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染自知沒有選擇的余地,沉默答應。
眼前的建筑看不出是作何功能,唯一可以確認的一點。
這里不是做那種事的旅館。
謝天謝地。
這個地方有些高,要上一處十多級的臺階才能到大門的位置,大門關著,門外卻站著兩個侍者模樣的人。
顯然不是一般人能輕易造訪的去處。
“上去吧。”
攔在她腰間的手緊了緊,云染忽然很有種生活中碰到電器泄露出微小電流的感覺。
不致命,但那酥麻感實在叫人難以忽視。
被電器電了,她會立馬離開危險源。
姜暮聲卻不是她想遠離就能遠離的。
“怎么?”
姜暮聲見她不抬腳,出聲詢問。
云染當然不可能跟他將自己方才的心里話,隨口扯道:“姜先生,您的腿……不要緊么?”
她特地換上了擔憂的神情。
“不打緊,這幾級階梯不會使我受累。”
云染點頭。
兩人就這樣相攜而上,云染見姜暮聲又沒有使用那柄金手杖,心里便明白了。
姜暮聲左腿那點毛病并不影響日常生活。
終于走上最高那級臺階,兩位侍者笑著躬身,“姜先生,您來了,請進。”
說著一人拉開一扇門,耀眼的光便從門內逸散出來,亮閃閃的,叫她想到白天時忽然仰頭,被陽光刺到眼睛的經歷。
同光一起傳出來的還有她覺得耳熟但不知曉名字的交響樂,在學校時,路過唱詩班的人演奏時總能聽到一些,那些家境好的男孩子女孩子因無聊或真有音樂愛好而聚在一起,互相亮亮嗓子,不唱也能混在里面,總能交到一些朋友。
這也算是一種交際方式。
“會跳舞嗎?”姜暮聲問她。
云染猶豫了片刻,還是搖頭。
“沒跳過,只看過別人跳。”
在家里還模仿過踮腳轉圈,但家里沒有舞伴。
“今晚要跳舞嗎?”
“也不是非要跳。”
兩人同時抬腳跨過高高的門檻。
“港督辦的舞會,來的都是些香港上層社會的人。”
姜暮聲似乎這時才想起來向她介紹今晚這是什么場景。
云染心想,姜暮聲出現的場合必定也是不尋常的。
“好多英國人。”云染驚嘆。
“港督就是英國人,交際圈子大半是中等以上的英國人,而中國人需要地位更高才會被邀請。”
話落,一個熟面孔朝他們走來。
“我就曉得你一定會帶云小姐來。”
鄭杭一手里端著一杯半透明的液體,他喝得有些醉了。
云染琢磨著“一定”二字。
鄭杭一帶著酒氣朝她靠過來,用一種神秘兮兮的語氣說道:“云小姐是不知道,暮聲他每次來參加這種舞會身邊都沒有舞伴,臨場也總有自告奮勇給他作舞伴的女性,但暮聲通通不接受,出了名的‘潔身自好’,你好好享用。”
這話云染沒法回應,只尷尬笑笑。
姜暮聲奪過鄭杭一手里的酒杯,“你今晚的舞伴呢?”
“今晚我也沒有舞伴,我看你跳,這么多年還沒見過你跳舞,我還要錄下來。”
“你在這里不要動,我去找人借個相機來。”
鄭杭一走開了,從背影看,身形都有些踉蹌。
“姜先生,港督請您過去。”
一個穿燕尾服、梳著中分油頭的人過來請姜暮聲,視線卻不住地落在云染身上,想打量又不敢太明顯,眼神飄忽來飄忽去,欲蓋彌彰。
云染仰頭用視線詢問自己是否要跟著過去,一個金發藍眼睛的女孩子打斷了他們。
“暮聲,我爸爸有急事要你過去,你的舞伴就交給我招呼吧。”
暮聲。叫得很親熱,看來是姜暮聲的朋友。
云染望著這位突然出現的英倫小姐,安靜等待姜暮聲的指示。
先等來的是位英倫小姐的自我介紹。
“塞西亞.伯德,你可以叫我塞西亞。”
口吻有些高高在上,顯然是不太看得上她,但礙著姜暮聲的面子,還是遲疑地朝她伸出了手。
“港督的千金。”姜暮聲提醒。
難怪。
云染唇角揚起微笑,禮貌握住塞西亞的手。
“您好,我是……暮聲的女友。”
云染微頓了一下,心里卻越發地有底氣。
進門前姜暮聲自己說的,做他一夜女友。
如今看來是演戲,恰巧是她最擅長的,那么她演。
無論如何,演戲總比陪姜暮聲睡覺來得好。
她不卑不亢介紹完那句后,港督千金塞西亞的驕傲神情仿若脆弱的瓷器,很輕易地就碎了。
姜暮聲看了她一眼,轉身去見港督去了。
留下云染獨自一人面對塞西亞。
云染明顯感受到塞西亞握著她手傳遞過來的敵視和憤怒,但塞西亞面上還是笑著,親親熱熱地拉著她去了一處都是自己朋友的地方,期間不忘扭頭去看幾眼姜暮聲,臉上擠出甜美的笑。
仿佛在說:“看,我將你的女友照顧得很好。”
被一群外國女孩子圍住時,云染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種預感在幾分鐘后應驗了。
一個看起來只10歲出頭,活蹦亂跳的女孩子把一杯酒倒在了雪雨妹妹讓她穿的白色洋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