吃了,飯錢大家一起湊,比在外面便宜還衛生。
林遇梵接受了刀姐的建議,還讓陳主任拿出計劃,中午伙食由公司補貼,每人每個月象征□□點錢就行。
這個計劃一出,員工們差點高呼老板萬歲。
辦公室開例會,大家臉上都笑臉盈盈的。
林遇梵最后進來,她坐下來,笑問:“什么事那么開心?”
阿棠笑道:“我們聽說出版社要開一個幾乎免費的午餐食堂,社長,我們能不能點菜啊?”
林遇梵還沒說話,陳主任就替她駁回去了:“別得隴望蜀啊,菜肯定是有葷有素的,至于具體做什么菜,要看請的廚師會做哪些菜,這個我們私下再交流,不再會上討論。”
但大家還是忍不住繼續討論,還有人推薦自家親戚來做廚師的。
林遇梵道:“你們有推薦的廚師,可以私下跟陳主任說。開會吧。”
三毫紙小說出版社最近出了兩部頗紅的小說,一部是賀曉晴的《天降橫財一百萬》,另外一部是個新作家的《先生有喜》。
“這兩部雖然達不到《黃金大劫案》那樣的爆火程度,但兩部的銷量都不亞于《房客多情》,首印2000冊,熱賣之后,加印了1萬冊,五月應該還要繼續加印。”
卉巖說完還特意恭喜曉晴。
大家起哄讓曉晴說兩句。
曉晴落落大方地站起來,她情商不錯,很會說話:“首先要感謝我們眼光獨到的社長,感謝社長給我機會。更要感謝社長給了我一個大刀闊斧的修改意見,把我初稿的撲街貨改成了爆紅小說,化腐朽為神奇,讓我感受到了,劇情調整之后,文字賦予角色的魅力。我希望這只是開始,我以后要寫更多好看的小說。”
說完剛坐下,賀曉晴又站起來:“差點忘了,感謝我的領導卉巖主編,她給了我很多很細致的指導。感謝負責印刷和市場的同事,還有陳主任,還有刀姐……”
大家哄笑,“請喝下午茶呀!”
賀曉晴是個人精:“請啊,但要等我拿到版稅。”
大家笑她小小年紀竟是個吝嗇算死草。
林遇梵也很欣慰,看到曉晴一點點成長,找到自己喜歡的工作,寫了自己滿意的小說,她知道,她改變了這孩子的命運。
同樣改變了命運的王牧尋,跟她匯報劇本征集的情況。
“收到了八個劇本,都是小作家的,目前沒有知名作家投稿。不過這才開始,距離截稿還有半個多月的時間,后面應該還能收到不少投稿。”
林遇梵:“作家知名度很重要,但也沒那么重要,最關鍵的,還是故事本身是否精彩。”
曾哥在港城文化圈認識的人多,他說:“我聽一些作家朋友說,米爾太太暗示,凡參加我們劇本征集的,米爾傳媒將永不錄用這些作家。”
卉巖罵道:“這屬于不正當競爭吧?這個印度婆娘太過分了!”
征集不來大作家的劇本,說明還是錢給的不夠多。
這次征集劇本不屬于正常稿費的范疇,林遇梵想了想,道:“王牧尋,這期《萬象》你再刊登一個征稿補充信息,劇本一旦錄用,拍攝成電影的,獎勵兩千港幣;再選擇三名優勝獎在?? 《萬象》雜志登載,獎金800港幣。”
“哇!”
眾人嘩然,這給的也太多了!
卉巖第一個贊同:“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就是要用錢打開這個突破口。現在作家大多不寬裕,米爾太太以利益要挾,逼著作家為五斗米折腰,我們也可以用利益相助,幫他們挺直腰桿!”
反正老板又不是沒有錢。
向來謹慎的陳主任也難得贊同,“我們不能一直被米爾太太摁著打,肯定要反擊,進攻是最好的防守。”
王牧尋也贊同,他早就想反擊老東家了。
“那就這么定了。”
尋光出版社即將推出《黃金大劫案》的精裝版,這是林遇梵根據電影劇本改編的小說,跟之前的三毫紙小說版本有比較大的區別。
林遇梵擔心市場已經飽和,所以初印只印了五千冊。
這事很快傳到米爾太太耳朵里。
正在辦公室的米爾太太,看著《風華》雜志總編輯吹竹遞來的精裝版本《黃金大劫案》,帶著三分嘲笑地問:“那么火的《黃金大劫案》只印了五千本?”
吹竹笑道:“估計是沒信心,畢竟精裝版本賣2元一本,跟三毫紙小說相比,完全沒優勢了,誰會買她的?她的小說,也就值得3毛錢。”
米爾太太把書扔桌上:“你沒見過她吧?長得漂亮,派頭大的很!”
自古文人相輕。
吹竹沒見過林遇梵,但早看林遇梵不順眼:“她還不是靠著有錢老公,為所欲為。三毫紙小說賣的那么好,靠的是書價便宜,又借了大新聞事件改編的熱度。電影那么賣座,靠的是她老公請來的好萊塢導演……說白了,這個女人,本事么,有一些,但也僅僅有一些而已。主要是命好,嫁了個好老公!”
說起命好,米爾太太更惱火了。
她老公最近越來越過分,幾乎不著家,她有氣都沒處撒。
“你看她那部連載的《魔女傳奇》沒有?”
吹竹點頭:“看了,不好看,沒有文學性不說,故事一塌糊涂,這個年代,除了沒多少文化的,誰會喜歡江湖故事?這故事要是投稿到《風華》,肯定不會過稿。”
米爾太太冷哼:“她就只適合寫三毫紙小說。哎,你下一期雜志寫篇小說評論,嘲諷嘲諷她。”
吹竹當即答應回去寫。
幾天之后,《黃金大劫案》收官慶功宴暨《房客多情》首映禮在彭年酒店舉行。
林遇梵每次一來,都會是全場焦點。
記者們上前采訪。
記者問:“趙太,《黃金大劫案》那么成功,票房五十多萬,估計未來幾年很難有電影能打破這個記錄。那你對接下來上映的《房客多情》票房有什么期待嗎?”
林遇梵笑道:“《房客多情》它面對的觀眾可能沒那么多,但我們期待也不低的,希望票房能上十萬。”
記者笑:“十萬票房已經比去年票房冠軍高了喔。”
林遇梵:“是啊,人總是要向前看的么。”
又有記者問:“趙太有沒有看《風華》雜志最新一期?”
林遇梵有看,昨天王牧尋特意拿給她看的。
但她笑著搖頭:“最新一期沒有,以前看過一些,我不愛看《風華》雜志,他們字里行間流露出那種高高在上的教化風格,可能不適合我這種俗人。”
記者追問:“《風華》雜志主編吹竹在他們最新一期雜志上評論,他指你的小說,都是沒有營養的文化垃圾,只有沒文化的人才愛看。對此趙太太你有什么想法?”
林遇梵笑道:“我勸他少無病呻吟,等他寫出《黃金大劫案》這種爆紅的小說,再來評價何為垃圾。還有,他說我的讀者都是沒文化的人,在我看來,一個高高在上,口出狂言的所謂編輯,更沒有文化,也沒有修養,就像一條無能狂吠的狗。”
記者們瞪大了眼,他們以為趙太太不會正面回應,結果人家直接微笑著罵對方是“無能狂吠的狗”!
實在精彩!
記者哪能放過這精彩一刻:“趙太太,你會不會懷疑,是米爾太太授意吹竹這么寫的?”
林遇梵陰陽怪氣道:“這我不清楚,米爾太太被木屋村災民圍攻后都不敢公開亮相了,最近又為了米爾先生的事頭疼,估計也沒時間管吧,誰知道呢?反正米爾太太正事管不好,搗亂第一名……”
記者們還要問,被林遇武和顧慧玲給擋了。
顧慧玲把林遇梵拉到邊上忍不住笑道:“看不出來,你這么會嘲諷。”
林遇梵:“她先招惹我的。”
顧慧玲也是這種直性子:“對,就要這么懟回去!”
正聊著,彭太太過來找林遇梵。
“問你一事,龜背山是不是你買下來了?”
林遇梵微微點頭:“買好久了,怎么了?”
彭太太這才道:“老彭一個朋友,姓劉的老板,他想要買龜背山,他托我來問,趙太太有沒有出售的意愿。”
當然有出售意愿。
林遇梵買回來就是等著今年賣出去的。
她反問:“劉老板能出多少錢?”
彭太太也不清楚:“要不,你先定個價,我回頭轉告他。”
“你讓他先跟我五哥聊。”
彭太太忙說好。
林遇梵轉頭跟她五哥說:“彭太太有個朋友想買龜背山,你先跟他聊,看他能出多少錢。不要著急定下來。”
林遇武心領神會:“政府的規劃還沒宣布呢,這劉老板肯定是得到消息,想要低價從我們這兒買入。”
應該是的。
慶功宴開始,趙之敖貼身跟著林遇梵,幫她頂酒和招呼客人。
有他這個冷面神在,也沒人敢真讓林遇梵多喝酒。
林遇梵每次都只是嘴唇碰杯,略微表示一下,但并不喝。
第二天,幾家報紙副刊大篇幅報道林遇梵宣傳電影時,回懟米爾太太“正事管不好,搗亂第一名”,更罵《風華》總編是條無能狂吠的狗。
剛起床就看到報道的米爾太太,氣得早飯都吃不下,打電話去報社投訴,狂罵一通,誰知她還沒罵完,就被報社掛了電話。
之后更有多名喜歡看《黃金大劫案》的讀者發起抵制,抵制《風華》雜志嘲諷讀者沒文化。
《港明日報》趁機把米爾太太投訴和阻攔當局給木屋村通水管的事翻出來,搞得米爾太太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但就算這樣,也沒影響多少《風華》雜志的銷量。
《風華》雜志的讀者都是一些自詡為文化人的中上層階級,看英國人開的《風華》雜志是有錢有品位的身份標志,他們可以因為廣告不看《風華》,但不會因為《風華》老板阻礙木屋村通水而不買《風華》。
至此,林遇梵才看清現實。
這倒更堅定了她掰倒《風華》的決心。
*
農歷三月最后一天,也即1949年4月27日,星期三。
趙立翔和季書娉注冊結婚,他們沒有舉行結婚儀式,只在四季飯店的包廂擺了五桌宴請親朋。
而王君瑤和趙立翔是提前兩天就已經入住云屏山4號別墅。
婚后季書娉帶了自己的傭人過來,她把關姐安排的人,退了兩個回來。
但這并不影響,關姐能盯著四號別墅的一舉一動。
這天,季書娉照例去上班,期間她要出去見客,早早見完客戶,她沒坐自家的車,而是坐公交車前往德民街,之后進了21號公寓的樓梯,快速上了四樓。
她在四樓有一處公寓房。
擰開門鎖,公寓房里拉著窗簾,光線暗淡。
而肖則鵬早已經來了,此時就坐在客廳的藤椅上。
他問:“怎么樣?新婚生活愉快吧?”
季書娉白他一眼:“你來試試?”
肖則鵬玩著手里的打火機:“你下一步要怎么辦?你現在又不是真懷孕,就算殺了趙之敖和趙立翔也輪不到你來繼承趙家的財產。”
季書娉嘆了一聲:“繼承財產是其次,報仇才是最重要的。現在我沒機會單獨接觸趙之敖,他似乎對所有人的戒備心都很重,包括對他弟弟。”
肖則鵬:“那你這婚不是白結了?殺趙之敖很重要,繼承趙家的財產也同樣重要。你殺趙之敖肯定要連著他太太一起殺,留著趙立翔繼承財產,之后再想辦法殺趙立翔。”
季書娉走到窗前,把窗簾撩開一條縫隙,往外看。
“你的思路是對的,現在的癥結所在就是,短時間內,很難不著痕跡,在不讓人懷疑上我的前提下,殺掉趙之敖夫婦。再過兩個月,我這肚子要是再不顯懷,趙立翔就算再傻,他也會發現不對勁的。”
肖則鵬笑道:“你之前不是已經想好了備選方案嗎?”
季書娉略微有些猶豫:“我怕沒把握好尺度,把他整死了。”
“你如果真怕,干脆下個月來月經的時候,假裝流產。反正你已經嫁進趙家,既然趙之敖防備心那么強,你不如先別想報仇的事,時間久了,他的防備心自然會放下。不愁沒機會殺他。”
季書娉嘆了聲:“現在也只能這樣,君子報仇,十年未晚。我一定要滅趙家滿門,給我父兄報仇。”
肖則鵬換了個略微曖昧的語氣:“這段時間,我們努努力,你沒能懷上趙立翔的孩子,說不定能懷上我的呢?”
季書娉沒吱聲,在她心底,復仇和錢比男女之愛重要。
但她也不會拒絕肖則鵬。
她換了個話題:“雄鷹最近有什么指示嗎?”
肖則鵬:“他讓你沉住氣。”
季書娉不相信:“你別假傳圣旨!你看見他了?”
肖則鵬搖頭:“他長什么樣我都不知道。”
“那他怎么給你指示的?”
“這你就不要打聽了。或者他下次會直接找你。”
季書娉忽然多了一絲的冀望,她倒是一直都想見見傳說中的雄鷹真人。
*
桂香從4號別墅回來,林遇梵正指揮幾個小丫頭在屋里收拾東西。
他們準備明天搬回大別墅那邊去,所以屋子里稍微有點亂。
等丫頭們出去,桂香才說:“大太太對這個二奶奶可滿意了,到處跟人夸她,嘴巴甜么,又孝順,家里很多事情,不用大太太操心,二奶奶自己掏錢辦了。不過……”
桂香小聲說:“二奶奶好像懷孕了。”
林遇梵微愣:“你怎么知道的?”
“大太太讓人給二奶奶燉了保胎的藥。”
那也不一定就真的是懷了。
剛好趙之敖進來,桂香沒再多說什么,她把沙發上放著的枕套拿了出去。
趙之敖洗了澡回到臥室,見她還在收拾書本,趕緊去幫她:“那么晚了,你折騰這些做什么?”
林遇梵略微有些無語:“抱兩本書算什么折騰。過分緊張就是假緊張。”
她這張嘴!
趙之敖還是忍不住叮囑:“明天搬家你不要亂動啊,別不小心閃著腰。”
林遇梵:“明天上午搬家我不在家。”
“你去哪兒?”
“王牧尋約了一個大作家來出版社,我見一見。”
趙之敖對王牧尋始終懷有一些敵意,都躺床上了,他還是忍不住說了句:“那個王牧尋奇奇怪怪的,他那部《螳螂》就更奇怪。有的時候,我甚至懷疑,他接近你,是另有目的。”
林遇梵輕聲道:“他可能就只是……喜歡我。就這么簡單。”
自從發現趙立翔喜歡她后,林遇梵重新審視了一遍周圍的人,王牧尋可能也是喜歡她的,只是他比趙立翔要相對正常點。
聽見妻子說王牧尋喜歡她,趙之敖忽然冷下臉來,“他跟你說什么了?”
“沒說什么呀。”林遇梵避重就輕道:“喜歡崇拜我的人多了,他可能就只是單純崇拜我的才華。”
算了,不說那人。
趙之敖的手在她胸前輕輕掂了掂:“好像又長大了一些。”
林遇梵也苦惱:“今晚洗澡,我發現顏色都變了。”
他聽后,滿滿都是興趣:“是嗎?我看看。”
解開浴袍,原本嫣紅的小尖尖兒,顏色比之前稍微深了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旱太久,他看見這深色小葡萄,略微有些激動,忍不住咬著吸了幾口。鮮嫩但還沒有汁。
他往下自去尋找汁水豐沛的地方。
依靠靈活的舌就能讓林遇梵渾身顫栗,她去推他的頭,但哪里推的動。
最后他附耳跟她說:“你夾緊了,我在外面蹭蹭不進去。”
他這人壞就壞在,到了關鍵時候才來問,同樣旱很久的林遇梵,哪里還能拒絕。
只是第一次嘗試,竟有另一番別樣的滋味,并不比在里面差多少。
第79章 螳螂
出于安全考慮, 趙之敖最近沒再獨自外出跑步。
大別墅重新裝修的時候,單獨裝了一間健身房,就在趙之敖房間的隔壁。
他以后起床直接去健身更方便。
吃了早飯,家里傭人準備搬東西回大別墅, 林遇梵則坐車去出版社上班, 現在她出門至少兩輛車。
另外一輛車的是保鏢,所到之處, 都是保鏢先行。
就算去出版社也是如此。
今天王牧尋找了知名大作家蔡楠來聊簽約的事。
港城的作家, 大部分都是最近幾年從內地搬遷而來, 真正知名的本土作家非常少,可算是鳳毛麟角。
而今天要見的蔡楠就是港城土生土長且影響力最大的作家。
他在港城擁有大量的讀者, 長期以來都是各大雜志供起來的神。
對于這樣的神級作家,《風華》是不敢隨便要挾封殺和雪藏的, 畢竟沒了《風華》, 還有大把的雜志排隊等他的稿子。
不知道王牧尋用什么辦法把人約來, 林遇梵早早來到辦公室等待。
可左等右等, 就是沒等到人。
王牧尋打電話去問,對方秘書才支支吾吾地說, 蔡先生身體不適,暫時沒辦法合作了。
再多番打聽, 才弄清楚,原來蔡先生這人非常迷信,每次做重大決定前必會占卜, 結果今天出門前占了個兇卦……
王牧尋進來跟林遇梵解釋完后, 直搖頭:“沒想到港城大名鼎鼎的文學家, 是這樣的老頭!”
上一世,蔡楠給林遇梵所在是《語林》雜志供過稿, 但林遇梵沒跟他本人見過面,只見過他的秘書,當時蔡楠已經是一個殘疾人。
他是怎么殘廢的?林遇梵一時間想不起來了。
她說:“他不來就算了,不必勉強。”
何況勉強也勉強不來。
王牧尋也沒折了。
隔壁在裝修,上個星期砸墻太吵了,林遇梵沒怎么來辦公室,她問:“最近劇本征集的怎么樣了?”
王牧尋笑道:“自從把獎金信息刊登出去,多了幾十封投稿。其中不乏大作家的參與。”
果然還是錢好使。
林遇梵吩咐:“你們先篩選一遍,然后把還不錯的作品拿來給我看。”
王牧尋:“我把不符合要求的篩選出去,其他的都拿出來給你還有藍冰導演他們一起看。我怕每個人眼光不一樣,我篩選之后,你們會錯過好作品。”
有道理,王牧尋認真工作的時候,還是挺好的。
“好。”林遇梵笑著應了一聲,“你先忙吧。”
她打開桌上放著的幾封信件,都是熱心讀者寫來的信。
過了好一會兒,她發現王牧尋還坐在原處,并沒有動。
林遇梵抬頭,看他坐在椅子上低頭不知道在想什么,不免問:“怎么了?”
王牧尋抿了抿唇唇,他已經躊躇好幾天了,但再不說,他怕會禍及林遇梵。
“你之前不是說,你有一個朋友做夢,可以夢見未來嗎?”
林遇梵放下手上的信件,瞬間嚴肅起來,她盯著王牧尋,微微點了點頭:“是啊……”
王牧尋尷尬笑了笑:“你問過我,我是不是也會做這樣的夢。我今天跟你說實話,我有的時候,確實是會做一些亂七八糟的夢,然后不久發現這個夢里的內容……會成真。就好像之前我讓你跟著我買的那個馬票,那就是我夢見的。我不是會算卦,我是會做夢。”
他要跟她說真話了?
林遇梵略感欣慰地試探問道:“你究竟夢見什么了?”
“你先生的弟弟最近不是結婚了嗎?”
“是啊,剛結婚不久。”
“你之前問我,《螳螂》是不是有原型,是的,《螳螂》有原型,原型故事就是你先生趙之敖。所以最后殺掉他兄弟兩個的兇手就是最近跟你小叔子結婚的季小姐。”王牧尋一口氣說完,中間一個卡頓都沒有,可見這些話在他心底已經來來回回盤旋過無數遍了。
終于說出來了,壓在王牧尋心頭的大石,緩緩落下。
林遇梵略微一滯,才問:“你能不能把過程詳細跟我說一遍。”
這一世的事情跟上一世不太一樣了。
王牧尋不能說自己是重生的,他只能盡量把真相通過其他方式告訴她:“季小姐在你小叔子的車上安裝了炸.彈,然后想辦法,讓你丈夫坐上了你小叔子的車,在通達橋上引爆炸.彈,炸死了他們兄弟兩個。”
原來是在趙立翔的車上安裝了炸.彈。
“我記得,你說過季小姐繼承了趙家遺產?”
“對,季小姐當時懷了遺腹子,按照香港法律,她婆婆是趙家遺產繼承人,而她懷有遺腹子,將是最終的最大受益者。但她手段高,讓你丈夫的二叔出面應付外界所有事,所以,外人都以為你二叔才是最大受益者。”
原來如此!
林遇梵裝傻問了一句:“那我呢?”
王牧尋道:“我夢里,你沒有嫁給趙之敖。如果按照現實,季小姐殺了你丈夫兄弟兩個,根據港城法律,配偶是遺產第一繼承人的規定,繼承趙家主要財產的將會是你,而不是你婆婆。所以,我擔心我這個夢不準。我怕夢里是她殺了趙家兄弟,而現實是她殺了你們夫妻倆。”
這就是王牧尋最終決定告訴她的原因。
林遇梵想要知道更多信息,不免追問:“我朋友也做了跟你差不多的夢,所以我上次才會這么質問你。我朋友夢里是看報紙看見的新聞,你呢?你在夢里是什么角色?”
這話把王牧尋問懵了。
他沒想過林遇梵會問這樣的問題。
他想了想,才解釋:“夢里我的角色是個故事聆聽者。”
“誰跟你講的故事?”
“在我夢里,我很落魄,沒有穩定工作,居無定所,有的時候沒地方住,就住在天橋底下。”王牧尋仔細回憶著,上一世的艱難困苦歷歷在目,“在天橋底下會遇見形形色色的人。有一天,我遇到一個很奇怪的人,三十來歲,留著的絡腮胡估計有大半年沒修剪了,但眼神很透徹。我以為他是跟我一樣的落魄者,就好心把饅頭掰了一半分給他。”
“那人在天橋底下呆了幾天,跟我聊了很多事,我隱隱約約猜到,這人是被國民黨拋棄在港城的前特工。當時報紙上剛好有趙家捐款的新聞,他新聞豆腐塊里看到了季小姐的信息,他就跟我說,這個姓季的,他認識,他曾經是季小姐的半個上司。”
季書娉的半個上司?
林遇梵馬上想起了肖則鵬,可惜手上沒有肖則鵬的照片,不然可以給王牧尋認一認。
王牧尋繼續:“這個國民黨前特工,跟我講了季小姐怎么謀奪趙家財產的故事。后來我就把這個故事改編成了《螳螂》。我之前不愿意跟你說,是因為……”
他也沒敢完全說真話,只能半真半假地說:“因為我覺得這件事未必是真的,因為故事里的趙之敖根本就沒有結婚。直到我聽說你小叔子娶了季小姐,我知道,我必須要跟你說了。”
他可以不管趙之敖的命運,但他不能不管林遇梵的。
無論是作為朋友、老板還是其他。
林遇梵還是由衷感謝王牧尋的,不然以季書娉這高超的演技,她和趙之敖未必能及時識破。
“謝謝你告訴我。”
王牧尋重重松了口氣,“你一定要注意你這個妯娌,離她遠一點。還有,不要跟你先生同坐一輛車出入。”
以免被人一鍋端了。
“我會注意。”
王牧尋站起身,忍不住建議:“我覺得你們最好是……先下手為強!找個殺手,把她殺了。”
林遇梵當然不能說,他們已經計劃要殺她,她微笑道:“或許老天會收了她呢?”
“總之你們一定要小心。”王牧尋再三叮囑,才離開。
終于搞清楚前世季書娉是怎么謀殺及繼承財產的,王牧尋要是早點說出趙立翔的愛人是季書娉,趙之敖肯定就不會為了驗證趙立翔的愛人是誰,答應讓他跟季書娉結婚。
只要他們不結婚,季書娉就沒辦法繼承趙家任何遺產,那林遇梵和趙之敖、趙立翔就都還是安全的。
現在反而被動了,除非馬上殺了她。
秘書文莉敲門進來:“社長,剛才林經理打電話來問,你半小時后有沒有時間,如果有,他過來找你。”
林經理是指她五哥林遇武。
林遇梵點頭:“你讓他來。”
篤篤篤!
卉巖站在門口。
文莉出去,卉巖笑著進來,“最新的《語林》雜志,你看了嗎?”
“沒看呢,怎么了?有什么大新聞?”林遇梵有些心不在焉。
卉巖把手上的《語林》雜志遞給林遇梵,雜志已經翻好在某一頁。
林遇梵快速瞄了一眼,原來是一位叫白毛怪的讀者在《語林》投稿,為林遇梵辯護之余,并稱贊她為港城第一才女!
卉巖湊過來,低聲念道:“你看他寫的‘讀林女士之文章,如置身繁華盛景,芬芳滿園,才情橫溢……有女性獨有的細膩和敏銳,雕琢出絕美華章……’你這個讀者太會寫了。”
被讀者真心實意地夸贊,林遇梵當然也開心。
“不會是我們自己人投稿的吧?”
卉巖搖頭:“不可能。知道你不喜歡,我們才不會這么自討沒趣。我沒記錯的話,白毛怪這個名字,來自于《魔女傳奇》里的一個反派,是吧?這讀者估計是被吹竹評論你沒有多少才情,只適合寫三毫紙小說的言論氣壞了,所以才投稿反駁的。”
林遇梵笑道:“感謝這些可愛的讀者。”
跟卉巖聊了會兒,她剛出去,林遇武就來了。
林遇武笑著拉開椅子坐下:“跟你匯報個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房客多情》雖然遇到了比較強勁的對手,但票房表現不錯,第一周票房收入接近3萬。我們最初指定的十萬票房目標,如果不出意外,應該能實現。”
這確實是好消息。
林遇梵微笑道:“我聽廣播影評比較參差,我已經做好了票房不好的心理準備。首周有3萬票房,確實不錯了。”
“蘿卜青菜各有所愛,有不喜歡的,自然有喜歡的,很正常。而且有很多沖著你名氣去的,畢竟你是出品人。”說著,林遇武翹起二郎腿,“之前彭太太介紹那個劉老板,我去見了,果然如我所料,把龜背山批的一無是處,那人說龜背山滿山都是墳地,還是兇案現場,風水不好云云,最后給了28萬的報價。我笑話他,既然龜背山那么不好,他為什么還要花28萬買,是為了做善事?”
林遇梵笑了,“他怎么回你?”
“他說想開發成墳場。這鳥人,沒有一句真話。這個劉老板,肯定是得到內部消息,知道龜背山那一片被劃成商業街區,想買下來后轉手賺錢。”
林遇梵倒不生氣,想要賺錢是人之常情,能不能賺到錢,就看誰能沉得住氣了,誰又能舍得花錢往前沖。
“畢竟是彭太太介紹的人,你客氣回一句,就說價格太低,我們暫時不考慮賣。”
林遇武問:“龜背山,你心底價位是多少?打算多少錢出?”
“百萬以上。”
上一世這座山就已經賣到了這個價格,這一世在她手里,價格不可能比這個低。
百萬?
林遇武當初還嫌棄妹妹買了一座沒用的墳山呢,現在看來,是買了一座金山啊。
他感嘆:“那豈不是賺四五倍?”
雖然錢還沒賺到手,但林遇武已經心花怒放,眉毛飛揚,“如果真賺了這么多錢,讓我抱著睡一晚,那滋味……”
林遇梵笑著嫌棄:“又不是從銀行里剛拿出來的新錢,想想就臟死了。”
“我不嫌臟。你嫌臟你都給我”聊著聊著,他又問:“。哎,過幾天你生日,我們開個宴會,慶祝慶祝吧?”
林遇梵不想開宴會,如果她要搞生日宴會,肯定要請趙立翔夫婦,她不想給別人制造殺她的機會。
她現在也算是有錢人了,她惜命。
“之前算命先生說我今年犯太歲,生日要低調點,不要慶祝。”
林遇武不識趣,非打破砂鍋問到底:“哪個算命先生說的?”
這都要問,林遇梵無語,她隨便敷衍了句:“去年在海城算的……”
林遇武馬上恍然大悟:“哦,那個幫你算你跟趙明杰兒子八字不合沒有母子緣分那個?那個算命先生還挺準。你幸好脫離了老二房,不然你跟著他們,現在可慘了。既然算命先生這么說,那不過生日,就家里簡單加幾樣菜?”
林遇梵:“吃碗壽面就行,也別去跟我婆婆他們說了。”
跟五哥聊了會兒,林遇梵提前下班。
她去天齊找趙之敖。
有一段路經過車站,外面道路上,人潮洶涌。
背著包袱牽著小孩提著行李的人群擠滿了公路兩旁的人行道。
這些人背井離鄉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他鄉,眼神里滿滿都是彷徨和對未來的擔憂。
上一世差不多這個時間,她也是這人群中的一員。
想著,她不由重重嘆了一聲。
到了趙之敖辦公室,她把王牧尋跟她說的話都詳細告訴了趙之敖。
趙之敖仔細思考之后,決定去跟關姐談一談。
*
趙家花園大別墅二樓,趙之敖的書房重新裝修后,書架上的書也重新買了一批。
屋子里滿滿都是書香味。
“季書娉嫁入我們趙家是有目的的,我和遇梵還有我弟弟,此刻正面臨著一個隨時都可能爆炸的炸.彈,這個人,我要以我自己的方式清除她。我不想等了。”
關姐理解趙之敖的焦慮,她解釋:“楊柳之前已經在德民街21號季書娉和肖則鵬見面的公寓里裝了監聽,目前,得到的切確消息是,季書娉沒懷孕,她暫時不會動手,但也不能保證她不會臨時改變主意。”
關姐:“現在季書娉每個禮拜一、禮拜三和禮拜四晚上都會回季家小洋樓待一段時間,我們懷疑她回去是為了等電話。肖則鵬曾經提醒過季書娉,雄鷹可能會找她。昨晚楊柳終于找到機會潛進季家小洋樓里,在季書娉的電話機上安裝了竊聽,只要雄鷹跟季書娉聯系,我們就能想辦法找到聯系她的電話號碼,然后進行下一步的追蹤。”
趙之敖問:“我仔細思考過,沒有季書娉也應該不會影響我們完成任務。我們不是也在追蹤肖則鵬嗎?追蹤肖則鵬也可以追到雄鷹。”
“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信息,雄鷹從來沒給肖則鵬打過電話,不知道是怎么聯系他的。”
“萬一雄鷹也不使用電話跟季書娉聯系呢?我們不能就這么一直等著吧?”
關姐想了想,給了一個折中的方案:“你給我一個星期的時間,如果一個星期沒有任何動靜,那你做你的事,我們不插手。”
一個星期。
一個星期一眨眼就過去了,趙之敖答應:“好,那我就等一個星期。”
關姐微微低了低頭感謝道:“謝謝理解。”
*
林遇梵生日這天,廚房做了豐盛的晚餐,她五嫂親自下廚給她煮了壽面。
吃晚飯的時候,耿冬萍拿出一個首飾盒遞過來。
她笑道:“這是我和丹丹的一點心意。禮輕情意重。還請太太您笑納。”
林遇梵打開一看,是足金八兩重的一副金鐲子。
“這禮物可不輕!謝謝你們。”林遇梵笑著把首飾盒遞給身后的桂香。
桂香會記下來,以后都是要還禮的。
接著趙景秀和林明哲送了一幅他們一起畫的畫。
其他人等也都送了禮物。
最后大家看向趙之敖,趙景秀笑問:“大哥,你送什么給大嫂。你不會什么都沒準備吧?”
大家都笑著看熱鬧。
趙之敖從阿千手里拿過禮物盒遞給林遇梵:“你看看。”
林遇梵打開一看,跟她之前送他的禮物相似,是她父親和母親的畫像,她之前是把他母親的照片上色送他做禮物,而他是把她父母的照片,請人用金片雕刻成畫了。
他說:“我親手雕刻的。”
林遇梵詫異:“你自己雕刻的?”
其他人湊前來看,都不信:“這么精細,不可能吧?”
站在后面的阿千作證:“先生在成都找師傅指導親自雕刻的。”
原來趙之敖早就準備好了禮物,林遇梵當然高興,特別是這么用心的禮物。
但當著眾人面,她也不好說什么,只笑道:“手工不錯,可以擺攤了。”
大家笑:“誰說不是呢?”
耿冬萍笑道:“哎喲!在成都就已經準備好生日禮物了。”
陳丹丹毫不掩飾地感嘆:“羨慕啊!我們生日,每次都只有一個紅包。”
戴茹音道:“有紅包不錯了。我們家五爺只會說,你自己煮碗壽面吧!”
林遇武反駁:“老夫老妻跟人家才結婚一年的新婚夫婦比什么呀。”
“新婚第一年你也沒給我生日禮物。”戴茹音吐槽了一句。
林遇梵趕緊給五嫂夾了個雞腿:“五嫂今天給我煮了壽面,這個雞腿是我孝敬你的,等你生日,我一定讓我五哥錢包大出血,給五嫂你準備最貴的禮物。”
眾人哈哈笑著表示等戴茹音生日的時候要看熱鬧。
晚飯后,趙之敖上樓處理公務,差不多九點才回房。
林遇梵在起居室里泡腳,她現在洗完澡都會泡會兒腳,聽說可以緩解以后孕后期的水腫。
趙之敖讓桂香出去,他蹲下來,親自給她洗腳丫子。
“今天我找閆律師了。”
林遇梵問:“你找閆律師作什么?”
“我立了遺囑,萬一?? 我出了什么意外,不幸離世,你是我遺產的唯一繼承人。免得其他人有什么想法,跟你打官司。”
他聲音不大,就像平時跟她聊閑篇一樣。
但林遇梵眼眶卻忽然紅了。
果然還是金錢最能打動人心。
她伸手摸著他的頭發,“我們都不會有事的。季書娉也沒有三頭六臂,她不敢明著來,我們盡量離她遠點就是。”
趙之敖拿起旁邊的干布給她擦腳:“我派人日夜盯著她,只要她敢亂來,隨時可以干掉她。”
他最擔心的還是趙立翔,那小子跟季書娉在一起是不設防的。
人家夫妻小兩口在一起,外面的人盯不著,也保護不了,這才是最麻煩的地方。
無論怎樣,這都是趙立翔自己的選擇,他問心無愧。
*
季家小洋樓里,季書娉每隔幾天都會回來一趟。
她坐在臥室沙發上發呆。
叮鈴鈴!叮鈴鈴!
電話鈴聲響起,她快速接了電話。
“喂!”
聽見是肖則鵬打來的電話,季書娉略微有些失望。
肖則鵬問她:“今天下午約好見面,你怎么沒來?”
季書娉嘆了聲:“沒心情沒時間。”
肖則鵬:“誰惹你了?”
季書娉:“今天是林遇梵生日,我禮物都準備好了,但她沒有邀請我們去她家吃飯。吃飯的時候,我打電話給她,祝她生日快樂,可以聽見電話那頭很熱鬧。作為趙家人,我們隔那么近,她都不邀我們一起過去吃飯……”
肖則鵬略微沉吟:“她提防你?為什么呢?按道理,你沒有露餡才對啊。”
季書娉:“我婆婆說,他們是對趙立翔有意見,跟我無關。看來我嫁了個一點用都沒有的廢物啊。”
肖則鵬笑了:“那你打算怎么辦?嫁了還能退啊?”
季書娉沒說話,退不了,但可以殺,或者利用他來布局殺趙氏滿門!
只留王君瑤就好了,反正在王君瑤眼里,她懷了孕,到時候弄個假孩子來繼承家產還不容易?
“不跟你說了。時間很晚,我要回云屏山4號了。”
回到家,趙立翔早已經洗完澡,坐在沙發上看小說。
季書娉進了臥室,先去洗了個手,她站在邊上看他看小說。
趙立翔頭都沒抬:“你怎么才回來?”
“回我家拿了點東西。”
“拿什么東西?下次你讓我去拿呀。”
季書娉微微一笑,道:“哎,跟你玩個游戲。”
第80章 殺了
房間里很安靜。
季書娉說完話, 趙立翔過了很久也沒回應。
他還在看雜志。
“你聽見了嗎?”她略微帶著點嬌憨,撒嬌道。
趙立翔這才打了個呵欠抬起頭:“什么?”
“我說,跟你玩個游戲。”
“什么游戲?”
“我藏個東西,你來找, 如果你找到了, 我送你徠卡新相機。”
說起徠卡新相機,趙立翔頓時來了興趣。
他最近為了不找老媽要錢, 可謂是省吃儉用, 別說買新相機了, 就連出去吃頓好的,他都要仔細斟酌。
他以為她想找個噱頭送他禮物。
畢竟她這么愛他。
趙立翔笑問:“你要藏什么東西?”
季書娉展開手上握著的一支進口唇膏:“口紅。”
“找口紅?”趙立翔不樂意了, “這么小,怎么找嘛?你消遣我。”
“那我……讓你一步。不藏在房間里, 不藏在衣服盒子之類的里面。”
趙立翔仔細思量:“你藏在屋外我更難找。”
“就藏三樓, 沒幾個地方可以藏的。你閉上眼睛, 我去藏了。”
趙立翔笑著閉上眼, “快去藏,不能藏太久。給你一分鐘時間。”
她換了輕便的布拖鞋, 走起路來,沒有半點聲音。
趙立翔細細分辨著周圍的動靜, 季書娉似乎是往小偏廳方向走過去了。
4號別墅不算大,王君瑤住二樓,他們夫婦住三樓。
他們臥室往右過去是小偏廳, 麻將房, 沿著走廊往外是陽臺。
既然不能藏房間里, 他想,她肯定是藏在小偏廳的某個角落里了。
正想著, 忽然感覺耳邊有呼吸,他睜開眼,正好對上了一雙眼睛……
“啊!”
嚇得趙立翔扔掉手里的書,整個人往沙發后一縮。
看清是妻子,趙立翔忍不住說她:“你干什么?一點聲音都沒有,嚇死我了!”
季書娉忍不住壓著聲音狂笑,“你怕什么?”
趙立翔揉了揉臉蛋,半天才緩過勁來,“命都被你嚇掉半條。你藏好了?”
“藏好了,你去找吧。”季書娉笑著加了個補充條件,“給你一刻鐘時間,如果找不到,相機就沒了。”
趙立翔不緊不慢地穿上拖鞋,他有信心能找到。
既然她想要送禮物給他,肯定不會藏得太隱秘。
“你說過,不能藏在盒子柜子還有衣服里的啊。”
季書娉笑著點頭:“赤.條條放在很顯眼但你又找不到的地方。”
趙立翔不信,他先去小偏廳仔仔細細找了一圈,小偏廳沒有。
他順著小偏廳,越過麻將房來到小過間,快速找了一遍,還是沒有。
他想了想,既然不能藏在房間里,那就只剩下走廊和陽臺了。
走廊一眼掃過去,根本就沒有適合藏東西的地方,他往陽臺方向走去。
到了陽臺,外面有點風,午夜山里涼風有些許的寒意。
他打開陽臺燈,這陽臺燈出問題了,一閃一閃忽明忽暗的。
陽臺比較大,空蕩蕩的,沒有雜物,一眼能看到底。
忽然,他發現陽臺鐵欄桿縫隙里,有一個白色的小圓柱體,那不就是她的口紅嗎?
趙立翔高興得彎腰,撿起了口紅。
剛回轉身,一個影子壓過來,嚇得他差點大叫。
發現是季書娉站在身后,趙立翔不滿道:“你走路怎么沒聲音啊?!”
燈光忽明忽暗的,季書娉的臉也跟著時亮時暗,看著有些滲人。
伸手展開掌心,趙立翔也沒多想:“我找到了。”
季書娉微微一笑,“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嫁給你嗎?”
“你不是暗戀我嗎?”
趙立翔看著她,忽然覺得這氣氛有些詭異。
她拿回自己的口紅,幽幽道:“你不會以為我真喜歡你吧?”
笑容僵在臉上,趙立翔下意識問:“你什么意思?”
“像你這樣的傻子,我跟你多呆一天,我都嫌膩。”她這話語間,平靜地仿佛沒了生命力。
趙立翔:“……”
“你不會以為我真懷孕了吧?”季書娉嘲諷般笑了,“騙你的!傻子!等我殺了全家,我憑著我這個假肚子,能繼承你們趙家所有的遺產。”
趙立翔震驚地半天說不上話來。
整個人像個瓷娃娃似的,只有眼睛在動。
“傻了?不會問我為什么要這么做?所以說你是傻子!”季書娉嫌棄地冷哼,“一個廢物傻子。你大哥殺了我父親和我大哥二哥,我殺你們全家,這不過分吧?只要你今天死在這里,你大哥大嫂肯定會來看你一眼,到時候,我再將你們一鍋燴了。你喜歡你大嫂是嗎?一場夫妻,我幫你一把。到時候,我把你們兩個的骨灰混在一起揚在一個坑里,遂了你的愿望,讓你和她在地下永遠永遠長相廝守。”
“你瘋了!”趙立翔憋紅的臉,終于憋出一句話來。
季書娉笑:“是啊,我瘋了。”
趙立翔警惕地盯著她,生怕她突然掏出一把槍來。
“你敢殺我?槍聲一響,你就別想離開云屏山!我大哥不會放過你!”
季書娉:“殺你只能用槍?再見了!廢物!”
說完,飛起一腳,狠狠一踢,趙立翔撞在鐵欄桿上。
趙立翔本來是防著她拔槍的,沒想到她直接飛腳過來,他下意識往欄桿上躲。
這本來很牢固的鐵欄桿,卻似乎被卸掉了螺絲,趙立翔撞過去,那欄桿直接往外飛,他也跟著一起摔了出去。
嘭!
有什么東西,裂開了。
*
篤篤篤!
篤篤篤篤篤!
急切的敲門聲響起。
向來睡眠淺的趙之敖坐起身,他沒開燈,借著窗外的燈光,走去開了臥室門。
門外站著的是關姐。
趙之敖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他小聲問:“什么事?”
屋內燈光亮起,他回頭看了一眼,林遇梵也被吵醒了。
她開了床頭燈。
關姐輕聲道:“二少爺出事了。”
趙之敖心中一緊,眼神瞬間變得凌厲。
睡夢惺忪的林遇梵走前來,問:“出什么事了?關姐你進來說。”
關姐進來,關上門,這才道:“具體情況不是很清楚,剛才蕙蘭打電話來也說不拎清,聽說二少爺是為了拿個什么東西,從三樓欄桿上摔了下來,樓下剛好有些亂石頭,砸到腦袋和腰脊了,現在二少爺昏迷不醒,大太太哭的六神無主……”
季書娉下毒手了!
趙之敖問:“季書娉在哪兒?”
關姐:“季書娉在4號別墅,她叫救護車了,不過救護車應該沒那么快能到,大太太的意思是,讓您拿主意,要不要用家里寬敞點的車送二少爺去醫院。”
想借他的車?
就算在他的車上做手腳也沒事,大不了他們用過的車,他不用了。
趙之敖沒有拒絕,他吩咐:“讓康年去處理,立刻送趙立翔去圣瑪麗醫院。”
關姐答應了一聲,先出去了。
趙之敖回過頭來,看了眼妻子,兩人默契地一直認為,必須借這個機會除掉季書娉。
“這事你不要管,你繼續睡。”
趙之敖走向衣帽間,準備換衣服。
林遇梵問:“你也去?我怕這是個陷阱,把你引誘過去的陷阱。”
“我知道。我派了人盯著季書娉的,我去問問是什么情況。”趙之敖穿上襯衣,“你不用擔心我。這兩天無論外面發生什么事,你都不要離開家。”
林遇梵點頭答應道:“好。”
林遇梵哪里睡得著,但大半夜的,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躺回床上休息。
輾轉反側睡不著,后來她干脆爬起來,構思一本新的小說。
一本癲狂的小說。
*
圣瑪麗醫院搶救室外的走廊里,王君瑤坐在椅子上,滿臉愁容。
蕙蘭站在一旁,小心伺候著。
季書娉站在搶救室外,緊抿雙唇,臉色有些蒼白,她不時擔憂地看向手術室。
就差一點,差一點,趙立翔就能當場斃命。
都怪家里的門房,有點動靜就馬上跑出來看,速度比她還快。
康年站在靠近走廊入口的地方,他似乎在處理事情,不時有人進來跟他附耳小聲說話。
差不多三個小時后,手術室的燈終于滅了。
王君瑤站起身,緊張得差點沒站穩,蕙蘭趕緊把她扶住。
有護士和醫生先出來,站在最前面的季書娉忙問:“醫生,我丈夫怎么樣了?”
醫生說:“病人情況很不好,目前還沒有清醒的跡象。他脊椎受傷壓迫可能導致癱瘓,更大的問題是,他大腦受傷,需要做開顱手術,否則生命會有危險。”
聽到“癱瘓”兩個字,王君瑤已經嚇得手抖,現在還要開顱,她更害怕了。
“那會不會……很危險啊?”
“任何手術都會有危險。”醫生知道這是首富趙之敖的親人,所以語氣極為友善,“你們家屬能不能派個代表跟我們商討接下來的治療方案?”
王君瑤哪里還有主心骨,她看向康年:“康年,你知不知道之敖什么時候來?”
康年對醫生說:“我們老板正在上樓,他會去你們辦公室找你們。”
原來趙之敖已經來了。
王君瑤念叨著跟醫生說:“你們跟我大兒子商量就可以,他會拿主意的。醫生,請你們一定要幫我保住我兒子的命!花再多錢,我都愿意的。”
“我們肯定會盡力的。”
“謝謝你啊,醫生。”
季書娉暗暗松了口氣,一切在往她想要的方向發展。
趙立翔就算做了開顱手術,也沒那么快會清醒過來,而趙之敖肯定會來醫院探望趙立翔。
再加上林遇梵,那就齊活了。
*
天將亮了,趙立翔轉移到重癥病房。
季書娉勸王君瑤先回家休息,但王君瑤不愿意回去,她反過來小聲勸季書娉先回去。
“你不要休息,你肚子里的孩子也要休息的。立翔已經這樣了,你和孩子一定不能有事。”說著王君瑤紅了眼眶,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
季書娉寬慰道:“媽。我沒事。我會照顧好自己和胎兒的。我想等大哥看看醫生最后是怎么決定的。”
過了半個小時,趙之敖和康年一起來了。
王君瑤問:“之敖,怎么樣了?你跟醫生最后是怎么決定的?”
趙之敖眼神平靜地從季書娉臉上劃過:“醫生說不做開顱手術,死路一條,做開顱手術還有一線生機。如果媽你和書娉兩人同意,我會花錢請全港最厲害的腦科醫生過來給立翔做手術。”
王君瑤認為開顱手術很可怕,可她又相信趙之敖的決定應該是對的,但心底終究還是害怕,聲音多少有些顫抖:“那就……那就聽你的。聽你的安排。”
季書娉仔細觀察著趙之敖,可能因為趙立翔傷勢太重的緣故,她發現趙之敖今天似乎沒那么重的防備心。
她問:“大哥,醫生什么時候給立翔做手術?”
“可能上午11點左右能安排。”趙之敖抬手看了眼手表,五點多不到六點,他道:“現在時間還早,你們都先回家休息,下午兩點,手術快結束的時候再過來。這期間,年哥、醫護人員和傭人會照顧好立翔。”
康年道:“我會一直在這里。”
“康年辛苦你了。”王君瑤又問趙之敖:“下午你也在嗎吧?”
“媽你放心,下午我和遇梵都在。我們都會過來。”
聽說下午林遇梵也會在,王君瑤忙點頭:“幸好有你們在,要不我真就六神無主了。”
季書娉原本還想給王君瑤下點藥,讓王君瑤暈倒在醫院,逼林遇梵這個兒媳不得不現身,現在這樣安排最好,都不需要她另外想辦法了。
季書娉這才勸王君瑤:“媽,那我們聽大哥的先回家,養足精神,下午再來。”
“好。我們先回去。”
季書娉陪王君瑤回到家,她們簡單吃了點早餐,隨后季書娉借口要去報社一趟。
“媽你回房好好睡一覺。我等會兒去報社辦完事,就直接回我季家小樓休息一會兒,中午兩點你跟大嫂一起去醫院。我們在醫院見。”
“行啊。我約你大嫂一起。”王君瑤再三叮囑,“你千萬不要太累。”
“媽你放心,我去報社交個文件就回家休息。”季書娉拿了個文件匆匆離開。
她先去了一趟報社,呆了一刻鐘左右,從報社出來,經過鮮花檔口,買了一小提籃的鮮花。
提著鮮花回到季家小樓,回到臥室,拉上窗簾,季書娉快速從衣柜里面的木箱里取了一個早已經制作好的炸.藥出來。
把炸.藥放進鮮花小提籃里,用綠色絨布遮擋住,上面放干花泥,然后插上鮮花。
就用這盒鮮花,送趙之敖一家長眠!
制作好之后,季書娉躺在椅子上休息,這一宿實在太累。
還有幾個小時的時間就能有結果,她的等待是值得的。
睡了一會兒,她被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吵醒。
這個點給她打電話的,不是報社就是趙家人。
“喂!”她聲音沙啞帶著點疲倦。
對面傳來陌生的男聲:“十月初三將進酒……”
季書娉心中一驚,是雄鷹?!
她忙應道:“我酒量不好,只能來二兩半。”
男子笑了一聲:“季小姐,你在忙大事?”
季書娉問:“是雄鷹嗎?”
“不要在電話里帶這類稱呼。”
“屬下明白。”
“上級有令,暫時不能動趙之敖分毫。他不是共產黨,留著他,利用他,以后可以把共.黨在港城的根基連根拔起。”
季書娉已經謀劃到這一步,炸.藥都準備好了,馬上就可以報仇雪恨,還能奪取仇家萬貫家財,她為什么要停下來?
就算對面的是雄鷹,季書娉也不想聽指揮:“我這是報家仇,跟任務無關,我也不需要其他人配合,只想安安靜靜做我自己想要做的事。希望領導能理解。”
電話里的人深深嘆了聲,似乎想要循循誘導:“我理解你,有些事情沒辦法跟你詳細說,你們的家仇,我也有份,無論怎樣,我一定會替你父兄報仇,請你相信我。”
季書娉不想相信:“對不起,我違抗命令,但我不會連累你們,我……退出組織。”
“季書娉!”
“這是我的個人選擇,我不會退讓。”
說完,她掛了電話。
季書娉緩了緩,才進浴室洗了個澡,之后上床睡到一點左右才起來。
她換上衣服,在面包片上摸了點花生醬,簡單吃了兩片面包當做是午餐。
差不多一點半,她整理了一下鮮花籃子,準備出發。
出發前她給王君瑤打了個電話,想提醒她婆婆記得叫上林遇梵。
結果家里接電話的女傭說,王君瑤等不及,一點鐘就出發去醫院了。
季書娉問:“就大太太一個人去醫院的?”
女傭回答:“蕙蘭陪她坐車去的。”
季書娉又問:“5號花園那邊的太太沒有陪大太太一起去醫院嗎?”
女傭:“沒有,她們應該是分開去的。”
掛了電話,季書娉在沙發上坐了會兒,為了以防萬一,她從衣柜里拿出備用的裝備,提著花籃下樓去。
坐車來到圣瑪麗醫院,她讓司機繞著停車場轉了一圈,看見了趙之敖、王君瑤還有康年等人的車,但就是沒有林遇梵的。
季書娉坐在車里等到一點五十五分,還是不見林遇梵的身影。
幫她上樓打探消息的司機回來說,樓上只有趙之敖和王君瑤,不見林遇梵。
林遇梵不會不來吧?
如果是在內地,她就直接先去殺了趙家兩兄弟再殺林遇梵,按照中國人的宗法傳統,她肚子里的“孩子”肯定能繼承趙家遺產。
但這是在港城,這邊的法律跟內地的宗法制度不一樣。
如果趙之敖先死,林遇梵作為趙之敖的配偶,是趙之敖遺產的第一繼承人。
趙之敖死后,等她再殺林遇梵時,林遇梵繼承的趙之敖遺產都將會是她的血親林家人的。
所以,林遇梵必須先死!
季書娉在醫院外面的小賣部給趙家花園打了個電話。
不知是哪個女傭接的電話,季書娉捏著嗓音,問:“請問林社長在家嗎?”
“哪位找?”
“我是尋光出版社的編輯。”
“哦,你稍等。”
沒多久,電話轉了過去,聽筒里傳來林遇梵的聲音:“喂。哪位?”
季書娉沒說話,而是靜靜掛斷了電話。
林遇梵還在家里,她果然沒來。
季書娉迅速改變主意,啟動備選方案。
她決定先去解決林遇梵,再折回來。
*
半小時后,趙家花園北邊小門被人用鑰匙打開。
一個身穿趙家花園深灰色工作服,戴著灰色帽子的消瘦男子閃了進來。
他提著剪草的工具籃穿過樹林,來到小別墅后面,沿著墻根,轉到大別墅的后門,進門后,快速走向樓梯。
今天趙家花園的部分安保被調去了醫院和4號別墅,比平時松懈不少。
男子在樓梯間放下工具籃子,往下壓了壓帽檐,原來這工人不是別人,而是季書娉。
她早就偷偷配了小北門的鑰匙,只是以前趙家花園防備森嚴,她不敢輕易嘗試。
今天也是被逼到眼前了,不得不狠下心賭一把。
上了二樓,走廊里有人在說話,她躲到拐角座鐘后面。
“太太中午寫文章沒休息,現在剛睡著了,晚飯前你們別去敲門。”
“知道了。哎,二少爺救回來了嗎?”
“不知道。沒消息呢……”
兩個丫鬟邊說邊往樓下走。
等聲音漸漸遠去,季書娉這才悄聲來到林遇梵的房間外。
輕輕推開房門,起居室里有股淡淡的百合清香味,周圍靜悄悄的,落針可聞。
再往里,就是臥室。
走到臥室門前,擰動門把手,卻發現里面鎖上了。
幸好她有準備。
季書娉掏出一張薄薄的硬卡紙,往門縫里一推一頂,門鎖悄然打開。
臥室里窗簾拉上了,光線很黯,但能看見放下蚊帳的大床上,林遇梵蓋著被子,朝里躺著。
季書娉不敢在這里開槍。
槍聲一響,她估計就出不去了。
她拿出一把長尖刀,踮著腳,一步一步朝床邊走去。
拉起窗簾,剛要朝床中之人下刀,她忽然發現不對勁。
床上沒有人,只是被子勾勒出了人的形狀。
那為什么門是反鎖的?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只覺得側邊窗戶有風,下一瞬,她太陽穴被踢了一腳,她往后倒了下去。
她順勢揮舞著長刀!
可惜長刀被人一腳踢開——
鏘鏘!
她腦袋和刀一起落地。
她剛摔倒還沒緩過來,就被人一腳踩在背上,雙手往后一扣,像只可憐的小雞崽子似的,被提了起來。
季書娉全程沒有說話,疼了也只有悶悶的呼喊聲。
屋里的燈亮了。
她看見,趙之敖就站在門口,林遇梵在他身后。
而把她提起來的人,是炳哥。
敗了!
她怎么敗露了?
季書娉咬著牙,斜眼瞪向趙之敖:“你不是在……在圣瑪麗醫院嗎?”
趙之敖冷笑:“那是你以為的。你都能從圣瑪麗醫院折騰一圈來到這里,我坐上車就能回家,怎么也比你快吧。”
她驚訝發現:“所以……所以你是故意把我引誘到這里來的?”
她看向林遇梵。
林遇梵站在門口,沒進來:“我接了電話,發現對方不出聲,我就知道是你。沒人引誘你,全是你自己主導,你自己要自投羅網的。”
趙之敖頗為滿意:“不過……在這里處理你,比在醫院方便多了,想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你選了個好地方。”
季書娉咬著后槽牙,她被算計了!
被算計的明明白白!
她絕望地笑了笑,控訴道:“趙之敖,你殺了我父親和兩個兄長,我殺你是天經地義的事,就算閻王老子來了,都不敢判我的錯!”
趙之敖冷冷看著她:“以前我對你沒有防備。你有很多機會可以殺我。只要你想,看見我直接掏槍,說不定你真能把我殺死。但你要的太多了。既想報仇,又想全身而退,還想奪走我的財產……”
季書娉:“別說廢話。有本事,現在就殺了我。”
她話音剛落,就被炳哥狠狠一巴掌打過去,打在她腦袋上:“老實一點!不要叫囂!”
季書娉嘴角被打出了血,腦袋被打得暈頭轉向的,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趙之敖:“閻王爺不敢判你的錯?你的父親是個賣國漢奸,不要說你不知道,你肯定知道。你大哥是幫兇,特務,殺過多少好人?唯獨你二哥確實算是個正常人。可惜,他跟你一樣,不自量力,打算買兇殺我報仇。站在自衛的角度,我也只能殺他。而你呢?特務處雄鷹手下,如果你說你手上沒有人命,我是不信的。就眼前,你害了我弟弟。我弟弟一個懦弱公子哥,他害過你嗎?我太太……”
趙之敖指著門邊上的林遇梵,“她一個孕婦,平時對你也不錯,完全無辜的一個人,但你今天第一個要殺的就是她,你這樣,還敢說閻王爺不敢判你的錯?我跟你不一樣,我殺的都是該殺的人。而你不是。”
季書娉咽了咽嘴里的血:“成王敗寇!我認栽了。”
趙之敖還有話要問:“你怎么知道,是我殺你父兄的?”
季書娉冷眼一橫:“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話剛說完,又被炳哥狠狠打了一巴掌,他這巴掌仿佛帶刺,一打一個掌印。
炳哥警告她:“我老板問你話,你就好好回答。”
受這般侮辱,季書娉恨不得馬上死。
趙之敖盯著她,問:“是不是你二哥調查出董貞身份后,通過某個途徑,告訴了你?”
季書娉不說話了。
趙之敖明白了:“那就說明,我猜對了。”
季書娉胡亂說了句:“我不知道你說什么。”
“你是不是以為,你不老實交代,你的命留著就還有價值?你想的太多了。在我這里,你現在已經毫無價值!”趙之敖吩咐炳哥,“阿炳,帶她下去,殺了。不要弄臟了太太的臥室。”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