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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上面文思,下面泉涌

    窗簾被拉開, 房間里驟然變得敞亮。

    林遇梵站在衣帽間門口,跟季書娉隔得遠遠的。

    季書娉被炳哥提著,那眼神往她這邊刮來,陰狠犀利中帶著不甘!

    季書娉就這樣瞪著林遇梵, 她原以為林遇梵這種沒見過類似場面的富家太太會不敢跟她對視。

    但她并非如此。

    林遇梵回敬她的, 也是同樣陰冷的眼神。

    林遇梵站得遠,也只是為了護住自己和腹中胎兒的安全, 并不是真的怕了她季書娉。

    季書娉被提拎出去。

    起居室的電話鈴聲響起, 趙之敖接電話, 林遇梵則去開窗戶給房間透透氣。

    剛打開窗戶,就聽見身后走廊傳來聲響。

    有尖叫聲, 還有呵斥聲!

    林遇梵趕緊往起居室走去,此時趙之敖已經撂下電話, 站在了走廊里。

    “都不要過來!過來我先殺了她!”是季書娉的聲音。

    林遇梵站在起居室門口探頭快速瞥了眼。

    原來季書娉挾持了一個女傭, 她外套敞開著, 身上綁著一排炸.藥!

    炳哥舉槍對準了季書娉, 兩邊對峙著。

    估計是那小女傭從樓下上來,剛好撞見炳哥押著季書娉出去, 小女傭不知怎么被季書娉瞅準時機給挾持了。

    趙之敖輕聲提醒妻子:“外面危險,你別出來。”

    夫妻倆對視了一眼, 林遇梵看他眼神往起居室桌上的槍看了眼,然后往前一瞥,瞬間明白他的意思。

    季書娉一點點往樓梯口挪動, 她一手捏著小女傭的脖子, 一手按著身上的炸彈:“把你們手上的武器全部放下, 不然,我們同歸于盡。反正我都是要死的人了, 不放我走,我就拉上你們所有人墊背!”

    季書娉往樓梯挪動,阿炳他們則不得不往后退。

    她大喊一聲:“趙之敖,把你身上的槍放地上,還有阿炳和他們的!全部武器都放地上!

    趙之敖非常配合,他自己先把槍放地板上,命令道:“阿炳,放下槍!”

    阿炳和他身后趕來的保鏢,都紛紛放下槍。

    趙之敖緩緩朝季書娉走去,結果季書娉警告:“你別過來!”

    “你放開那個小丫頭,她一個幫傭,完全是無辜之人,你挾持我,用我換那個小丫頭,你現在一身炸彈,沒人敢把你怎么樣。我也不想你把我的樓炸了。”同時趙之敖吩咐下面人,“去給季小姐準備一輛車。書娉,我現在過來,我身上沒有任何武器,你可以挾持我!

    季書娉懷疑趙之敖是另有目的,但如果他過來有其他舉動,她反而可以拉上他一起死。

    那她季家的仇也算是報了。

    所以她只警惕地兩邊看著,一會兒看看阿炳他們,一會兒看看趙之敖。

    趙之敖往前樓梯方向走過去的同時,林遇梵已經拿著桌上的槍,從起居室穿過趙之敖的衣帽間,來到他的臥室門口。

    門外走廊,趙之敖的聲音越來越近。

    “季書娉,你放開那個小丫頭,她緊張得腿都軟了,你拖著她往樓下走還不方便,要不我先把我雙手綁起來,你挾持我,我下去自然有人給你打開門……”

    林遇梵聽見他刻意提高了音量的“打開門”三個字,快速打開了臥室門,把手中的槍遞了過去。

    趙之敖速度快到林遇梵都沒看清楚,就聽見了“嘣嘣”兩聲槍響。

    隨即聽見尖叫聲,似乎是那個被挾持的小丫頭被嚇壞了,在哇哇亂叫。

    趙之敖收了槍,推門進來,他張開西服把林遇梵摟近懷里,不讓她出去看。

    “等他們清理好,弄干凈了,你再出去!

    季書娉一身都是炸.藥,趙之敖肯定不敢打她身上其他地方,唯一能打且致命的,只有頭部。

    估計是直接爆頭,可以想象那場面有多血腥。

    他們回到起居室,桂香敲門進來陪著林遇梵。

    趙之敖這才出去了。

    桂香小臉嚇得蠟黃:“怎么會這樣?二奶奶是瘋了?一身炸.藥挾持阿芳,嚇死我們了。我多怕她那個炸藥爆炸,傷到你。”

    林遇梵:“她在樓梯口,離我這房間有點距離。我都沒怕,你怕什么。你快讓人打掃一下臥室。把床單被套都換了。”

    “不用叫其他人,我來!惫鹣銘寺暋

    *

    圣瑪麗醫院。

    終于等到手術室關了燈,聽見醫生的一聲手術順利,王君瑤高興得眼淚都差點流出來。

    等把趙立翔安排到重癥病房,她回頭看,身邊除了蕙蘭,只有康年。

    “剛才之敖不是還在的嗎?他哪兒去了?”

    康年回道:“好像是有急事去處理了。”

    王君瑤知道這個時候能把趙之敖叫走的,肯定是大事,也就沒多問。

    “書娉呢?她怎么也沒來?是睡過頭了?”

    蕙蘭問:“要不要我去給二奶奶打電話?”

    王君瑤忙擺手:“不用不用,昨晚她也一整宿沒睡,讓她好好休息。”

    如今兒子能渡過難關,兒媳再平安給她生個孫子,她也就知足了。

    在醫院守了會兒,康年勸她回家休息,明天等立翔醒了再來,王君瑤便想著去季家,告訴季書娉好消息,順便接她回家。

    才走到樓下,看見救護車抬了個人下來,有護士在小聲說:“爆頭,沒得救,確定死亡就拉去太平間。”

    王君瑤略嫌晦氣地往邊上躲閃,卻見救護車旁邊站著沈特。

    “沈特怎么在這里?”說著王君瑤看向救護車上抬下來的人,白布擋著什么都看不清。

    沈特也看見她們了,他走前來打招呼:“大太太!

    王君瑤往走廊盡頭抬了抬下巴,輕聲問:“這是誰。俊

    沈特淡定自若地回道:“是季書娉!

    他沒稱呼二少奶奶,而是直接稱呼其名。

    “什么?你說那是誰?”王君瑤懷疑自己聽錯了,聲音都高了幾度。

    “季書娉。她綁了炸.藥,要挾?? 殺人,被爆頭了。”

    書娉怎么會殺人呢?

    是不是搞錯了?

    那她孫子呢?

    “不是……”

    血液沖向腦門,王君瑤暈了過去。

    嚇得蕙蘭和沈特趕緊把她扶住。

    不知過了多久,王君瑤在病房中醒來,她手輕輕動了動。

    見她睜開雙眼,蕙蘭趕緊過來扶她坐起來,給她背部墊上靠枕:“太太,你醒了?想喝點水嗎?”

    她把葡萄水端來喂給王君瑤。

    王君瑤迷迷糊糊的,看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在醫院,記起剛才發生的事。

    “我剛才夢見老頭子了。他做了一輩子虐,在地下也不保佑自己家人,立翔出事,書娉沒了,孩子也沒了。你說他有什么用?”

    蕙蘭剛才已經了解了一些情況:“太太,那個季書娉不是好人!是她推二少爺墜樓的。”

    “什么?”王君瑤推開蕙蘭遞來的水杯,“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她根本就沒有懷孕。她是為了嫁進趙家,想要圖謀趙家的財產,被揭發后,她綁了一身炸彈,還挾持阿芳做人質……”

    王君瑤糊涂了,“什么阿芳?”

    “就三樓伺候二姨太那個阿芳!

    “你剛才說書娉沒懷孕?”

    “是啊。她根本沒懷孕。就騙你和二少爺的。”

    沒懷孕?騙人的?

    王君瑤一臉茫然,她不敢相信那個熱情大方、溫和有禮的季書娉是這種人。

    “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她繼承的遺產不少吧?她怎么會……”

    蕙蘭輕聲跟王君瑤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季家那點財產跟大少爺的比起來,那就是小巫見大巫。她肯定想要更多的。等二少爺醒來,你問問他就知道了!

    王君瑤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她靠在枕頭上,想了半天,想出一個詞來,“我這是引狼入室!”

    “不是!鞭ヌm安慰道:“你后來不是更喜歡徐小姐嗎?是二少爺自己選的!

    “那是他引狼入室!

    蕙蘭再次把水杯遞給她:“別想了,喝點葡萄糖水,醫生說的!

    王君瑤不得不喝了點。

    蕙蘭小聲道:“季書娉的肚子是假的,不過大少奶奶的肚子是真懷上了。你這個祖母還穩穩的!

    “真的?你聽誰說的?”王君瑤有點不太相信,畢竟趙之敖前面有三個姨太太都沒懷上,她一直以為是趙之敖有問題。

    蕙蘭:“剛才關姐來了,她說的,她說大少奶奶懷孕了,不太舒服,今天就不來了,明天再來!

    王君瑤愣了會兒神,趙立翔以后就算清醒過來,十有八.九會癱瘓,估計是沒辦法生育了。

    她嘆了一聲:“也好,懷了也好,我們老趙家不至于絕后!

    “是呀。添丁進口是最大的喜事。你原本給季書娉孩子準備的金鎖金項圈,還是能派上用場的!

    王君瑤皺著眉頭:“不行,太晦氣了。改天你幫我拿去金店賣了,我重新訂做!

    王君瑤住院調理,沒有回家去。

    第二天趙立翔醒了,醒來掃了一圈眾人,沒看見季書娉,他含含糊糊說了一句什么。

    王君瑤沒聽清,還是蕙蘭耳朵靈敏:“二少爺說要報警!

    王君瑤勸慰道:“不用報警了,季書娉自尋死路,被一槍爆頭了!

    趙立翔聽后,眼睛定定盯著天花板,好半天不再說話。

    他想起季書娉踢他下樓之前說的話,原來自己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或許在別人眼里也是如此。

    除了他母親和大哥。

    之后幾天,趙之敖幾乎每天下班都會來看看他,王君瑤出院的時候,林遇梵也來了。

    她沒跟趙立翔說話,也沒勸慰,只招呼王君瑤。

    王君瑤終于搬回趙家花園,燒香拜佛求趙立翔能早日康復。

    *

    林遇梵最近除了寫《魔女傳奇》外,她開始著手把另外構思的一篇小說寫出來。

    大多數時間她都呆在家里,只有開例會的時候才去出版社。

    這天她剛寫完一章,心情舒暢得伸了個懶腰。

    她肚子里這個娃娃特別乖,她還沒顯懷,除了特別嗜睡,嗅覺味覺變靈敏之外,其他一切如常。

    林遇武來找她匯報工作。

    在起居室里,林遇梵吃著切片楊桃。

    林遇武也吃了一塊:“哇,那么酸!”

    “我剛才困,吃兩片就不困了!

    林遇武:“跟你說個事,你更不困!讹L華》這破雜志,請人寫了兩篇《房客多情》的影評,登在最新一期的雜志上……”

    林遇梵還沒看最新一期的《風華》雜志,她問:“怎么評價的?”

    “怎么評價?他們那狗嘴里還能說出什么好話,最侮辱人的一句話就是,《房客多情》是拍給沒文化的人看的。導致現在跟風批評《房客多情》的人很多!”

    “影響票房了?”

    林遇武微微一愣:“那到沒有。被他們這么一罵,本來已經有些疲軟的票房,不降反而升了。十萬票房估計明后天就能破。”

    林遇梵忍不住大笑。

    林遇武還是氣:“你還笑的出來。”

    “讓他們罵吧,反正有錢賺。”她無所謂。

    林遇武牙癢癢道:“等破了十萬票房,我也請記者發幾篇文章,大肆報道!告訴他們,感謝他們的宣傳,老百姓就是愛看,氣死他們!

    林遇梵贊同:“反正宣傳費還沒花完,你看著辦吧。”

    “還有……等會兒我讓人把最新一期的《風華》拿給你看,他們那個總編輯吹竹又在別的文章內涵你。”

    林遇梵好奇:“內涵我什么?”

    “說你花錢請人去《語林》偽裝成讀者什么“白毛怪”,黃婆賣瓜自賣自夸。他這是污蔑!我已經搜集好證據,找閆律師告他!”

    林遇梵最近心情好,被人內涵了她也不生氣。

    但不生氣不代表可以讓別人隨意污蔑她,“這官司可以打,閆律師有辦法治他們!

    林遇武終于被逗笑了,“閆律師確實厲害。這地方跟海城最大的不同就是,有錢請好律師,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林遇梵:“誰為所欲為了。我做正當生意,合法買賣,不招惹我,我也不會亂控告別人!

    “沒說你,我是打比喻。對了,上周港城商業中心區規劃公布之后,我接了好多電話,都是想要買龜背山的。我讓下邊的人去見,大部分都是想撿便宜的,出20萬的人都有,我懷疑是劉老板找人來故意搗亂,故意壓低價!碑吘惯@一招林遇武自己以前買紙廠的時候就用過。

    林遇梵問:“劉老板后來出了多少價位?”

    “32萬8千。有零有整。算是這段時間出價最高的了!

    林遇梵從小桌子上拿出一個電話號碼,“這是羅爵士太太介紹的人,也要買龜背山,你聯系一下!

    “你沒把我辦公室電話號碼給他?讓他們聯系我呀!我主動聯系,那攻守關系就變了。我打電話去,說明是我求著別人買,姿態自然而然變低了。你讓對方聯系我,那是他們求著要買,那優勢就在我了!

    林遇武做什么事,都有他的一番道理。

    林遇梵也尊重他:“我也把你電話給羅太太了。買家應該會聯系你,據說是港城最大的地產商。我給你這個電話號碼,是給你備用的。”

    林遇武聽說是港城最大的地產商,忙問:“是不是德晟地產,姓張的?”

    “好像是。”

    “這個地產商應該不錯。之敖給他們好像挺熟。那我們就看他們能出多少錢吧!

    到了下午,林遇武又匆匆過來,他說德晟地產直接報價120萬。

    他有點激動:“120萬,賣不賣?”

    這一百二十萬賣出去,他提成都能拿到手軟。

    林遇梵按住她五哥:“不要著急,先等一等!

    林遇武除了佩服林遇梵有眼光,還佩服她能沉得住氣。

    “好。我耐心等著。龜背山在我們手上,優勢在我。對方說還有另外一種合作的方式,希望能夠有機會給你你面談!

    林遇梵問:“另外一種合作方式是什么?”

    “他說要跟你面談!

    “跟你聯系的是德晟地產什么人?”

    林遇武:“德晟地產總經理,叫張維,好像是德晟地產老板家的三公子。你要不要見一見?”

    林遇梵想了想:“往后拖一拖再說,不著急見!

    “好。對了,等會兒沈捷夫婦和藍冰一起來商討電影劇本的事,你沒忘吧?”

    林遇梵道:“沒忘!

    半小時后,沈捷顧慧玲和藍冰一起來了,在一樓的小茶室里開劇本會。

    選出來的五個劇本,各有優缺點,大家眼光和喜愛程度都不一樣。

    最后他們在一個以母親為題材倡導母愛偉大的文藝劇本和一個以家庭主婦為題材的殺夫案中案劇本中糾結。

    藍冰想拍殺夫案中案,沈捷和顧慧玲建議他拍母愛文藝片。

    顧慧玲的意思是:“這本母愛文藝片很催淚,我是邊看邊流眼淚,拍出來不止能有好口碑,我想它能觸動人心,票房應該也不會太差。”

    藍冰還是猶豫。

    最后決定權交到老板林遇梵這里,她沒有馬上做決定。

    “你讓我想想。這兩個劇本我都再認真看一遍。你們回去也都再考慮考慮。下周一到方寸影業開會,我們最終敲定下來!

    *

    趙之敖下班先去醫院探望弟弟,治好頭部的傷,還要治脊椎的。

    這個脊椎如果治不好,后半生都只能躺在床上。

    那太痛苦了,活著也只是茍活。

    趙之敖還是想要盡力,就算不能根治,也希望弟弟至少能坐輪椅。

    趙立翔因為愧疚,這段時間倒是難得非常乖巧地配合治療。

    這讓趙之敖多少有些欣慰。

    從醫院回來,他先去林遇梵房間里跟她聊了幾句,之后才去書房處理事情。

    大概九點,關姐敲門進來。

    她拿出一盤錄音帶,遞給他:“這是季書娉行刺當天上午,她在季家小樓接到的一通電話錄音。楊柳剛剛送來的!

    趙之敖接過錄音帶,放進收音機里,把音量調小后,按開。

    聽見季書娉叫對方雄鷹時,趙之敖微微一頓,等錄音全部播放完畢,他又倒回去聽了一遍。

    “這男的是雄鷹?”

    關姐回道:“應該是。我們私下通過電話局找到了這通電話的拔出方,你猜雄鷹的電話是從哪里撥出的?”

    聽關姐的語氣,這地方趙之敖知道或者熟悉?

    他不禁問:“哪里?”

    關姐:“國民政府駐港辦事處二樓!

    趙之敖詫異:“雄鷹在駐港辦?”

    關姐:“對。”

    雄鷹果然就藏在他們自己的系統里。

    趙之敖:“那范圍就大大縮小了!

    關姐抿著唇,道:“駐港辦現在也有上百號人可以進出二樓的辦公室?上щ娫捑植椴坏绞悄膫分機號撥打出來的。如果能查出來就好辦了!

    趙之敖建議:“讓荊棘聽一下,看他能不能分辨出是誰!

    “楊柳第一時間就把錄音給荊棘聽了,荊棘聽了好多遍都沒聽出來。電話里雄鷹說話的聲音很可能他自己處理過!

    聲音刻意處理過也正常,這很符合雄鷹做事謹慎的作風。

    趙之敖問:“他們這個電話是幾點鐘接打的?”

    “上午十點半左右。”

    趙之敖試著分析:“工作日的上午,這個時間段駐港辦各辦公室都應該有人,能單獨打那么長的電話,還不被人打擾發現,可見這個人不在普通的公用大辦公室里。第一種可能是,他自己有辦公室,第二種可能是辦公室比較特殊,同辦公室的同事經常出外勤,他抽空打個電話不容易被發現。”

    關姐點頭:“有道理,你這個分析我晚點轉告荊棘,他對駐港辦最熟悉,讓他想辦法縮小范圍。”

    趙之敖:“還有一點很奇怪,雄鷹跟季書娉說‘你的家仇,我也有份,我一定會替你父兄報仇’這有沒有可能說明雄鷹跟季家很熟?還是說,這純屬是一句雄鷹為了穩住季書娉的客套話?”

    關姐略微沉吟:“我跟楊柳分析過這句話,我們都認為,更大的可能是,雄鷹跟季家其他人熟悉,例如季書寬,算是他的屬下,他肯定是認識的,還有季師長他也很可能認識!

    趙之敖展開清除計劃的小本子,他把這些特征都寫到雄鷹那一頁上,并在后面打了個“?”號,因為這是屬于不確定的信息。

    之后他們又對了一下兩大清除計劃的人員名單,清除季書娉后,接下來主要是找出雄鷹和靈狐,同時整理制作支系名單。

    聊了半個小時左右,關姐拿著錄音帶離開了。

    趙之敖靜靜呆了會兒,才起身回臥室。

    重新裝修后,林遇梵有自己單獨的書房,不過她還是喜歡呆在臥室寫東西。

    在臥室她更有安全感,寫得更快更順手更沉浸其中。

    趙之敖進來她在寫,他去洗了澡出來她還在寫。

    “十點了,還不休息?”

    林遇梵:“正文思泉涌,我想寫完這一段再睡!

    趙之敖也沒再勸,他坐在沙發上,隨手拿起她書桌上的雜志,看了起來。

    剛好看到吹竹內涵林遇梵的內容,他“嘶”了一聲,“這個叫吹竹的,看來是欠收拾。”

    林遇梵怕趙之敖找人打吹竹,忙道:“已經找閆律師收拾他,你不用管。”

    趙之敖又看她一眼,她最近氣色比前一陣好一些,她低頭認真寫字的時候,有股安靜又淡然的美。

    “那混蛋有人收拾了。太太你什么時候來收拾我?嗯?”

    林遇梵懂他的意思,她笑著繼續寫字,沒抬頭:“自己用手,自己解決。”

    他沒回話,坐在沙發上沒動靜了。

    空了好一會兒,她寫完一段剛想休息,忽然覺得腳下有風,還沒來得及撩開桌布看看,自己的睡袍被分開。

    呼吸在她大腿兩側來回盤旋著。

    下一瞬,一股溫熱順了進來。

    她低頭問:“你干什么?”

    他答:“文思泉涌,上面文思,下面泉涌。你繼續的你,我繼續我的!

    腿都軟了,整個身體都酥了。這她哪還能繼續文思,只顧著泉涌了。

    外面傳來聲音,林遇梵想起她剛才想吃荔枝,讓桂香到樓下拿去了。

    她趕緊提醒:“快起來,桂香來了!

    他沒搭理,靈活的舌尖,繼續往里探進。

    門被推開,桂香進來了。

    “小姐,荔枝就剩這點了,廚房說明天早上送新鮮的來!

    林遇梵只能往里坐了點,盡量讓桌布把下面都罩住,但她往里坐,等于是往他嘴里送,那酸爽,差點沒忍住嘆息出聲。

    桂香把荔枝放書桌上,她見林遇梵臉色緋紅,忙問:“小姐你怎么了?”

    說著伸手貼向林遇梵的額頭,生怕她發燒了。

    “沒燒!

    趙之敖又往里推了一點,甚至在小核桃上戳了一口。

    呵……她暗暗吸了口氣。

    趙之敖瘋,林遇梵也瘋,本來這個時候應該讓桂香快點離開的,她偏不,看他在底下能支撐多久。

    “桂香,你幫我把床鋪了吧!

    指揮完桂香鋪床,又指揮她整理衣柜,直到底下的人,腿麻了,嘴麻了,整個人都麻了,她才作罷。

    等桂香出去,趙之敖起來,他緩了緩,直接把她抱起。

    林遇梵摟緊他脖子,笑他:“看你下次還敢不敢?”

    “怎么不敢?”

    滿三個月了,他躍躍欲試想要來點溫和的。

    第82章  大片雪白的肌膚就在眼前

    聞到一股淡淡的沐浴皂清香味兒, 林遇梵微笑著睜開眼,果然,他正蹲在床前。

    應該是運動后剛洗完澡。

    他親了親她的臉頰:“七點半了,你昨天不是讓我叫你起床嗎?”

    林遇梵今天要去出版社, 她笑著伸了伸懶腰。

    旱了兩三個月的人, 最近是每隔兩三晚就要盡興一次,她擔心太頻繁了。

    她給他立規矩:“以后一個星期一次, 星期幾由我定!

    趙之敖把蚊帳掛起來:“一個星期進去一次你定, 不進去幾次我定!

    林遇梵:“……”

    這人真是舔上癮了。

    掛好蚊帳, 他剛好卡著她穿鞋,她穿著吊帶睡裙, 大片雪白的肌膚就在眼前,往下是軟綿的可愛山丘。

    他沒忍住, 一手握住柔軟, 低頭噙住她艷艷紅唇, 纏綿細吻, 越吻越深,舌尖在唇齒之間糾纏, 抱緊她的手,漸漸收攏, 恨不得把她揉成一團水,融在他身體里。

    他知道她現在身體特別敏感,經受不住撩撥, 只在她耳旁輕聲說:“想要嗎?想要外面還是里面?我都可以!

    林遇梵不想被他左右, 她強忍著, 略微撒嬌似的說:“你當然都可以了,我不行。我肚子餓了, 要起來吃早飯!

    那確實是吃飯重要。

    他也怕她餓著。

    伸出大拇指幫她擦了擦濡濕的嘴角,他問:“你打算幾點去出版社?”

    “九點。”

    “那我不等你了,我還有事,要先出發。”

    “嗯!绷钟鲨笃鸫矒u鈴,然后先去洗漱。

    不久,桂香端來一碗奶羹,林遇梵在起居室,邊小口吃著,邊聽廣播。

    海城解放了,這兩天新聞都是這個。

    桂香聽著廣播,小聲感嘆:“聽說解放區所有農民都能分田地,不知道我們家能分多少!

    林遇梵對國內解放后的情況,了解的不是很多,她笑問:“你想回去啊?”

    桂香搖頭:“我才不回去。你讓我耕田,我受不了那個苦!

    “你想回去,我也不會讓回去的!绷钟鲨笮χ畔峦,“你就在我身邊,好好呆著。哪天不想干了,我給你在外面買套房子!

    桂香不傻,她笑道:“外面的房子哪兒有趙家花園好。除非小姐你不要我,不然我是不會走的。我還要看著你肚子里的寶寶長大呢。”

    林遇梵也笑。

    她當然不可能不要桂香,從小陪著她長大的人,就像親姐妹一樣,在她心里,有的時候,桂香比她哥嫂都重要。

    她起身下樓,眾人都在客廳聊天,現在趙家花園形成了規矩,除非林遇梵不下樓吃飯,不然大家都會等她。

    入座后,林遇武問:“我昨天聽閆律師說,季書娉的遺產需要立翔簽字繼承,他現在能簽字了嗎?”

    “他手腕能動,可以簽字!蓖蹙幰彩乔皫滋觳胖,自家兒子要繼承季書娉遺產的事。

    季家在港城的房產有好幾處,存款也不少,雖然這些跟趙立翔的健康比起來,她更想要兒子的健康。

    但事已至此,有總比沒有強,就權當是季書娉弄傷趙立翔的補償吧。

    想著心里倒欣慰了不少。

    陳丹丹嘟囔了一句:“那個季小姐,真是偷雞不著蝕把米!

    當著王君瑤的面,眾人顯然都不好多聊季書娉的事。

    耿冬萍岔開話題,問:“二少爺的脊椎是不是還要動手術?”

    王君瑤點頭:“之敖花錢請了德國的專家來做手術,不知道那位專家什么時候有空?”

    林遇梵知道一些情況,她回道:“那位德國專家要下個月才有空,剛好這段時間,立翔的身體可以恢復好一些,到時更方便做手術!

    “那就好。下個月很快就到了!

    大家也都不敢多問,因為聽說做了手術,趙立翔也依然要坐輪椅。

    王君瑤倒已經想開了,能救回她兒子的一條命,還不用癱瘓躺在床上,就已經很知足。

    吃了早飯,林遇梵上樓整理了一下最近看過的稿件,之后才出發去出版社。

    出版社的辦公樓現在是AB兩棟樓打通了。

    A棟二樓是三毫紙出版社,三樓會議室和林遇梵辦公室。

    B棟二樓是尋光出版社,三樓方寸影業。

    樓頂新建了廚房和花園餐廳。

    林遇梵來到出版社,文莉進來跟她確定,上午聊方寸影業的事,下午開例會。

    十點左右,沈捷顧慧玲和藍冰也準時來了。

    這次會議,林遇梵把王牧尋、安拓和卉巖等幾個編輯拉進來一起討論。

    大部分人都更傾向于拍關于母愛的電影。

    顧慧玲道:“劇本《姆媽》講述的是一個平凡中國母親的故事,那種濃濃的母愛我相信可以感動很多很多像你像我這樣的普通人,因為每個人都有媽媽,它有淚點,有笑點,大家都能代入進去,感同身受,然后帶動身邊更多的人走進電影院去欣賞。這不止是文藝片,還可以拍成賣座的文藝電影!

    沈捷、卉巖和安拓等都表示更喜歡這個溫馨感人的故事。

    藍冰這邊只有王牧尋一個人支持。

    雖然支持的人少,但藍冰堅持要拍殺夫案中案:“我給這部電影改了一個名稱叫《吶喊》,我之所以堅持拍這部,因為這個劇本給我感觸很深。我的父親就是一個有家暴傾向的男人,有好幾次,我母親沒動手,我都差點動手把我爸殺了。有的時候回想起來,我很痛恨我小時候的懦弱。所以我很能理解這個故事里蘊含的力量。我想告訴被家暴的人,一定要反抗!不反抗的結果,要不自己和孩子被殺死,要不殺了惡魔自己解脫!

    聽藍冰說完,大家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不好安慰,也不好一味反對。

    剛才還堅定支持拍《姆媽》的卉巖,嘆了一聲,道:“作為過來人,我覺得《吶喊》拍成電影的現實意義確實更大!

    顧慧玲也很為難:“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啊,怎么選呢?”

    林遇梵沉思了會兒,她把兩個本子疊一起,說:“魚和熊掌也不是不可兼得。能不能做個預算出來,拍這兩部電影分別要多少錢?既然兩個本子都這么優秀,我們能不能都拍?只要費用可控,我覺得是沒問題的。藍冰導演拍他堅持的《吶喊》,另外再請一個導演來拍《姆媽》。”

    拍兩部文藝片,那當然好,在方寸影業也占了小小股份的顧慧玲,希望方寸能夠大放異彩,成為港城首屈一指的電影公司。

    她笑著小聲提醒林遇梵:“拍這兩部片子,可能都只有口碑,不賺錢甚至虧本,你可想好了。”

    已經拍了兩部成功商業電影的林遇梵心里大概有底,這種小投資,虧不了多少錢。

    但她也不能說,她有錢,任虧。

    林遇梵笑道:“先拿出預算來,如果沒問題,我們都拍!

    這一決定,所有人都高興了,可謂皆大歡喜。

    如果能拍兩部,對《萬象》也是重大利好消息,畢竟是通過《萬象》征集的劇本,至少在文化圈能引起不小的震動。

    上午開完會,中午林遇梵上樓跟大家一起吃員工餐。

    做菜的師傅是刀姐請的一對潮汕夫婦,肉菜都很新鮮合口味,主食除了米飯,還提供了白粥。

    大家吃完米飯,還要再來一碗粥,能飽肚子,還能暖腸胃。

    吃午飯的時候,賀曉晴跟林遇梵坐在一起,她那本《天降橫財一百萬》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賣了3萬冊,相當火爆。

    賀曉晴小聲對林遇梵說:“梵姐,我在構思新小說,等我寫好了拿給你看!

    林遇梵喝著白粥:“你可以先跟我聊大綱!

    “沒有大綱,邊寫邊想!辟R曉晴屬于有天賦但沒有太多技巧的小說家。

    林遇梵知道需要時間給曉晴慢慢成長,也就沒有為難她,一定要寫大綱云云。

    中午休息了會兒,下午一點開例會。

    最近幾個月三毫紙小說的出版進展順利,每個月都能賺2萬元以上,同時市場上也出了不少的競爭對手。

    不過他們作為三毫紙小說的開創者,規模大,成本低,知名度高,市場占有率也高。

    而競爭對手像雨后春筍般冒頭,那鮮嫩的筍尖很快被無情的市場給薅光。

    卉巖說:“我們是從紙張、印刷到出版,一條生產線下來,成本控制的很低,所以有很強的競爭力。堅持下來的幾家同樣做三毫紙小說的出版社都快要支撐不住,有些已經漲價,變成四毫紙小說、五毫紙小說,再往后,我覺得我們也可以漲價到四毛錢一本!

    如今市場上的紙張已經開始一點點漲價,所以書和雜志也會越來越貴,林遇梵有大量的紙漿囤貨,她不擔心。

    “目前不著急漲價,我們先熬死這批競爭對手再說!

    陳主任點頭贊同:“是啊,我們根基也不算很穩,堅持一兩年,耗死對方,以后市場都是我們的!

    卉巖笑道:“我們現在是一邊出版,一邊挑選優秀作品拍成電影,多少同行羨慕我們。越是這樣,《風華》越是眼紅我們,我估計那個米爾太太看著我們那么賺錢,都要氣死了。”

    王牧尋嘴毒道:“那就干脆把她氣死算了。你以為她不想賺這個錢?她是沒本事賺這個錢!

    《萬象》雜志自從搞了劇本征集活動,因為獎金高,吸引了不少知名作家投稿參與。

    他們準備搞一個活動,跟這些作家進行簽約。

    王牧尋問:“在我們樓頂的花園簽約怎么樣?”

    林遇梵搖頭:“樓上太寒酸了。等電影開拍的時候,另外找個地方一起舉辦發布會,找些記者來采訪和報道,越熱鬧越好。把福利待遇也都寫清楚,讓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來我們這里比去《風華》有錢途!

    陳主任:“好,我們先提前找找地方!

    卉巖看了一眼簽約作者的名單,微微搖頭:“就算把夏野算進去,也始終缺少一個有分量的作家!

    王牧尋也知道,他說:“我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把蔡楠請來。”

    “那老頭,你請得動?”卉巖讓他不要抱太大希望。

    林遇梵反正是覺得有這些作家已經足夠,當然有蔡楠會更好而已。

    蔡楠上一世是怎么殘疾的?她之前想了很久,后來終于想起來了。

    王牧尋記性沒她好,估計還沒想起來。

    開完會,林遇梵把最新一期米仙的稿件給到王牧尋。

    王牧尋展開一看,上面寫著:

    【問米:最近港城新事多,米仙可有告誡?】

    【米仙:下個星期,臺風入境,注意安全!

    臺風入境。

    王牧尋想起來了,蔡楠的腳是臺風天出門,被樹砸傷的。

    他看著這稿件忍不住笑了。

    林遇梵假裝沒看懂王牧尋那微微揚起的嘴角,“笑什么?臺風入境有什么好笑的?”

    王牧尋笑著解釋:“沒事沒事。我傻笑。我出去了!

    “王牧尋,你先別出去。幫我看樣東西!绷钟鲨髲陌锬贸鲆粡埿t鵬的相片,這是趙之敖弄來的,她遞過去:“這人你認識嗎?”

    王牧尋拿過照片,詳細看了后,不由搖了搖頭:“誰?”

    “你再看清楚一點;叵胍幌!

    王牧尋看了又看,還是搖頭:“不認識!

    林遇梵有點失望:“你再看看……你夢里面,跟你講《螳螂》故事的那個人……”

    王牧尋堅決搖頭:“不是他!

    不是肖則鵬?那是誰?

    知道季書娉殺人計劃的,除了肖則鵬外,估計就只有雄鷹了。

    難道王牧尋遇見那個是雄鷹?

    她回到家就把這個信息告訴了趙之敖。

    趙之敖也很振奮,綜合目前的信息,雄鷹應該就在國民政府駐港辦公室,而王牧尋認識雄鷹,那么只要把王牧尋安排到辦事處去走一圈,那很有可能就會遇到雄鷹。

    去一次不行,那就去兩次!

    “讓你們雜志去采訪駐港辦事處,好像目的太明顯,我們想想辦法,看看怎么操作。不過現在這個事情不著急,我們慢慢籌謀,不要露餡了。”

    關姐那邊傳達了新任務。國民政府馬上要再次搬遷,這次是從廣州搬去重慶,有大量的物資要從港城運到臺灣去。

    其中有部分是重要文物,關姐和趙之敖目前要想辦法攔截住這批物資。

    林遇梵大概知道一些,但具體并不清楚,安排王牧尋去國民政府駐港辦采訪其實并不難,主要是怕節外生枝。

    實在不行,花錢讓王牧尋去駐港辦附近租房住,可能會更方便。

    她想了就馬上行動,一邊跟王牧尋商量,一邊讓鐵龍去租房。

    *

    在林遇武的溝通之下,林遇梵在一家咖啡廳跟德晟地產的負責人見面。

    林遇梵和林遇武是準時到的,但對方非常懂禮節,已經提前在咖啡廳等候。

    咖啡廳最里面的位置,周圍座位都沒有客人,可能是被德晟地產包場了。

    林遇武因為跟對方見過面,他笑著主動介紹:“遇梵,這位就是德晟地產的三公子張維張先生。張先生,這是舍妹,也是我的老板林遇梵!

    張維約摸二十六七的模樣,長得俊朗不凡,彬彬有禮,他笑著微微俯首,國語說得還算標準,他笑道:“林女士,您好。很榮幸能跟您見面!

    林遇梵笑著跟他輕輕握手:“張公子,久等了。”

    “我們也剛到!睆埦S給林遇梵拉開了椅子,“我們之前見過,可能你沒留意!

    林遇梵好奇:“哪里見過?”

    “開年的時候,國民政府在四季大飯店舉行的春茗,我跟您握過手,你還給我帶去的《黃金大劫案》簽了名!睆埦S看著林遇梵,滿心滿眼都是欣賞。

    當時來打招呼的人太多,林遇梵一點印象都沒有。

    但她不能說毫無印象,只笑著點了點頭:“哦,半年之前!

    “對,半年之前了!

    大家落座,侍應問他們喝什么。

    林遇武不喝咖啡,他要了一杯茶,林遇梵要了一杯牛奶,張維和他屬下一個副總喝咖啡。

    開始聊正事,林遇武跟張維說:“我妹夫跟你父親是好友,本來我們這個龜背山是不打算賣的,你父親給我妹夫打了好幾個電話……”

    張維解釋:“說實在話,拿下龜背山對我們很重要。龜背山我們去年就曾經想買下來,但因為其他事情耽擱了,沒及時買,還是林女士獨具慧眼。這次我們是很有誠意的。你們看報價就應該知道!

    德晟地產的誠意,林遇武聽報價的時候就感受到了,他說:“對,有些人想二三十萬就把龜背山拿下。去年我們二三十萬買的時候,是買貴了,今年想要二三十萬從我們手中買走,那就是把我們那當什么……你?? 們本地話說的——水魚!把我們當水魚了!

    張維:“我知道林女士不差錢,但我們拿出了百分百的誠意,120萬的高價,是我跟父親爭取了很久才爭取來的!

    確實是,畢竟上一世龜背山是兩家競價后,最終一百多萬成交,現在沒競價,德晟地產就愿意拿出120萬想要直接買下,誠意確實可嘉。

    林遇梵這次來,主要是聽說德晟地產有另外一種合作方式,她問:“我聽我五哥說,張公子還有另外一種合作方案,請問方便說一說么?”

    張維笑道:“當然方便。另外一種方案就是我們合伙一起開發。您出地皮,我們出錢出人工出所有的費用把龜背山移平后,建成商業大廈和住宅,然后我們再來分配產權!

    這種合作方式,倒挺吸引人。

    林遇梵再次確認:“我出地皮,其他都你們負責?”

    “是的,其他都我們負責。”

    林遇武:“建成之后,怎么分配呢?”

    “我們七,你們三。畢竟這個投資太大了。你們拿下30%的業權,價值絕對不止120萬。”

    林遇梵和五哥看了一眼,她五哥說:“不如這樣,你們拿出規劃來,怎么規劃的,怎么投資的,建成后具體怎么分,都得說清楚。30%我們是覺得太少了,雖然你覺得挺多,你也知道,我妹夫有的是錢,我們如果想要開發,想要賺錢,完全可以自己搞!

    張維非常自信,他給的3成并不低,他道:“我們德晟有經驗,在港城你找不到比我們更有經驗的地產商。而且,這個項目如果全盤做下來,我們賺不到30%,那我們就是虧的。如果我們能賺40%,除了分給你們的30%外,其實我們就只賺10%而已。我們想要拿下龜背山,最主要的原因是想和我們旁邊的其他地皮連成一片,為了更方便規劃。賺錢倒是其次的!

    林遇梵知道百分之三十并不低,她道:“那張公子你們先做出規劃,定好規劃后,我們再來詳談。”

    張維從林遇梵的語氣里看到了未來合作的可能性,他笑道:“林女士你放心,我們會盡快把規劃和分配方案做出來!

    聊完正事,張維才說:“我最近在追您的《魔女傳奇》,真的很精彩,就是一個月兩期太少了!

    林遇梵不確定對方是真喜歡,還是為了合作而進行的恭維,不過對方喜不喜歡她的作品并不重要,她也不在乎。

    她笑著回了一句:“謝謝喜歡。”

    但張維似乎是真的很想跟她交流她的作品,他厚著臉皮說道:“《黃金大劫案》的格局很高,但江湖畢竟有點小,可以想象的空間也小。《魔女傳奇》不一樣,魔女傳奇的想象空間太大了,里面的故事行云流水、天馬行空,人物也不需要遵循牛頓定律,讀者可以依靠自己的想象,去理解中國武學的最高境界……”

    看來張維是真喜歡她作品的讀者,林遇梵不是個很會夸夸其談、談天說地的人,張維說,她聽,偶爾給點小反饋,還聊得挺愉快。

    *

    駐港辦事處,董玉山敲門進了肖則鵬的辦公室。

    肖則鵬最近很低調,倒不是因為季書娉行動失敗被槍殺的事,主要是他的靠山政務院的邱處長倒臺了。

    董玉山最近比王六那幫人聽話,他把董玉山重新擢升為特務二隊的隊長,王六改為副隊長。

    董玉山進來后,小聲問:“聽說高主任要回來了?”

    肖則鵬在收拾東西,他也是今天才知道高主任要回來的,所以他現在得趕緊把辦公室騰出來。

    心里不舒服,但肖則鵬沒表現出來:“高主任回來也不影響我們工作。”

    “聽說是雄鷹保了他,雄鷹認為他不是內奸。”

    肖則鵬也不理解:“為什么雄鷹現在保他,以前不保他?”

    董玉山想不明白,“可能以前沒證據。”

    肖則鵬搬辦公室,不止董玉山,王六鄧寬龍井等人也都來幫忙。

    大家好奇,高主任是怎么熬過審查,官復原職的。

    肖則鵬知道他們想要打探消息:“你們問我,我問誰?來到港城后,我跟你們一樣,又聾又瞎,什么消息都聽不見。”

    王六嘻嘻一笑:“你是領導,我們是兵,怎么可能跟我們一樣?”

    眾人笑笑鬧鬧的,肖則鵬不愿意搭理,大家好像都沒看出來。

    似乎來到港城后,天高皇帝遠的,所有人都變遲鈍了。

    肖則鵬很無語,不知道他們是故意遲鈍,還是無意中變得遲鈍。

    等搬好辦公室,肖則鵬扭了扭微酸的脖子,他忽然發現桌面多了一樣東西。

    就在桌面的玻璃板下面,壓了一張兩指寬的紙條。

    紙條寫了字的一面壓在了下方。

    他趕緊抽出紙條,只見上面用鋼筆寫著:與高好好合作,勿生嫌隙。

    落款畫了一只鷹。

    是雄鷹。

    雄鷹什么時候進他這間新辦公室了?

    他快速回憶,除了董玉山、王六、鄧寬、龍井外,還有誰進來過?

    第83章  雄鷹?

    臺風入境, 外面風雨飄搖,狂風大作。

    為了離玻璃遠一些,安全一些,起居室的沙發換了個方向擺放。

    趙之敖難得沒出門, 晚飯他是跟林遇梵一起就兩個人在起居室吃的。

    他們吃的是煲仔飯。

    她吃冬菇鮑絲雞腿肉, 他吃的是臘腸排骨。

    煲仔飯的米飯,上面的軟糯, 底下的焦香, 吃在嘴里齒頰留香, 再配上香濃墨魚烏雞湯,簡直了!

    簡單, 幸福,身心舒暢。

    林遇梵笑道:“以前怎么沒發現煲仔飯那么好吃!

    趙之敖給她夾了一塊排骨, 他也覺得味道不一般:“家里換廚師了?”

    “是吧。之前的兩個廚師還在, 是我們從海城帶來的廚師, 知道海城解放, 辭職回海城去了,新換了一個上來, 聽說以前是珍寶齋的大廚!

    “難怪。”

    林遇梵喝了一口墨魚湯,以前她嫌腥, 現在卻覺得很香,很鮮。

    喝完一碗,桂香又給她舀了一碗, 她不吃湯渣, 只喝湯。

    趙之敖勸她:“只喝湯沒營養, 蛋白質都在肉里面!

    林遇梵就算是大口吃飯,儀態也是相當優雅, 她吃著白灼茼蒿,道:“我這頓飯營養夠了,我喝這個湯不是為了營養,單純就是覺得好喝。”

    趙之敖:“你以前是不吃蝦,不吃墨魚,現在倒都吃了。”

    林遇梵摸著自己的小肚子,“還不是孩子在作怪!

    趙之敖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肚腩,笑道:“我們家娃兒看來不挑食?赡苁莻兒子,隨我!

    林遇梵略有不滿:“女兒挑食,兒子就不挑食了?”

    “兒子要是敢挑食,我得收拾他。女兒嘛,可能會舍不得打。”

    孩子還沒生下來,林遇梵就開始護犢子了,“兒子女兒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你要敢打,我跟你沒完。”

    趙之敖忍不住笑了,“都說慈母多敗兒,你看看趙立翔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那還是生閨女吧,閨女再怎么樣,都不會敗家!

    林遇梵又喝了小口湯,便吃飽了。

    桂香給她端來一小碟剝了皮的葡萄。

    這款葡萄屬于酸甜口,林遇梵很愛吃,她用小叉子叉起一個吃起來:“不是說吃完了嗎?我以為打臺風,要過幾天才能吃到葡萄呢。”

    桂香笑道:“米仙預告了臺風要來,廚房肯定提前都備好水果了。米仙那么準,這次臺風估計每家每戶都儲備好了糧食!

    能夠提前預告天災,林遇梵覺得這算是自己做的最大一件善事。

    吃了飯,小丫頭把碗筷撤走,關姐敲門進來,桂香等人都下去。

    林遇梵見關姐頭發有些濕,忙問:“你怎么淋雨了?去哪兒了?”

    她又指了指旁邊的沙發,讓關姐坐下說話。

    關姐坐下后笑道:“沒去外面,就剛才從小別墅過來,風一陣一陣的,不好打傘,我就直接跑過來了!

    說著她轉向趙之敖,開始聊正事:“國民黨廣州政府估計堅持不了多久,他們計劃6月開始轉運重要物資,根據線報,6月和7月的物資看上去濃墨重彩,實則都是沒那么重要的資料和檔案。8月會有一批從西藏和四川運過來的重要文物、黃金、美金和機要檔案,經過港城運往臺灣。我們重點就是攔截住8月這批物資!

    趙之敖放下手里的茶杯,“還有兩個月時間,我們可以提前規劃!

    關姐點頭:“如果物資過夜那好辦,就怕不過夜,直接運到碼頭上船!

    攔截轉運物資的事,趙之敖之前就知道,他也深思熟慮過,他道:“兩種方案,一個是半路攔截,一個是直接在船上偷龍轉鳳。第一個方案可能比較難,這次國民政府為了安全,有可能會協調港英軍警在路上保護安全……”

    關姐:“那就在船上偷龍轉鳳……”

    他們兩個在聊各種方案和可能遇到的問題,林遇梵坐在一旁聽著,靜靜剝瓜子吃。

    半個小時后,趙之敖說:“等8月有具體消息的時候,我們再來商量,到時候隨機應變!

    他們聊完攔截物資的問題,關姐又道:“駐港辦的高洞鳴要調回來了。”

    高主任?

    趙之敖略微詫異:“這都能讓他渡過難關?”

    “據說是雄鷹保他!

    “看來,雄鷹知道高洞鳴不是內奸!壁w之敖思索著,不禁擔憂道:“雄鷹長期藏匿在駐港辦,他既然相信高洞鳴不是內奸,會不會他已經發現了荊棘?”

    關姐扎著嚴謹的發髻,平時處理家中事務一絲不茍,看著就像個普通的女管家,從外表上看,完全看不出她是個經驗老道的地下黨。

    她道:“我也是擔心這個。但8月的物資轉運需要荊棘提供信息,他不能輕易走。我跟組織請示過,組織的意思是,等高洞鳴回來,再觀察一段時間,如果發現情況不對,馬上撤。”

    趙之敖:“提醒荊棘一定要小心。”

    “好,我會提醒他!

    “高洞鳴什么時候回來?”

    “聽說在軍統被折磨得很慘,如今在廣州養傷,養好了就回來。最快也要7月了吧!

    也好,最近靈狐也沒動靜,這段時間,倒是難得可以清靜清靜。

    等關姐出去,小兩口進臥室聊天。

    外面風雨如注,遠處傳來東西摔碎的聲音。

    估計是沒端進屋的花盆。

    這臺風要刮兩天,閑在家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還是沒辦法閑下來,主要是他忙,她負責躺平。

    進進出出,出出進進,溝水汩汩,泉水噴涌。

    林遇梵以前是希望懷孕了可以休息,等真懷孕了,終于躺平,但好像并沒有休息。

    若說累吧,累的不是她,她也不好抱怨,只管享受便好。

    *

    臺風天過后,方寸影業要拍的兩部電影最終確定下來。

    藍冰負責導演《吶喊》,投資一萬二千元。

    而《姆媽》最終交給了女導演冬棗,投資一萬四千元。

    這二萬六的投資,林遇梵已經做好了打水漂的心理準備,希望到時候能收獲口碑吧,也算是她在《黃金大劫案》上賺錢后,反哺市場的一次重大決定。

    《姆媽》是知名作家秋水長投稿的作品,《吶喊》的作者則完全是一個新人。

    兩人知道作品被選中,都很高興。這不止是錢的問題,還能收獲聲望和前景。

    方寸影業聯合《萬象》雜志在一家花園餐廳舉行電影發布會和作家簽約儀式。

    這次《萬象》征集電影劇本,除了被選中拍攝電影這兩部外,還有另外五部入選的優秀作品,即將在《萬象》雜志上刊載。

    而所有獲獎的作家都將與《萬象》簽約,以后長期為《萬象》供稿。

    今天簽約的不止這次獲獎作家,還有以前談好合作的,最近有供稿的,差不多有二十人左右。

    當天來了十幾家媒體記者,還有兩部電影的主角明星,可謂熱鬧非凡。

    林遇梵來得比較晚,她一來,記者們都涌過來想要采訪,被鐵龍和其他保鏢給攔了。

    林遇武大聲道:“還沒到采訪時間,大家稍后!

    但還是有記者大聲問:“趙太太,聽說今天有重量級作者要來,請問是蔡楠嗎?但蔡楠一般不出席這種活動的喔,確定他真的會來嗎?”

    陳主任過來招呼:“各位記者朋友,大家稍安勿躁,究竟是哪一位重量級作家要跟我們簽約,馬上就會揭曉。請大家在媒體休息區先吃點美食!

    林遇梵來到嘉賓區,卉巖、曾哥和安拓等人在招呼簽約作家。

    這些作家大多在報紙雜志上看過林遇梵的照片,第一次見到真人,沒人引薦,大多比較矜持。

    倒是演員們,之前多少跟林遇梵見過面,此時都非常熱情地上前打招呼。

    林遇梵一個個聊過去,跟明星、導演還有作家們聊完,她發現王牧尋不在,便小聲問她的秘書文莉:“王牧尋哪兒去了?”

    文莉:“王主編接蔡楠去了。”

    賀曉晴問:“蔡楠不是不愿意跟我們簽約嗎?王主編是怎么說服那倔犟老頭的?”

    文莉小聲道:“據說,刮臺風的時候,王主編救了蔡楠一命!

    這事林遇梵知道,上一世蔡楠因為臺風天被倒下來的樹砸斷腿,這一世,王牧尋及時出現救了他,無論怎樣,在蔡老爺子眼里,王牧尋是他救命恩人,沒道理不來的。

    卉巖也著急過來問:“怎么王牧尋還沒把蔡楠接來?那老頭不會又臨時改變主意吧?他脾氣那么怪,真有可能的!

    有人建議,實在不行就把夏野頂上來。

    正說著,外面記者涌動,聽見有記者激動地說:“蔡楠來了!

    因為蔡楠在港城影響力很大,而他又幾乎不接受媒體采訪,機會那么難得,記者們當然不想錯過這次機會。

    港城真是個臥虎藏龍的地方,林遇梵第一次感受到,還有人比她更受記者歡迎。

    本來就不想接受記者采訪的她,竟開心得松了口氣。

    蔡楠來了,真好!

    翌日,各家報紙大篇幅報道文壇巨擘蔡楠加盟《萬象》雜志以及方寸影業即將拍攝兩部文藝片回饋社會的新聞。

    看著報紙上大篇幅的報道,米爾太太氣得把報紙甩在了一邊。

    站她對面的吹竹,小心翼翼地道:“我們也沒想到蔡楠會跟他們簽約,那趙太太有錢,估計是花了不少錢把他挖過去的!

    米爾太太認為吹竹在用錢打她臉:“這是錢的問題嗎?你沒看里面的報道?人家編輯臉皮厚,三顧茅廬,還救了蔡楠一命!我是沒林遇梵有錢,但我手下這幫人也沒她的編輯那么愿意去拼,那么愿意去闖!先想想你們自己的問題!”

    吹竹不敢說話了。

    米爾太太繼續訓話:“這次這么多作家去跟他們簽約,為什么?為什么這些人情愿得罪我們,也要去跟一本不入流的雜志簽約?”

    吹竹知道怎么回話都沒用,他本來想忍著的,但還是沒忍住:“《萬象》……給的錢多,文人也是要吃飯的,為五斗米折腰很正常!

    “正常個屁!他娘的!”米爾太太罵了幾句,一張印度人的臉,配上國粹,看著有些滑稽。

    吹竹:“……”

    米爾太太瞪著吹竹:“還不是因為《風華》最近幾期的內容毫無亮點,文章毫無特色,《風華》沒有了魅力,誰還愿意堅守跟我們的約定?你們要反思和檢討!

    文章怎么毫無特色了?怎么沒魅力了?吹竹心里也跟著罵了一百遍。

    說一千道一萬,都是因為別人更有錢,給的稿費更多。

    只是米爾太太不承認而已。

    米爾太太罵完,終于舍得讓吹竹出去。

    結果吹竹還沒來得及解脫,米爾太太的助理阿志又把他拖下水。

    阿志說:“官司的事,杰克律師建議我們庭外和解,上了法庭我們會更吃虧……”

    他這句話沒頭沒尾,但米爾太太和吹竹都聽懂了。

    這是林遇梵告他們污蔑誹謗的訴訟。

    見米爾太太沉著臉不說話,阿志繼續:“米爾老太爺知道這件事后,把米爾先生也罵了一頓,老爺子勒令趕緊處理,降低影響!

    米爾太太知道,她公公不是怕得罪趙之敖這些所謂的有錢黃種人,老爺子主要是怕她打官司輸了,丟他米爾家族的人。

    米爾太太語氣終于軟下來:“那就認輸,庭外和解,把影響降到最低。”

    她還不忘提醒吹竹:“吹竹你以后也要注意,罵歸罵,不要讓人抓住把柄,像這種說林遇梵找人寫文章給自己臉上貼金的話,不要亂說,就算是她找的人,我們也沒有證據。”

    吹竹忙答應了一聲,這才得以脫身。

    看吹竹出去,阿志道:“太太,文墨印刷廠謝老板提出最近紙張價格有起伏,希望印刷費能夠漲1%的價!”

    米爾太太不答應:“紙張漲價我們印刷費就要跟著漲價,那紙張價格暴跌,他會不會給我把印刷費降下來?合同都簽了,就得按照合同的來,他臨時加價就很荒謬!

    阿志小聲說:“聽說其他印刷廠都漲價了,很多都是漲2%,甚至3%的……”

    經阿志這么提醒,米爾太太馬上心領神會,她想了想:“那就漲2%,其中1%給他,另外1%讓他返還給我!

    “明白!

    *

    這天下午林遇梵寫完稿子,便坐在起居室邊聽廣播邊吃松子。

    懷孕后,醫生讓她多吃果仁,她現在沒事就吃瓜子、松子還有核桃。

    廣播里,米爾太太和吹竹正在作客知名作家芳芳的廣播間。

    說起《風華》和《萬象》的競爭,米爾太太和吹竹異口同聲,表示不擔心。

    米爾太太:“萬……那家雜志大家都知道的,我就不說名字了,免得它老板又告我,你也知道人家有錢,請的起大律師,我們玩不起。他們那個三流雜志呀,話不好聽,但我也要說,他們是靠米仙起家的,我沒有侮辱米仙的意思,我只說雜志,他們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沒有!簽約再多的大作家也沒用,出生就注定了,土壤不行,種的東西肯定也好不了!”

    芳芳問:“你們覺得他們雜志不行,那他們老板娘呢?你們怎么評價?”

    主持人也避免提及林遇梵的名字。

    吹竹笑道:“還是那句話,寫三流小說可以,她能寫有深度的作品嗎?哪部作品有深度?”

    米爾太太笑道:“要不是她有錢,誰認識她?寫的小說也是通俗小說最底層的市井小說,根本上不得臺面的。聽說她中學都沒畢業,更別說讀大學了,文化層次在那里放著,你也不能要求她寫出多高深的文章?是不是?”

    吃了大虧的米爾太太,這次只敢陰陽怪氣。

    聽見這話,旁邊給林遇梵揉腳的桂香氣死了,“小姐,她說你沒文化!什么人啊!不如叫鐵龍找人打她一頓。那洋不洋、中不中的死肥婆!”

    桂香罵起人來也厲害。

    林遇梵“噓”了一聲,讓桂香不要說話,她繼續聽。

    廣播里傳來主持芳芳的聲音:“我記得吹竹總編之前用很犀利的言辭評價過這位文壇新秀,經過這次官司訴訟之后,你對她的評價有沒有改變?”

    吹竹冷笑一聲:“沒改變。就如米爾太太所言,上不得臺面的三流作家!

    方芳:“會不會是這位作家所寫的題材所限,讓你認為她的水平也就那樣……”

    吹竹打斷她:“不不,你遣詞造句,文化水準就隱藏在字里行間。她要是哪天寫出一本能讓我心服口服的文章,我在《風華》雜志封面給她寫一個‘服’字!”

    “哇!”芳芳笑道:“我們這個節目很多聽眾的喔。米爾太太,你支不支持吹竹總編的這次……這叫打賭還是行動?”

    要林遇梵寫出吹竹心服口服的文章,先不管難度大小,單單一條需要吹竹自己承認,就很難辦到。

    這十拿九穩,穩賺不賠的打賭,有什么不敢的?

    米爾太太大聲道:“我當然支持吹竹!聽眾們聽好了,這個‘服’字,我可以親自寫!”

    聽完廣播,林遇梵看著氣得不行的桂香,問:“這個節目好像晚間要重播的,你讓人幫我錄下來!

    桂香忙應了一聲,“好,我去小別墅跟辦公室的人說。小姐,你是不是要告他們?”

    林遇梵笑著沒說話。

    節目播出后,第二天就有報紙跟進報道,嘲笑《風華》雜志總編是孬種,自己跟自己打賭,左右都是贏。

    畢竟要他心服口服的文章就算出現了,他也不會承認。

    只要不承認,他就不會輸。

    三天后,《風華》雜志社收到一篇中篇小說投稿。

    小說名字叫《等候》,講述在輪船候客廳里,一個水手和一個千金小姐邂逅的詭異愛情故事。

    之所以稱之為詭異,是因為那個千金小姐從此在車站等候多年,但水手再也沒出現過,而周圍的所有人,都說輪船公司從來沒有這么個水手,大家都認為,那是千金小姐臆想出來的人。

    她是自己跟自己在談戀愛。

    整個故事帶著點黑色幽默的冷色調,洞察人性,用詞精準且高級,一看就是文學大家的作品。

    《風華》雜志編輯部收到投稿的編輯,被這部作品震撼住了,他當即拿去給吹竹。

    吹竹一看,不忍拍案叫絕,再一看作家名字凡壹,沒聽說過。

    但這不影響他的喜歡。

    吹竹當即決定:“刊登在下期《風華》的前三篇里。”

    這么重要的位置?

    編輯問他:“點評誰寫?”

    “我來寫!”吹竹想起米爾太太罵他,近期《風華》雜志內容越做越差的事,他道:“這個作者有前途的,我要把他簽下來,我要造神!”

    *

    林遇梵跟德晟地產三公子張維第二次見面是在她的辦公室。

    張維饒有興趣地參觀了林遇梵的兩棟辦公樓,跟德晟相比,林遇梵的出版社也就是個小公司。

    但他似乎對文化產業很有興趣,看什么都新鮮。

    到了林遇梵的辦公室,張維說:“把龜背山推平之后,我們會建幾棟辦公樓,到時候你們辦公室可以搬到那邊去。”

    林遇武感嘆:“喲,那我們瞬間就變高級了。商業中心區的辦公室,肯定比這里的高檔。”

    那當然,出版社這兩棟破樓可不值多少錢。

    出版社不需要直接面對讀者,所以也不需要裝點門面,林遇梵倒不太想搬:“這個以后再說,先聽聽你們的計劃!

    張維這次拿來了一個全新的計劃書,他屬下副總拿出圖紙給林遇梵和林遇武講解。

    這是一個完整的商業街區規劃,跟德晟旁邊的其他地塊連成一體。

    有商業大廈,有步行街,還有住宅小區。

    “按照我們之前約定,我方占七成、貴司占三成進行分配,我們有兩套方案供選擇。第一個方案是分股份,就是整體股份制,你們占三成。另外一種方案就是分物業,建好的商業樓宇,你們分三成。”

    股份制就等于跟德晟地產長期捆綁,林遇梵不太喜歡這樣,她想要直接分物業。

    但怎么分,需要詳細溝通。

    她問:“我們可以要部分商鋪,部分辦公室,再加一些住宅,住宅最好是一整棟的,這樣可以吧?”

    “當然可以。我們規劃的住宅不止三棟,所以你們要分物業的話,肯定是能拿下不止一棟住宅的。”

    林遇梵是想要多一些住宅,到時候可以給分給跟她一起打江山的元老們。

    大家溝通了一上午,最后基本上確定了合作,并約定下個月拿出最終規劃圖紙,再簽合同定下來。

    送走張維,林遇梵到B棟去走了一圈,因沒看見王牧尋,她問阿晉:“王牧尋哪兒去了?”

    阿晉把鉛筆夾在耳朵后,道:“牧尋今天休息。社長你有什么吩咐?跟我們說也是一樣的!

    林遇梵找王牧尋不是因為公事,她就是想了解王牧尋搬家之后,有沒有遇到什么新情況。

    不過,應該是還沒有發現,如果有,他會來找她。

    此時王牧尋剛起床,他在樓下的茶餐廳吃炒粉。

    他坐在最外面的位置,看著路口人來人往,而對面不遠處,就是國民政府駐港辦大樓。

    王牧尋搬過來一個多星期了,目前還沒遇到上一世跟他講故事那個絡腮胡男子。

    店小二端來炒粉,王牧尋拿起桌上筷筒里放著的筷子,大口吃起來。

    他沒吃早飯,這是早飯兼午飯。

    “老板,一碗牛腩粉!庇钟锌腿诉M來。

    聲音有一點熟悉,王牧尋忙抬起頭看過去,只見一個不到三十的青年,干凈利索,臉上光潔……

    就不就是絡腮胡嗎?

    此時他還沒有留胡子!

    沒想到留了胡子看上去四十多歲,刮了胡子,卻是個小年輕。

    外面又進來兩個人,有人沖著年輕時的絡腮胡說道:“龍井,今天你請客我就不客氣了!”

    “六哥你想吃什么隨便點!饼埦畬χ趿蠓秸f了句。

    第84章  姜汁撞奶

    快到午餐時間, 茶餐廳里的人越來越多。

    有人坐到了王牧尋對面跟他拼桌,周圍各種鄉音都有,但主要還是本地土話。

    很是嘈雜。

    王牧尋已經沒心思吃了,但為了不引起懷疑, 還是快速扒拉完盤里的炒粉, 在門口付了飯錢,出門離開。

    到了馬路牙子, 招手叫了輛黃包車, 直接往公主大道而去。

    從公主大道拐進小巷子里, 黃包車停下,王牧尋三步并兩步上了通往辦公室的樓梯。

    同事們都在樓頂吃午飯, 辦公室里靜悄悄的,只有文莉坐在辦公位上吃飯。

    王牧尋問:“社長在嗎?”

    文莉小聲說:“她在辦公室吃午飯。你找她?”

    林遇梵懷孕之后, 趙之敖怕出版社的員工餐營養不夠全面, 如果她來上班, 中午桂香必會送午飯過來。

    王牧尋想了想, 也不在乎這點吃飯的時間,他笑道:“沒事, 我等她吃完!

    他在外面大辦公室看了會兒書,直到看見兩個小丫頭模樣的人從林遇梵辦公室里, 提著食盒離開,他才讓文莉敲門通傳。

    林遇梵此時剛吃了飯,正準備瞇會兒, 下午要跟顧慧玲過方案。

    聽說王牧尋要見她, 她趕緊道:“讓他進來!

    很快, 王牧尋進來,把他中午在茶餐廳碰見絡腮胡的情況, 告訴了林遇梵。

    林遇梵直到崔原、王六和鄧寬,但她沒聽說過龍井這個人名。

    很陌生。

    她當即打電話告訴了趙之敖。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趙之敖派人送來一個信封,打開信封,里面是張照片。

    這是特務一隊幾個要好哥們一起拍的合影。

    林遇梵把照片遞給王牧尋。

    王牧尋只看一眼,就認出來了,他指著最右邊的人說:“這就是絡腮胡!

    林遇梵翻開照片背面,照片背后做了標記,最右邊那位年輕男子,果然是龍井。

    她沒想到統領特務隊的頭兒是個這么年輕的人。

    這人是高主任的領導?

    她很詫異,有些不可思議,果然人不可貌相。

    晚上回到家,林遇梵把關姐叫到趙之敖的書房里,她和趙之敖半真半假地跟關姐說了龍井的事。

    *

    過海渡輪上,每天早上熙熙攘攘,擠滿了人。

    有上班的,有上學的,有挑著擔子賣貨的,都擠在渡輪甲板上,從郊區過海去港島市區。

    鄧寬擠在最角落的位置,面對大海,抽著煙。

    他旁邊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手上握著根扁擔,身后放著兩個裝滿了新鮮蔬果的竹簍,顯然這人是個賣菜佬。

    聽菜佬說完,鄧寬微微蹙眉,“怎么會是他呢?”

    “怎么會不是?”

    鄧寬自持對龍井還算了解,“我直覺不是他,他沒有這樣的魄力!

    菜佬:“除了直覺,還有其他證據嗎?”

    這消息來得有點突然,鄧寬手上確實沒有證據,“龍井跟我說過不少他小時候的故事,他是中原鄭縣人,身上有很多中原人的習性,愛吃面食,愛吃羊肉,怕海鮮的腥味,不吃甜食。而雄鷹是江蘇人,口味也應該是江浙口味,喜歡吃甜食才對!

    “這些都可以刻意營造,可以改的!辈死惺治嬷献齑剑馊烁究床灰娝谡f話。

    鄧寬還是不太相信:“我跟龍井同事多年,他身上根本沒有雄鷹應該有的狠勁。他的眼神就很……平庸。難道他演技真那么好?”

    菜佬:“現在他是重點懷疑對象,你多多觀察,把他圈定之后,不著急下手。組織想從他身上,把雄鷹手下的三大支系都給挖出來。”

    鄧寬吸了口煙:“知道了。接下來我會重點盯著他。”

    菜佬:“注意安全,如果龍井真是雄鷹,你很可能已經暴露。他沒對你下手,也可能跟我們一樣,想通過你,把我們的人都挖出來。以后我們見面,可能要更小心!

    “明白。你也注意安全!编噷挷葴鐭燁^,往另外一個方向,擠了過去。

    準備下輪渡了。

    下了輪渡,菜佬挑著一擔蔬果瓜菜,來到外面停車場,最后停在一輛破皮卡車,他把兩個竹筐搬到車上去,隨后驅車往云屏山送貨。

    進了云屏山五號的趙家花園,他把蔬果送進廚房,等廚師驗收后,再拿著單子,跟傭人去小別墅找關姐領錢。

    十分鐘后,菜佬離開,關姐上樓找趙之敖。

    趙之敖剛洗完澡,正在起居室跟林遇梵下棋,關姐進來說了相關情況。

    “楊柳轉達了荊棘的看法,荊棘認為龍井不太像雄鷹,他說雄鷹是江蘇人,而龍井從口味上,各方面都更像是中原人。他還說,龍井的眼神太過平庸,沒有狠勁!

    趙之敖對龍井不熟悉,也不了解,這個人以前寂寂無名,現在突然之間跳進他們的視線里,確實要謹慎。

    他道:“我這邊已經安排人盯著龍井,先觀察一個禮拜,看看他的行蹤有沒有可疑之處!

    關姐點頭:“龍井跟荊棘一個辦公?? 室,如果龍井要往外打電話,很可能會用他們辦公室的電話機,楊柳讓荊棘在他們辦公室電話機里裝上了監聽。”

    趙之敖:“提醒荊棘謹慎點,不要被發現了。無論龍井是不是雄鷹,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龍井知道的不少,他怎么知道的?他的身份肯定不只是個小特務那么簡單!

    盯著他不會有錯。

    *

    最新一期的《風華》雜志,刊登了一個新作者凡壹的中篇小說《等候》。

    該小說結尾由吹竹親自點評,一經刊載,在小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因為喜歡這篇文章的,不止有吹竹,還有眾多文壇作家。

    大家都被這種帶著點冷幽默的犀利文風所蟄伏,接連幾天,有人在不同的報紙雜志上寫了《等候》的讀書評論。

    甚至有人,盛贊《風華》是港城培養作家最優良的土壤。

    林遇梵看完這些報道,把報紙往邊上一放,繼續吃小核桃。

    她今天沒去上班,在家寫了半天稿子,打了半天麻將。

    差不多六點,賀曉晴下班后,親自給她送了信來。

    “吹竹寄給你的,凡壹大作家,請你簽收!辟R曉晴笑瞇瞇做了個怪樣子。

    林遇梵展開信,原來吹竹想要跟她約稿。

    不過這個吹竹總編輯可能以為凡壹是新人作家,所以給的稿酬非常低。

    就好像那種,非常隆重地表示我很欣賞你,你很優秀,你是個人才,但最后給了你一份低工資的老板。

    賀曉晴湊過來一起看,忍不住吐糟:“這個吹竹死老頭是做夢吧!他還想你繼續給他撰稿。梵姐,你打算什么打他臉!讓他寫個‘服’字!”

    林遇梵并不著急打他的臉,或者這是個機會,一個把《風華》徹底扳倒的機會。

    “你等我一會兒,我給他寫封回信,還是在你家附近,郵寄出去。”

    賀曉晴略微不滿:“你干嘛還要給他回信。”

    林遇梵:“我現在打他的臉,對他來說,可能只是有些丟臉而已,我不止要他丟臉,我還要他付出代價!

    賀曉晴瞪大了驚喜的雙眼:“梵姐,你說這話的時候,真讓人心腸澎湃,你要他怎么付出代價?”

    桂香也滿是好奇地聽著,她就想讓那個所謂有文化的總編吹竹跌個狗吃屎!

    林遇梵輕輕戳了一下曉晴的腦門:“天機不可泄露!

    “咦!”

    “別‘姨’了,我是你姐!绷钟鲨笮χ鹕磉M房寫回信。

    她回復吹竹,感謝他的欣賞,并表示自己寫文章比較慢,長篇連載小說,壓力頗大,沒辦法一口氣寫完長篇,只能邊寫邊連載。如果吹竹總編能接受這種方式,她才考慮合作。

    賀曉晴看了她的回信,頗為擔心,“你不怕最后反而幫《風華》打敗《萬象》呀?”

    林遇梵搖頭:“我有這么大能耐嗎?再說了,雜志市場還是挺大的,容得下《風華》,也容得下《萬象》。如果不是《風華》一直針對我們,我們根本沒必要打對臺!

    “也是。”

    幾天后,吹竹回信答應了林遇梵邊連載邊交稿的條件,他想和凡壹見面詳談,被林遇梵以身體不方便婉拒,約定只通過書信聯系便可。

    一個星期后,凡壹的長篇小說《孔雀西南飛》第一章稿件被遞給了米爾太太。

    米爾太太看完,忍不住贊嘆:“這文筆真獨特,講故事的能力好特別,以前沒見過類似的文章!

    吹竹頗為得意:“是的。我不會看錯文章,也不會看錯作者。一篇文章寫出來,作者有沒有文化內涵,有沒有講故事的能力,我一眼就能看穿!

    米爾太太不想聽他吹牛:“這個凡壹,如果合適,我們可以把他捧起來!

    “他應該是腿腳不方便,不能出門,只能靠寫文章獲取一些收益,能感覺出來,跟我們合作他很高興,而我們支付他的稿酬,只是其他作家的二分之一。”

    吹竹就差把“便宜、好用”說出口了。

    米爾太太微微挑眉,難得表揚:“Good Job!這個人一定要好好培養,為我所用,現在《萬象》勢頭這么猛,我們再不改變,港城文壇雜志銷量第一、知名度第一的位置就保不住了!

    吹竹答應,一定會利用好這個凡壹,并繼續努力挖掘其他新作者。

    “這是個新方向,不斷挖掘培養新人,把那些又貴又難搞還朝三暮四的所謂知名作家,都給壓下去!”末了,米爾太太還不忘給吹竹灌迷.魂藥,“我看好你,吹竹。”

    吹竹那個心花怒放,整個人都飄起來了。

    等吹竹出去,米爾太太繼續看上個月的財務報表,她隨即拿起電話,“佐治,讓財務經理馬上來見我!

    幾分鐘后,財務經理敲門進來:“米爾太太,您找我?”

    “這筆三萬的賬目是怎么回事?”

    財務經理來的時候,就大概猜到米爾太太要問什么,他很是為難:“這是米爾先生支走的,他說用來周轉,下個月董事長對賬之前,他會把窟窿填上!

    三萬元港幣這么大一筆錢,不跟她知會一聲就取走,她丈夫肯定是又去賭博了。

    米爾太太一肚子怒火,又無從發泄,她負責管理經營,但她丈夫才是米爾傳媒的總經理,他挪錢根本不用她同意。

    她只能睜只眼閉只眼,事情鬧大了,她公公自然會收拾他。

    *

    趙立翔進行了兩次脊椎修復手術,雖然算不上非常成功,但起碼看到了向好恢復的希望。

    傷口恢復得差不多,他開始進行康復訓練。

    康復訓練既艱苦又要能持久忍耐疼痛,需要非常強大的意志力。

    趙立翔哪里吃過這種苦,自己跟自己發過幾次脾氣之后,在王君瑤苦口婆心的安慰和勸說之下,他才咬緊牙關,堅持了下來。

    這天,林遇梵去醫院做產檢,趙之敖剛好沒空,是王君瑤陪著她去的。

    產檢完畢,婆媳倆一起去康復病房看望趙立翔。

    王君瑤邊走邊跟林遇梵說:“他這段時間情緒比以前好了很多,為了能坐起來,肯定是要吃些苦的,不然之敖給他花的錢就都白費了,他自己也白痛了!

    林遇梵已經開始顯懷,走路的時候,怕有人不小心撞過來,她總是下意識用手撫在肚皮上,她安慰道:“皇天不負苦心人,肯定是能坐起來的!

    “菩薩也是這么說的。要是米仙能幫他算一算就好了!

    林遇梵知道她婆婆想要她去找米仙,“我們沒有米仙的地址,她投稿沒要稿酬的。想找她也找不到。再說了,她會算,又不是會治病,找她算了也沒用!

    王君瑤有點怕林遇梵,只要林遇梵語氣稍微強勢一些,她馬上就會自我檢討,“你說的有道理,我也是瞎操心!

    來到趙立翔的病房外面,門口圍了兩個護士,在往里探頭探腦。

    王君瑤心中一驚,以為出了什么事。

    她趕緊加快腳步,走過去,在門口往里一看——

    只見趙立翔抓著床兩邊的鐵欄桿,一點一點,用手部力量輔助著腰部,慢慢爬了起來。

    他旁邊一個護士在不斷激勵他:“就是要這樣,你看,我說你行的,你是不是行?!”

    趙立翔笑了。

    王君瑤激動地沖進去:“兒子,你坐起來了!兒子,你看看,你坐起來了!”

    趙立翔滿額頭都是汗,他笑著點了點頭,看見林遇梵進來,他還有些不好意思。

    然后實在太累,他又躺了下去。

    “這是新來的護士嗎?”王君瑤看向那姑娘。

    “對。太太你好,我是新來的護士,我叫錢珍珍,我現在負責趙立翔的康復訓練。”

    林遇梵看向那人,她驚訝得差點脫口而出,怎么會是她?

    這就是那個在海城,她和趙立翔還有孫敬喜,一起去喝咖啡,在咖啡廳里遇見的那個疑似共產黨的女孩。

    后來這個女孩還在當鋪跟趙之敖有過交接。

    她也是因為那次偶遇,才知道趙之敖身份不同尋常的。

    林遇梵清楚記得那個女孩叫梁月,現在改名叫錢珍珍是為了掩飾身份嗎?

    不過,女孩的妝容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要不是林遇梵眼尖,認得她下頜的一顆痣,那是真不敢確定眼前的錢珍珍就是梁月。

    林遇梵相信趙立翔沒認出梁月,畢竟去年他也只是匆匆見了梁月一面。

    梁月這個錢珍珍的身份,很可能是趙之敖安排的。

    錢珍珍朝林遇梵看過來,林遇梵當做沒認對方,只微笑著跟王君瑤一起感謝護士姑娘的用心。

    *

    碼頭裝運完新的一批轉運物資,王六鄧寬和龍井三人上了一輛吉普車。

    王六感嘆:“最近物資轉運的比較順利,聽說共產黨沒空管這些,都忙著在內地搞解放戰爭呢。每隔幾天就解放一座城市,有句成語叫什么摧什么來著……”

    龍井擰著脖子表示:“聽不懂你說什么!

    鄧寬問:“是不是摧枯拉朽?!”

    王六:“對對對,摧枯拉朽!可能這個詞用得也不恰當。反正你們能明白什么意思就行。”

    鄧寬問他們:“你們家鄉都解放了嗎?”

    王六感嘆:“剛解放,共產主義,分田地,反正我們家是窮人,無所謂,我們不虧。”

    鄧寬邊弄著裝槍的皮套,邊假裝不經意地問龍井:“龍井,你老家呢?現在什么情況?”

    龍井不假思索:“我們那邊去年就解放了!

    “你家人有沒有分到土地?”

    龍井笑了笑:“我跟家里沒什么聯系,我媽死的早,我爸后娶的這個女人也不把我當人看,我懶得跟他們聯系。我是聽老鄉說暫時還沒什么改變!

    鄧寬收起手槍皮套,“你在這邊還有老鄉?以前沒聽你說過。”

    “有啊,六哥知道的。去年我們剛來的時候,有個鄭縣同鄉會,不知道從哪里打聽到我的消息,特意跑過來要我加入,坑了我5塊錢。”經過一段泥土路,外面灰塵滾滾,龍井把車窗搖了上去。

    坐在前面的王六罵道:“他媽的這些同鄉會,就只會坑騙自己的同鄉,幸好我沒錢,他們騙不了我。”

    鄧寬試探道:“我之前去過一次鄭縣,你們那邊菜市胡同的胡辣湯真是絕了。”

    龍井笑著糾正鄧寬:“不是菜市胡同,是市菜胡同,很多外地人都會搞錯名字,那邊的胡辣湯確實最正宗。哎,可惜港城這邊沒有賣。想吃也吃不上了。”

    試探完畢,鄧寬更堅信龍井就是中原鄭縣人士,這跟江蘇人雄鷹應該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到了駐港辦外面下車,剛進大門,王六的小跟班小武沖出來。

    “六哥!高主任回來了!

    王六緊張起來:“什么時候?”

    小武:“上午。開會的時候你不在,他還點你名字了!

    “點我名字了?”王六嚇得腳軟。

    當初高主任被誤認為是內奸,王六是有份提供證詞的,畢竟他是第一個發現高主任背部中槍還去了醫院的人。

    他擔心道:“要死,高主任不會回來就拿我開刀吧?”

    龍井安慰了他一句:“應該不會吧?”

    幾人急匆匆上樓,來到主任辦公室,高主任就坐在原來的位置上,但整個人都變了。

    他瘦了一大圈,臉上還有傷口結痂后,變成白色的傷疤。

    看來在軍統沒少被折磨。

    “主任……”王六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眼淚吧嗒掉下來,“你怎么瘦了這么多。”

    鄧寬不如多看了王六一眼,王六這人天生演戲的料,為了保命,眼淚說來就來。

    本來高主任回來第一個想要收拾的就是王六,但看他眼淚巴巴地流,忍不住罵了一句:“狗哭耗子?!”

    王六拼命搖手解釋:“不是,主任,我真心疼你的。上次邱處長突然找我問話,我沒反應過來,就實話實說了。我不說他們也已經調查清楚,知道你去醫院拔了子彈。我以為沒什么,沒想到事情鬧的這么大!

    高主任當然知道,這事王六說不說實話,都不會影響邱處長對他的處罰。

    他掃了一眼進來的三人,輕聲道:“把門關上。”

    站在最外面的龍井趕緊小跑過去把門關上了。

    “我這次回來,要把當初陷害我的內奸給抓出來,千——刀——萬——剮!”高主任說后面四個字的時候,眼神在他們臉上逐一看了過去。

    王六嚇得咽了咽喉嚨,鄧寬倒是泰然自若,龍井則是滿臉茫然。

    王六馬上把矛頭往外指:“主任,我覺得肖則鵬和董玉山這兩人要好好查一查。當初邱處長剛從廣州過來,他有什么消息來源?不都是肖則鵬跟他說的嗎?他們是不是內奸我不知道,鏟除異己是肯定的!現在邱處長倒臺了,這個肖則鵬不能輕易放過吧?”

    高主任繼續盯著他們,不說話。

    王六:“還有那個董玉山,是他把保護北平銀行行長鐘鼎輝的人調走一半,共產黨才有機會下手的,難道不是嗎?”

    高主任冷哼一聲,“我怎么就看你們仨那么奇怪呢?”

    排成一排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鄧寬無辜地解釋:“主任,我們是最老實的人,是你的人,是你從南京帶過來的。”

    高主任冷哼:“你們這個分隊,名義上確實跟了我很多年,但以前的人,走的走,散的散,你們也都是陸陸續續新來的,還有那個崔原也是,我仔細回想,還有當初跟著我的老伙計嗎?都沒有!”

    眾人不敢說話了。

    說起崔原,高主任忽然轉話題:“崔原出獄了嗎?”

    三人一時沒想好要怎么回話。

    高主任不會想要收拾崔原吧?

    “問你們話呢!”高主任提高了音量。

    王六只能老老實實回答:“出來有一陣了。”

    “人呢?”

    “在外面混飯吃。”

    “把他給我找來!

    鄧寬幫忙求了一句:“主任,崔隊被開除后,開始新生活了,也挺難的……”

    高主任顯然不想聽,他堅持:“我讓你們把他找來!”

    *

    這日中午,林遇梵在臥室睡午覺,將醒之時,她模模糊糊感覺胸前有人在蠕動。

    她睜開眼,看見他正吃得開心。

    她摸了摸他的頭發,笑問:“你中午沒吃飯?”

    “飯要吃,這個也要吃。”

    一個星期一次,他算的清楚,今天滿七天了。

    他晚上有事要出去,該吃的,他是一口都不舍得放棄。

    林遇梵忍不住笑他:“忍不了一天?”

    “別的事可以,我們的事不行!彼咦∷拇,兩人側躺著親吻,吻著吻著,耳畔傳來嘖嘖的水聲。

    昨晚他不在家,她想問他錢珍珍的事,可他不給她機會說話。

    他幫她擺弄好,這兩個月他已經琢磨出經驗來,知道怎么進去最合適。

    要不從后面來,如果不想從后面開始,從正面的話,為了跟她的肚子保持一定的距離,他只能跟她呈九十度角,她是躺著的,他是立著的,熱戰之時,他就像隔岸觀火似的,看著那黏黏糊糊的地方,搗鼓出漿來。

    這是他最喜歡也最有耐性觀察的地方。

    磨成奶白色的濃稠,像極了他愛喝的姜汁撞奶,帶著點特殊的香味,聞之銷魂。

    第85章  隱秘之門

    大概因為是白天, 窗簾敞開著,跟白熾燈比起來,看得特別清晰。

    這種視覺上的沖擊,那真真是別外一番滋味。

    末了, 他給她清理干凈, 然后他準備起來穿衣服。

    林遇梵問他:“你不休息一會兒?”

    “下午和晚上都有應酬,今天會比較晚回來, 晚上你早點睡, 不要等我!彼┥碛H了親她額頭, 給她理好頭發,“你要不要再睡會兒?”

    林遇梵午休一般就睡半小時, 今天她已經睡的夠多了。

    “我也要起來了!彼诖策叄粗奂~扣, 想起剛才要問的事, “對了, 我昨天在醫院看見了負責趙立翔康復訓練的護士!

    趙之敖:“是梁月。你認出她了?”

    林遇梵點頭:“她下頜有顆痣。去年在咖啡廳的時候, 她就坐我對面,我看得特別清楚!

    趙之敖知道她記性特別好, 所以早就預料到能瞞過別人,唯獨可能瞞不過她。

    他笑道:“說起來, 她是我們的紅娘!

    要不是梁月,林遇梵不會坐他的車,擠在他大腿邊上, 他不會“色迷心竅”, 更不會在當鋪被林遇梵遇見, 從而發現他的身份,導致他將計就計, 求娶于她。

    林遇梵倒沒想過跟他擠在一起坐車是起源,聽他說完,她不禁吐槽:“我現在都還記得,你當初假裝嫌棄的樣子,可真會裝!

    趙之敖忍不出笑了。

    她微微偏頭看他,冷不丁問:“要是坐在邊上的是其他女人,你也這樣嗎?”

    趙之敖趕緊撇清:“怎么可能?你跟我這叫緣分!換別的女人肯定不會發生這些事。人的另外一半是注定的。不然你以為我是沒機會碰見其他女人嗎?我三個姨太太,我都沒亂來!

    林遇梵還略自信:“還不是因為我長得好看。”

    趙之敖穿戴好,他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你不止好看,結婚第一晚,我就想把你吃干抹凈……”

    這叫性吸引力。

    他在書上看見的。

    林遇梵想起他洞房花燭夜的奇怪模樣就忍不住嘲笑他:“你當時表現的很不行。我當時還可憐你了!

    趙之敖頓住,“皮癢了是吧?信不信我今天不出去應酬,就在床上讓你看看我行不行?”

    林遇梵還真怕他找借口再來,她微笑著乖巧轉變口風,“在說洞房花燭夜那個趙之敖,又沒說現在的你!

    小兩口斗了會兒嘴,趙之敖出去后,林遇梵才起床。

    她現在一周寫三篇文章,一章《魔女傳奇》,一章《孔雀西南飛》,還有一章新構思的小說。

    既輕松快樂,又有工作成功帶來的滿足感。

    *

    從高主任辦公室出來,王六鄧寬和龍井三人在樓梯間里抽煙。

    高主任要他們去找崔原,也不知道是為了什么。

    王六擔憂道:“高主任不會真以為崔隊是內奸,想通過他找到另外一個內奸吧?”

    龍井搖頭:“崔隊肯定不是內奸!

    鄧寬看了眼王六:“你怎么知道還有一個內奸在?”

    王六“嘖”了一聲:“我是順著高主任的意思去猜想的,我哪里知道有沒有內奸。我被那個姓肖的懷疑過,鄧寬你也被懷疑過,現在我們兩個的懷疑不都解除了嗎?我們仨就剩下龍井沒被懷疑過,沒被查過了!

    “嘈!”龍井吐了口煙,“我一個老實巴交本本分分的小職員,關我屁事!

    “那現在怎么辦?”王六為難問:“我們總不能真把崔隊給抓回來吧?”

    龍井倒是有主意:“不要說抓,我們去跟崔隊說清楚,看他自己是怎么想的。他要是不想回來,那就直接逃走,我們就說沒找到人,認罰不就好了!

    鄧寬點頭:“龍井說的在理!

    三人回到一隊辦公室,王六直接給崔原打電話。

    崔原在竹字頭堂口做事,打電話也沒找到人。

    最后王六決定親自去一趟,鄧寬跟他一起去,龍井手上有其他事,就留在辦公室干活。

    王六和鄧寬開著吉普車來到西區竹字頭堂口,在堂口宿舍里找到了正在打牌的崔原。

    崔原在竹字頭混的風生水起,光頭李很看重他,現在他也算是個小頭目,管著上百號人。

    聽王六說完,崔原看了眼鄧寬。

    鄧寬建議:“崔隊,要不還是離開港城比較安全!

    崔原摸了摸自己油光發亮的大背頭,冷哼一聲:“他們說我是內奸,我害過誰了?劉胖子又不是我殺的,季書同的死也跟我沒關系,王六可以給我作證的!

    王六實在搞不清當時季書同被殺的那個時間點,崔原究竟是不是跟他一起在嫖.娼,之前他被肖則鵬給問懵了,現在回想,還是肖則鵬有問題。

    王六拍胸脯:“我當然可以給你作證!

    “那不就結了?我為什么要躲?我崔原堂堂正正做人,為什么要躲躲藏藏度日?”崔原就不信這個邪了,他回去屋里,別上兩支槍,“我跟你們回去見高主任!

    崔原特別會社交,會收買人心,他在竹字頭才混了兩個月不到的時間,手底下的兄弟就都對他心服口服。

    他底下跟班不放心,開車跟著一起來到了駐港辦事處。

    下車后,崔原叮囑底下兄弟:“水頭,你們在樓下等我!

    水頭答應:“大哥,如果半小時你不下來,我們就回去叫上百十來號人,跟他們干到底!”

    讓里面的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地頭蛇。

    王六聽完頓時肅然起敬,他跟在崔原后面,小聲拍馬屁:“崔隊,你管的人比高主任還多!”

    崔原挑眉:“關鍵是,我自由,不用看別人眼色,不用被懷疑成內奸,到手的錢還比這里拿的要多!”

    “嘿!羨慕!哪天這里要是沒我位置了,崔隊,我找你混去。”

    崔原:“你是我親兄弟,你來我隨時歡迎。”

    王六屁顛屁顛跑得最快,他先進去跟高主任匯報情況。

    走在后面的鄧寬和崔原互相看了一眼,崔原小聲道:“不用擔心我。”

    王六進去跟高主任天花亂墜地說了一通:“崔隊在竹字頭堂口,光頭李那邊干活,管著上百號人,好不威風。他屬下兄弟就在樓下,揚言如果崔隊半小時不出去,他們就讓我們見識見識,什么叫地頭蛇!

    高主任微微不耐煩地瞪了王六一眼:“趕緊讓他進來!

    “哦!”

    王六開門探頭叫崔原:“崔隊!”

    站在樓梯口的崔原,快步進了高主任辦公室。

    一進來,崔原馬上換成自己人的口氣:“主任,你終于回來了。你的臉是怎么回事啊?”

    “別提了。你坐。”說著高主任揮手讓王六和鄧寬出去。

    聽高主任的語氣,似乎并不是要找崔原算賬,王六和鄧寬這才稍微放心地出去,并把門關上。

    崔原老老實實坐下:“主任,我跟你一樣,太冤了,被潑了臟水,我是走投無路,沒辦法了,只能去道上混!”

    高主任嘆了聲:“要不是姓邱的倒臺,上頭有人保我,我別說回來,命都要沒了!

    說著,他指了指自己臉上白色的疤,繼續:“以前嘛,我覺得自保最重要,共產黨可抓可不抓,能睜只眼閉只眼就睜只眼閉只眼,他媽的,結果我卻被他們栽贓,差點丟了性命!這次回來,我呢,跟共產黨是沒完了!

    崔原真誠地重重點頭:“主任,我能理解你!

    “理解我有什么用?你得回來幫我!肖則鵬我把握不準他,董玉山以前是跟莊子光混的,我懷疑董玉山跟保密科有聯系,王六鄧寬這兩個又都被懷疑過是內奸!我無人可用。 备咧魅沃刂貒@了一聲,充滿期待地看著崔原。

    崔原尷尬道:“王六鄧寬你要覺得放心不下,你不如提拔龍井,他做事還可以!

    “在我心底誰都不如你!”

    曾經的上司不如狗!

    崔原哪里還會因為高主任幾句好話就吃回頭草:“主任,我回來我怕會拖你下水,光頭李這人兩頭吃,他跟共產黨關系也很好,我現在跟著他做事,然后又跑回來跟你,我怕對你名聲不好。你也知道上頭那些人腦子都有問題,萬一哪天哪個烏龜王八蛋把我們一告,那我不就連累你了嗎?”

    被崔原這么一說,高主任也猶豫了。

    高主任現在最怕的就是再次被懷疑跟共產黨沾邊。

    見高主任動搖,崔原繼續:“再說了,我在竹字頭那邊管著不少人,哪天如果主任你有需要,我還可以偷偷替你辦事。那不更方便嗎?”

    似乎有一點道理!

    但要想合作,可能性并不大。

    畢竟他實在摸不準光頭李是哪邊的。

    多個渠道的朋友,未來國民黨若真倒臺了,倒是可以多個靠山。

    高主任也就沒勉強:“也是,你在那里如果能混出頭來,未嘗不是另外一種出路!

    “我也是走投無路被逼上梁山了。”崔原嘿嘿笑了。

    他開始跟高主任吹牛,講述他在竹字頭當混混的趣事。

    高主任哪兒有興趣聽這個,但又不好打斷,畢竟現在崔原不再是他的下屬。

    他賠笑聽著,不時看手表,眼看半小時馬上到,他趕緊提醒:“半小時了,你底下弟兄不是在樓下等嗎?”

    “讓他們等,沒關系!”崔原說著,見高主任面帶難色,這才識趣打住,“對對對,我差點忘了,我沒出去,他們要找人沖上來!

    崔原笑瞇瞇站起來,告辭離開。

    出去他給了王六和鄧寬一個眼神,剛好龍井也在,他們一起到樓下找地方吃飯去。

    高主任回來后,雖說要把內奸揪出來,但終究是雷聲大雨點小,畢竟現在轉運物資才是第一要務。

    由于肖則鵬之前收到雄鷹的提醒,主動低頭跟高主任好好合作,接下來一段時間,倒是難得的平靜。

    鄧寬一直暗中觀察龍井,可能因為自己盯著他盯多了,他還真發現龍井好像有問題。

    例如,他總喜歡去各個辦公室溜達,經常忽然不見人,以前他沒留意,以為他偷懶回宿舍去了。

    現在留意后,才發現他忽然消失的時間,也沒回宿舍躲懶。

    龍井這人不嫖不賭不喝酒,他消失的時間去哪兒了?

    外面盯著的人也都沒發現他出去的行蹤,那肯定還是在駐港辦事處這棟樓里的某個位置。

    但龍井每次消失都非常隱秘,不易察覺,鄧寬又不敢過分盯著,怕自己露餡,所以暫時還沒抓到他的行蹤。

    *

    林遇梵十點多來到出版社,準備開例會。

    文莉提前把今天會議的資料遞給她看,林遇梵快速翻閱了一遍,才往會議室走。

    會議室里,其他人已經提前等候。

    大家有說有笑的在聊龜背山推平后建商業街區的事。

    有人問:“社長,我們以后是不是要換地方辦公啊?”

    林遇梵坐下后,笑著回道:“起碼是四五年以后的事了,到時候再來評估要不要換辦公室。”

    卉巖:“那邊是中心區,去哪兒都方便!

    阿棠笑話她:“主要是離你家方便!

    卉巖辯解:“離我家近不近這倒無所謂,我那個是租的房子,隨時可以搬的,但龜背山那邊確實比這里方便!

    阿晉打探:“我聽林經理說,如果辦公室搬過去,這邊就拆了重建,底下是商鋪,樓上住人。我們員工可以優惠價購買。”

    林遇梵確實有這么考慮,不過那都是還在規劃中的事,沒那么快實現的。

    就算只是畫餅階段,大家聽著也高興。

    眾人臉上滿是笑容,跟對了老板,那真是跟著享福,一起過好日子。

    正式開會,最近因為業務量上升,各部門都要求增加崗位,因為陳主任過慣了苦日子,所以一直壓著不批。

    實在是沒辦法了,大家都在會上訴苦要求招人。

    陳主任扶了扶眼鏡:“今年已經加過兩次人了,我看打卡記錄,平時也沒什么人加班,工作量真的有這么大嗎?現在競爭激烈,我們還沒進入穩定期,招人進來容易,萬一利潤下調,裁掉員工才是麻煩的!

    卉巖:“我、曾哥還有曉晴都是把稿子拿回家看的,在辦公室根本忙不完。”

    曾哥:“是啊,每天晚上看稿子到八九點。我們要求不高,就招多2人!

    王牧尋也要求招2個人,還有市場部阿棠那邊也要求招人。

    陳主任為難地看向林遇梵:“社長……”

    林遇梵清楚記得趙之敖之前跟她說過的話,這個社會的很多事,他們都沒辦法改變,作為老板,唯一能做的,就是提供多一些的工作崗位。

    以他們現在的盈利能力,再養多幾十個人都沒問題。

    林遇梵想了想,道:“陳主任是站在為公司著想的立場才會拒絕的,不過各部門確實缺人,我們也應該盡快把人補齊。陳主任你這邊也再招多一個人幫你的忙,不然你也忙不過來!

    卉巖笑道:“對啊,陳主任你也不要自己扛。公司賺錢了,就要更多的人,人多力量大,一起抬橋往前沖!

    人多力量大!

    陳主任笑著點了點頭:“行,那我來安排!

    接著卉巖匯報第二季度三毫紙小說的銷量,因為紙張價格變貴,利潤率降低。

    雖然合作的紙廠和印刷廠都是林遇梵的產業,但結算的時候,出版社依然要給印刷廠那邊支付比平時高一些的價格,算起來,已經是比市場價低很多了。

    “雖然利潤率有所降低,但第二季度的整體利潤是上升的。而且我們幾乎把競爭對手壓住了。市場上現在能真正影響我們的競爭者幾乎沒有!

    卉巖匯報完畢,大家討論下一季度的計劃,之后由王牧尋開始闡述《萬象》第二季度總結。

    王牧尋道:“先說個好消息,我們最近兩期《萬象》的銷量逼近3萬冊,與銷量最高的《風華》雜志也就幾千本的差距!

    “哇!”賀曉晴帶頭鼓掌,“你們厲害了!”

    阿晉笑著吹牛:“將《風華》拉下銷量第一的寶座指日可待!”

    林遇梵也表揚道:“恭喜取得佳績,王牧尋、阿晉還有安拓等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接下來就像阿晉說的,劍指銷量第一的寶座!看你們的了!

    眾人信心滿滿,畢竟他們是向上走的追趕者,勁頭十足。

    王牧尋分析銷量追上來的原因:“我們一口氣簽約了將近二十位作家,加上蔡楠的加入,吸引了大量的知識分子群體讀者購買我們雜志。另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隨著《魔女傳奇》劇情全面展開,追這部連載小說的讀者越來越多,很多讀者都著急等著看接下來的進展,想要知道小魔女什么時候打到天臺山,統一武林!

    安拓笑著補充:“最近報紙上掀起了討論江湖小說的熱潮!”

    王牧尋:“而且這?? 部分讀者是最穩定的最忠實的,風雨無阻每期都必會第一時間購買《萬象》!

    《魔女傳奇》會受歡迎,林遇梵一點都不意外,她早料到了結果。

    畢竟幾年之后,武俠小說將會大行其道。

    她只是把時間往前拉了三四年而已。

    會后,林遇武跟著進了林遇梵的辦公室,他建議:“《魔女傳奇》不是分三部分嗎?目前第一部分已經寫完了,我們能不能把第一部分拍成電影?”

    這倒是個好主意,不過時機可能還不成熟。

    林遇梵拉開椅子坐下:“現在《魔女傳奇》的影響力還不夠大,再等等吧,明后年再說。先讓沈導把《天降橫財一百萬》拍了!

    林遇武:“沈導本來想讓曉晴自己改編的,但溝通了幾次發現不行,他現在要找編劇來改,可能需要點時間。”

    林遇梵聽賀曉晴說過這事,她道:“不著急,我們目前有兩部電影在拍,沈導有時間慢慢磨劇本。目前這兩部電影拍攝進展如何?”

    林遇武回道:“藍冰和冬棗都是慢性子,他們是拍文藝片的,拍片速度比沈導慢太多了。幸好搭建場景不多,投資也不大,我們耗得起。另外,《房客多情》下周就要下映了,同樣破了去年的記錄,最后總票房應該在11萬五千左右,和影院分賬之后,我們大概能進賬5萬1千多!

    林遇梵對《房客多情》的票房很滿意,“下周讓公司廚房加菜,讓大家中午都吃好點,另外再找個時間,組織大家出去玩一趟。”

    林遇武笑問:“那大家估計都高興瘋了。我讓人安排。龜背山已經開始推土了,德晟地產的最終規劃圖也已經出來,說是多了一棟樓給港城機場做售票大廳,你什么時候有時間,跟他們過一遍。”

    “我都可以。你們溝通安排好,告訴我!

    “行!

    *

    此時的米爾傳媒辦公樓里,米爾太太鐵青著臉坐在總經理辦公室里,對面坐著的是她丈夫。

    米爾太太抱怨:“自從《風華》雜志刊登廣告以來,每期銷量都在往下跌,再這樣下去,年底之前《萬象》就追上我們了。”

    米爾先生:“雜志上登廣告一定要堅持,這是大趨勢。我們不能半途而廢!”

    “我們的讀者不接受!”

    “讓他們學會接受!這個事情不容商量。”米爾先生很專橫。

    勸說失敗,米爾太太沒其他辦法,只好放棄。

    她盯著她丈夫,問:“你從公賬上劃走的三萬港幣什么時候補窟窿?”

    “我的事你不用管。我自有辦法!泵谞栂壬D移話題,“我看了財務賬單,最近幾本雜志的成本怎么都高了那么多?”

    米爾太太解釋:“紙張漲價了,別家雜志印刷費都漲了5%以上,我們才漲2%算好的。幸好我明智,上半年跟文墨印刷廠簽訂了長期合作,不然成本更高。”

    米爾先生向來不管這些事,他也不知道他太太從中漁利,過了會兒,他指著稿費支出道:“稿費也高了。”

    “前幾個月是高了,這個月已經降下來,我們在嘗試用優秀的新人作家,稿酬低,筆力好,文章內容有爭議,能引起討論,影響力也不差!闭f著米爾太太再次忍不住抱怨,“要不是雜志刊登廣告的問題導致銷量降低,影響會更大。那個新作家凡壹就替我們挽回不少讀者!

    米爾先生看著他老婆,略微嫌棄地皺了皺眉頭:“行吧,能用新人降低成本,那就多用新人!

    又聊了會兒,米爾太太從總經理辦公室出來,她去找吹竹,轉達了讓他多用新人的方針。

    吹竹笑道:“說來也巧,今天收到一篇很不錯的投稿,也是個新人,文筆相當不錯,溫潤知性如涓涓細流,跟凡壹完全不一樣的風格,但一樣優秀!

    米爾太太笑道:“哦。那不錯,看來我們的運氣來了。”

    “是的!”吹竹很高興,他特意把剛打印出來的稿子遞給米爾太太看。

    米爾太太一個半文盲裝文化人:“哦,So excellent!”

    *

    這天,鄧寬從資料室出來,剛好看到龍井一個人離開辦公室,非常謹慎地看了一圈周圍。

    鄧寬悄悄跟了上去。

    只見龍井快速上了三樓,然后閃進最角落的雜物間。

    鄧寬怕被發現,他沒有跟上去,而是等到下班,約了王六龍井去吃飯,并借口上洗手間,讓他們先去點菜。

    從窗戶上看著王六和龍井過了馬路,鄧寬才偷偷摸上三樓。

    用小鐵絲打開雜物間門鎖,進去之后,只見屋里堆滿了搞衛生的工具和雜物,除此之外并沒有任何特殊的東西。

    周圍找了一圈,鄧寬發現角落的柜子有點問題。

    那個柜子是固定的,搬不動,打開雙開的柜門,輕輕敲了敲挨著墻壁的柜板,左邊的柜板跟右邊不一樣,聲音很空,背后可能不是實墻。

    研究一番后,他發現柜板上下都有一個小閥插,掰開閥插,柜板忽然一松,輕輕往外一拉,柜板就像一扇小小的門,打開了。

    第86章  漸漸變得滾燙

    除了外面馬路上的汽車聲響, 周圍沒有其他的聲音。

    出奇的安靜。

    鄧寬看著被拉開的柜板,彎下腰,提著心,謹慎地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黑乎乎的, 什么也看不清。

    他擰開隨身攜帶的小電筒, 往里快速一掃。

    這是間面積不大,類似于辦公室的密室, 沒有窗戶。

    他彎腰走了進去。

    只見靠墻有一排書架, 書架上零散地堆放著各種資料, 角落擺了一張大書桌,書桌上有筆架、文具、信箋紙, 還有——電話機。

    難怪一直沒有監聽到龍井用辦公室電話,原來他是用密室里的電話跟上下級聯絡的。

    看來是他看錯了龍井。

    這廝演技太好了, 差點就騙過了他。

    外面傳來腳步聲, 鄧寬快速把柜板輕輕關上, 他躲在密室里, 貼墻站著。

    似乎有人在雜物間整理工具,沒多久, 外面重歸于安靜,可能是掃地大爺拿著打掃衛生的工具出去了。

    鄧寬舉著手電筒, 在密室里仔細翻找了一遍,盡量不挪動物品位置。

    書架上的資料多是陳年檔案,并沒什么用。

    書桌下面有兩個抽屜, 其中一個堆滿過時文件, 另外一個則上了鎖。

    他試著用鐵絲開鎖, 鐵絲有點粗,沒成功。

    鄧寬決定回辦公室找工具, 順便把辦公室電話機里的竊聽器安裝到這邊來。

    從雜物間出來,快速下樓回到特務一隊的辦公室。

    因為已經下班,除了秘書處,其他辦公區域都沒什么人。

    鄧寬把竊聽器從電話機里取下來后,又在工具箱里找到一根更細的鐵絲,并從抽屜柜子里拿出備用的小型照相機,才走出辦公室門,準備往三樓走。

    快到樓梯口,卻聽見樓梯上傳來掃地的聲響,為了不引起掃地大爺的注意,鄧寬走到另外一頭,從別的樓梯上樓。

    順利回到密室,他把竊聽器安裝到電話機里,隨后,又用細鐵絲勾開了抽屜的鎖。

    拉開抽屜,里面是一沓文件,快速翻閱,都是上級給特務處的指示。

    往下翻,還有一張照片。

    是去年特務一隊一起拍的合影,照片里有他,有王六,有崔原還有龍井。

    再往下,是特務處最近幾個月的工作計劃,他嘴巴咬緊了手電筒,拿出照相機,把工作計劃表快速拍了下來。

    工作計劃表下面還壓著一些報紙,很奇怪的是,都是崔原□□打人入獄的報道。

    龍井不會已經知道崔原被他策反了吧?

    不然他為什么要搜集這些報道?

    如果龍井知道崔原被策反,那說明,龍井也知道他鄧寬的身份。

    鄧寬心中忐忑起來,但這個時候,他沒時間多想,只能趕緊繼續翻找。

    抽屜里沒其他資料了,不過最里面有一個絨緞盒子,他拿出來,打開盒蓋,里面放著一塊金表和一支金筆。

    他一一拍了照,然后把東西歸位。

    剛要離開密室,外面雜物間又傳來聲響。

    掃地大爺回來了,他在外面整理擺放工具。

    隨后是拖動椅子的聲音,接下來的兩三分鐘都沒了動靜,但大爺似乎并沒出去,因為鄧寬沒聽到關門的聲音。

    又等了會兒。

    果然,外面傳進來一陣淡淡的煙味。

    看來是掃地老頭忙完活兒,煙癮犯了,此時正在雜物間抽煙。

    鄧寬看了眼手表,他這來回耽誤了不少時間,他擔心龍井會回來找他。

    但這種情況,他著急也沒用,只能等。

    又過了差不多十分鐘,終于聽見外頭有挪動椅子的動靜,隨后“嘭”的一聲,門關上了。

    鄧寬靜靜等了好一會兒,才從密室里推開柜板出來。

    把柜板門插恢復原位,從雜物間出來,正要下樓梯,卻瞥見樓梯有人在往上走。

    好像是龍井。

    鄧寬靜靜折返,隨后以最快的速遞,閃向另外一頭的樓梯口,下二樓去了洗手間。

    約摸三分鐘后,聽見外面有腳步聲,鄧寬才在洗手間沖水后出來。

    “原來你在這里!”龍井在洗手間門口看著鄧寬,笑道:“我們等你不來,六哥讓我回來看看。怕你掉廁所坑里了!

    鄧寬整理了一下剛系好的皮帶,邊去洗手邊解釋:“剛才另外一邊的洗手間都有人,我就跑這兒來了。不知道是不是中午吃的太油膩,肚子是翻江倒海!”

    龍井似乎也沒多疑心:“等會兒給你點份粥,養養胃!

    “也好,我今晚就只能喝粥了。”鄧寬掃了龍井一眼,不知道為什么,此刻再看龍井,怎么看都像是戲臺上的大角。

    鄧寬暗自感嘆,雄鷹果然不一般,以前是他看走眼了。

    *

    關姐和林遇梵在起居室里對上個月的賬。

    其實林遇梵也就粗略瀏覽一遍,家里的賬來來去去也就那幾大項,沒什么可細究的。

    外面傳來汽車聲響,應該是趙之敖回來了。

    一刻鐘后,關姐拿著賬簿從起居室出來,經過書房的時候,趙之敖已經坐在里面。

    關姐敲門進了書房。

    她把荊棘的最新發現詳細告訴了趙之敖。

    終于有進展,趙之敖點頭:“看來,龍井是雄鷹無疑。”

    “他應該是一直用密室里的電話機進行聯絡,所以我們之前沒監聽到!标P姐從衣兜里拿出一張照片,遞給趙之敖。

    她說:“這是荊棘在密室里拍到的特務處計劃表,六月七月計劃表里的轉運物資工作,目前跟我們監查到的一樣,八月份有兩個轉運計劃,一個是8月7號,一個是8月12號,很可能12號轉運的是最重要那批物資!

    趙之敖看了眼計劃表,8月12號的轉運計劃后面用筆圈了個小圓圈。

    “有這個可能性。不過,對方最近的計劃經常有變,讓楊柳注意監聽!

    關姐:“楊柳那邊安排了人隨時監聽!

    “還有一事。”關姐遞過來另外一張照片,“你看看這個,雄鷹保留了報紙上關于崔原被捕入獄的報道!

    趙之敖馬上反應過來,“荊棘和崔原可能已經暴露了!”

    關姐嘆了一聲:“是的,而且應該暴露很久了。這報紙上的報道都是好幾個月前的。但雄鷹一直沒對荊棘下手!

    趙之敖:“那雄鷹真可能跟我們一樣,他想利用鄧寬挖出我們這邊更多的線!”

    他陷入深思,會不會雄鷹已經編織好一個網,等著將他們一網打盡?!

    趙之敖說出自己的猜測。

    關姐微微點頭:“有可能的。包括這次鄧寬進入密室,讓他拍到這個所謂的計劃。”

    “但是,如果是刻意的,雄鷹應該提前把崔原的報道拿走才對。他為什么要讓荊棘看到他保留了崔原的報道呢?”這是趙之敖想不明白的地方。

    關姐來回踱步,她想了想:“有沒有這種可能,崔原目前還處于觀察階段,他沒入黨,也不完全算是我們的人,但他在竹字頭堂口管著百十來號人,這能量不可小覷的。雄鷹就是刻意想讓我們知道崔原已經暴露,想讓我們把崔原送走,兵不血刃就削弱了我們這邊的實力!”

    關姐的腦子確實轉的快,趙之敖略微佩服道:“這倒是個新思路。”

    “目前崔原在竹字頭堂口做小頭目,其實特務處拿崔原是沒辦法的,國民黨也不想得罪洪門的人,這些地頭蛇,很難纏。”

    “這么說,崔原是安全的,反而荊棘比較危險。因為我們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收網。一旦收網,第一個下手的人,估計就是荊棘!

    關姐:“荊棘不愿意走,我已經讓他多加注意安全,一旦發現危險,就去安全屋避難。崔原那邊,荊棘也已經聯系他,讓他提防龍井這個人!

    兩人繼續商討著,趙之敖看著手上的兩張照片,如果這是個圈套,那計劃表上的圓圈也應該是雄鷹故意畫上去的。

    不是12號,應該是7號!

    關姐也認為,確實更可能是8月7號。

    商量完畢,關姐離開。

    趙之敖坐在椅子上,整理思路和線索。

    正思索著,聽見林遇梵的腳步聲,他起身去幫她把門打開了。

    林遇梵笑看他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怎么會不知道呢,每個人的腳步聲是不一樣的!

    林遇梵進了書房,問他:“我們拍的電影賺了錢,要組織員工出去玩,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趙之敖問:“去哪兒?”

    “為了不占用大家周末的休息時間,選了一個工作日到海邊玩。出海撈魚,然后回來讓廚師加工。”

    “怎么出海?”趙之敖看著妻子隆起的肚子,“你這樣不安全。”

    “在東花涌那邊,租了游輪還有漁船,可以海釣,也可以撒網捕魚……”

    她話沒說完,被趙之敖打斷,“不行,太危險了。一個浪打過來,你沒站穩怎么辦?”

    “我不出海,我就去海邊走走,吃吃海鮮,你陪我一起去!

    趙之敖哪能拒絕,但他實在不想跟那么多人一起去玩,“這樣,我送你去,你去看一眼他們怎么玩的就好,我們到另外一個地方,我們自己玩!

    林遇梵:“大家一起玩更熱鬧更開心。”

    “你在他們眼中是老板,我在他們眼中是大富豪,你說我們在那邊杵著,他們能放得開去玩嗎?你開心了,別人未必會開心!壁w之敖久居高位,他最清楚,員工玩的時候,都不喜歡跟老板一起。

    就連這個家也是,除了林遇梵是他老婆不怕他,其他人多少都有點懼他。

    他不在家的時候,大家似乎會更高興更輕松。

    林遇梵倒是很理解這點:“你確實是,你的員工都怕你。不過我跟我的員工相處的很好,我跟你不一樣。我在的時候,我花錢比陳主任大方,他們可以玩得跟盡興!

    被鄙視了的趙之敖,略顯無奈地吐糟:“那你就把錢給夠,然后消失,要有做老板的自覺!”

    林遇梵笑道:“要不是我懷了孕確實沒辦法跟他們一起玩,我才不聽你的。”

    他老婆這是答應了?

    趙之敖從身后摟著她,手輕輕搭在她的肚皮上:“你挺著個肚子,就只適合跟我玩。”

    玩什么?林遇梵當然知道他什么意思。

    她白他一眼:“沒正經!哎喲!”

    她忽然不動了。

    “怎么了?”

    “你孩子踢我!”

    趙之敖趕緊讓她坐下,他撫著她的肚皮細看,微微凸起的小肚子,此時又風平浪靜了。

    “下次小崽子再踢你,你趕緊拉我手去跟娃兒打聲招呼”

    “時機你要自己把握!绷钟鲨笮χ酒鹕,“不跟你聊了,我文章寫一半還沒寫完呢!

    趙之敖好奇問:“你究竟開了幾個筆名去投稿啊?”

    “不告訴你。”

    “別太辛苦了。要收拾那幫酸腐文人,方法 有很多……”

    林遇梵不讓他插手:“我的事你別管。”

    趙之敖:“……”

    他老婆看著文靜溫和,實則滿口鋼牙,誰惹誰知道,誰惹誰麻煩。

    *

    吹竹在辦公室里審稿,他最近發掘了一個筆名叫“顧平岸”的新人,短篇小說寫得非同凡響!

    他已經收到三篇顧平岸的短篇投稿,目前用了兩篇,還有一篇打算放到米爾傳媒其他雜志上發表。

    “這文采放到其他雜志上有點可惜了!贝抵駥Φ紫戮庉嬚f。

    那編輯道:“沒辦法,同一個筆名,又不是知名作家,在《風華》雜志上反復出現不太好。我們不如建議他寫一篇長篇來連載,這樣會更合適!

    吹竹略微一頓:“長篇連載?”

    “對啊,連瑾那篇連載還有兩期就結束了,不如問問這個顧平岸,看他愿不愿意寫長篇連載小說。如果他愿意那就最好,他的文筆不比連瑾差,甚至我認為還更好,但稿酬只有連瑾的三分之一,能省不少錢!

    成本控制壓力巨大的吹竹,覺得可以試試。

    *

    鄧寬洗完澡,穿好衣服,他把自己的手槍拿出來,一把綁在腰間,一把放在枕頭底下。

    自從知道龍井身份之后,他不得不隨時警惕著。

    畢竟龍井跟他幾乎是同吃同住同上班,龍井如果出其不意出手,是很容易得手的。

    現在就是等重要轉運物資到港,他要把這個龍井一起,連根拔掉。

    篤篤篤!

    篤篤篤篤篤!

    “寬哥!寬哥!”是龍井在敲門。

    鄧寬問了一聲:“什么事?”

    “睡了?”

    鄧寬一手輕輕摸著槍,來到門邊:“剛睡下。”

    “我們出去宵夜,你去不去?”

    “我不去了。今天很困!

    “那你早點睡吧,我和六哥他們去吃宵夜。”

    沒多久,宿舍外面的大門關上了。

    *

    半個小時后。

    菜佬在駐港辦事處外面不遠的一間民房里大口大口吃著豬油拌面,旁邊的同伴小鞏戴著耳機監聽著竊聽器那一頭的動靜。

    忽然,耳機里傳來聲音。

    小鞏直起腰,快速按下錄音鍵。

    菜佬看他動靜,趕緊走過來,耳朵貼在小鞏的耳機邊上,一起聽。

    耳機里傳來一個男聲:“安排好了,轉運物資抵港后,直接運到紅沙灣碼頭裝船。7號和12號都是煙霧彈,重點在于8號。如果7號有人劫船,我們馬上改變計劃!

    對面的聲音很微弱:“什么計劃?”

    “改在珠江口上船。雖然那邊的共.黨更多,但他們都以為物資從港城走,我們這次就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知道了!

    “7號那天,等我給你信號。”

    很快,電話掛斷了。

    菜佬和小孔又聽了一遍錄音,第二天他趁著去趙家花園送菜,把錄音帶送去給關姐。

    *

    趙之敖從健身房出來,從阿千手里接過毛巾,擦拭著含稅。

    剛好遇見關姐手里拿著賬本來找他:“先生,這個月的賬本,太太讓我給你看看!

    家里的賬林遇梵說了算,平時是不需要拿給趙之敖看的。

    他知道關姐找他有事,“到書房說。”

    同時把阿千支走:“去叫康年半小時后過來,我有事跟他聊!

    進了書房,關上門,關姐把錄音帶遞給趙之敖:“有動靜。雄鷹給廣州方面打了電話。”

    這個年代港城跟海城還不通電話,但港城跟廣州是可以通電話的。

    雖然可用的線極少。

    聽完錄音,趙之敖分析:“這么重要的事,他們為什么不用密碼發電報?”

    “對。說得太過直白了!

    “如果按照我們之前猜測的,這一切都是圈套的話,我懷疑,雄鷹在誤導我們,讓我們誤以為,只要我們8月7號去紅沙灣碼頭劫船,8號的重要物資就會直接從珠江口運走。”

    關姐:“所以,你認為這批重要物資還是在7號從港城轉運離開?”

    趙之敖微微蹙眉:“不要著急下結論,我們再想想,這里面可能還有其他的彎彎繞繞!

    畢竟雄鷹這么狡猾,他說1肯定不是1,他暗指2也未必是2。

    還有時間,他們可以綜合多方消息,再來分析。

    等關姐離開,剛好康年來了。

    趙之敖跟康年對了一下近期商行的事,隨著解放戰爭離南邊越來越近,最近港城各種物資都很緊張,以前內地能提供的,現在也嚴重不足,只能從南洋進口,單單運輸成本就高了很多。

    聊完工作,趙之敖回到臥室,林遇梵已經起床了,她剛洗漱完,在涂抹面霜。

    今天出版社和電影公司的員工全體去海邊玩,林遇梵只去呆一會兒,之后她跟趙之敖要去海邊別墅二人世界。

    趙之敖道:“我先去一趟公司,中午我去東花涌接你。”

    “好。你午飯在哪兒吃?”

    “我到別墅再吃,你可以跟他們先吃一點,不要餓著。”

    等趙之敖洗完澡出去,林遇梵吃了早飯,她和林遇武沒有馬上去東花涌,而是先去龜背山旁邊的茶樓跟張維見面。

    龜背山已經被推平三分之一,工程進展很快。

    本來這種溝通會,林遇梵是不參加的,只是今天要確定下來,大家最后怎么分配產權,所以她還是來了。

    今天參會的除了林遇梵和德晟地產的張維外,還有港城機場的李家二公子。

    他們這片商業街區被命名為“德林商業中心”,占股最大的是德晟地產,其次是林遇梵,另外還有第三家港城機場。

    林遇梵分了一棟7層樓的商業大廈,兩棟5層樓的住宅,另外商鋪12間。

    港城機場投資了一棟商廈,用以辦公和售票。

    剩下的都屬于德晟地產。

    現場溝通很愉快,至于林遇梵選擇哪一棟樓,德晟地產的張維也盡量滿足了她的要求。

    談完正事,散會之后,大家一起往外走。

    張維問林遇梵:“林社長,你最近有看《風華》雜志嗎?”

    林遇梵沒回答,反問:“怎么了?”

    張維:“你有沒有看過凡壹的《孔雀西南飛》?”

    被突然點名,林遇梵略微警惕:“看過一些,沒認真看!

    “凡壹的文風跟你的完全不一樣,但是他有一些用詞的習慣,還有倒裝句的用法,跟你很像!

    林遇梵:“!”

    她已經盡量不一樣了。

    周圍除了知道真相的,其他根本沒人發現凡壹在用詞上跟她有相似之處。

    就連王牧尋和卉巖等都沒看出來。

    這張維作為忠實讀者,也太厲害了。

    張維:“我懷疑他在刻意模仿和抄襲你!”

    林遇梵:“……”

    張維建議:“你回去認真看看,如果你也覺得他抄襲,那就要大膽出聲,維護自己的利益!

    林遇梵一時間沒想好怎么回復,只能說:“我回去先看看!

    他想替她維權:“作為讀者我肯定站在你這邊的,到時候我也可以幫你!

    不用了!

    林遇梵尷尬笑道:“沒這么嚴重的,我先研究一下!

    “好,你先研究。”

    他們一起往外走,鐵龍已經在前面給林遇梵打開了車門。

    林遇武在后面跟李二公子聊完,也快步跑了過來。

    上了車,他們往東花涌而去。

    路上,林遇武笑道:“這個李二公子有點意思,整個機場都是他們李家的,他們三兄弟,一人負責一塊,有負責運營的,有負責技術的,有負責商業的,各司其職!

    林遇梵只微微笑著,沒搭話,她心底還在想著張維剛才說的話。

    到了東花涌海邊已將近十二點。

    同事們聚在一家餐廳門口的空地上,出海捕魚的同事跟著漁夫已經抓了不少海貨回來。

    賀曉晴看見她忙走了過來:“梵姐你怎么才來?王牧尋和阿棠回來又跟著漁夫出海去了,他們想要抓鯛魚沒抓到,不甘心!

    卉巖在棚子外面露天燒烤,她招呼林遇梵:“社長,你快過來坐,給你烤個大蝦。”

    林遇武走過去:“我妹妹不吃蝦!

    林遇梵口味變了:“可以吃一個!

    在海邊餐廳吃了一些燒烤和魚粥,差不多中午一點的樣子,趙之敖來把林遇梵接走了。

    今天他們入住的海邊別墅是趙之敖去年買的。

    買好又進行了裝修,但他們夫婦兩個從來沒去住過。

    他們的隨身用品,上午傭人已經送過來了。

    這邊有專人看守和打掃衛生,趙之敖和林遇梵住進來,這些人倒很識趣地沒來打擾。

    吃了午飯,趙之敖帶著她四周轉轉。

    這別墅總共兩層半,占地面積不算大,但后面有一個大花園。

    整體環境很好,前看海,后靠山,很適合度假。

    屋前往外走百米不到,就是一個小型的沙灘。

    沙灘上的沙子,如綢緞般細膩柔軟。

    脫了鞋走在上面,那被太陽曬得微微有些燙腳的細沙,像是在給腳部做熱敷按摩。

    他們在沙灘上玩了一個下午,前面挖螃蟹沒挖到,后面倒是撿了一籃子的沙蜆。

    林遇梵撿上癮了,幸好她肚子還不算很大,彎腰很靈活。

    趙之敖在她身后,提著竹籃,難得小兩口出來玩,他也不催她。

    她問:“這個沙蜆要怎么吃啊?”

    趙之敖也不懂:“交給廚房,他們會處理。”

    林遇梵擔心道:“不知道會不會有沙子?”

    “可能會有。用海水養一個晚上,應該能吐干凈沙子。我們明天起來吃。不過都是殼,應該沒多少肉。”

    太陽差不多落山,他們才往回走。

    回到別墅,趙之敖去把沙蜆交給廚房,林遇梵先去洗澡。

    進了浴室,她才發現浴室里有一個足有兩三個浴缸那么大的溫泉泡澡池。

    池水不算很燙,這個季節這個溫度,剛剛好。

    她脫了衣服泡進去,渾身舒適,疲倦盡消!

    這么好的地方,趙之敖買下來也沒告訴她,早就應該來玩了。

    沒多久,聽見門響,趙之敖進來了,他問:“怎么樣,這個泡澡池舒服吧?”

    林遇梵睜開眼:“舒服。哪兒來的溫泉?”

    “不是溫泉,是鍋爐燒的水。我們來了,他們才燒的,跟溫泉也差不多。”

    林遇梵看他脫去衣服,走了過來。

    她突然想起張維:“那個張維他竟然能發現凡壹的用詞跟我很相像,太令我驚訝了!

    趙之敖跟張維的父親很熟,跟張維也見過幾次,雖然對方比他小不了幾歲,但在他眼里,對方就還是個小孩。

    “小孩子對什么都敏感。嗅覺敏感,味覺敏感,對詞匯也敏感!闭f著他已經進了泡澡池。

    水池里的水,馬上往外溢。

    想從趙之敖口中聽見他表揚別人,很難。

    她吐槽:“被張維聽見,他估計會氣死。明明是優點,被你說成了缺點!

    “我們不聊別人了……”趙之敖揉著她的腿,慢慢往上,以前他們在水里試過,但家里的浴缸小,始終不盡興,今天可以好好享受享受。

    她懷孕快六個月了,最近身體變化很大。以前他一手握過來,大小剛剛好,現在他發現,一個手握不下了。

    他整個人埋進水里,一邊滿手以握,一邊大口大口吃著。

    水池里有臺階可以坐,她半浮在水里,雙手往下撐在臺階上。

    人在水里,呼吸會變得緊蹙,但更讓她緊蹙的,是他忽然擠進來時,水池里的水,瞬間變成了驚濤駭浪,往岸邊拍打著。

    一波接著一波,池水減緩了速度,讓整個動作都變得溫柔。

    但溫柔只在外面,不在里面。里面依然驍勇善戰,被擠著,絞著,都阻攔不了的洶涌。

    咕嘰咕嘰的水聲被拍打在池邊的聲響淹沒,溫泉水漸漸變得滾燙。

    她心中長嘆一聲,這水里真舒服。

    第87章  消失

    溫泉里熱氣騰騰。

    趙之敖怕她辛苦, 雙手緊緊在她背后托舉著。

    一次之后,他也沒再纏著她要,而是換水幫她沖洗干凈。

    林遇梵怕泡久了會脫水,只沖干凈就起來了。

    窩在沙發休息了會兒, 直到餓了, 才起來吃晚飯。

    晚上兩人就躺在天臺的躺椅上乘涼,看星星……

    大海周圍一片漆黑, 顯得天上的繁星特別亮, 林遇梵就這么抬頭看著, 累了就閉上眼睛休息。

    吹著和緩的夜風,聽著不遠處傳來的海浪聲, 似乎人生也沒什么煩惱,真是舒服。

    夫妻倆也沒怎么說話, 就安安靜靜地休息和陪伴。

    他在想心事, 她事情多, 他的事情更多, 而且他還要操心物資運轉的大事。

    她幫不上忙,只能默默陪伴著。

    林遇梵差不多十點才回房睡覺, 翌日醒來,外面窗臺已經灑滿陽光。

    昨天她和趙之敖撿的沙蜆, 廚房用千層塔爆炒后配了點面條,竟然完全沒有腥味。

    很好吃,味道鮮甜。

    趙之敖看她吃得津津有味, 笑道:“不是不愛吃海鮮嗎?”

    她卷起面條吃了口:“最近發現海鮮還是挺好吃的!

    “我讓廚房熬了雞粥, 你要不要再吃一點粥?”

    “我吃面條就行。”林遇梵不敢吃太多, 她怕把胎兒養的太胖了,不好生。

    他也就沒勉強她。

    吃了早飯, 趙之敖先回市區了。

    林遇梵沒回去,她讓司機去把喜姑和賀曉晴幾個接了來,在海邊又玩了一整天,到傍晚才回。

    *

    前幾天還艷陽高照,這兩天淅淅瀝瀝開始下雨,時緩時急,每天都得下一陣,似乎沒有停歇的意思。

    駐港辦會議室里,高主任坐在上首,邊上坐著肖則鵬,兩側是特務一隊和二隊的成員。

    高主任回來后,臉上笑容比以往少了幾許,他之前落難成為大家背后的談資,現在他要是還給他們好臉色,那就是對他自己的侮辱。

    所以,他必須沉著臉。

    “8月份有三批物資要通過港城轉運,時間分別是7號、8號和12號,因為這些物資都非常重要,不允許有半點閃失,所以會直接從火車站運往紅沙灣碼頭裝船。廣州國民政府外交部已經給港英政府發了照會,港城軍警會配合我們,一路護送物資上船。我們自己也務必要更加小心謹慎,免得又出了差錯!”

    說完高主任看向肖則鵬,“肖副主任,你來跟大家講講具體的人員安排!

    肖則鵬微微點了點頭:“是,主任。”

    隨后,肖則鵬掃了?? 眼眾人,他那狀態比高主任松弛,但語氣卻更像個領導。

    “所有人都不要開小差,接下來我說的安排,不要記在紙上,你們要記在腦子里,不能出半點的錯漏。聽見了嗎?”

    王六和鄧寬等互相看了一眼,他們知道高主任不喜歡肖則鵬這牛逼轟轟的樣子,所以沒出聲。

    倒是董玉山非常配合地應了一聲:“聽見了!

    安排完工作,其他人先出去了,高主任把肖則鵬還有一隊隊長鄧寬、二隊隊長董玉山留下。

    高主任:“剛才會上人比較多,有些機密的事就我們幾個知道就行!

    還有機密的事?

    肖則鵬顯然有點不高興,上頭有機密文件發下來,按道理,高主任要先知會他,而不是這樣,把他跟兩個小隊長放在一起,顯得他什么都不知道,像個小丑。

    雖然雄鷹讓他跟高主任好好配合,但高主任顯然是一直想給他下馬威的。

    肖則鵬不說話,董玉山也不敢出聲。

    鄧寬見狀,馬上給高主任回復道:“主任,你請說!

    高主任這才道:“8月份的三批物資,其中8號物資是最重要的。7號和12號都是迷惑敵人的煙霧彈。8號這一天,你們幾個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肖則鵬略為不滿:“主任,你應該早點跟我說,這樣我8號的人員安排才能配合得更好。”

    高主任:“如果事先讓你知道,就像你說的,8號會安排的不一樣,那這也是一種漏洞,別人一分析,可能就分析出來,原來8號才是最重要的!

    肖則鵬:“……”

    董玉山趕緊打圓場:“對,主任說的在理。請主任放心,我們肯定會盯緊8號的物資轉運!

    鄧寬也附和:“主任放心,我們會全力以赴!

    高主任刮了肖則鵬一眼,起身往外走:“肖副主任,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肖則鵬沒辦法,有再大的不滿,也只能拿起桌上的本子,跟著出去了。

    董玉山看向鄧寬,無奈感嘆:“神仙打架,小民遭殃!

    鄧寬笑著聳了聳肩:“誰說不是呢!

    出了會議室,鄧寬掏出香煙,站在樓梯拐角處獨自抽煙,消化剛才的信息。

    樓梯傳來腳步聲,只見掃地大爺從樓下上來,手里拿著鐵皮垃圾斗。

    他把垃圾斗放在角落,笑著提醒鄧寬:“鄧隊長,煙頭可以放垃圾斗里。”

    鄧寬看了眼大爺,穿著樸實破舊衣裳,五十歲上下,頭發略微發白,但出奇的濃密。

    他給大爺遞了根煙,問了一嘴:“大哥怎么稱呼?”

    掃地大爺接過香煙,憨厚笑道:“大家都叫我譚叔。哎呀,鄧隊長,你這是好煙啊!”

    他把香煙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舍不得抽,夾在了耳朵背后。

    鄧寬:“譚叔辛苦,我等會兒抽完,煙頭我會丟進垃圾斗里的!

    譚叔不好意思得說:“你們文化人就是講道理!

    看著譚叔提著掃把上樓的背影,鄧寬略有所思,抽完一根煙,他把煙頭丟在垃圾斗里,回到了辦公室。

    *

    夜晚,放晴了小半天的夜空,又下起了大雨。

    林遇梵坐在窗前寫文章,以前她挺不喜歡下雨的,一下雨,家里諸事不便。

    特別是在老二房,衣服晾不干,到處濕噠噠的,讓人煩躁。

    現在她不用為瑣事煩惱,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倒讓她莫名有種安全感。

    傍晚趙之敖從外面回來,就一直呆在書房里,和關姐商討要事。

    明天就是7號,她知道,他們要商討的事很重要,所以沒去打擾。

    此時書房里,趙之敖和關姐坐在沙發上,中間放著茶幾。

    茶幾上擱著港城地圖,地圖兩邊放了兩盒圍棋的黑白棋子。

    趙之敖分析道:“綜合廣州、荊棘還有其他途徑的消息,我更偏向重要物資不是在8號,而是在8月7號運達!”

    關姐贊同:“對,荊棘也是這么猜的。如果我們之前的假設是對的,那荊棘得到的消息,所謂8號物資最重要,那很可能只是煙霧彈。”

    趙之敖拿出一顆圍棋的白子,放在地圖上的紅沙灣碼頭:“所以7號傍晚,也就是明天,我們一定要在紅沙灣把物資劫走。首先,光頭李會帶五十人,兵分兩路,一路聲東擊西去鬧事,另外一路由崔原帶領著偷偷劫船……”

    說著他拿起另外一顆白子繼續放在紅沙灣馬頭上:“楊柳那邊有四個人,他帶人輔助。荊棘暗中配合。”

    關姐也拿起一顆白子:“我也去,萬一楊柳有什么閃失,我可以立刻頂上!

    趙之敖拿起代表自己的白子放在火車站:“我帶人去火車站盯著,以防萬一!

    等安排好一切,趙之敖才道:“盯緊7號是不會錯的,如果明天劫回來的不是重要物資,那我們繼續盯著8號和12號!

    關姐:“你說的對。世上沒有后悔藥,肯定要從7號就開始盯緊。萬一7號打草驚蛇,8號無論他們選擇從港城走,還是從珠江口離開,我們都還有辦法阻攔。特別是珠江口,我們的人更多,劫船更容易!

    趙之敖站起身:“行吧,今晚上休息好。彈藥我已經讓人準備妥當,你通知楊柳去老地方取!

    “好,我通知他!标P姐跟趙之敖把要點重復確認了一遍,才出去了。

    趙之敖坐在沙發上,捏了捏眉頭,休息了好一會兒,才回房。

    林遇梵已經寫完文章,她在起居室邊泡腳,邊跟她五嫂聊天。

    戴茹音有懷孕生娃經驗,她總擔心林遇梵后期腳會水腫,所以特意來盯著她泡腳。

    見趙之敖回來,戴茹音她笑著說:“之敖回來了。”

    趙之敖點頭打了聲招呼:“五嫂!

    戴茹音非常識趣地起身,“時間也晚了,我先回去了。”

    才站起來,她男人林遇武也來了,他站在門口問他六妹:“明天下午跟德晟張維還有機場的李二公子確定最終方案,你去嗎?”

    林遇梵問:“上次不是已經確定好了嗎?”

    “機場那棟樓想要最中間的位置,那個位置原本有我們一間商鋪,他們的意思是,另外補多一套商鋪給我們,但中間的位置讓給機場!

    其實都在商業街中心區域,差一點點位置并不重要,如果多一套商鋪,那倒也不吃虧。

    她道:“我就不去了,我這邊沒有太大意見,五哥你看著辦就行!

    林遇武嘿嘿一笑:“我臉皮厚,現在是他們求我,那我肯定讓他們多出一點血,至少要讓他們賠兩套商鋪。”

    林遇梵大方道:“五哥你要是能多要一套商鋪,多要的這一套,就送給我五嫂了!

    戴茹音一聽,驚喜笑問:“真的?送給我呀?”

    林遇梵點頭:“當然是真的!

    “謝謝六妹妹。”戴茹音高興地滿臉是笑,她推了推她男人,“看看,還是六妹疼我!

    林遇武也笑:“我在前方奮斗,你在后方享福。”

    趙之敖這個姑爺在場,戴茹音也不好說自家男人什么,只笑道:“我是沒有六妹妹這么大的本事,我也只能跟在你后頭享福了!

    他們也沒再多打擾,只高高興興下樓去。

    等人散了,桂香讓小丫頭收拾桌面,趙之敖去洗澡。

    他洗完澡出來,林遇梵已經上床,兩人就躺在床上聊天。

    她擔心道:“外面雨下這么大,會影響你們明天執行任務嗎?”

    趙之敖倒希望雨再大一點:“下雨天,周圍都是雨聲,對方的警惕心會沒那么強,而且雨聲還能掩蓋其他聲音,所以,下雨對我們是有利的。”

    林遇梵窩在他懷里,“那就祈禱雨再大一些!

    *

    此時,一座民宅里,港城保密科二組的隊長裴興正跟靈狐通電話。

    靈狐:“這次是特務處布局,我們收網,你們不要再出差錯。”

    裴興道:“處長您放心,這兩個月我們所有的任務都順利完成,沒給您丟面子……”

    靈狐打斷他:“替黨國效力,錯一次,以前的功勞就全沒了,沒有人會記得我們曾經有多少汗馬功勞。你要記住,順利完成當下任務,才是最重要的。”

    裴興心中很是厭惡,卻又不得不恭維:“處長批評的對,屬下會牢牢記在心里!

    靈狐吩咐:“明天晚上,紅沙灣,你們一定要把共.黨在港城的一個重要小組全部剿滅。這次我不要活口,我要尸首。最后按尸首論功行賞!”

    這話成功激起了裴興的殺心:“處長放心,炸藥已經在船上藏好,只要他們敢來劫船,一定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靈狐:“等你的好消息。不要每次都被雄鷹的人壓一頭!

    “明白!

    *

    這個季節天亮的早,林遇梵六點就醒了。

    暫時停了雨,看樣子,今天可能是個大晴天。

    趙之敖站在她身后,看了眼天色:“天氣不影響我們完成任務!

    林遇梵擔心道:“你要親自去嗎?”

    她以前似乎從來沒想過他做這些工作,其實是很危險的。

    自從懷孕,她心態慢慢變了,他跟她,還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一體的。

    她不希望他受半點的傷害。

    趙之敖安慰妻子:“如果需要,我會親自去。”

    就好像上次去殺北平銀行行長,他就是親自去執行任務的。

    “不過這次我在另外一邊的前線,那邊很重要,但沒那么危險。你放心,我趙之敖是要當爸爸的人了,我肯定會比以前更惜命,更注意安全的!

    林遇梵點頭:“等你們凱旋!

    趙之敖已經換好衣服,他上午要照常去上班。

    早飯是夫妻倆在起居室里吃的,快吃完的時候,關姐來了。

    林遇梵把桂香支走:“你們先出去,我們跟關姐商量事情。”

    桂香把伺候的小丫鬟帶下去了。

    等無關緊要的人都離開,關姐才道:“楊柳那邊已經準備好了,光頭李也做好萬全的準備。我這邊中午出發。”

    趙之敖拿起桌上的手帕擦了擦嘴角,“我昨晚想了很久,我們所有人都在前線,萬一需要調動人力物力,怎么辦?所以關姐你不要去紅沙灣了,你就在家里坐鎮后方。”

    關姐想了想,“但是我在前線有任務。”

    趙之敖堅持:“分配下去,紅沙灣的人夠多了,你不去影響不大。但你在這里坐鎮后方,萬一有緊急情況需要處理,你的作用就很大了!

    關姐認為趙之敖說的有道理:“好,那我馬上去安排。”

    吃了早飯,趙之敖如常去上班。

    在辦公室處理事務到二點,趙之敖才帶著炳哥等人坐車從側門離開。

    來到火車站附近一個游樂場的停車場里,趙之敖下車上了一處不顯眼的居民樓。

    這居民樓有六七層,但他們只上了四樓,整個四樓早早就被沈特租下來了。

    趙之敖站在窗簾后面,通過望遠鏡,他能把火車站貨運裝載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

    將近三點,廣州專列抵達火車站。

    他細細數了數,駐港辦安排了二十幾輛貨車進行裝載。

    邊裝載邊運走。

    趙之敖看著這一長溜的貨車,心中不免疑問,他記得駐港辦安排在紅沙灣的貨船裝載量并不大。

    這二十幾輛貨車的物資,那輪船應該裝不下才對。

    他回頭吩咐炳哥:“阿炳,馬上安排人去跟蹤這些貨車。如果有發現不是去紅沙灣的,立刻匯報!

    炳哥應了一聲,出去客廳把任務安排下去。

    一個多小時后,物資轉運車輛已經開出去差不多二十輛,趙之敖在樓上盯著,除了數量對不上外,其他一切如常。

    就在這時,炳哥匆匆回來:“老板,跟蹤的車輛打回電話來,他們發現中間有八輛貨車往東南區去了。”

    八輛貨車去了東南區?

    桌上放著港城地圖,趙之敖細看后發現,港城東南區有兩個碼頭,另外港城機場也在東南方向。

    碼頭還是機場?

    “我們的人有繼續跟蹤嗎?”

    “有繼續。不過要等消息。”

    無論是別的碼頭還是機場,很顯然都不是紅沙灣,那就說明,之前他們獲得的信息,都是特務處特意釋放的!

    他走進里面的房間,把房門關上,打電話到關姐辦公室,把情況告訴關姐。

    關姐瞬間明白過來:“也就是說,我們之前擔心8號是陷阱,實際上7號才是,他們是故意引我們去紅沙灣,想要把我們一網打盡!

    趙之敖:“沒錯。他們預判到了我們不會輕易相信他們說的話,所以故意釋放錯誤信息,引導我們今天去紅沙灣劫船。而且,就算我們今天沒去,明天再去,他們一樣也可以把我們一網打盡。但重要物資,今天就已經通過其他渠道運走了!

    關姐緊張起來:“我有辦法通知楊柳,但是荊棘那邊肯定是來不及了。”

    越是緊張的時候,趙之敖倒是越冷靜,“我想辦法找人通知荊棘。光頭李那邊是分了兩隊人過去的,現在這個點他們肯定已經在指定位置埋伏。我這邊通知光頭李趕緊撤掉‘聲東擊西’去現場擾亂的這一隊人馬,你也通知楊柳去攔截崔原那撥協助劫船的人!

    關姐:“好。你那邊一旦確定了重要物資的方向,盡快告訴我,無論哪個碼頭,我們應該都能馬上趕過去。”

    分工完畢后,各自打電話溝通。

    大概十多分鐘后,炳哥敲門進來:“老板,確定了,八輛貨車全去了機場。”

    機場?!

    這不好辦了。

    碼頭還能劫船,也能劫貨,機場怎么劫?

    難道要劫機?

    趙之敖打電話去給關姐,告訴她重要物資去了機場。

    他說:“我之前聽章艾明提起過,機場那邊有另外一組同志在做策反工作,能不能找他們幫忙?”

    關姐說她馬上溝通。

    五分鐘后,關姐回復電話:“我們的同志能幫忙但有很大難度,他們那邊沒完全準備好。”

    趙之敖聽關姐說完機場那邊的情況,他立刻想起昨晚林遇武跟林遇梵說的話:“你去找我太太,你現在馬上找她幫忙。只要配合地好,這個任務不是不能完成!

    關姐放下電話,立刻去大別墅二樓找林遇梵。

    林遇梵有些懵,“我怎么幫?”

    關姐:“機場管理塔臺的李三公子這個點正在塔臺盯著,有他在,我們的人沒辦法配合工作,我們能不能想個辦法,讓李二公子把他弟弟馬上叫走!

    讓李二公子把他弟弟叫走?

    這有點難。

    林遇梵腦子轉的快,“默然讓李二公子幫忙會被懷疑,我們不如制造一個小小的意外!

    關姐馬上明白:“可以!

    這個點,林遇梵五哥不知道跟李二公子談完事情沒有。

    按道理應該已經談完了。

    不管怎樣,也要試一試。

    之前林遇梵跟周老板在龜背山茶樓談交易的時候,她有記過茶樓的電話號碼。

    她拿起電話簿,快速找到龜背山茶樓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值得慶幸的是,林遇武還在茶樓,但麻煩的是,他們談完事,李二公子在幾分鐘前已經離開了。

    “五哥,你幫個忙……”

    *

    今天董玉山和龍井在紅沙灣那邊看守。

    肖則鵬、鄧寬和王六則在火車站盯場。

    貨物運轉得差不多了,肖則鵬讓王六留在火車站,他和鄧寬先去紅沙灣。

    肖則鵬:“這邊的車留給王六,鄧寬你坐我車吧!

    鄧寬沒拒絕,他本來也要去紅沙灣,見機行事,里應外合的。

    臨走,他跟王六要了一根煙,問:“我剛才處理其他事情去了,今天究竟裝了幾車物資,怎么好像比計劃的要多?”

    王六也不清楚:“十九車吧?我剛才問了負責管理車隊的人,他說十九車!

    鄧寬便沒再說什么,他抬頭,剛好看見遠處山頭上有個風箏飛得很高。

    他往肖則鵬的車輛走去,再次抬頭時,卻發現那風箏突然斷了線,飛走了。

    這是暗號!

    組織讓他撤離!

    鄧寬假裝沒看見,正想往旁邊離開,卻被肖則鵬探出頭來叫。骸班噷捒禳c,就等你了。”

    鄧寬只好往前走,他拉開副駕的車門,坐了上去。

    這個點剛好是下班時間,路上有些堵。

    車輛走的很慢。

    肖則鵬不時看手表,抱怨道:“平時也沒那么多車,今天怎么那么堵!

    司機解釋:“前面好幾輛出租車為了省油,開的慢,過了這段路就好了!

    剛說完,一輛出租車突然撞過來,司機緊急剎車,但還是被撞得拐了一個彎。

    所有人都往前沖去!

    有人磕到頭,有人磕到肩膀。

    “死撲街!冚家鏟!”司機罵罵咧咧下車。

    車頭在冒煙,看起來很危險,肖則鵬和他的副手、還有鄧寬都趕緊下車。

    司機在狂罵肇事者,他們的車頭被撞扁了,這車肯定要大修才能開。

    他們還要趕去紅沙灣,肖則鵬看著前面有不少計程車,有些是空的,他馬上道:“不管了,我們坐出租車去紅沙灣!

    結果一扭頭,發現鄧寬不見了。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肖則鵬站在雨中,罵了句:“他娘的!鄧寬不見了,都給我找!”

    第88章  龍井之死

    忽然下起了大雨。

    黃豆大的雨滴劈頭蓋臉打下來, 眼前一片雨霧朦朧。

    根本看不清遠處。

    肖則鵬沖他副手大喊:“快去給我把鄧寬找出來!

    但這大馬路上,前后都是車,而路兩邊是雜亂的樓房,往哪兒找?

    肖則鵬往前面計程車上找, 有人去后面尋, 剩下一個只能跑去旁邊小巷子里找。

    他們車上就四個人,鄧寬逃走, 剩下三個連方向都分不明白。

    雨霧茫茫, 哪里還能有鄧寬的蹤影。

    而此時, 在紅沙灣附近一處漁船上埋伏的崔原,手里拿著望遠鏡, 他透過漁船上的小窗戶,朝碼頭方向觀察。

    碼頭邊上的大貨船, 正在冒著風雨裝貨。

    下雨天, 風大浪急, 漁船上下顛簸起伏著, 但船上的人都很安靜,沒人說話。

    這船上都是混堂口、刀口上舔血營生的兄弟, 這次劫船,只要成功, 坐館就會給兄弟們分大錢,對于這樣的大茶飯,兄弟們都很積極。

    至于坐館收了誰的錢, 究竟是給共產黨還是國民黨做事, 那就不是他們關心的了。

    身后有人上了船, 崔原回過頭去,是水頭從外面盯梢回來。

    水頭穿著雨衣, 給崔原遞來一個東西:“大哥,剛才有人送來這個。”

    崔原結果一看,是塊巧克力,打開包裝紙,只見巧克力上,用小刀刻了一個很簡單的字。

    看清了,那是“走”字!

    撤?

    用巧克力傳遞信號,是他們約定好的。

    崔原不疑有他,迅速站起來吩咐:“趕緊撤!動作要快!”

    船上所有弟兄懵住了。

    “撤!”水頭喊了一聲。

    隨即,幾分鐘內,堂口成員四散離開,而崔原也快速往另外一條小漁船上竄了過去。

    很快,崔原坐船到了另外一處海灘上岸,他的車就藏在附近的樹林里。

    坐上車,他連雨衣都沒脫,直接開車沖上一條泥巴小路。

    路上,他邊開車,邊抽煙,腦子里還想著事情。

    今天行動失敗。

    他不甘心就此回去。

    現在是七點左右,小車開上大道后,他調了個頭,往市中心開去。

    *

    在紅沙灣守著貨船裝貨的董玉山和龍井,兩人都穿著雨衣,站在雨里,各懷心事。

    沒多久,船務處接打電話的科員跑過來匯報。

    “隊長,肖副主任打電話來,讓留意鄧寬的下落。只要見到人就開槍擊斃!

    董玉山一臉懵逼:“擊斃鄧寬?”

    科員確定:“是的,隊長!

    董玉山并不清楚今天還有其他任務,他猶豫了:“高主任知道這事嗎?”

    科員:“高主任知道。是肖副主任轉達了高主任的命令。”

    董玉山忽然明白過來,鄧寬是內奸?

    他看了眼龍井。

    龍井已經猜到今天的圍剿行動失敗,鄧寬跑了。

    董玉山把配槍的皮套扣子打開,以方便隨時拔槍,他發現自己站在碼頭邊上也不安全,他往船務處走去。

    邊走,董玉山邊回頭吩咐龍井:“我去給高主任打電話確認一下,你在這兒看著。”

    等董玉山打完電話出來,發現龍井也不見了。

    二十分鐘后,龍井把吉普車停在距離駐港辦公樓一百米遠的路口。

    下車后,龍井機警地掃了眼周圍,然后快步往巷子里走了進去。

    王牧尋此時正在窗戶邊吃炒飯,透過窗戶,他看見樓下有個行人行色匆匆拐進了三號巷,那人手里似乎拿著槍。

    雖然只匆匆一撇,王牧尋也認出來了,那人是絡腮胡!

    他現在知道對方名字了,絡腮胡也即是龍井。

    王牧尋放下炒飯,趕緊下樓,他沒跟上去,而是跑到外面的公共電話亭打電話給林遇梵。

    林遇梵此時正在起居室里和關姐在一起,林遇武找人假裝挾持了李二公子,然后成功把李二公子的弟弟從塔臺喊走了。

    但機場那邊目前是什么情況,有沒有成功,她們還不知道。

    聽見電話鈴響,林遇梵趕緊接起電話:“喂……王牧尋……什么?”

    本來聽見是王牧尋,林遇梵以為是出版社的事,結果王牧尋告訴他,剛才龍井拿著槍鬼鬼祟祟沖進了駐港辦大樓后面的三號巷子里,很是詭異。

    林遇梵把情況跟關姐一說,關姐緊張起來。

    為了方便連接信號,監聽設備距離監聽對象不能太遠,所以他們在駐港辦后面租了民房做監聽室。

    關姐:“那么監聽設備是楊柳的命根子,他很可能跑回去拆設備了。”

    林遇梵擔心道:“有辦法通知他嗎?”

    關姐趕緊撥電話過去,可惜電話那頭只有“嘟嘟嘟”的忙音。

    “電話機拆掉了!标P姐心底有不好的預感,“希望楊柳已經離開。”

    她這邊趕過去肯定來不及,她又打給光頭李,讓光頭李派人馬上趕過去支援。

    *

    知道紅沙灣碼頭是國民黨設下的陷阱之后,菜佬第一時間讓人去通知崔原,然后他自己想在特務科趕來之前,回三號巷民房監聽室把設備拆了。

    監聽設備都是進口的,而且非常昂貴,那是他的寶貝。

    小孔本來要跟他一起回去拆設備,菜佬怕人多眼雜,兩個人還更不安全,便不讓他跟著。

    雨下的很大,菜佬渾身濕透回到三號巷的民房,以最快的速度把監控設備還有電話機拆了,放進竹簍里,然后用擋水塑膠布遮得嚴嚴實實。

    等弄好,他剛要站起來,后腦勺上忽然有東西頂過來。

    “不要動!

    菜佬心中一驚,手輕輕握住了衣袖里的匕首。

    龍井持槍頂在菜佬的后腦勺上,問:“怎么就你一個?其他人呢?”

    菜佬裝傻:“好漢饒命,我窮人一個,沒錢的!

    “不要裝傻了,楊柳!你不會以為,荊棘跑了,你也能跑吧?其他幾個人呢?你老實交代,或許我能讓你活命!

    龍井話音剛落,菜佬迅速往邊上一閃,手上的刀,往龍井的脖子上插了過去。

    龍井畢竟年輕,反應速度極快,在刀尖插過來之前,他往后一個下腰,同時舉槍朝菜佬“嘣嘣嘣”亂掃。

    “啊!”

    菜佬一聲悶哼,他腹部中槍了。

    不過他沒有就此倒下,而是抄起客廳的長條凳,往龍井這邊橫掃過來。

    龍井手中的槍被打落在地,菜佬一腳踩在槍上,掄起長條凳狠狠砸向對方的腦袋。

    龍井就地一個打滾,剛躲開,長條凳又砸了過來。

    嘭!

    凳子直接砸在了他的腦門上。

    以此同時,龍井摸出另外一把槍。

    嘣!嘣!

    他朝菜佬腦袋射擊了數槍。

    子彈又快又亂,根本躲閃不急。

    其中一槍打中了菜佬的頸部,他微微一頓,手上的凳子掉在地上,爾后他直挺挺往后倒了下去。

    菜佬在地上抽搐著,沒一會兒就不動了。

    龍井眨著眼睛,甩了甩腦袋,他發現自己的視線模糊了,伸手摸向額頭……

    血!都是血!

    就在這時,大門被踢開。

    崔原走了進來。

    龍井靠在墻上,看著崔原笑了。

    龍井:“救……救我。”

    崔原冷冷盯著龍井,冷叱道:“憑什么救你?憑你出賣我?”

    “不是……”龍井話沒說完,被崔原一槍給斃了。

    外面傳來急切的腳步聲,崔原快速探了探菜佬的血管,已經沒有脈搏。

    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他提起裝著設備的竹籃,從后門跑了出去。

    躲在窗外嚇得臉色鐵青,大氣都不敢出的王牧尋也趕緊溜了。

    肖則鵬帶人跑了過來,只見屋子里一片凌亂。

    龍井死了,倒在血泊里的,還有一個陌生男子。

    離駐港辦事處這么近的地方,肯定是共產黨的監聽室。

    死掉的陌生男子是共產黨無疑,正常推理,現場應該還有第三個人,可能剛剛離開。

    肖則鵬命令:“留兩個人快速搜一遍。其他人跟我去追!

    后面跟進來的王六,看見龍井倒在血泊里,他震驚地愣了一下,隨即快步跑過去,“快快快,先送他去醫院,身體還是暖的,說不定還有救!

    旁邊特務二隊的人冷冰冰地說:“已經沒氣了!

    王六滿臉悵然:“怎么會這樣呢。怎么會這樣呢?”

    *

    紅沙灣貨船上的普通物資已經裝載完畢,正式起航前往臺灣。

    剛剛收到消息,共產黨可能已經發現是陷阱,而提前撤退,不甘心的裴興依然帶隊在貨船上守候著。

    等貨船開出二十海里,也沒看到人來劫船,裴興這才不得不放棄,改乘別的漁船,回到了岸邊。

    到岸后,剛下船,阿喜就跑過來,給他傳了個“噩耗”。

    重要物資轉運失敗。

    共產黨沒劫船,但劫機了!

    準確的說,不是劫機,而是飛行員被策反。

    一個半小時前起飛的三架運載重要物資的飛機,騙過塔臺,沒有飛往臺灣,而是往更北的地方飛去。

    裴興氣得踢了阿喜一腳。

    剛好踢到了阿喜的屁股,阿喜捂著屁股嗷嗷叫。

    裴興罵道:“掃把星!每次看見你都沒好消息!上次白教授你沒看好,這次重要物資又被你弄丟了!”

    阿喜小聲辯解:“裴隊,跟我沒關系啊,我只是……只是負責接電話的……”

    “還頂嘴?!”裴興還想踢他,被小鄭給攔住。

    小鄭:“算了,算了,裴隊……”

    他這姓不好,賠賠賠的,沒個好兆頭。

    裴興又喝了一句:“以后不要叫我裴隊,叫興隊!”

    “是裴……是興隊!”

    裴興腦袋要炸了,他可以想像靈狐罵他時那毫不留情的嘴臉!

    同一時間在大罵的還有駐港辦高主任辦公室里,高主任終于找到機會拍著桌子罵肖則鵬。

    “那么充分的準備,布下天羅地網,結果呢,普通物資是順利從碼頭運走了,但重要物資被劫!這讓我怎么跟上級交待?讓你盯著個鄧寬你也沒盯!一群酒囊飯袋!黨國就是被你們這群廢物給敗了的!

    肖則鵬不敢反駁,他也很失落,路上他就一直在回想,自己是哪里漏了馬腳,讓鄧寬不顧一切逃走。

    董玉山和王六站在后面也是坐立難安。

    特別是王六,被殺的龍井和逃走的鄧寬都是他的好隊友。

    心底一邊是難過,一邊又擔心惹禍上身。

    過了好一會兒,董玉山才說:“雖然死了個龍井,但起碼還是殺掉了一個重要的共產黨,也值了,不算完全沒有戰績。我們比保密科還是強很多的!

    高主任脧了他們一眼:“哼!等著吧?葱埴棔粫熾y我們。不能保密科廢,我們也廢!”

    說著他看向王六:“王六,你有什么感想?”

    突然被點名的王六,嚇得咧嘴一笑,笑著笑著又想哭:“主任,沖擊太大了,我沒想過鄧寬是內奸,沒想到他會殺龍井!

    高主任繼續罵:“一個二個都是瞎子!要不是雄鷹告訴我們誰是內奸,你們到死都不知道!”

    高主任這是把自己也罵了。

    他也是瞎子。

    眾人又是沉默,都不敢吱聲。

    *

    林遇梵起居室里。

    因為楊柳的死,關姐心底很是難受,她擦著眼角,半天沒說話。

    趙之敖站在窗前看向遠處,林遇梵剛在樓下跟她五哥聊完,正推門進來。

    電話鈴聲響起,響了兩聲就停掉了。

    等鈴聲再次響起時,關姐趕緊接了。

    只聊了幾句,等她掛了電話,才道:“三架飛機都成功降落在天津機場。”

    趙之敖松了一口氣,搭上楊柳的性命,終于完成了任務。

    而且崔原還把雄鷹殺了!

    關姐重重嘆氣:“要是崔原能早一步,說不定能救下楊柳?上,晚了一步。都晚了一步。光頭李的人也晚了一步,我們連楊柳的尸首都沒搶回來。”

    趙之敖沒想通:“為什么龍井要一個人去殺楊柳呢?如果他是雄鷹,他可以調派的人很多,他為什么不派其他人去?把自己置身于這樣的危險境地,太不像特務頭頭的做事風格!

    關姐想了想,道:“龍井應該是叫了其他人的,肖則鵬不是馬上就帶人去了嗎?他可能看見楊柳帶了設備準備逃走,不得不出來阻攔!

    趙之敖還是搖了搖頭:“雄鷹這么個連軍統都拿他沒辦法的人,就這么簡單地死了,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還有,光頭李派去救楊柳的人不是崔原,為什么崔原會出現在那里?崔原是荊棘策反的人,一直都是荊棘聯系他,他是不知道楊柳所在監聽室的。”

    關姐也有些不解:“崔原說他是看見龍井拿槍下車,所以才跟過去!

    正說著,電話鈴聲再次響起。

    這次是正常電話鈴響,趙之敖接了,是炳哥打來的。

    好消息:阿炳著人從海路把鄧寬送走了。

    第89章  慶祝

    知道荊棘順利離開, 大家都松了口氣。

    一下子失去荊棘和楊柳兩員大將,他們這個小組接下來的正常運轉,勢必要重新調整。

    關姐本來是想提拔崔原頂替楊柳位置的,此時她有些猶豫。

    她問趙之敖:“剛才聊到崔原, 你是?? 覺得他還要再繼續觀察?”

    趙之敖:“崔原是荊棘發展和負責的,F在荊棘離開了港城, 我們沒辦法確認崔原之前知道我們多少事。這次的任務只是劫船,并沒有涉及龍井的內容。那崔原是怎么知道龍井身份的呢?荊棘有告訴過他?不然該如何解釋, 他無緣無故跟蹤龍井并出現在監聽室?雖然不能確定他到底有沒有問題, 但還是應該謹慎為上。”

    這個時間點, 確實要謹慎,關姐點頭道:“崔原寫了入黨申請書, 那我就以荊棘是他介紹人,暫時沒辦法給他簽字為由, 讓他再等等。”

    趙之敖:“對, 你讓他等等。畢竟崔原是國民黨特務出身, 他這個身份太敏感了。你讓光頭李通知他再等等, 雖然我們急缺人才,但也不應急于一時!

    “好。那接下來, 你說應該讓誰頂替楊柳?”

    趙之敖想了想:“梁月可以,她現在化名錢珍珍, 在醫院做護士,同時還是趙立翔的康復訓練師,等趙立翔回家, 梁月日常會來給他做康復訓練, 到時候她進出我們這兒也很方便。”

    關姐同意:“那就讓梁月頂替楊柳的工作, 楊柳那邊的四個人,以后由梁月負責。崔原那邊由光頭李聯系!

    “就這么定了吧!

    趙之敖坐下后, 又道:“楊柳的尸首我會找人想辦法作為他的親屬去殯儀館領回來火化,警察那邊我會打點好,這里是港城,不是國民黨的地盤,特務處的人也沒辦法阻攔!

    有一個港城富豪做靠山,是他們這個小組最大的資源和幸運。

    關姐感謝道:“幸好有你和遇梵幫忙,沒有你們夫妻倆,這次估計我們會被一鍋端了,也沒辦法完成這么艱巨的任務。對了,林五爺那邊,遇梵你是怎么跟他解釋的?”

    一直沒說話的林遇梵,此時才說:“我沒詳細跟他解釋,就只說是之敖這邊商業競爭上有需要,他找了兩個混混劫持李二公子十多分鐘,警察來之前,那混混就跑了。除了成功把李三公子叫出機場外,沒其他影響!

    “那就好。”

    時間不早了,已經是夜晚十一點多,關姐出去后,林遇梵和趙之敖一起吃了點東西才休息。

    第二天起床他們聽廣播才知道,原來昨晚不止有三架飛機載著重要物資飛往天津。

    總共有十二個被策反的飛行員參加了起義,他們駕駛十二輛飛機,義無反顧分別飛往了天津和北平。

    這在軍政界以及民間都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林遇梵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就是著名的兩航起義。

    上一世的兩航起義發生在12月份,可能因為她的出現,改變了時間軌跡,促使起義提前完成。

    *

    第二天,林遇梵去報社開例會。

    開完例會,王牧尋來辦公室找她。

    “社長……”

    林遇梵在看稿件,她抬起頭:“王牧尋,我正要找你。昨天晚上謝謝你給我電話。”

    王牧尋顯然沒有休息好,他是一臉的疲倦,臉色比以往更為慘白。

    “我不想住在那個地方了,我想搬回紅姐這邊住,上班更方便一些!

    林遇梵看著王牧尋,覺得有點不對勁:“發生什么事了?”

    王牧尋小聲道:“昨晚把我嚇壞了!

    這兵荒馬亂的年代,王牧尋一個大男人看見一個男人拿槍沖進小巷,不至于有這么大的沖擊。

    除非他看見了更為可怕的場面。

    林遇梵大概猜到了,她輕聲問:“你跟過去了?”

    “跟過去了,看他們殺人像砍豆腐似的,嚇死我了。我沒想到絡腮胡會死,他上一世就算落魄了,也活得好好的……”王牧尋忽然發現自己說漏了嘴,他馬上補鍋,“就是在我夢里,他活得好好的,誰想到這次……他前腳剛把一個對手殺了,后腳沖進來一個人,他還想求對方救他,結果人家直接拔槍嘣嘣把他殺了!

    原來王牧尋看到了楊柳和龍井被殺的全過程。

    林遇梵不禁問:“你躲在哪里看的?”

    王牧尋:“我就躲在窗戶外。昨晚我給你打完電話,就想著偷偷去看看,結果我還沒到,就聽見屋子里有槍聲,我趕緊沖過去,看見絡腮胡把一個中年男人殺了,他自己也被打的一臉血。后面來的那個應該是他的仇家,他指責絡腮胡背叛了他,不由分說就把絡腮胡給斃了!

    仇家?

    林遇梵微微蹙眉:“殺龍井那個人指責龍井背叛他了?他們是怎么說的?”

    王牧尋認真回想:“絡腮胡求后面進來的男人救他,而進來那人反問‘憑什么救你?憑你出賣我?’然后一槍就把絡腮胡給嘣了!

    后面進來把龍井殺掉的人應該是崔原。

    龍井出賣了崔原?什么時候?在哪里?

    林遇梵趕緊把王牧尋看見的情形打電話告訴了趙之敖,趙之敖派人送來一張崔原的照片,王牧尋確認就是他殺的絡腮胡。

    得到這個信息之后,趙之敖和關姐更不可能輕易相信崔原,但為了不引起他的懷疑,還是照常給他安排工作。

    *

    趙景秀考上了港城大學法學專業,9月份就要去上學。

    雖然趙之敖背后出了力,但也要她基本文化課過關才能被錄取,所以也算是憑借自己努力考上的。

    今天剛好趙立翔出院回家,趙家花園便張羅著這天自家人熱鬧熱鬧。

    林遇梵起床把昨天寫好的稿子交給鐵龍,讓他到外面以掛號信的方式郵寄出去。

    這是她用顧平岸的筆名給《風華》寫的長篇小說《北平故事》,已經連載兩期,目前還挺受歡迎。

    閑來無事,她躺在貴妃榻上看一本英文的育嬰書籍。

    收音機廣播正常開著,播完戲曲后在播新聞。

    廣播里正播放長沙和福州解放的消息。

    解放的腳步距離港城越來越近,電臺主播也不再像從前那般淡定。

    雖然這邊的新聞媒體日常炮轟國民黨,怒罵蔣某人,但主要也是恨其無能、怒其不爭。

    受西方資本控制和影響極大的媒體總體大方向依然是,共產黨是洪水猛獸,解放就是共產,這讓所有的有產者都沒有安全感。

    更有人擔心,解放軍會不會在解放南邊的時候,趁機把港城收回去。

    英國政府最近從別處調來大量的軍艦和軍隊,駐扎在珠江口外海和深圳河沿岸。

    一旁整理柜子的桂香,擔心道:“到時候這邊會不會打起來?”

    誰都不想打仗,槍炮不長眼,萬一落在自己頭上呢?

    林遇梵安慰她:“不會的,這邊打不起來。就算打起來也不用擔心,解放軍不殺老百姓!

    見自家小姐那么淡定,桂香也放心下來:“也是,畢竟跟小日本不同,我們中國人自己的軍隊,起碼不會狂轟濫炸,不會殺平民老百姓!

    正聊著,趙景秀上來找林遇梵。

    考上大學之后,趙景秀輕松下來,整個人胖了一小圈,她站在門口滿臉的笑容:“大嫂,打麻將嗎?”

    好幾天沒打麻將的林遇梵略微手癢,“有誰?”

    “還是你們四個,我買馬!壁w景秀可聰明,她每次打麻將必輸,后來干脆選擇買馬,還可能贏點小錢。

    林遇梵放下書,讓桂香拿著錢袋子,下樓打麻將。

    在棋牌室,林遇梵和她五嫂以及兩個姨太太打麻將,趙景秀買馬。

    第一輪,大家拿牌之后,趙景秀摸了最后一個牌,她買的馬是戴茹音。

    她默不作聲地仍然坐在林遇梵身后。

    陳丹丹問趙景秀:“你母親呢?怎么不見她?”

    趙景秀:“跟大伯母還有康年表哥一起到醫院接二哥去了。”

    耿冬萍感嘆:“二少爺瘦了好多,回來該好好補一補!

    陳丹丹說話比較直接:“我看很難補回來,他被那個姓季的女人害成這樣,心理負擔肯定很重,心寬才能體胖,有心理負擔,很難不瘦的!

    林遇梵沒有評價,她看五嫂打了個幺雞,便放下兩張牌來:“碰!

    隨即打出一個“五條”。

    “五條?五條我要!我胡了!”戴茹音笑著放下牌來。

    趙景秀高興跳起來:“哇,那我也贏了。我買的是五奶奶贏!快給錢!”

    陳丹丹看了眼,對于要出兩分錢略有些不高興,她道:“林五奶奶你的牌那么好,你可以打清一色,怎么就胡個小雞胡呢?”

    戴茹音是個知足常樂的人,“雞胡雖小,起碼贏錢了呀。清一色我不一定能胡得上的!

    大家給戴茹音和趙景秀錢,耿冬萍恭維道:“林五奶奶你這海城話說得可真嗲,真好聽。”

    “哎喲!甭犚娍滟潱魅阋舨缓靡馑剂,“我們說話帶口音也是沒辦法!

    “帶口音好聽。太太說話也軟,但太太的國語比較正!惫⒍家幌屡牧藘蓚人的馬屁。

    被拍了馬屁的林遇梵笑而不語。

    戴茹音替她道:“遇梵的母親是老北京人。她國語肯定是最標準的!

    大家邊打麻將邊聊天,戴茹音是開了個好頭,可惜后面卻一直輸錢。

    林遇武前一陣跟德晟地產和港城機場的談判中要了兩個鋪位的賠償,其中一個鋪位林遇梵送給戴茹音了,她現在心情好得很。

    有這么體貼又大方的小姑子罩著,她輸了錢也沒關系,依然笑呵呵的。

    差不多中午,趙立翔回來了,跟著他一起回來的還有梁月。

    梁月作為康復師,以后基本上每天都會過來給趙立翔做康復訓練

    為了方便輪椅出入,大別墅的臺階進行了改造。

    關姐撥了兩個男幫傭專門伺候趙立翔的起居生活。

    大家都擠在門口迎接,趙立翔掉了三四十斤的肉,瘦得前胸貼后背的。

    他知道自己丟人,也很是窘迫,坐在輪椅上只低著頭不說話。

    林遇梵跟梁月相視一笑,她歡迎道:“錢姑娘,以后要拜托你。”

    梁月笑著回道:“趙太太你客氣,這是應該的,是我的工作。”

    王君瑤真心感謝梁月,“幸好有錢姑娘幫忙,不然我們家立翔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坐起來!

    她還給梁月準備了一份厚禮,一定要梁月收下。

    桂香眼尖又耳聽八方,等午飯后人群散去,回過頭,她就悄聲告訴林遇梵:“我聽蕙蘭手下的小丫頭說,大太太很喜歡那個錢護士,二少爺也愿意聽那個錢護士的話,大家私底下偷偷討論,都說,這個錢護士說不定會成為新的二少奶奶。”

    林遇梵午休剛起床,她照了照鏡子,聽桂香傳來的這些話,有些無語:“以后不要再亂傳。錢姑娘是我們花錢請來的專業護士,不是二少爺的保姆,不要懷了人家姑娘的名聲。”

    桂香“哦”了一聲,隨即又道:“萬一呢?”

    為了改變命運,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例子還少嗎?

    林遇梵:“你沒聽懂我剛才說的話?”

    “懂了!惫鹣阈χx擇閉嘴。

    林遇梵睡醒后沒看見趙之敖,不免問:“之敖呢?他出去了?”

    桂香:“姑爺在書房呢!

    林遇梵出門去書房找趙之敖,剛好關姐也來找他。

    最近各方都沒有動靜,他們對死去的龍井是不是雄鷹存疑,對崔原是否真心投誠也存疑,沒新任務的情況下就是——敵不動,我不動。

    一切都在暗中觀察中進行。

    關姐告訴趙之敖:“梁月的代號定下來了,叫紫荊。”

    地下黨有代號是為了避免萬一他們說話被人竊聽,會對地下黨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脅。

    趙之敖點頭:“紫荊……知道了。”

    關姐:“還有個好消息,定下來了,10月1日在北平舉行開國典禮,可能明后天外面就會有公開報道。”

    這是大喜事!

    之前已經有“中華人民共和國”籌備的各種新聞,今天總算是確定下來。

    新中國馬上要來了,趙之敖略微有些激動,他高興道:“晚上我們高低要喝一杯!

    林遇梵忽然發現,新中國的成立,雖然自己沒改變什么,但無論如何她也是貢獻了一分力的,她笑道:“正好,今天晚上慶祝景秀考上大學,家里準備了酒!

    可以光明正大地舉杯慶祝!

    趙之敖忽然問關姐:“接下來,組織上要怎么安排耿冬萍和陳丹丹?”

    關姐:“我已經請示了,問要不要送她們去北平,等組織的回復!

    第90章  不想離開

    臥室里, 林遇梵躺在貴妃軟塌上,趙之敖拿著指甲剪給她剪腳指甲。

    趙之敖跟她詳談耿冬萍和陳丹丹的身份。

    耿冬萍是臥底黨員白庚的填房,陳丹丹則是愛國商人梁兮文的女兒。

    梁兮文和白庚共同起事遭國民黨逮捕后殺害,陳丹丹耿冬萍被組織秘密送到港城避難。

    因梁兮文曾經有恩于趙之敖, 趙之敖便接下了照顧她們的重任。

    林遇梵好奇:“她們知道彼此的身份嗎?”

    趙之敖道:“耿冬萍和陳丹丹互相之間是知道的, 因為當時她們一起被解救,一起被送來我這里。章艾明清楚知道她們的身份, 但她們不知道章艾明是黨員, 她們以為章艾明也跟她們一樣, 只是愛國人士的家屬!

    外面有腳步聲,應該是桂香。

    他們沒再說這個話題。

    桂香進來, 看見姑爺給自家小姐絞指甲,她忍著笑意當做沒看見。

    兩天后, 組織傳來消息, 關姐第一時間把好消息轉告了耿冬萍和陳丹丹。

    關姐:“組織希望能夠把你們接到北平去照顧, 當然, 前提還是以你們自己的意愿為重。”

    聽說要去北平長住,陳丹丹猶豫了。

    她是南方人, 從來沒去過北邊,她怕不習慣。

    耿冬萍也舍不得離開港城, 但這里畢竟不是自己的家,長期留在趙家花園叨擾別人,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她輕聲問關姐:“什么時候出發?”

    關姐道:“如果你們能確定下來, 我這邊安排好, 最快下周就能出發!

    下周?

    太快了。

    耿冬萍點了點頭, “也好。”

    快刀斬亂麻。

    陳丹丹懷里抱著章艾明養的白貓,她道:“太突然了。先容我們想想吧。”

    關姐:“好, 你們有什么顧慮盡管跟我說!

    “我沒在北方呆過,在那邊人生地不熟,一個親人都沒有……”陳丹丹自幼生活優渥,她沒吃過苦,她怕去了北平,生活不習慣,氣候不習慣,自己都不知道該怎么生存。

    耿冬萍勸她:“但是丹丹,留在這里,也不是長久的辦法。之敖有自己的家庭,我們長期住在趙家花園,對他們影響也不好。”

    陳丹丹嘟囔了一句:“還能有什么影響?我們不過是太太的牌搭子罷了。”

    可她們終究占了趙之敖姨太太的身份。

    耿冬萍沒有明言,只道:“難道讓趙家養我們一輩子呀?”

    “我不是這個意思!标惖さぜ钡醚蹨I流下來,“我知道總有一天要離開,但我不想去北方。我……我一個資本家的千金小姐,你讓我去解放區,能做什么呀?我什么都不會!

    耿冬萍:“或許能有新生活呢?”

    關姐理解她們的彷徨無措和茫然,她安慰道:“你們什么都不會也沒關系的,解放區有各種婦女學校,你們去了可以學一門技術,組織上會給你們安排合適的工作,讓你們能夠有一份工資,以后也能有所依傍!

    陳丹丹對去北平很排斥:“我想等南邊解放了,回老家去。我不想去北平。”

    耿冬萍也點了點頭:“對啊,能不能等南邊解放了,讓我們回老家呢?”

    老家雖然也沒親人了,起碼環境是熟悉的。

    關姐沒再勸說,她道:“我去跟組織匯報一下情況,應該問題不大的。不過南邊什么時候解放也還不確定。你們要再等等!

    耿冬萍一直有留意新聞,“按照現在的速度,我感覺應該快了!

    等關姐出去,陳丹丹摸著白貓軟軟的長毛,不舍道:“貓都可以留下來,可惜……我們卻不能!

    “往前看吧,回到老家,我們可以相依為命。”

    耿冬萍看著窗外綠意盎然的樹林和草地,輕輕嘆了一聲。

    *

    起居室里,林遇梵在跟彭太太通電話。

    她們捐建的木屋村明禮學院日前順利竣工,開學之前,要舉行落成典禮。

    彭太太問林遇梵去不去?

    林遇梵懷孕的月份大了,她不太想再去參加外面人多的活動,“我就不去了,我五哥會代我去。”

    彭太太:“也是,這個時候,你應該在家安心養胎。等典禮結束后,我和羅太太再來找你,剛好我們把明禮學院的賬目軋一下,可能還需要我們自己再補一點錢!

    林遇梵答應了一聲,“羅太太跟我提過,缺的費用不算多,我們三個包了吧!

    彭太太沒她們有錢,主要是林遇梵和羅太太兩人包圓。

    掛了電話,有人敲門。

    是耿冬萍和陳丹丹,她們各自抱著一個木匣子進來。

    “太太……”

    林遇梵忙讓她們過來坐:“怎么了?這是!

    說著她使眼色讓桂香出去。

    耿冬萍和陳丹丹把木匣都放茶幾上。

    耿冬萍打開自己的木匣蓋子,里面放著一卷卷的美金、港幣還有存折。

    耿冬萍笑道:“太太,這幾年托賴,全靠你們照顧,我們住在這里吃穿用度什么都不缺,家里每個月還給零花錢。這些都是這幾年我存下來的,我們之前就想好了,以后這些錢還是要還給你們!

    陳丹丹也打開自己的木匣,略微愧疚得道:“我花錢比較大手大腳,存的沒有她多,你們不要介意!

    林遇梵怎么可能收下,她也不在乎這點錢。

    她把木匣子往回推:“既然是給你們的,哪里還有往回收的道理。你們快拿回去!

    耿冬萍道:“我們回去也花不了這些錢的。我看新聞上說,解放區那邊有統一的錢幣……”

    林遇梵建議:“你們可以兌換成金條帶回去,金條在哪里都可以用,還可以防身。”

    耿冬萍實話道:“我們留了些金條防身的,足夠了。帶太多錢回去,反而不安全!

    陳丹丹滿臉愁云:“聽說解放區連漂亮衣服都不讓穿,頭發也不讓燙,只吃飯哪里需要多少錢。”

    耿冬萍也道:“是啊,我們老家也沒親人,不需要救濟誰,確實花不了多少錢!

    林遇梵其實知道國內解放后會比較困難,兩個女人就這么回去,確實是要熬苦日子。

    她原本以為她們會很高興回去,現在聽她們的語氣和神色,很明顯她們是不舍得離開這里的。

    林遇梵不免動了惻隱之心。

    “你們考慮清楚了,也不是只有回去一條路可以走的。”

    耿冬萍和陳丹丹眼神微微亮了,她們互相看了一眼,似乎看到了些許的希望。

    陳丹丹問:“太太你是什么意思?”

    林遇梵不可能留她們在這個家繼續這么蹉跎下去,她道:“港城有很多獨立自主的職業女性,就像我們出版社,有帶娃的寡婦、有離婚女編輯、還有丈夫殘疾她自己撐起一片天的大姐……她們依靠自己的雙手,在港城生活地都很好。你們回去老家也是依靠自己,如果你們想留下,在港城立足肯定比在老家容易。而且離我們近,我們還可以互相照顧。”

    是啊,女人也可以依靠自己的雙手,自己養活自己。

    耿冬萍和陳丹丹都心動了。

    她們識字,有文化,出去找工作,也未嘗不可。

    林遇梵繼續:“當然,前提條件是,你們留在這里沒有人身安全上的問題。”

    陳丹丹:“安全上是沒問題的。當初辦我父親案子那些人基本上都死光了。在港城我姓陳,沒人知道我原本姓梁。”

    “是啊,安全倒還好!惫⒍紦鷳n道:“那怎么跟大家交待呢?畢竟在大家眼里,我們是之敖的姨太太!

    這倒不難。

    林遇梵:“你們忽然離開,我們也要找理由跟大家解釋,你們為什么離開,為什么會消失!

    陳丹丹忽然激動道:“那就對外宣布,我們離婚了!”

    耿冬萍小聲提醒:“我們連納妾文書都沒有,怎么離?”

    她們連離婚的資格都沒有。

    陳丹丹有些尷尬地應了聲:“也是。”

    林遇梵:“其實只要你們不是忽然消失,我們根本不需要對外界多解釋,只要跟家里這些人能解釋清楚就行!

    耿冬萍連連點頭:“有道理。我們還有時間,這段時間我們好好想想,究竟是回去,還是留下來。如果留下來,怎么解釋?以后怎么生存?都要考慮清楚的。”

    陳丹丹比剛進來時,臉色和緩了好多,她道:“我們再好好想想。”

    林遇梵手再次輕輕拍了拍兩個木匣子:“你們拿回去!

    耿冬萍和陳丹丹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木匣。

    既然林遇梵不收,她們只能去交給關姐。

    出去之前,耿冬萍道:“9月開始,不要再給我們零花錢了。就算你們給了,我們也不會收的。”

    林遇梵沒勉強,她笑著送她們出門:“回頭我跟關姐說!

    *

    駐港辦大樓里。

    上次任務失敗之后,肖則鵬雖然沒被降職,但負責的事少了。

    他現在只負責特務一隊的工作,董玉山依然負責特務二隊。

    王六則戰戰兢兢,不敢再冒頭做任何事,生怕領導突然注意到他,一腳把他踩死。

    這天在會議室里開會,高主任那陰晴不定的,帶著白色傷疤的臉,掃了眼眾人。

    “最近的工作依然是盯緊物資的轉運。我們也不知道,共產黨會不會突然又殺出來,把物資劫走。另外,殺龍井的人一定要找出來。鄧寬還有他的同伙,一個都不能放過!”

    大家都積極地答應了一聲。

    高主任看向王六,大聲喝了一句:“王六!”

    王六應激似的,趕緊坐直了,“主任……”

    高主任問他:“鄧寬有沒有聯系過你?”

    王六連忙搖頭撇清關系:“沒!沒有啊!他怎么可能聯系我呢。其實我跟他關系本來就很一般。他們的人連龍井都殺,下一個說不定就輪到我了。”

    高主任白他一眼:“如果他聯系你,你要第一時間匯報,不然,最后的結果就可能是,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明白了嗎?”

    王六搗蒜似的點頭:“屬下明白!

    散會后,王六從辦公室出來,他和他的跟班小武站在樓梯間抽煙。

    小武想哄他開心:“六哥,別這么不高興。事已至此,也沒其他辦法了。你要往好的方向想,山中無老虎,猴子當大王!你以后肯定能往上爬!

    王六瞪向小武:“你說誰是猴子?”

    小武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他嘿嘿一笑:“比喻!比喻!”

    王六抽著煙,不想說話。

    掃地大叔裝了一桶辦公室垃圾,從走廊提到了樓梯間。

    小武跟他打招呼:“譚叔,一隊辦公室有誰在?”

    譚叔憨厚笑著搖頭:“我沒留意!

    等譚叔下樓去,王六才問小武:“你想干嘛?”

    “想溜出去買點東西,但我又怕那個馬屁精跟肖副主任告狀!

    小武口中的馬屁精就是之前一直被鄧寬壓著的柴榮輝。

    王六仗義得揮揮手:“去吧,去吧,有事我幫你頂著。”

    “謝謝六哥。還是六哥你最疼我!卑褵燁^踩滅,小武三步并兩步往樓下跑去。

    王六渾渾噩噩在辦公室整理了一下午資料,下班后,自己一個人去宿舍附近的大排檔點了一份炒粉。

    晚餐高峰期,大排檔里煙火繚繞,人來人往。

    王六吃完炒粉,又點了一盤炒田螺,一瓶啤酒,自斟自飲,好不寂寞。

    以前有崔原,有鄧寬,有龍井,還有其他的隊友。

    但現在,崔原離開,鄧寬失蹤,龍井死了,其他隊友跟他關系漸漸疏遠,工作和生活越來越沒勁,越來越看不到希望。

    “哎!”有人拍了一下他左邊肩膀。

    王六嚇得趕緊扭頭去看,左邊并沒有人。

    再回過頭來,卻發現崔原就坐在他右邊桌旁。

    好久沒見崔原,王六略微有些激動:“大哥!你嚇死我了!

    “想什么呢?我遠遠叫你,你也沒聽見!贝拊f著,讓伙計另外拿個酒杯過來。

    王六給崔原抽了一對筷子,“我能想什么,F在我是孤家寡人,高主任又老盯著我,肖則鵬不喜歡我,這份工作,越來越沒意思了。大哥,要不我出去跟你混算了。你們堂口還要人嗎?”

    王六打量著崔原,大背頭油光水亮的,手上戴著大金戒指,脖子上是大金項鏈,看著就很氣派。

    崔原勸他:“出來混更難,我是沒辦法,回不去了。你不一樣。你在里面起碼有一份正式的工作,老了是有退休金的。多少人擠破頭想要有份這樣的工作。你別灰心,干的不高興,就去做點高興的事!

    王六知道崔原口中所說高興的事是什么。

    他給崔原滿上酒,感嘆道:“沒錢,我現在對女人都沒興趣了。自從上次跟你一起出去,我就再也沒有找個女人。沒勁。”

    兩人碰了一杯,有老熟人一起說話,王六心里舒坦了很多。

    聊了一會兒,崔原忽然問:“鄧寬有消息嗎?”

    王六謹慎地看了眼周圍:“沒消息。我懷疑他已經離開港城了!

    崔原:“如果他來找你,你記得偷偷告訴我!

    “好。沒問題。”王六想了想,“他要是沒走,他肯定找你也不會來找我的,F在我們立場不同了!

    “別想那么多,喝酒!

    王六悶了口酒:“大哥,晚上住我們宿舍吧?今天晚上不醉不歸。”

    崔原搖頭:“不行,我等會兒還有事,賠你喝兩杯我就得離開。”

    此時,加班的高主任從洗手間出來,回到了辦公室。

    他拿起公文袋剛想要離開,卻發現公文袋的夾縫里,多了一張紙條。

    展開一看,上面寫著:晚九點在家等電話。

    署名是一只鷹的素描頭像。

    雄鷹要跟他通電話!

    高主任又緊張又有些激動地抬眼看向墻上的壁鐘,已經差不多八點半。

    他得趕緊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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