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你大爺的怎么斷電了!不是讓你們好好檢查么!”不知哪個工作人員的怒罵聲響起, 接著在黑暗中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白檀忽然回想起他的小鈴鐺還在休息室,突然這么一出她該嚇壞了。
白檀立馬調轉方向,摸著墻壁穿過漆黑長廊,期間不知撞到了多少人。
“小鈴鐺!”他推開休息室大門, 在一片嘈雜聲中胡亂摸索著。
但卻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工作人員摔了三個跟頭后終于摸去了電機房, 啟動臨時發電機, 燈光齊齊亮起。
但那張沙發上哪里還見小鈴鐺的身影,只剩一只倒扣在沙發上的ipad還在播放動畫片。
“小鈴鐺呢?”白檀趴地上循著沙發底看過去,一無所獲。
“不知道啊,剛才停電了屋里特別黑,又很亂,我們沒聽到小孩的動靜啊。”那幾個藝人助理懊悔道。
白檀把整個休息室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小鈴鐺,他趕緊撥打小鈴鐺的電話手表, 但只是響, 卻無人接聽。
白檀知道小鈴鐺是很聽話的孩子,告訴她不能亂跑她絕對不會跑。
也有可能突然停電她太害怕了, 慌不擇路跑出休息室想去找媽媽。
白檀剛要出去找, 就見晚會總導演帶著藝人和工作人員風風火火跑過來:
“剛才斷電導致前廳幾位藝人摔傷,你們這邊沒事吧, 有人需要叫救護車么。”
白檀立馬拉住導演,雙眼都渙散了:
“導演我女兒不見了, 她可能是太害怕所以跑出去了,能不能麻煩您找人幫我找找小鈴鐺,她應該不會跑太遠。”
聽聞此言, 導演還沒回應, 霍泱從人群中出來,拉住白檀的手:
“你先別著急, 我帶人去二樓找,你和導演在一樓找。”
白檀望著霍泱,眼底含著淚,點點頭。
救護車、消防車和警車的鳴笛聲在會場外交相呼應,受傷的藝人們被抬走,警察和消防在著重檢查斷電原因,生怕引起火災。
白檀則和一群人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找,仔細到連垃圾桶也要翻一翻。
“小鈴鐺別害怕,媽媽來了,你在哪呢?”白檀渾身都在抖,也顧不得別人會不會覺得他自稱媽媽而感到奇怪。
一樓沒有,白檀打算去會場外的花園里找。
剛跑到門口,倏然,腳底踩到什么硬邦邦的東西。
他移開腳尖一看,是一條鉆石項鏈。
很眼熟。
對了,是那位女藝人送給小鈴鐺戴的項鏈。
大批人馬匆匆趕來,負責看監控的說沒看到小孩,霍泱也說找遍二樓沒看見小鈴鐺。
白檀捏著鉆石項鏈,對問詢趕來的警察道:
“這條項鏈之前戴在我女兒脖子上的。”
警察接過項鏈仔細端詳一番,眉頭漸漸蹙起:
“項鏈是人為扯斷的,如果是三歲小孩應該沒這么大力氣,我懷疑她可能被人帶走了,掙扎過程中被人弄斷了項鏈。”
轟隆一聲——
白檀身后的世界坍塌成一片廢墟。
“聯系各部門,通知交警隊密切注意過路車輛中有無三歲小女孩。”警察按下對講機。
隨后他問白檀:“我們現在懷疑是有人趁亂綁架,已經安排警員封鎖大門,調查今晚所有來賓,但不能確定綁架原因,你平時有和什么人結仇么。”
白檀腦子很亂,滿腦子都是小鈴鐺的哭聲。
他搖搖頭,自己也不知道搖頭是因為已經聽不清警察的詢問還是想表示沒和任何人結仇過。
他只能哭著憑借本能說:
“求求你一定要找到小鈴鐺,要是她出任何意外我也活不下去了。”
“白檀。”霍泱忽然叫了他一聲。
白檀怔怔望向他,眼中一片水光模糊。
霍泱不顧周圍那么多人還在看熱鬧,雙手捧過白檀的臉,就像小鈴鐺每次安慰他那樣,語氣中是安慰又像是一種警示:
“你擔心小鈴鐺很正常,但你害怕,小鈴鐺比你更害怕,冷靜下來,我們不能先亂了陣腳,這樣誰去救小鈴鐺呢。斷電才過去二十分鐘,綁匪應該不會走太遠,好好想想最近有沒有和人結怨,這樣警方才能幫你分析綁匪動向。”
白檀強迫自己做了個深呼吸,努力平復著心情。
剛才得知小鈴鐺有可能被綁架,一瞬間想到了死,可在霍泱的安慰下,那顆幾乎要死掉的心才稍稍從絕望邊緣撤回了一步。
是啊,小鈴鐺更害怕,如果他這個做媽媽的都不能冷靜,誰能去救他的女兒呢。
白檀試著拋棄雜念認真思忖,良久,搖搖頭:
“我沒想到和誰結怨,沒有利益關系,小鈴鐺更不可能了。”
剛才因為斷電,所有的監控都停掉了,警方也只能從附近路口排查有無可疑車輛。
就在這時,一聲短信提示響徹闃寂長廊。
白檀立馬拿出手機。
一個本市的陌生號碼給他發了條消息:
【你女兒在城西路第三個下水道里面,去見她吧。跑快點。】
一瞬間,警鈴大作,警方立馬聯系局里要求增派人手,順便喊上消防和救護車。
警車的鳴笛聲沖破了堵塞的中秋大軍車隊,白檀坐在警車里一遍一遍祈禱著,希望小鈴鐺平安無事,只要她沒事,要自己做什么都行。
城西路是貪官們用以斂財的濫觴地,短短百米破路拆了修修了拆,七年過去還是這副破爛模樣,到處是碎石頭爛磚塊。
白檀下了車跟著警察往里跑,找到了第三個下水道。
“井蓋周圍泥土有松動,看來是剛被人打開又蓋上了,小孩應該在里面。”警察揮揮手,示意消防員下去查看情況。
白檀也想下去,但他知道他不能給救援隊添麻煩,于是雙眼緊緊望著那黑漆漆的下水道口,不停做著吞咽,吞咽到喉嚨發澀,再也咽不下去。
漫長的十分鐘過去了,下去的消防員鉆上來,剛冒個頭就焦急大喊:
“快點找拆彈專家過來!小孩身上綁了自制炸.彈!”
一瞬間,在場所有人的雙目都渙散了。
警方趕緊動身通知隊員盡快疏散周圍人群。
白檀沖過去,扒著下水道口往里望:
“小鈴鐺,媽媽來了,你怎么樣啊?有沒有受傷?”
消防員爬上來,道:
“小孩看樣子是昏迷過去了,我們現在不敢隨便動她,因為不知道炸.彈類型不能貿然行動。”
白檀只覺得心都碎了,蹲下身子就要往下水道里鉆。
被霍泱拽出來:
“冷靜一點,別擔心,小鈴鐺會沒事的,我們在這邊耐心等拆彈專家過來,他們都很有經驗,會保證小鈴鐺的安全。”
“你讓我怎么耐心等……”
“哭就有用么?”霍泱的聲音陡然太高。
盡管他聲音還是那樣鏗鏘有力,卻掩飾不住眼底的斑駁水漬。
白檀捂著嘴,再次看向那黑漆漆的下水道口。
三分鐘后,拆彈專家緊急趕來,吊上牽引繩下了下水道。
白檀不停做著深呼吸,視線不敢從下水道口移開半秒鐘。
不多會兒,拆彈專家上來了:
“不行不行,小孩被放在一處L形管道里,那里面太窄了我鉆不進去!”
眾人一聽,忙換了個個子瘦小的消防員下去。
可那消防員很快也上來了:“我也進不去,就只有紙簍子這么大點的地方,小孩怎么叫也不醒。”
警察都無語了:
“能不能找個瘦點的拆彈專家過來!!!”
“來不及了!”消防員一聲怒吼,“炸.彈顯示時間只剩十分鐘!”
白檀本以為自己聽到這個消息會絕望大哭,但并沒有。
他反而很冷靜地告訴自己,他不能倒下,事在人為總有辦法。
“讓我下去吧。”白檀道,“我瘦,我應該能鉆進去。”
“不行,我們必須要保證民眾安全。”警察一口否決。
“還有更好的辦法么,就算現在讓消防拆了管道,十分鐘之內能解決么。”白檀從消防手里接過安全繩索往身上套。
而這一次,霍泱沒有再勸他冷靜。
反而一起跟著套上安全繩索:
“我陪你。”
“不用。”
“我們是一家人,生死都要在一起。”
白檀套繩索的手頓了頓。但他沒時間繼續想些有的沒的,最后留下一句“注意安全”,便下了井。
拆彈專家換好防爆服也跟著下去。
下水道里伸手不見五指,陣陣惡臭飄過來。
白檀淌過濃稠的垃圾臟水,找到了那處L形管道。
他舉著手電照過去,看見了小鈴鐺,靠在管道拐角處低著頭,雙手被綁住,胸前還掛著只藍色的袋子,里面傳來計時器的滴答聲。
白檀做了個深呼吸,隨后使勁吸緊肚子,將身體緊縮起來,往管道里鉆。
他固然瘦,可只有紙簍粗細的管道對他一個成年人來說還是很吃力。
狹窄的洞口幾乎要將他的骨頭都擠出來。
但現在他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只有一個念頭,朝著那具小小的身體使勁爬。
他終于爬到了小鈴鐺身邊,連呼吸都變得很困難。
“小鈴鐺不要怕,媽媽來了。”他想摸一摸女兒的臉,卻發現渾身被擠壓著,雙臂被捆綁在胸前,只能堪堪伸出手。
小鈴鐺還在昏迷,小臉臟兮兮的。
白檀看了眼她胸前的炸.彈,距離爆炸只剩八分鐘。
“我能碰到她了,我現在應該怎么做。”白檀回過頭朝著管道外喊道。
拆彈專家道:“你現在看到幾根線。”
“四根,紅黃藍綠。”
“好,白先生,我現在告訴你,我看不到炸.彈實體,無法知道它引燃裝置是怎么控制的,剪掉任何一根線停止計時也只是影視劇里的藝術虛構,而我們能做的就是把炸.彈從小孩身上移走,盡快選擇安全地方爆破。”
白檀翕了翕眼:
“好,那我該怎么做。”
下水道里逼仄的空氣幾乎快要讓所有人窒息。
而小鈴鐺身上的炸.彈,計時還在不斷跳動。
“你聽我說,引燃裝置的原理是利用空氣的氣壓和高溫擦出火花點燃炸.藥,炸.彈在小孩身上沒有爆炸是因為井下氣壓低,保證了水平平衡,沒有明火的情況下,你盡量保持這個高度和平衡,慢慢剪下捆綁在炸.彈上的繩子,水平移動出來交給我。”
白檀喉結滑動著,低低道了句“好”。
他握著剪子的手顫抖得厲害,渾身已經被汗水浸透。
時間還剩下五分半。
如果失手,他不知道防爆服有多大用處,但小鈴鐺沒有防爆服,她就再也見不到媽媽了。
白檀不停做著深呼吸,咬住手電筒,慢慢將剪刀伸過去。
炸.彈是用牛皮筋麻繩綁在小鈴鐺身上的,白檀使出渾身力氣把一只手從身下擠出來,抬著炸.彈底端,另一只手握著剪刀剪開其中一截麻繩。
一根、兩根、三根……
計時器的聲音越來越響,炸.彈上的數字也從“5”跳到了“3”。
終于,全部麻繩被剪斷,白檀雙手捧著炸.彈使勁往外拱,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雙手,盡量保持平衡。
終于鉆出了管道,霍泱上前幫忙一起托著炸.彈,小心翼翼交給拆彈專家。
后面的消防員通過傳遞的方式將炸.彈遞給守在井口的警察。
一聲“臥倒”,炸.彈被丟了出去。
“嘀——”計時器停止了。
眾人在地上趴了許久,卻并沒等到預想中的爆炸。
警察隊長按兵不動,過了十幾分鐘,發覺并沒有事,這才起身把拆彈專家拉上來。
白檀也重新鉆進管道里把小鈴鐺抱出來送上救護車。
拆彈專家疑惑的對著炸.彈仔細研究一番,最后得出結論:
“這是個玩具,里面沒有炸藥,是空的。”
眾人:……?
夜晚九點,醫院里。
醫生給小鈴鐺掛了吊瓶,對白檀道:
“您放心吧,我們檢查過,小朋友身體并無大礙,只是吸入了一些醫用乙.醚所以暫時昏迷,等她醒來后我們會再為她做個詳細檢查。”
白檀高高懸在半空的心終于穩穩落下。
他望著病床上的小鈴鐺,釋然地松了口氣。
剛才警察在這里給他做了筆錄,并且告知,炸.彈是玩具,而給他發短信告知小鈴鐺位置的那個號碼查過后發現是個八十歲老頭,而且他人還在養老院,應該是有人偷了或撿了他的手機拿了他的卡用來偽裝身份。
看來罪犯有很強的反偵查能力,是個老手。
具體情況警方還要回去繼續調查。
可白檀到現在也沒想起來自己和什么人結怨,要用這種方式恐嚇他。
不過,小鈴鐺沒事就好。
“媽咪……”倏然,病床上傳來嘶啞的小聲兒。
白檀立馬湊過去,握著小鈴鐺的手:
“媽媽在這呢,小鈴鐺哪里不舒服么。”
小鈴鐺睜開眼睛,看起來還是有點昏昏沉沉的。
她搖搖頭,又睡了過去。
白檀本想問問小鈴鐺是什么人綁架她,但看到女兒這副模樣,只希望她能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又是陽光明媚的一天。
霍泱從外面進來,放下剛買的粥,對白檀道:
“吃點東西,小鈴鐺沒事了,你可以放心了。”
白檀點點頭,但也實在是沒什么胃口,拿過粥吃了兩口便放下了。
霍泱在他身邊坐下,給小鈴鐺掖好被子,輕撫過她蒼白的小臉,輕聲道:
“小鈴鐺好好睡一覺,不用怕,爸爸媽媽都在這呢。”
白檀的手指猛地一顫。
他想起了下井前霍泱對他說的:
“我們是一家人,無論生死都要在一起。”
“那個……”白檀絞弄著手指,垂著眼睛不敢看他,“讓小鈴鐺好好睡一覺吧,我們出去不要打擾她。”
霍泱點點頭,起身跟著白檀出了病房。
倆人坐在醫院門口便利店外的小桌上,白檀買了幾瓶啤酒。
霍泱看著那些啤酒,笑笑:
“你都沒怎么吃東西,不餓么,還是說什么時候成了酒鬼,靠酒就能填飽肚子。”
白檀低著頭,良久,低低道:
“我們來玩個游戲。”
霍泱依然是笑:
“好,怎么玩。”
白檀抓過一瓶啤酒,道:
“游戲就是真心話,輪流提問,不想回答就得喝酒。”
霍泱眉尾一揚,身體向后倚去。
他并不覺得白檀剛和小鈴鐺經過生死之戰后還有心情玩無聊的游戲。
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白檀握緊酒瓶,腦子里冒出他不久前從大師那里求得靈簽。
以及大師的解讀:所謂中簽,是指是非都在一念之間,往前邁一步還是退一步全憑內心,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白檀猶豫了很久,實在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切入點,于是把酒瓶推給霍泱:
“你先問吧。”
霍泱望著他復雜的表情,輕笑一聲:
“好。”
白檀本以為霍泱要問小鈴鐺是不是他的親生女兒,白檀有沒有在英國和別的男人鬼混。
答案已經提前想好,但霍泱卻道:
“當初是怎么決定要把小鈴鐺生下來。”
這個問題,白檀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生下小鈴鐺的原因,似乎總也和霍泱逃脫不了干系,不是沒想過打掉,卻憑借那件漂洋過海的大衣,堅定了信念。
于是拿過酒瓶灌了一大口,嗆的他直咳嗽。
霍泱坐直身子,壓低聲音:
“如果你不回答,我可以繼續發問。”
白檀翕了眼,點點頭。
霍泱又道:
“在得知自己懷上小鈴鐺的時候,是不是很害怕。”
白檀心說當然害怕,未婚先孕放到女孩子身上都很恐懼,何況他一個大男人。
但他沒辦法坦承,畢竟是自己沒苦硬吃,不聽人解釋跑掉了,吃苦受罪也得自己挨著,沒資格和人哭訴。
白檀再次拿起酒瓶,又是一大口。
霍泱抽出紙巾擦了擦他嘴角流下的酒水,語氣淡淡:
“那我可以繼續提問了?”
白檀暈乎乎的點點頭。
他能喝,但這次實在喝得太猛,兩口下去半瓶子沒了,現在有點上頭。
“這三年來,有沒有想過我,哪怕一次。”霍泱問道。
白檀絕望地閉上了眼。
又是不知如何作答的問題,他好像也沒有資格向苦主說什么想念。
白檀再次抄起酒瓶。
下一秒,一只大手按住他。
抬頭,醉眼朦朧中,看到霍泱深深斂起的眉宇,接著聽他道:
“不能再逃避了。想過,還是沒想過。”
白檀的手指不斷收攏,他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逃了,剩下的就是認命。
良久,他輕輕點了點頭,聲音喑啞:
“想過。”
霍泱黑沉沉的眼眸深深凝望著他,路燈下,泛起星星點點的昏黃光點。
“好了,輪到你問了。”霍泱抬手掩了嘴唇,將那抹笑意藏匿在手指間。
夜風很涼,白檀剛才出了一身汗,現在被風一吹,只覺得頭皮都冰涼發麻。
但既然選擇往前走一步,就沒有臨陣退縮的理由了。
“如果……”他聲音晦澀著開了口,“有個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聽到你和別人對臺詞,并且誤將那些臺詞當成你的內心想法,最后也沒有找你求證真偽,這樣……沒有給你任何信任,懷揣著對你的憤怒和誤解離開了。”
白檀抬起頭,長睫蔭掩著淡淡的瞳孔。
“你還會原諒他么。”
霍泱眉尾一揚,沒等說話,卻被白檀按住手:
“不許喝酒。”
霍泱看著他低下的頭,笑道:
“當然不會。”
白檀的心瞬間跌入谷底。
是吧,將心比心,換做他的話不沖上去罵這人一頓都是好的了。
自私、愚蠢的人不配得到別人的原諒。
白檀緩緩垂下手。
結束了,該付錢離開了。
在他將要起身的剎那,卻聽夜風送來了挾帶溫柔的一聲:
“但如果那個人是你,就算了。”
白檀的身體起了一半,就這樣搞笑地停頓在半道。
霍泱抬起頭,望著漫天星光,嘴角是淺淺笑意:
“你那時已經有了小寶寶,對一個男生來說這個消息無異于天塌下來,能把自己的事情思考清楚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剩下的,該是別人自己來主動解決。”
他看向白檀,笑容加深了些:
“你說對不對。”
白檀怔怔望著霍泱,夜色遮掩了他泛紅的眼尾和鼻尖。
酒精在喉嚨里發酵,令他無法再說出一個字。
霍泱抽出幾張紙幣放在桌子上,拉過還在發呆的白檀將他背起來:
“我看你好像有點喝醉了,要跟我一起去酒店休息么。”
白檀靠在他背上,深深將腦袋埋進他頸間。
秋天的夜晚充斥著寒意,但霍泱卻感受到頸間落下的滾燙。
他背著白檀,手輕輕拍了拍白檀的屁股:
“別哭了,會皸臉。”
耳邊傳來徐徐不止的哽咽聲,霍泱輕嘆一聲。
不管白檀是那個面面俱到的助理,還是事無巨細的孩子媽,可在他這里依然是那個長不大的小朋友。不會控制情緒,遇事就逃跑,憑借一己之力把事情搞得一團糟。
不過。
“我說過吧,我真的很喜歡小朋友。”霍泱笑道。
就像三年前他在游樂園對白檀說得那樣,這么多年初心未變,并且可以保證,這份喜歡會一如既往直至永恒。
第52章 第 52 章
霍泱背著白檀到了就近酒店。
開完房間, 兩個前臺小姐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那是霍泱沒錯吧。”
“哇哦!本人真的好帥!但他背的是誰。”
“他的助理啊,你不知道么,聽說停職三年后又回來了,據說是跑去結婚了。”
“哇塞, 霍泱也太好了吧, 還費這力把助理背過來。”
霍泱把白檀背進房間, 小心翼翼放床上,起身去衛生間給他打水擦臉。
剛走一步,衣擺被人拽住了。
一回頭,就見白檀抬頭望著他,淡色的眼眸中蒙了一層水汽。
他一個字也沒說,但所有的情緒和想說的話都融進了這雙蒙著水汽的眼睛中。
“我去找熱毛巾給你敷眼睛,不然明天被小鈴鐺看到她又要擔心了。”霍泱解釋道。
白檀搖搖頭, 手指順著他的衣擺一路向上, 抓住了他的手往床上拽。
霍泱沒拒絕,乖乖躺床上, 把白檀攬過來, 親親他的額頭:
“怎么,有話要和我說么。說吧。”
白檀閉上眼睛, 輕嗅著霍泱身上熟悉的氣息。
“你真的不怪我么,要不還是怪我吧, 不然我心里過意不去。”
霍泱輕笑一聲,坐起身子:
“好啊,作為懲罰, 捏腰捶腿端茶送水是應該的吧。”
白檀立馬下床, 跪坐在霍泱腳邊,還順便吹捧一下自己:
“我為了小鈴鐺學過小兒推拿, 我手藝很好的。”
他摸上霍泱的膝蓋,仰頭望著霍泱,眼神中有幾分討好的意思。
下一秒,他的身體卻忽然懸空。
霍泱把他抱起來放在腿上,雙腿曲起將白檀抬高。
而霍泱,也仰起頭,手指輕撫過白檀眼尾,將眼中那些討好之意拂走。
“可是現在,我只想知道你帶著肚子里的小鈴鐺跑掉后,都經歷過什么。有沒有好好吃飯,那邊的人對你怎么樣。”
白檀移開視線,總結這漫長的三年時光,結論一針見血:
“都是自討苦吃罷了。”
霍泱慫了下肩,似乎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有點無語。
他抱緊白檀,臉頰深深埋進他的胸懷。
熟悉的小米蘭花香,是他最為鐘愛的味道。
“不要再妄自菲薄,不是你的錯。那時候你一定也很害怕,況且懷孕的人會變得敏感,情緒也很難好好控制,又聽到那樣的臺詞,不跑我才覺得奇怪。”
白檀搖搖頭:“是我沒給你最基本的信任……”
“信任的前提也是對方能給予你充足的安全感。”霍泱做了個深呼吸,“我們那時候才認識不過幾個月,我拍戲又忙,很少時間陪你,沒能給你安全感,你會跑掉也是情理之中。”
白檀又想哭了。
明明都是他的錯,到頭來還要苦主反過來安慰他并自我反省。
“我以后,會和你好好溝通。”白檀道。
“沒關系,就算不想說,我也會嘗試著理解你的想法。”霍泱輕吻過他的嘴唇,“無論怎么都好,我不能再失去你第二次。”
一聲長嘆后,是一句“我會瘋掉的”。
在白檀離開后,霍泱終于明白了為何他能聞到白檀身上別人聞不到的小米蘭花香。
人的身體會一直分泌信息素,也就是費洛蒙,它并非鼻子就能聞到,而是通過鼻梁上的犁狀物,同時,犁狀物具有篩選功能,只有感興趣的費洛蒙才能嗅出來。
換句話說,這是由個人體內基因選擇是否能感知到對方的費洛蒙。
是他的基因選擇了白檀,所以無論白檀做過什么人神共憤的事,只要他還是他,自己注定還是會情不自禁靠近白檀。
三年的時間,世間萬物都多多少少發生了變化。
唯一不變的只有霍泱朋友圈的簽名:
A vision of forever.
永恒就是永恒,少一分一秒都不算。
當晚,霍泱順理成章將白檀撲倒,一桿進洞前猶豫了一下,隨后從床頭柜里取出一盒套套。
“你不是不喜歡戴么。”白檀推開他的手,迷蒙著問道。
霍泱將套套放到白檀嘴里要他咬住封閉一端。
“現在看來是不行了。”霍泱吻過白檀汗津津的額頭,笑道,“再懷了怎么辦。”
白檀:……!
*
翌日。
白檀醒來后第一件事就是趕到醫院看望他的小鈴鐺。
霍泱還要去劇組,只能待一會兒就走,順便告訴白檀,要他這幾天好好陪著小鈴鐺,自己也好好休息一下。
小鈴鐺早就醒了,護士姐姐正在給她檢查身體。
“媽咪!”小鈴鐺一見到白檀就往床下爬,不顧護士正在給她做檢查。
“小鈴鐺!”白檀抱起小孩放在床上,一通狂親,然后把她交給護士。
“孩子沒什么大礙了,不過可能會有點受驚,這幾天家長也要密切注意觀察孩子的舉動,有問題及時聯系醫生。”護士叮囑道。
白檀對護士道謝過后自己也上了床,把小鈴鐺抱在懷里。
小鈴鐺趴在他懷里,在他臉上密密麻麻親過,任何一個角落都不放過,親的白檀一臉口水。
中午,警局那邊來了人。
嚴肅的帽子叔叔舉著毛絨玩具,笨拙地哄著小鈴鐺,順便詢問:
“小朋友,你還記得昨晚把你帶走那個人長什么樣子么?”
小鈴鐺搖搖頭,小手忽然捂住自己的嘴,隨后道:
“昨晚就是這樣后,小鈴鐺就睡著惹,屋子里還黑黑,小鈴鐺沒有看清壞壞的模樣。”
小鈴鐺越說越委屈,干脆一頭扎進媽媽懷里抽泣起來。
白檀輕拍著小鈴鐺的后背安慰著,問警察:
“可是后來不是證實那枚炸.彈是玩具,但就算有人搞惡作劇,對一個三歲小朋友這樣做未免也太沒有人性了。”
警察沉思片刻,道:
“我之前接手過類似案件,主要原因還是受害人與他人結怨,雖然受害人的孩子并沒有遭到實質性的傷害,但這并不排除是一種恐嚇手段。”
“能神不知鬼不覺進入會場切斷電源,又能在那么多人面前公然把小孩綁走,并且最后順利逃脫監控范圍,一定是老手,或者說職業罪犯,而這種人往往都是受人指使。”
“所以你最好還是再想想是否與人結怨,這樣我們也能以此追查可疑人物的轉賬記錄,看他是否給罪犯轉過錢。”
白檀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他脾氣挺好的,被人撞了下踩了腳也不會在意,唯一和他有過過節的就是蕭綰,但時至今日,蕭綰疼她的小侄女還來不及,況且她還要忙著照顧媽媽,也不可能做這種事。
非要繼續追究,也只剩那個他在英國停車場罵過的種族歧視主義者。
漂洋過海就為恐嚇他,所得利益都不夠他買張機票的。
“不過小朋友沒事就好,這幾天我會安排警員在您家附近盯梢,您自己也要多加小心,有條件最好是先離開那邊另找住所。”警察道,“根據以往經驗來看,罪犯或許不會只恐嚇這一次,而且看樣子他對于您的家庭住址和行蹤都一清二楚。”
白檀心頭涌上不安,下意識抱緊小鈴鐺。
“好,我會多加注意,謝謝您了。”
警察剛走,蕭綰風風火火跑進來了。
一看到小鈴鐺,雙手揉著小孩的臉頰,委屈道:
“我們可憐的小鈴鐺,不怕不怕,姑姑在呢,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小鈴鐺搖搖頭,擺出笑容:
“姑姑,小鈴鐺沒事的,小鈴鐺很堅強。”
“你怎么知道小鈴鐺的事。”白檀瞇起眼睛,打量著蕭綰。
“都上熱搜了,雖然打了碼,但小鈴鐺太好認了。而且昨晚去了中秋之夜的藝人都紛紛發微博譴責罪犯呢。我給你打電話不通,就挨著病房找。”
白檀松了口氣:
“警方說這是一起恐嚇案件,懷疑我和別人結了仇,但我不是那種惹事的性子,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和誰結過仇。”
蕭綰撫摸小鈴鐺的手頓了頓。
她慢慢坐下,表情有點尷尬:
“其實你不找別人麻煩也會有人看你不順眼。”
白檀:“你有什么頭緒?”
蕭綰點點頭,湊近一點壓低聲音:
“你還記得那個叫楊越阡的藝人吧,當時我在網上公布你那段造假音頻,就是他讓我這么做的,說會幫我做新文營銷。”
白檀驟然抬眼。
楊越阡?自己的罪過他么?
這么一算,還真是得罪了他。
從他那里搶了男人,就已經是十惡不赦的死罪。
但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和霍泱的事呢,是霍泱說的?
不不不,不能懷疑霍泱,最好問個清楚。
白檀將這件事告知了警方,警方說會向檢察院申請調查令去查楊越阡的轉賬記錄,但沒那么快,也得等個兩三天。
問到白檀和他結仇的原因,白檀支支吾吾又尷尬:
“我……我搶了他男人……”
帽子叔叔:…………
也算是……重要線索吧。
晚上。
中秋假期結束,白檀不放心小鈴鐺的身體,又和于老師請了兩天假。
霍泱那邊拍完戲就立刻來了醫院。
小鈴鐺一見到霍泱,小小的身體緊緊縮成一團,拽著白檀的衣角往他身后躲。
白檀看見霍泱眼底幾分失落,尷尬笑笑。
忽然又道:
“我這些日子能不能搬到你那住,帶著小鈴鐺。”
霍泱沒開口,小鈴鐺先不樂意了:
“媽咪,我不想去這個叔叔家里住……我們去厲叔叔那里吧。”
白檀隨手捂住小鈴鐺的嘴巴,笑得更尷尬了。
霍泱笑笑,道:
“也不用這段時間了,我在城東有別的房子,記者也不知道那里,我們帶著小鈴鐺一起搬過去。”
“媽咪……為什么……”小孩說的都要哭了。
白檀知道,事已至此也沒有再瞞著小鈴鐺的必要了。
雖然她可能會傷心,但她終歸是霍泱的親閨女,早晚要認祖歸宗。
白檀抱著小鈴鐺和她認真解釋道:
“現在有壞壞盯上了我們,我們不能再在原來地方住了,而且……這個叔叔……他就是小鈴鐺的爸爸,你不是一直想要爸爸么。”
小鈴鐺震驚數秒后,連連搖頭:
“媽咪不是的,厲叔叔才是我爸爸,媽咪你不能因為我是小朋友就撒謊騙我~”
這次,她是真的掉金豆豆了。
女兒哭著排斥她的生父,更是在白檀本就愧疚的心上又多割了一刀。
“對不起……”白檀小聲對霍泱道歉,“是我太慣著她了。”
霍泱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別想太多,俯身拿過床頭的毛絨玩具,對小鈴鐺晃了晃,笑得極為溫柔:
“小鈴鐺,媽媽是擔心你的安全才想暫時離開去別的地方住,我保證,我不會過去打擾你,你什么時候想我了再叫我過去,好不好?”
小鈴鐺將小臉埋在白檀懷里,看也不看他,不情愿地“嗯”了一聲。
隨后又道:
“可不可以把姨姨還有頭頭屁屁和Angle也接過去呀。”
霍泱:“你這么多親戚?”
白檀忍不住笑道:
“不是親戚,是你之前買給她的三只小貓還有月嫂阿姨。”
霍泱鼻間輕笑一聲,摸摸小鈴鐺的頭發:
“當然可以,小鈴鐺說了算。”
*
當晚,白檀帶小鈴鐺回家收拾東西。
東西太多,今晚是搬不成了。
但霍泱怕他們害怕,就在樓下車里將就一晚。
白檀和小鈴鐺商量讓霍泱上來睡,但小鈴鐺有點不愿意:
“媽咪,可是!可是……這是我們的家……”
白檀看出來了,小孩這種執拗勁兒也隨她爹。他讓霍泱回家睡,還說了周圍有警察暗中盯梢,可霍泱借口也很多:
“多個人多份力量。”
“我腿長我跑得比警察快。”
直到收拾完東西,白檀帶小鈴鐺洗了澡把她哄睡后,所有門窗全部反鎖,還開了沒用過的報警器后才抱著被子不放心地下了樓。
鉆進霍泱車里,他急匆匆捧著霍泱的臉和他短暫地接吻,然后道:
“辛苦你了,我不能離開太久,小鈴鐺自己在家不安全。你放心,你的事我會和小鈴鐺好好談談,她比較認生,在英國時第一次見厲總也別扭了好久才接受,她的話你也別放在心上。”
霍泱像摸小孩一樣摸摸白檀的頭發:
“知道了,你上去吧,不用擔心我。”
白檀給他蓋好被子,繼續親親:
“今晚降溫,你蓋好被子,有事給我電話,我上去了,記得想我。”
霍泱望著白檀匆匆離去的背影,良久笑著搖搖頭。
真好,這樣他就有兩個小朋友了。
……
白檀剛打開家門,就聽到了細微的啜泣聲。
他趕緊跑到臥室查看情況,見小鈴鐺還處于半夢半醒中,小臉哭得通紅。
三只小貓圍在她身邊走來走去,時不時用鼻子碰碰她的小臉,像是安慰。
白檀忙抱起小鈴鐺哄著:
“小鈴鐺怎么哭了,不哭不哭哦,媽媽在這呢。”
小鈴鐺趴在白檀肩頭,似乎還未完全清醒,啜泣著,斷斷續續嘶啞著說道:
“夢到……壞壞,把小鈴鐺抓走惹……”
“壞壞很快就會被警察叔叔抓起來的,小鈴鐺不要怕,那只是夢,現在只有媽媽在你身邊對不對?”白檀嘴上這樣語氣輕松地安慰著小鈴鐺,實則心如刀絞。
他都不敢細想那時候的小鈴鐺該多害怕。
且后來聽警察說,囚.禁小鈴鐺的那條L型管道普通成年人很難鉆進去,除非也像白檀這么瘦,所以很大概率是罪犯用腳把小鈴鐺踢進去的,能踢到那個位置,大概分析出罪犯身高有一米八左右。
白檀抱緊小鈴鐺“噢噢噢”地哄著,緩慢晃動著身體,帶她來到窗邊,指著外面的月亮:
“你看,月亮婆婆也在呢,她說‘小鈴鐺呀小鈴鐺,你不要怕,月亮婆婆會一直跟著你保護你的’。”
小鈴鐺還沒完全從噩夢中清醒過來,現在也沒心情看月亮婆婆,只趴在白檀,鼻子里發出哼哼唧唧的細小哭聲。
白檀忽然聽到收到了短信提示,便一手抱著孩子一手去查看短信。
是霍泱發來的:
【我在窗口看到你們了,小鈴鐺怎么哭了?】
白檀皺著眉頭回復:
【她做噩夢了。不過這個窗戶這么清楚么,趕明我就貼上防窺膜。】
霍泱回復:
【要我上去么。】
白檀知道,初見時霍泱并沒給小鈴鐺留下好印象,導致后面小鈴鐺一直對他頗有成見,如果現在再叫他上來,小鈴鐺會更害怕吧。
可說到底,霍泱才是小鈴鐺的親爸,況且這幾天降溫,他在車子里睡一晚要是凍感冒怎么辦。
思前想后,白檀回復道:
【上來睡吧,不過可能得麻煩你睡客廳。】
霍泱回了句“我過會兒就上去”,之后很細心的等到小鈴鐺有了些困意,哼唧聲沒那么頻繁后,才給白檀發消息讓他開門,連敲門都不敢。
霍泱盡量放慢步伐進了屋,用氣音詢問白檀:
“小鈴鐺怎么樣了。”
“我哄她睡下了,你也早點睡吧。”白檀幫霍泱脫下大衣外套,打算找個衣架給他掛好。
話音剛落,臥室里傳來一聲響亮的啼哭,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媽咪”。
白檀抬腿往臥室沖,霍泱緊隨其后,可半道又停了下來。
最后默默佇立在客廳,從一個不容易發現他的角度朝著臥室望過去。
白檀進了臥室,隨手將霍泱的大衣往床上一放,抱起小鈴鐺哄著。
他都快要哭了。
“媽咪……小鈴鐺害怕。”小孩哽咽著,小手和小腳丫都使出了吃奶的勁兒緊緊抓著白檀的衣服。
“不怕不怕,媽媽陪著我們小鈴鐺呢。”
白檀輕聲安慰著,可小鈴鐺的哭泣依然停不下來。
他余光一掃,瞥見了床上霍泱的大衣。
思忖片刻后,他拿起大衣輕輕裹住小鈴鐺,連衣帶人一并抱進懷中。
神奇的事發生了。
剛才還抽噎不停的小鈴鐺將半張小臉埋進霍泱的大衣后,不知是感受到了什么,哭聲漸漸平穩,原本急促得呼吸也慢了下來。
到最后結束在一聲“嗯哼”中,她緩緩翕了眼,睡著了。
白檀笑了笑。都說血緣是很神奇的東西,是霍泱衣服上的氣息給了她安全感么。
小家伙和她媽一模一樣,任何時候只要感受到霍泱的氣息存在,心情就會慢慢平復下來。
白檀用霍泱的大衣裹著小鈴鐺輕輕擱置在床上,給她蓋好小毯子后關了燈,只留一盞小夜燈。
出了臥室,見霍泱還站在原地,像尊雕塑,目光穿過空氣深深凝望著已經熟睡的小女孩。
白檀拉過他的手在沙發上坐下,小聲道:
“你看,小鈴鐺還是很喜歡爸爸的,我怎么哄都沒用,但她感受到爸爸衣服上的氣息后就平靜下來了。”
霍泱笑笑,但笑容中依然是幾分落寞。
白檀身體也隨著放松了些,輕輕靠在霍泱肩頭:
“對不起,小鈴鐺這么排斥你也是我的錯。”
霍泱抬手捏住他的鼻子,聲音柔和:
“再說對不起我真的要生氣了。沒關系,小朋友是這樣的,你也別太逼她,慢慢來。”
白檀疲憊地翕了眼,聲音虛浮著飄向半空:
“好,明天我帶她去見見心理醫生。這個小孩嘴上總說沒事沒事,也不知道隨誰嘴巴那么硬。”
“隨她媽媽。”霍泱道。
“才不是,我嘴巴才不硬。”白檀直起身子矢口否認。
霍泱輕笑一聲,咬了下白檀的嘴唇:
“真的不硬呢,看來是我錯怪你了。”
白檀:“再硬也沒你的小兄弟硬。”
“別撩撥我,同為男人你應該清楚,小兄弟很難受大腦控制。”
*
翌日。
白檀醒來后第一時間看向身旁的小鈴鐺。
小孩還在睡,并且像只樹袋熊一樣緊緊抱著霍泱的大衣。
白檀雖然還困著,但想早點起來給霍泱準備早餐。
只是到了客廳一看,他不知什么時候離開了。
霍泱是考慮到小鈴鐺隨時會醒,怕她看到他后心情又不美麗了,于是在天還沒亮時悄悄離開家門去了車上。
白檀望著空蕩蕩的客廳,心頭涌上苦澀。
自己真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啊。
……
上午,白檀帶小鈴鐺去看了心理醫生,在專家的努力下小鈴鐺的情緒稍微好了點,但時不時還是會陷入沉思,看著沒以前那么開朗了。
從昨晚開始,她就抱著霍泱的大衣不松手,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給她一點安全感。
“小鈴鐺。”白檀在心中組織好語言又排練過無數遍之后,終于打算認真和小鈴鐺談一談。
小鈴鐺的視線從窗外移回來,抱著霍泱的大衣一聲不吭鉆進白檀懷里。
“你為什么一直抱著這件衣服呢。”白檀循循善誘,找到一個合適的切入點。
小鈴鐺看了眼手中的大衣,搖搖頭。她也不知道為什么。
“你知道么,媽媽在生你之前有段時間心情也很糟糕,但是抱著你爸爸的衣服后就會感覺心情好了很多。”
小鈴鐺疑惑地看了眼大衣,不解地問道:
“這是厲叔叔的衣服咩?”
白檀嘆了口氣,提醒自己要有耐心:
“這是你爸爸的衣服呀,就是那位霍叔叔……呃是說霍……就是你爸爸啦,那個你可能暫時不是很喜歡的那位叔叔。”
小鈴鐺皺起小眉毛,把懷里大衣往外推了推:
“那我不要惹……他老是欺負媽咪,小鈴鐺不喜歡他。”
白檀實在有些哭笑不得,卻也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
“其實當初都是媽媽的錯,誤會了他才帶著你跑去英國,都沒和他說一聲再見就這樣突然消失了。而這些年他一直在尋找媽媽,即便最后事情真相大白他也沒有責怪媽媽,但他會生氣是肯定的呀,如果媽媽誤會了小鈴鐺還不肯聽你解釋,認定你就是個撒謊精,你會不會生氣。”
小鈴鐺垂下濃黑的睫毛,很認真地思考了這個問題。
半晌,得出結論:
“會生氣,但是只會生這么一小點點時間的氣。”
小鈴鐺說著,伸出小手,食指和大拇指緊緊捏在一起像是比了個“OK”。
白檀親了親小鈴鐺那小包子一樣的手,笑道:
“所以我們要將心比心,也要考慮別人的感受,對不對?”
小鈴鐺呡起嘴,又是認真思考了半天。
良久,她緩緩點了點頭。
白檀見勢頭正當好,趁熱打鐵繼續道:
“其實他也很關心小鈴鐺呀,小鈴鐺被壞壞欺負了之后,他一整晚都守在樓下保護小鈴鐺。你忘了么,中秋那天媽媽都忘記給你買禮物,但他記得,足以見得他很喜歡小鈴鐺的。”
“所以我們試著和爸爸相處,要是到最后你還不喜歡他,我們就搬走,你就和媽媽單獨生活好不好?”
小鈴鐺“嗯……嗯”了半天,呡起的小嘴慢慢往外推,嘟了起來。
“可是……可是……厲叔叔怎么辦。”
白檀耐心解釋著:
“厲叔叔也有他自己的生活,以后也會和喜歡的人結婚過日子,這樣我們再見面就只能以朋友的身份了,媽媽說過吧,你要考慮厲叔叔的愛人的心情對不對?”
小鈴鐺像個小老人一樣長長嘆了口氣。
最后還是妥協了:
“好吧,那小鈴鐺試試吧……”
第53章 第 53 章
王姨的中秋假期還沒結束, 聽說小鈴鐺遭遇綁架后便火急火燎從臨市趕了回來。
抱著小孩上下左右翻來覆去仔仔細細檢查一遍。
“壞種!連小孩都不放過,沒人性的畜生!”她忍不住怒罵道。
白檀笑笑:
“不要當著小鈴鐺的面說臟話。警察已經在查了,他們怕罪犯還潛伏在周圍,讓我們盡快搬走, 王姨你也收拾一下你的東西, 房子也有人幫我找好了。”
在王姨反復詢問下, 白檀也順水推舟講明了霍泱的身份。
王姨大為震驚.jpg
“我曉得他哦,我女兒特別喜歡他,買了一堆霍泱的周邊。不過……他那么有名,是不是不太方便向大眾承認你和小鈴鐺的身份,而且你又是男……”
話說一半,王姨連忙打住,悄悄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白檀收拾著東西, 無所謂地笑道:
“這些都可以理解, 身不由己嘛,他想坦承也好隱瞞也好, 我都不是很在意, 重要的是情侶之間一定要做到絕對信任。”
王姨跟著笑:“白先生你心態真好。”
白檀暗暗嘆了口氣。不然呢,像以前一樣疑神疑鬼, 再帶著小鈴鐺跑一次?
無論是他還是小丫頭或者霍泱,都因為他的魯莽吃了太多苦, 到了這一步人不可以還分不清是非黑白。
霍泱給他們準備的房子在市中心稍微偏一點的位置,保證生活設施齊全,安保措施好, 且不在市中心所以人也不是很擠。
樓頂的三百平大露臺也是霍泱買下的, 沒事可以種種花草或者帶小鈴鐺上去騎車玩球。
安保是真的好,哪怕是霍泱這個業主帶著白檀他們, 門衛也因為沒怎么見過霍泱盤問了好久,都快把祖宗十八代登記一遍才肯放人進去。
并且走兩步又有保安站崗,隨處可見巡邏人員,且對面就是刑偵總局,真正做到一秒出警。
除了離小鈴鐺的幼兒園遠了些,沒別的毛病。
小鈴鐺牽著媽媽的手屁顛屁顛跟著走,好奇地四處瞧瞧。
白檀忽然道:
“小鈴鐺,媽媽有點累了,讓爸爸牽著你走吧?”
霍泱聽聞,俯下身子對著小鈴鐺伸出手,嘴角掛著笑意。
小鈴鐺蹙起眉頭往白檀身后躲,搖搖頭。
白檀看了眼霍泱,小聲道歉:“對不起,小鈴鐺她……”
霍泱直起身子,笑笑:
“沒關系,慢慢來。”
白檀帶著小鈴鐺進了屋,入眼便是非常溫和的鵝黃色,明亮干凈又不刺眼。
所有的家具角都被霍泱細心地包上了防撞墊,地上鋪著柔軟的地毯,窗簾也都換上了同色系帶著百褶花邊的新布料。
甚至還有單獨一間玩具房,安置了個小型游樂場在里面。
小鈴鐺仰著腦袋,忍不住贊嘆:
“媽咪,這個房子好大呀,像動畫片里的公主房一樣。”
“小鈴鐺喜歡么?”白檀笑問道。
“喜歡,不過不過,媽咪去哪里小鈴鐺就去哪里。”
白檀摸摸她的小臉,道:
“這些都是爸爸幫你布置的,說一句謝謝爸爸好不好。”
小鈴鐺臉上的笑容淡了些。
良久,她看向霍泱,小聲道了句:
“謝謝。”
白檀糾正她:“是謝謝爸爸。”
小鈴鐺垂了眼瞼,兩只小手摳啊摳:
“小鈴鐺已經說過謝謝惹……”
在她尚且年幼的認知中,無所謂親生父親到底是誰,她只希望厲溫言做她爸爸,即便當初霍泱沒有找上門“欺負”白檀,她也不會接受別的男人當她爸爸。
白檀繼續糾正:“媽媽是不是說過喊人要帶稱呼才禮貌。”
不自覺的,語氣嚴厲了些。
小鈴鐺低著頭不發一言,但既然媽媽問了,她還是得做出回應,索性點點頭,但也沒有繼續下文。
白檀重重嘆了口氣,不是嘆息,而是發泄。
霍泱輕輕攬過白檀,拍了拍他的臂膀,示意他不要這樣和小鈴鐺說話。
他對小鈴鐺道:
“以后小鈴鐺就住在這里,有需要就告訴我,好不好。”
小鈴鐺倉促抬了抬眼,重新垂下眼眸,點點頭。
王姨帶著小鈴鐺去收拾她的東西,布置房間。白檀把霍泱拉進隨意一間房,門一關,緊呡著嘴。
忽然對著霍泱九十度深鞠躬。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霍泱扶起他,雙手緊緊捧著他的臉頰,用勁之大以至于白檀臉上為數不多那點肉都集中到了最中間。
“我不想再重復這個話題了。”霍泱望著他有些搞笑的表情,認真道。
“況且小鈴鐺這個年紀尚未形成嚴謹的是非觀,說話做事大多出自本能,為什么不能多給她一點耐心呢。”
“可是……”白檀搶了小鈴鐺的臺詞,可是了半天也沒可是出什么門道。
“你憑借本能逃了三年,我有斥責你一句么,因為我知道你也還是個小朋友,要有耐心要慢慢來,對不對?”
良久,白檀輕輕點了下頭。
霍泱親了親他的鼻尖,岔開話題:
“你還有些東西留在觀瀾堂那邊的房子,跟我去看看有什么要拿過來的。”
白檀點點頭。
時隔三年再次來到這個當初他和霍泱確定關系的溫馨大屋,白檀看了一圈,心中忍不住感嘆。
和三年前一模一樣的裝潢,所有的家具都保留著最初的印象,位置都沒變。
曾經在這里度過了一段很美好的時光。
霍泱在樓下收拾東西,白檀獨自去了臥室。
他在桌上發現了一副飛行棋。
雖然是幾年前生產的,但表面很干凈,看樣子是被人常清理著。
看著這副飛行棋,白檀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還記得那年和霍泱一起玩飛行棋,輸的人要被對方彈額頭。可白檀不太擅長這些棋牌類游戲,一路亮紅燈,那晚不知道被霍泱彈了多少次額頭。
雖然霍泱有刻意收著勁兒,但量變產生質變,最后愣是把白檀的額頭彈出一片通紅。
終于,他不忍心,故意讓著白檀輸了一局,白檀那個得意,準備要為自己通紅的額頭報仇雪恨,于是卯足了勁兒,還晃了圈手臂放松肌肉,最后朝著霍泱的額頭一拳打過去。
霍泱被他打得一個重心不穩倒在地上。
之后發出了來自靈魂地質問:
“你是不是用我的名字買了保險,受益人還寫的你。”
白檀笑笑,把飛行棋裝進行李箱里。
他又看到了臺式電腦,不由得想起,也是那一年,他本來在書房悄摸摸碼字,需要點激情戲給讀者改善生活,所以偷偷找了點愛情動作片觀摩細節。
殊不知這臺電腦一打開就會自動連接客廳的家庭影院,白檀正看著樂呵,霍泱忽然進來,單手把人扛起來扔床上:
“我發現你這個人膽子很大,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順便給自己買份保險。”
白檀笑笑,抬起電腦——
算了,裝不進去。
他又打開抽屜看一眼。
倏然愣住了。
良久,他從抽屜里拿出那幅素描畫,注視了好久。
楊越阡的素描畫,霍泱還留著么……
“東西收拾得怎樣,需要我幫忙?”霍泱的聲音突兀響起。
白檀嚇得一個激靈,下意識將素描畫藏在身后。
“那個,我有話想和你說。”白檀猶疑著開口。
“好,你說。”
“就是……警察和我聊過,說小鈴鐺被綁架一事屬于恐嚇案件,懷疑我是否和人結怨,我想了很久,只想到了楊越阡……”
說完,白檀小心翼翼觀察著霍泱的表情,試圖通過他細微的顰蹙間探究到他現在對楊越阡的想法。
霍泱的表情幾分嚴肅,劍眉微微斂起:
“如果警方確定是他,我會找最好的律師想辦法加重對他的處罰。”
白檀的眉眼漸漸舒展開,心中釋然地松了口氣。
他舉起那幅素描畫,笑吟吟問道:
“那這個可以撕掉了吧。”
不料,霍泱沒見斂得更深了,隨后白檀得到一句冷冷回應:
“為什么。”
白檀嘴巴張了張,但所有想說的話全部被他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時至今日,小鈴鐺遭此大劫也是因為他當初搶了楊越阡的男人才與對方結了仇,而楊越阡能給霍泱的他一樣也給不了,甚至讓他為了自己吃了很多苦頭。
他又有什么資格毀掉那位白月光在霍泱心中留下的唯一念想。
白檀把畫放回去,低低道:
“我開玩笑的。”
本以為話題該到此結束,不成想他卻聽霍泱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
“你要是想嘲笑我畫技不佳就直說。”
這句話帶著點佯怒意味在其中。
白檀有點不服氣,嘟噥著:
“我才不會隨便嘲笑別人這么沒素質……”
霍泱拿起那幅素描畫:
“所以,要撕掉的理由是什么,你是專業學美術的,你來點評一二。”
白檀喉結動了動,別過頭,煩躁道:
“畫得很好可以了吧,把楊越阡的清風霽月表現得淋漓盡致,你就是當代寫實派的泰斗,可以了么。”
此話一出,房間里陷入一片詭異的沉寂。
“呵。”
漫長的死寂過去,白檀聽到霍泱嘴中發出一聲不知是嘲笑還是什么的笑聲。
霍泱在床邊坐下,低著頭,笑得雙肩抖動了下。
良久,他抬起頭,眉尾一揚:
“我看出來了,你是真的在嘲笑我。”
白檀:“你倒還惡人先告狀了。”
霍泱拿出手機點開相簿,翻了翻,把手機和素描畫一并遞給白檀看:
“先不論我畫技如何,我畫楊越阡做什么。”
白檀半信半疑接過手機和畫。
看著看著,小臉漸漸漫上一層薄薄的緋紅。
與素描畫一模一樣的照片中,是白檀當初為了填簡歷特意現拍的一寸藍底免冠照。
而拍照的師傅當時說:
“簡歷上的照片一定要非常正式,這樣吧,叔叔免費幫你P一P,給你弄好看些。”
白檀深吸一口氣,破口而出:
“叔叔免費幫我修圖我謝他全家,但他也不能給我P成楊越阡啊。”
這個叔叔,再也不去他那拍照了。
“傷心了,我明明說過我對你一見鐘情,你又是我的初戀,想不到現在還懷疑我對楊越阡別有心思。”霍泱作勢嘆了口氣。
一抬頭,卻看見白檀眼眶紅了。
他怔了怔,把人抱過來擦擦眼淚,趕緊道歉:
“我開玩笑的,以后不說了。”
“不是……”卻聽到白檀在他懷里嚶嚀了一聲。
白檀不知道該怎么貼切地表述出現在的心情,總之是萬般情緒在心間。
“因為這張素描畫我一直以為你和楊越阡是兩情相悅,之后是我乘人之危霸占了你,恬不知恥地搶別人的愛人,不知廉恥地做第三者。也會想,你現在是不是還想著楊越阡,有沒有因為我的無知魯莽而后悔當初的選擇。”
白檀緩緩翕了眼,淚水落下。
“但是,但是……扎在心頭很多年的刺終于拔掉了。”
白檀終于明白了此時的心情,是一種茫然多年后徹底的解脫感。
也終于參透了,情侶之間唯有信任和交流方可踏平山海。
或許當時大師對他的解簽之言就是在告訴他:
信任與懷疑都在一念之間,可結果卻是天翻地覆。
霍泱抱緊了白檀,下巴攏在他頸間,輕輕晃動著身子,就像白檀哄小鈴鐺時一樣,溫柔的動作可以帶給小朋友充足的安全感。
漫長的溫情中,白檀忽然直起身子。
他終于發現了華點。
“你當初竟然不經我允許偷拍我的證件照,好惡心。”
*
下午。
白檀和霍泱收拾好東西去了新家,霍泱提出要給小鈴鐺做晚餐。
白檀說想不到幾年沒見霍泱還學會做飯了,霍泱笑而不語,手法嫻熟清理著食材。
他作為藝人的確不需要親自動手。
可在白檀離開后,他每天都在反省自己,把造成白檀對他厭倦而離開的原因都想了一遍。
他認為是自己十指不沾陽春水,而白檀厭煩了日復一日地顛大勺,所以霍泱開始學著做飯,想著如果白檀還會回來的話,他會好好道歉,也會向白檀證明他學會了做飯,這樣白檀就不用再煩惱這些蕪雜小事。
白檀則在客廳收拾剛拿回來的舊物。
小鈴鐺跟在屁股后面忙前忙后,她發現了白檀的飛行棋。
“媽咪這是什么呀。”
白檀晃了晃飛行棋盒子,笑道:
“這是媽媽有小鈴鐺之前和爸爸一起玩過的飛行棋,當時還因為這個把爸爸的腦袋都打紅了。”
小鈴鐺抱過飛行棋:
“那這就是小鈴鐺的飛行棋惹。”
白檀搶回飛行棋,再次強調:
“這是媽媽和爸爸的。”
小鈴鐺抓著飛行棋一角往回拽,搖搖頭:
“是小鈴鐺的,媽咪所有的東西都給小鈴鐺保管,媽咪說過的~”
小孩越說越委屈,聲音變得賴賴唧唧。
白檀無語,把飛行棋推過去:
“好~!小鈴鐺的,拿去吧。”
但又強調:“但是在外面絕對不可以隨便亂碰別人的東西。”
小鈴鐺寶貝地抱緊飛行棋:
“別人的東西小鈴鐺才不要,我只要媽咪的東西,我只愛媽咪。”
白檀被她萌的鵝鵝亂笑,用腦袋輕輕頂了頂小鈴鐺的額頭。
收拾好東西,白檀陪小鈴鐺在客廳玩飛行棋,白檀發現這個小丫頭的智商應該是遺傳了霍泱,只簡單教過她飛行棋的規則后,首戰告捷,一舉拿下笨蛋媽媽。
小鈴鐺悄悄望向廚房方向。
廚房是開放式的,能看到霍泱切菜的背影。
寬闊的身軀圍著粉色蕾絲花邊圍裙,實在是滿屏違和。
“媽咪……”小鈴鐺拽過白檀的耳朵想和他說悄悄話。
白檀身體隨著伏下去:“輕點輕點,這不是驢耳朵。”
“媽咪……那個叔叔什么時候走啊。”小鈴鐺壓低小聲兒問道。
白檀愣了愣,隨后道:
“第一,他是爸爸;第二,這是他的房子,要走也該我們走。”
小鈴鐺沒吱聲了,拿著只飛行棋在桌上漫無目的地亂劃拉著。
白檀輕嘆一聲,環住小鈴鐺的后腰拍拍她的小屁股:
“媽媽說過啊,要試著和爸爸相處,對不對。”
小鈴鐺不情愿地點點頭,又悄悄看了眼霍泱的方向。
豐盛的晚餐擺上桌,小鈴鐺過去一瞧,忍不住“哇”了聲。
她最愛的小雞寶寶餐盤里擺著圓滾滾的米飯團,裹了蛋液顆顆色澤金黃,表面還用海苔和裝飾成她最喜歡的小貓咪花紋,旁邊還有課心形溏心蛋,就連香腸也切成了可愛的小章魚造型。
小鈴鐺眼睛都亮了,立馬舉起小勺子贊嘆道:
“媽咪,這個看起來好好吃哦!”
白檀看著小動物造型的飯團,想起之前天熱小鈴鐺不愛吃飯,他為了哄他吃飯也做過這種小動物飯團,當時小鈴鐺對著他做的飯團盯了很久,忍不住問:
“媽咪你不是說你是學設計的咩?”
可愛的動物飯團在白檀手里成了限制級血腥恐怖故事。
白檀笑道:“這是爸爸做給小鈴鐺的,謝謝爸爸吧?”
小鈴鐺小手頓了頓,之后在三個大人期待的目光中,一個字一個字生澀的往外蹦:
“謝謝,爸……爸。”
聲音很小,輕不可聞。
霍泱見小鈴鐺吃得差不多,才問她:
“味道怎樣,小鈴鐺覺得哪里還要改進?”
小鈴鐺倒是很誠實:
“好吃的,比我媽咪做得好吃。”
霍泱看了白檀一眼,笑著搖搖頭。
是啊,他早就知道了。
想找一個做飯比白檀還難吃的不容易。
但緊接著,所有人又聽到小鈴鐺補充了一句:
“但是沒有厲叔叔做飯好吃。”
氣氛再次陷入沉默。
白檀看向霍泱,雙手合十,用口型對他說“對不起”。
他知道小鈴鐺這小孩平時乖巧懂事,可也有自己的小心機,且就像霍泱說的,這么大的小孩說話做事全憑本能。
霍泱并不生氣,他學著白檀在一堆濕巾里找到寶寶口鼻專用濕巾給小鈴鐺擦了擦嘴巴,小鈴鐺情不自禁躲了下。
霍泱笑笑:
“爸爸剛學會做飯不久,還有很多不足,我們一起努力,下次爸爸一定比厲叔叔做得更好吃。”
小鈴鐺沉默地點點頭。
晚上。
白檀給于老師發了消息,表示想幫小鈴鐺多請幾天假,小孩著實被那次綁架嚇得不輕,加上剛換了新環境,他想讓女兒多適應適應再說。
于老師:
【沒關系,馬上國慶假期了。[微笑]】
白檀正陪小鈴鐺玩樂高積木,考慮著要不要趁著假期帶小鈴鐺回一趟英國看望艾麗卡和奧利弗,這次帶著霍泱一起去,他常年飛來飛去各地拍戲,應該有申根簽證,出行也方便。
正好一家人去英國好好玩一次,去愛丁堡和倫敦,白檀雖然在英國待了三年,但基本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去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曼徹斯特市區。
這樣也可以在愉快的旅行中幫助小鈴鐺和霍泱建立感情。
白檀隨手將一塊積木擺上去。
霍泱洗完澡進來了。
他一進門,剛還咯咯傻笑的小鈴鐺瞬間笑容消失,沉默了。
霍泱在她身邊盤腿坐下,道:
“小鈴鐺教爸爸擺大城堡好不好?”
小鈴鐺雖然不喜歡他,可對于他人的請求向來不會拒絕。
于是推倒了積木,冷漠教學:
“要先把大的擺在底下。”
霍泱拿過一塊積木問道:
“那這種的要擺在第二層么?”
說著,嘗試著往上擺。
小鈴鐺蹙起小眉頭,著急的從霍泱手里扒拉過來積木:
“不是的……這個是做小亭子用的。”
霍泱寵溺地望著小丫頭,眼中一片柔情。
見到白檀的那天,他就沒再考慮過孩子的問題,所以現在即便能伸手觸及到小丫頭軟軟的小臉,他還是覺得很恍惚。
這個小女孩雖不胖,但小臉圓圓的、肉鼓鼓的。
眼睛的形狀和媽媽很像,圓而大,但是眼尾有些微微上翹。
睫毛很長,看起來很軟,像她的頭發。
不知是天生的還是因為白檀經常給她編各種發型,頭發微卷,顏色也是極富光澤感的深栗棕。
霍泱看得出了神。
“你擺呀,這個紅色的要擺在這里。”小鈴鐺不滿的小聲兒拉回了霍泱的神思。
白檀表情驟然嚴肅:
“不能沒禮貌哦,要說‘爸爸你來擺呀’。”
小鈴鐺又不吱聲了,小屁股往下一沉,坐在地上隨手拿起繪本故事書。
霍泱抬手晃了晃白檀的胳膊,示意他別說話,隨后徑自按照小鈴鐺的教學擺大城堡。
第54章 第 54 章
小鈴鐺正靠在白檀懷里專心致志給他讀繪本故事。
她看不懂上面的文字和拼音, 只靠上面的圖畫自己構建故事講給白檀聽。
等她讀完,聽到霍泱叫她:
“小鈴鐺,爸爸拼好大城堡了,你看, 好看么。”
小鈴鐺放下書看了一眼, 依然很誠實:
“挺好的。”
白檀立馬配合地鼓掌:
“哇!爸爸很厲害對不對?”
小鈴鐺神情淡漠, 鼓了鼓小嘴巴。
隨后小聲嘟噥著:
“不過,沒有厲叔叔拼得好看。”
霍泱笑容淡了些,將積木一塊塊拿下來:
“那爸爸重新擺一個好不好?”
小鈴鐺覺得有點困了,她不想再看無聊的拼積木了。
剛想從媽媽懷里站起身,卻感到一雙手穿過她的腋下將她提了起來,往旁邊一放。
小鈴鐺還沒反應過來,頭頂忽然暗了一片。
小孩緩緩抬起頭看過去——
高挑的身形擋住了頭頂燈光, 逆光看過去, 媽媽的表情隱匿在一片昏暗中,有些看不清。
“白清綺。”白檀冷冷的聲音響起。
“媽咪……”小孩嚇得嗓子都啞了, 小小的身體不自覺縮起來。
這是媽咪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叫她的大名, 雖然她年紀小,但也看得懂大人的眼色。
“白清綺, 我再最后告訴你一遍,如果你這么喜歡厲叔叔你就去找他住吧, 你以后也改姓厲,媽媽不攔你。”
一句話,小孩的眼中無措地失去了焦點。
她縮著身體, 小手攏在一起不安地絞弄著。
隨后在一聲冗長的哭聲中, 小鈴鐺跌跌撞撞跑出房間,沖進了王姨懷里。
小孩哭得撕心裂肺, 身體也跟著不停發抖。
她是真怕了。
玩具房里。
白檀一屁股坐回去,緩緩做了個深呼吸,看向霍泱,勉強擠出一抹笑,眼底卻含著水光。
“你嚇到她了。”霍泱蹙起眉,也是第一次用這種嚴厲的語氣對白檀說話。
其實在小鈴鐺哭著離開房間的那一刻白檀就后悔了,而現在不過是強裝淡定:
“小孩子該寵也該教,你看不出來么,她就是故意那么說的。不知道暗示我還是故意氣你。”
“我知道,可那又怎樣,在她很小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的就是這些人,小孩子的思想中沒有什么親戚血緣,她喜歡的對她好的就是她的親人。”
白檀喉結滑動了下,擱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收攏。
白檀惶惶低下了頭:
“對不起,說到底還是我的原因。”
“不要再自責了,沒有用的,遇到困難就去解決它。”霍泱站起身,“我去看看小鈴鐺。”
白檀在玩具房里坐了很久,覺得心情平復了些,也起身跟著去查看情況。
小鈴鐺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懷里緊緊抱著一只舊舊的小狗毛絨玩具,小身體哭得一顫一顫。
王姨抱著她哄著:“媽媽只是一時生氣才那樣說,他還是最愛小鈴鐺的。”
霍泱敲了敲門,王姨便放下孩子,對霍泱叮囑幾句后離開房間。
小鈴鐺抱著玩具背對著霍泱,似乎是不想他看到自己的糗態,使勁憋著呼吸,努力把哭聲咽回去。
“小鈴鐺不要哭了,不然明天起來后就要變成小青蛙了。”霍泱輕輕拍打著小鈴鐺的胳膊,聲音溫柔到他自己都不相信這是他能發出的聲音。
白檀來到門外,站了許久,往前邁了一步后又訕訕撤回了那一步。
他看到小鈴鐺緊緊抱著的那只毛絨小狗,還是在英國時艾麗卡買給她的。
這個小丫頭對待任何人或事物都很長情,所有的東西即便用得很舊也舍不得扔。
正常情況下小朋友一歲半就該斷奶,可她兩歲時還是經常叼著她的小奶嘴,現在也偶爾拿出來嘬一嘬。
也不嫌重,自己從英國背回了她的小雞陶瓷餐具。
所以她難以舍棄她付出過赤誠之心的感情也是情理之中。
而白檀,也承認是他把自己犯錯造成的蝴蝶效應發泄給了不懂事的三歲小孩。
他真是個不負責任的家長。
白檀輕輕嘆了口氣,接著聽到房間內傳來小鈴鐺委屈的哭腔:
“我不喜歡你,你以前欺負過我媽咪,現在還因為你……我媽咪從來沒對我發過火。”
白檀心頭一顫,腦海中冒出密密麻麻的對不起。
說到底,小鈴鐺排斥霍泱的原因還是因為她覺得自己最愛的媽媽被欺負了。
而做媽的還在怪她不懂事。
“對不起。”白檀聽到霍泱道了歉。
“我其實不知道怎么和小朋友相處,但我說過會努力,在這之前也希望小鈴鐺給我一點耐心,我會努力成為合格的爸爸。”霍泱坐在床邊,手指輕輕梳理著小鈴鐺的頭發。
“我真的很喜歡小鈴鐺,我是你的爸爸,有責任愛護你,除了責任,也是發自內心愛你。”
小鈴鐺的哭聲漸漸小了,但她沒說話,依然背對著霍泱。
“不要生媽媽的氣了,媽媽已經在反省了,無論怎么吵,你在媽媽心中永遠是第一位,對不對。”
良久,黑暗中傳來小小的一聲“嗯”。
“小鈴鐺早點睡覺,明天我再拼一座更漂亮的城堡送給你好不好。”
“嗯……”
“明天就和媽媽和好吧?”
“好……”
霍泱拉過被子給小鈴鐺蓋好,打開小夜燈,輕輕退出了房間。
在門口,撞見了眼尾泛紅的白檀。
霍泱笑笑,摸摸他的臉:
“剛哄完小的是不是還得哄大的。”
白檀忍不住笑出聲,搖搖頭。
他松了松肩膀,視線看向地板:
“雖然主要原因在我,但你也不對,當初怎么能當著小孩的面和我說那種話呢。”
霍泱揉了揉眉心,顯得幾分疲憊:
“大概是瞬間失去了理智,當時只想著不能再讓你離開我,無論用什么方法。”
白檀鼻間輕出一口氣,像是釋然了,繼續道:
“父母的爭吵對小朋友來說是一輩子難以抹去的陰影。我小時候,父母離婚前經常吵架,吵得最兇的時候掀桌子砸電視連警察都驚動了,警察看到躲在角落哭泣的我便怒斥我的父母,說他們不配做父母。”
“那時候我才六歲,可到現在還記得當時的畫面,爸爸是怎么罵媽媽的,媽媽又怎么打爸爸耳光……我可能臨死前腦海中放走馬燈都會再回憶一遍這個恐怖的場景。”
白檀抬起眼,努力收著眼淚,認真對霍泱道:
“以后我們絕對不要再吵架,我不想小鈴鐺長大后也像我一樣怨恨自己的父母。”
霍泱將人攬入懷中,輕輕撫摸著他的后背:
“我答應你,絕對不吵架。你也要答應我,不可以再對小鈴鐺說那種話,她很愛你,她的怨氣也是因為她覺得我欺負你。”
白檀點點頭:“我知道,是我對不起她。”
“好,我們孩子媽,明天醒來后主動找小鈴鐺道歉吧?”
“嗯,聽你的就是了。”
當晚,白檀和霍泱絮絮叨叨到大半夜。
他第一次向別人講述自己的家庭,這些年他看到的聽到的全部,也告訴霍泱,他當初得知懷了小孩后除了因為自身原因而害怕,也擔憂著自己該怎么建立一個完整的家庭。
他最怕的還是他的孩子有朝一日步入他的后塵。
霍泱安慰他:
“都過去了,你的問題已經被你的勇敢解決了。”
白檀也明白了,如果遇到問題不去解決,他會被這個問題困擾一生。
但,都過去了。
*
翌日。
白檀醒來時習慣性摸了摸身邊。
沒摸到小的,也沒摸到大的。
他下了樓,看到小鈴鐺已經醒了,正在客廳里涂涂抹抹。
霍泱坐在她身邊,沒有靠太近,大概是擔心過于親昵的距離會給她負擔。
白檀望著這小小的身軀,在霍泱身邊更顯得幼小。
白檀拍拍臉,走過去,擺出笑臉,伸出手:
“小鈴鐺早上好。”
小鈴鐺咬著嘴唇,又嘟了嘟嘴,最后就像霍泱說的那般憑借本能起身深深擁抱了白檀:
“媽咪早上好,小鈴鐺剛才想去叫媽咪起床,可是我怕媽咪還在生我的氣,不敢進去……”
白檀抱起小孩,親親她的小臉蛋,笑道:
“該道歉的是媽媽,媽媽反思了一整晚,沒有考慮小鈴鐺的心情是媽媽的錯,你能原諒我么?”
小鈴鐺終于露出了燦爛笑容,伸出自己的小手指:
“媽咪我們和好叭,以后不可以再吵架惹。”
白檀勾住她的小手指,蓋章定論:
“拉鉤鉤,一百年不許變。”
……
這段日子小鈴鐺請假在家,霍泱每天還是得去劇組拍戲、參加活動。
他又請了個臨時助理,白檀樂得清閑,伸著懶腰道:
“感謝霍老師不殺之恩,我可以退休了。”
霍泱卻道:
“只是暫時的,如果那新助理和我不合拍,你就得重出江湖了。”
白檀:
“不是的,小說里不是這樣寫的,成為豪門闊太后的生活應該是買買買吃吃吃,我怎么還要拿著一個月一萬的工資干著三萬的活啊。”
霍泱笑道:
“可是我想每時每刻都能看見你。”
白檀晃晃腦袋,抱緊身子:
“肉麻。”
說起小說……
白檀沖到書房打開電腦。
完啦!版權編輯發了幾十條消息問他修改版改好了沒,一萬張簽名簽好了沒,番外補了沒。
白檀肉眼可見的瘦了,重新化身碼農,對著鍵盤敲敲敲。
幾天后,白檀收到了警方的消息。
警方說查了楊越阡的收支記錄,雖然這方面看著都正常,但他有一筆大額提現,而據警方分析,楊越阡可能是以現金形式支付給職業罪犯,但這只是他們的猜測。接下來他們會嚴密監視每一家銀行,看是否有同數額現金存款。
但對方是職業罪犯,反偵查能力極強,很可能以別的形式轉換這筆錢,所以要白檀再耐心等等。
最后警方提醒他:
“國慶馬上到了,會有不少外來游客涌入晉海市,我怕那些人借此渾水摸魚,所以你們一定要看緊孩子,再和物業叮囑一下。”
白檀掛了電話,看了眼在旁邊午睡的小鈴鐺。
如果真是楊越阡干的,如果他還不死心,白檀不敢保證一位愛子心切的母親會做出什么事來。
白檀決定國慶帶小鈴鐺回英國。
*
“去英國?”
晚上,霍泱一回來白檀就找他商量這件事。
“你沒時間么,沒時間我自己帶小鈴鐺過去,反正路我很熟了。”
霍泱掏出手機:
“我對英國有陰影。我陪你們。”
他給導演打了個電話表示要出國一趟,等他回來會連夜加緊補拍。
……
再次前往英國,這次白檀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不是逃跑,而是溫馨的家庭旅行。
但俗話說樂極生悲,白檀搶了兩天機票沒搶到后,要哭了。
“國慶節國內人多就罷了,怎么還都往國外跑。”
“人民生活水平好了,往國外跑有什么稀奇。”霍泱劃著他的手機往下翻,“真沒票了。”
白檀失望地關了手機:
“看來是去不成了,今天都二十六號了,恐怕搶國內城市的機票都搶不到了。”
他想著小鈴鐺喜歡大熊貓,還想著帶她去一趟天府之國。
沒票的話,就得辛苦一點自駕了。
霍泱問他:“你很想去英國么。”
白檀點點頭:
“那里是小鈴鐺出生的地方,對我來說有特殊意義。”
霍泱再次掏出手機:
“交給我。”
在白檀疑惑的目光中,他上了樓。
不多會兒,霍泱下來了:
“解決了,我們可以去了。”
白檀不可置信:
“你怎么解決的,你在機場有親戚啊。”
霍泱言簡意賅:
“我和我爸借了他的私人飛機。”
白檀:……???! ! !
私人飛機?!
還說只是個做小本生意的小老板,要是這都能混上私人飛機,要飯的都能住大別墅了。
白檀又問:
“你爸到底是做什么的。”
“小公司的小老板。”霍泱還是那個回答,“但不管他是做什么的,你以后都得喊他爸爸。”
白檀倏然沉默了。
良久,晦澀著開口:“那我當年逃跑的事他知道么,還有他知道小鈴鐺的存在么。”
“逃跑的事知道,小鈴鐺的事暫時沒告訴他。”
白檀“呃”了聲:
“是你告訴他的么。”
霍泱看得出白檀的緊張,笑道:
“他那個人,用不著我去告訴他。別擔心,我說過難題我來解決。”
霍泱拍拍白檀緊繃的肩膀,起身進了浴室。
白檀思前想后,忍不住檢索網站輸入“霍泱父親”四個字。
下一秒,人癱軟了,沉沉摔進沙發里。
完了。
那個面熟的老伯照片旁,赫然幾個大字:
【海恩電子集團董事長霍慶賢】
【國家商社會長】
白檀不關注這方面都知道海恩電子的大名,在人民還吃不飽飯的年代就已經坐穩國內第一大財團的位置。
十個人中有六個人用的是他家產的手機,其它的冰箱、洗衣機、智能家居等幾乎深入每家每戶,并且在白檀出國前他們就已經開始搶占汽車市場。
白檀更記得,他從英國回來時看到了他乘坐的航班標志,一朵藍色浪花,不就是海恩電子成立了航空公司后的產物。
完蛋了,這樣的老伯雖然初見時平易近人,但他知道了自己把他兒子搞成那樣,會不會像電視里演的那樣,讓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白檀:我真的是個千古罪人。
*
出發前往英國當天,白檀看到了那架私人飛機上的藍色浪花標志,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媽咪,這個飛機上怎么沒人捏?”小鈴鐺好奇地望著周圍,發出來自靈魂的疑問。
白檀在小鈴鐺耳邊輕聲道:
“這是爸爸的爸爸的私人飛機,別人不可以坐。”
小鈴鐺咬著小手指,依然疑惑:
“小鈴鐺的爺爺這么膩害咩?媽咪你有沒有私人飛機?”
“媽咪暫時還混不上私人飛機……”
“媽咪會混上的。”小鈴鐺堅定握緊小拳拳,“媽咪也很膩害。”
霍泱聽到二人談話,過來幫小鈴鐺系好安全帶,點了點面前的操控板:
“小鈴鐺想吃什么?”
小鈴鐺看了眼霍泱,還是有點認生。
“我都行……”
霍泱通知艙內餐廳做了點兒童喜歡吃的食物,小鈴鐺還是第一次享受這種待遇。
以前她和媽媽一起坐飛機時漂亮姐姐只會問她想要雞肉飯還是牛肉飯,并且她想坐靠窗位置也不行,只能隔著鄰座人伸長脖子看窗外。
這里還有個好大的屏幕,小鈴鐺可以隨便看什么動畫片都行,不用像以前只能跟著別人看她看不懂的電影。
這一路,小鈴鐺睡睡醒醒,白天出發,抵達英國后依然是白天。
又坐了兩小時的車抵達了她住過的小鎮。
小鈴鐺背著小書包樂呵呵跑到艾麗卡家,踮著腳按下門鈴。
老兩口養的史賓格犬飛奔而來,扒著鐵門對著小鈴鐺哼哼唧唧瘋狂搖尾巴。
“泰瑞,好久不見,你又長胖惹!”
老兩口聽到聲音出門查看,見到小鈴鐺,艾麗卡不可置信地摘下眼鏡用衣角擦了擦又戴上,隨后驚愕化作狂喜。
“小鈴鐺!你怎么來了!外婆好想你哦!”
一老一少抱在一起瘋狂貼貼。
“艾麗卡奶奶,下午好。”白檀站在門口禮貌打招呼。
艾麗卡和奧利弗圍著白檀轉了圈,得出結論:
“胖了。”
白檀一聽這個可受不了了,他懷了小鈴鐺后別人也這么說他的。
老兩口又看向霍泱,笑容中帶著疑惑:
“這位是……”
白檀大方介紹:
“這是小鈴鐺的爸爸,他叫霍泱。”
白檀本以為霍泱一直生活在國內,可能英文不太好。
不成想,他的發音比白檀還標準:
“兩位下午好,我是白檀的愛人,也是小鈴鐺的爸爸,我叫霍泱。”
艾麗卡表情有點復雜,有點像笑,又有點惋惜似的。
還以為白檀最后能和厲溫言喜結連理,但是……白檀開心就好。
兩人熱情的將三口之家迎進門,泰瑞跟著撒了歡,繞著轉圈圈,不知道先聞哪一個好。
奧利弗打量著霍泱,覺得他實在是高,在歐洲也算得上是高個子,他一米八的大高個看霍泱都得微微抬起頭。
白檀給霍泱介紹:
“這是艾麗卡和奧利弗,我在英國時一直受他們照顧,小鈴鐺已經認他們做了外公外婆。”
白檀給大家都帶了伴手禮,老兩口熱情邀請三人留下吃晚餐,白檀看了眼旁邊的房子,道:
“我想在這暫住一晚,不知道房子賣掉沒。”
艾麗卡給小鈴鐺削著蘋果,笑呵呵道:
“厲先生來過一次,說房子留著,鑰匙交給我們保管,說你想回來還有地方住。”
白檀悄悄看了眼霍泱。
他不太想任何人在霍泱面前提起厲溫言。
霍泱卻依然從容,和奧利弗聊著工作生活的話題,臉上始終掛著禮貌笑意,不知有沒有聽到這句話,或者是聽到了,但他無條件信任白檀,所以無可厚非。
老兩口拿著鑰匙帶白檀他們去隔壁開門,想順便幫忙打掃一下房子讓他們住得舒服些。
屋內一如既往,滿滿都是小鈴鐺和白檀生活過的痕跡。
霍泱慢慢地看,每處角落都看得仔仔細細。
看到小鈴鐺在墻上的亂涂鴉,溫柔地撫摸著。
卻也有點淡淡的失落。
這是他未曾參與的三年,而白檀回國后也從沒和他聊過在這邊的生活。
老兩口看出了霍泱的細微表情變化,熱情為他介紹:
“這是小鈴鐺剛學會拿筆時在墻上畫的,當時想粉刷一遍,又擔心甲醛對小朋友身體不好。”
艾麗卡又指著半袋尿不濕,笑道:
“小鈴鐺只用這個牌子的尿不濕,后來廠家倒閉停產,我們每次都要跑去育嬰論壇問媽媽們還有沒有剩余。你都不知道,小鈴鐺小時候特別能拉,每次都拉一大兜,有次白檀給她換尿不濕,都干嘔了。”
小鈴鐺皺著眉頭拉著艾麗卡的手搖了搖,“嗯~”了聲,簡單一個字轉了一百八十個彎,沒有技巧全是不滿。
霍泱忍不住笑出了聲。
幾人上了樓來到白檀的房間。
空蕩的房間里,地板上那道劃痕格外明顯。
艾麗卡指著那道劃痕緩緩張了嘴。
白檀想攔住她,但已經來不及了。
第55章 第 55 章
艾麗卡笑容淡了些, 長長嘆了口氣:
“說起來,這道劃痕算是我和白檀相識的契機。”
霍泱認真凝望著她,非常想知道接下來的劇情。
“那天我和奧利弗正在庭院修剪花枝,忽然聽到隔壁傳來好大的聲音。我們知道這里住了個懷孕的男孩子, 很擔心, 就過來看看, 但按了好久的門鈴沒人開。”
“沒辦法,我和奧利弗便搭了梯子通到這家陽臺。”艾麗卡嘆了口氣,“就看到白檀挺著大肚子坐在這里哭,旁邊是碎了的全身鏡,還有融化了的雪糕。”
霍泱忽地抬眼,視線穿過世間萬物落在白檀身上。
白檀不知道是心虛還是不好意思,倉促移開視線。
“這種事對一個男孩子來說確實很難接受, 而且寶寶月份大了后, 孕媽們真的很辛苦,坐立難安, 吃不好睡不好, 經常睡著覺都會忽然抽筋痛醒。”
艾麗卡親切地撫摸著白檀的頭發,眼中滿是疼惜:
“那段時間他每天都把自己藏在屋子里, 不愿意見人,也不吃東西, 我們多怕他最后挺不下去徹底崩潰。”
奧利弗附和道:
“所以,霍先生,不管以前發生了什么, 請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待他和小鈴鐺, 不能再讓他流淚,這是我們的請求。”
霍泱緊緊握住白檀的手, 聲音雖輕卻坑將有力:
“我會的,我發誓。”
白檀反握住他的手,指尖輕輕撓了撓他的手背,笑容幾分羞赧。
晚上。
一家三口在艾麗卡家吃過晚餐,小鈴鐺抵不過困意先睡一步。
白檀鎖好門帶著霍泱悄悄出了門。
十月份的曼城比晉海要冷一些,但夜風吹得很舒服。
兩人牽著手漫步于布倫河岸,河面投映出星星點點的燈光,靜謐且溫柔。
霍泱脫下外套給白檀披上,重新牽起他的手,比剛才握得更緊了些。
“我都不知道,你一個人在這里吃了這么多苦。還愚蠢地認為是這里生活太好你才不愿意回去。”
白檀傻笑著回應:
“是我自討苦吃嘛。”
隨后,靜靜望向星光絢爛的布倫河:
“其實我幻想過,和你這樣牽著手漫步在河邊,這里很安靜,只能聽到蛐蛐的叫聲。”
他低頭輕吻霍泱手背:
“以為這輩子都無法實現的愿望終于得償所愿,謝謝你,孩子爸。”
霍泱回吻他的手背,道:
“再和我說說你在這里的生活,我全都想知道。”
白檀拉著霍泱在河邊坐下,平靜的河面泛著不易察覺的漣漪,投映出二人帶著笑意的臉。
“其實我剛從醫院帶小鈴鐺回家那一個周,我很討厭那個小孩,覺得她不漂亮又愛哭,還總是拉一褲兜,認為自己快要被她折磨瘋了。”
白檀倉皇笑笑。
“所以某天夜里,我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我要丟掉她,跑去沒人認識我的偏僻村莊重新生活,所以我不顧還在大哭的她,沖出了家門,迫切想要逃跑的心情讓我連鞋子都忘了穿。”
正常人都會指責白檀這種行為很自私、沒人性,可霍泱什么都沒說,只靜靜凝望著白檀的側臉。
“但就是在這條河的盡頭,當我慶幸自己終于解脫時,卻在河面看到了那張丑丑的小臉。我想,我應該是很愛她的,否則怎么會真的把她丟下后又覺得心如刀絞。”
白檀輕輕靠在霍泱肩頭,翕了眼:
“還好,我最終還是回去了,然后嘗試著去理解她的哭聲,到后面才發現,她不過是因為感受不到我的氣息而感到不安,其實她是個很乖的小朋友,我真的好愛她哦。”
“我也愛她,也愛你。”霍泱垂下眼眸親了親白檀唇角。
微風拂過河面,打碎了一輪月光。
“孩子爸。”白檀抬頭,笑望著霍泱,“沒能讓你參與到小鈴鐺的人生開端是我的錯,但也希望你不要再感到惋惜,我還想看你以后輔導她寫作業被氣進醫院,也想看你送她出嫁那天哭成淚人。”
霍泱眉尾一揚,身體放松的向后靠了靠:
“我都做了,你做什么。”
“陪你一起唄,不過先說好,寫作業時見勢不對我要第一個跑,人命攸關。”
“那要給你劃定界限,不能跑出大門。”
“好好好~都依你。”
白檀又問:
“那你呢,這三年,也說給我聽聽。”
霍泱笑笑:
“不說,我從來不走回頭路。”
他知道白檀的性格本就敏感,要是把他這三年的經歷復述一遍,白檀要愧責的睡不著了。
尋找,日復一日地尋找,停了一切工作。
反思,日復一日地反思,想為白檀的離開找到最合理的答案。
也流淚過,也學著影視劇中的三俗劇情借酒消愁過,然后清醒過來擦干眼淚繼續尋找。
同樣,也恨過,在排除了一切可能后陷入了仇恨的圈套。
可在國內機場見到白檀的瞬間,卻覺得所有的怨恨和怒意都煙消云散。
隨后,依然是情不自禁思念他,愛他。
更驚喜,白檀給他帶回了一個超級無敵可愛的小女兒。
那份原本答應他六個月后的生日禮物,終于跨越三年,姍姍來遲。
“說嘛~”白檀摟著霍泱的脖子,聲音夾起來,撒著嬌。
霍泱被他纏得沒了辦法,認真思忖一番,道:
“大概就是,參悟了一個重要道理。”
“什么道理。”
“凡事發生皆有利于我。”
白檀愕然片刻后,學著小鈴鐺拐著彎“嗯~”了聲,發表了重要講話:
“壞壞!”
“原來這個詞是小鈴鐺從媽媽這里學的。”
*
接下來幾天,一家三口離開曼徹斯特去游覽了愛丁堡、約克和倫敦等城市。
小鈴鐺非常喜歡愛丁堡,她覺得這里和她看過的那些她看不懂的國外電影中的場景很像,有種置身中古電影世界的蒙塵格調。
恰逢小雨,整座城市都籠罩在青灰色的薄霧中,明明路上行人匆匆,車流不息,卻還是莫名感覺到這里安靜到仿佛世間只剩自己一人。
坐落在巖石上的城堡俯瞰整座城市,蘇格蘭悠久的歷史與厚重的文明也在這里展開。
白檀給小鈴鐺拍了好多照片,翻著相簿,看著隨意抓拍下的小女孩一幀一畫都細節感十足,無論哪個角度都精致的如同中古風格海報。
白檀越看越喜歡,翻到最后才發現,他好像只顧著給小鈴鐺拍照,卻連一張簡單的全家福都忘了拍。
他摩挲著相機,有點不好意思地看向霍泱。
總覺得,霍泱雖然是小鈴鐺的爸爸,可也并非他法律意義上的伴侶,這樣要求合拍全家福對霍泱來說是不是有點唐突。
猶豫半天,白檀終于下定決心——
“請問……你是霍泱么?”旁邊忽然傳來標準的中文發音。
抬頭看過去,見是幾個華人面孔的年輕人,圍著霍泱小心翼翼詢問。
“是,好巧。”霍泱對幾人禮貌笑道。
“竟然在這里遇到了!我們也太有緣了!”幾個年輕人激動地將霍泱團團圍住,“哥哥和我們合影吧!”
白檀緩緩放下相機,隨手拉過小鈴鐺走遠一些,假裝自己只是路人。
不僅是來當地旅游的華人,也有不少當地土著認出了霍泱,問他是不是演過《恒星隕落》里的超級大反派。
這下子,霍泱比當地建筑物的觀賞性還高,一撥人拍完了馬上又有下一撥頂上來。
晚上。
結束了一天的徒步旅行,白檀一行人入住了當地的酒店。
他先帶小鈴鐺洗了澡,給她吹干頭發后催促她趕緊去睡覺,明天一早還要乘火車去伯明翰。
等小鈴鐺上了床,白檀才有時間自己好好享受泡泡浴。
暖和的水裹挾著疲憊的身軀,像一只溫柔的大手為他按摩放松。
不多會兒,霍泱進來了。
他手里還拿著本全英文旅游攻略,往浴室狹小的窗口上一坐。
“辛苦了。”霍泱翻開旅游攻略,認真研究著,“明天我們可以去伯明翰的美術館看看,坐船穿過運河,聽說它的運河系統比威尼斯還長。”
白檀埋在泡泡里,靜靜望著霍泱。
他身后那扇狹小的拱形窗圈起了愛丁堡的雨夜,絢爛華燈被縹緲水汽暈開一片朦朧。
穿著深灰色襯衫的男人動作松弛,從容倚靠在窗前,修長手指翻過一頁頁旅游攻略,低垂的黑睫在眼瞼投出一片扇形陰影。
白檀忍不住捧一抔泡沫朝霍泱使勁一吹。
泡沫散成細碎的蒲公英般,洋洋灑灑而下,落在霍泱肩頭、眉間、書上。
霍泱從書中抬眼,看著白檀假裝無意將自己下半截臉埋進泡泡里,露出來的雙眸卻又掩飾不住惡作劇成功后的喜悅和得意。
霍泱揚了揚唇角,抬手輕輕拂走身上的泡沫,似是漫不經心道:
“要是被小鈴鐺看到了,肯定又要吵著和媽媽打水仗,你想再給她洗一遍澡么。”
白檀從泡泡里鉆出來,下半張臉掛了一團白色大胡子:
“這是對你的懲罰。”
霍泱眉尾一揚,沉思須臾:
“所以我又哪里做錯了?”
白檀本想告狀說他這一整天都在等著和霍泱小鈴鐺一起拍全家福,結果只和他的那些粉絲拍照拍得起勁,根本不理他。
話沒等出口,浴室門推開了,穿著睡衣、散著頭發的小丫頭探進頭來,奶聲奶氣問:
“媽咪,剛才你叫小鈴鐺了咩?”
白檀感嘆這小孩耳朵怎么這么好使,還不敢背著她講她壞話了呢。
“小鈴鐺,媽媽說想和你一起打水仗。”結果霍泱搶先一步開了口。
白檀身體倏然坐直:“我什么時候……”
小丫頭眼睛倏然亮了,屁顛屁顛跑到浴缸旁:
“媽咪,真的咩?!”
白檀看著看著,不由沉醉了。小鈴鐺眼睛真的好大好亮,如同世間最澄凈的黑曜石。
誰會忍心拒絕這樣一塵不染的世間至寶呢。
白檀抬起濕漉漉的手朝小鈴鐺一彈,小鈴鐺尖叫一聲,立馬反擊,小手捧一點點水溫柔地澆在白檀身上,然后轉身就跑,結果地面太滑,一個屁股蹲坐地上滑出去老遠。
小鈴鐺也顧不得身邊是誰,抓住那截修長的小腿就往后躲:
“媽咪小鈴鐺不敢惹!”
隨后,整間浴室都充斥著小孩子特有的稚嫩笑聲。
霍泱鼻間輕輕出了口氣,順勢抬手扶著小鈴鐺的肩膀,另一只手摸出手機調出前置攝像頭,對著身后高高舉起。
白檀看到他在拍,忙把身體沉入泡沫中,慌里慌張地比了個老土的剪刀手。
或許真正的全家福不需要刻意擺出笑容,也不必按照攝影師的要求準備好最得體的姿勢,它存在的意義就是收集一家人最赤誠真摯的歡聲笑語。
歡聲笑語換來的是白檀又給小鈴鐺洗了一遍澡。
*
伯明翰斗牛場購物廣場以其銀色碟型的外觀設計而聞名,這里更是購物愛好者的天堂。
白檀其實沒什么要買的,但既然來都來了,順便進去逛逛。
小鈴鐺背著小雞造型的書包顛顛加快速度,想要追上白檀的步伐。
她好奇地四處張望著,忽然看到玻璃展柜中擺放的一只小猴子玩偶。
這只小猴子是一家奢侈品玩具品牌發布的秋季新品,只要人一靠近它就會敲鑼打鼓并發出賤兮兮的聲音:
“Hey!Man!Just do it!”
小鈴鐺滿臉震驚望著這只煩人的死猴子,眨了眨眼。
走出去好遠后,小鈴鐺扯了扯白檀的衣袖,小聲道:
“媽咪呀,可不可以買那個小猴子給我。”
白檀本想說她玩具多到一間房快放不下,但對上小鈴鐺的星星光線攻擊后,搖旗投降了。
白檀看了眼那猴子上的標價:…………
為什么一只玩具也能賣到折合人民幣三萬多,何況這東西國內各大超市均有售賣。
他是想多賺點錢讓女兒多躺平幾年,買任何她想要的,可三萬一只的猴子,屬實沒必要。
但轉念一想,他男人的老頭家可是有私人飛機啊。
惡向膽邊生,白檀看了眼旁邊在看男裝的霍泱,俯身悄聲對小鈴鐺道:
“媽媽沒帶夠錢,你去找爸爸,說小鈴鐺很想要這只小猴子,希望爸爸能買給她。”
小鈴鐺一聽,原本因為期待揚起的小眉毛漸漸耷拉下來了。
內心兩只小人經過一番天人交戰后,小鈴鐺失落道:
“那小鈴鐺就不要小猴子惹……”
白檀心中暗暗嘆息。本以為這么多天親密相處,小鈴鐺應該會對霍泱有所改觀,但這小孩說到底是霍泱的種,和他一樣執拗認死理。
白檀心說算了,他來付錢好了。
剛翻出信用卡,身邊劃過一高大身影進了玩具店。
接著就看見霍泱和柜姐說了什么,柜姐便立馬過來取走了這只小猴子玩具。
霍泱拎著只精美紙袋出來了,蹲下身子將紙袋交給小鈴鐺:
“這是獎勵給小鈴鐺的,小鈴鐺這一路很聽話。”
小鈴鐺怔了怔,緩緩伸出小手接過紙袋。
“小鈴鐺還喜歡什么玩具,要和爸爸一起進去挑選么。”霍泱輕輕握住小鈴鐺的小手,聲音溫柔。
“不用了……小鈴鐺就喜歡這個小猴子。”小孩聲音很小,似乎有幾分羞赧,憋了半天又補充道,“謝謝你。”
霍泱微笑著摸摸她的小臉:
“那爸爸給你買康沃爾稀奶油糕好不好?”
小鈴鐺呡著小嘴,猶豫半晌后點點頭:
“好……謝謝你。”
霍泱站起身,對白檀說讓他們先去休息區坐一會兒,他去買下午茶,還問白檀想吃什么。
長椅上,小鈴鐺從紙袋里抱出那只小猴子,兩小只一見面,那煩人的死猴子又開始敲鑼打鼓故意賣弄。
白檀是不知道這玩意兒有什么好玩的,反而因為聲音很大覺得煩人。
但小鈴鐺愛不釋手,還用英文和小猴子對話,雖然得到的回應來回就那一句。
“媽咪……”小鈴鐺抱緊小猴子,語氣有些猶猶豫豫。
她似乎被這個問題困擾了一路。
“為什么小鈴鐺沒說喜歡這個小猴子,他卻知道小鈴鐺想要這個猴子呢。”
白檀一歪頭,假裝不懂:
“他?誰啊?”
小鈴鐺摳著小猴子身上的毛,小眉毛斂起來:
“就是……霍叔叔。”
白檀繼續裝傻:“霍叔叔是誰呀?他也有和我們一起旅游么?”
小鈴鐺重重嘆了口氣,小手掐著白檀的手背,著急解釋道:
“就是小鈴鐺的爸爸呀,媽咪笨笨!”
白檀終于露出笑容,攬過小孩讓她靠在自己懷中,輕輕道:
“因為他是你爸爸,即便你不開口,他也可以通過你的眼神和任何細微動作了解到你的內心想法。他愛你,才愿意傾聽你的心聲。”
小鈴鐺仰起頭,從下往上瞧著白檀,眼睛睜得很大。
過了快一個世紀,小鈴鐺問出了一個看似幼稚卻又值得深思的問題:
“媽咪,那你是因為喜歡他才想和他結婚的咩?”
“當然啦。”
“那你們永遠都不會分開咩?”
白檀抱緊小鈴鐺,陷入了沉思。
他的爸媽當初也是因為熱戀不惜與家人決裂私奔到晉海,那時他的爸媽沒工作也沒錢,兩人卻扶持著走過了最艱難的日子,說著永遠不分開。
可日子好起來了,生活卻支離破碎。
為什么有些人可以共患難卻無法同享福呢。
“媽咪?你怎么不說話捏?”小鈴鐺晃了晃小腿,好奇問道。
白檀去沒回答這個問題,按住了小鈴鐺的小短腿:
“小鈴鐺,媽媽說過在外面要規矩,不可以隨便晃腿,踢到別人怎么辦。”
小鈴鐺跟著按住自己的小腿,傻笑著又很輕很輕地抬了下腿:
“因為小鈴鐺還是個小寶寶,總是記不住媽咪說過的話。媽咪,小鈴鐺如果又忘記的話只這樣輕輕踢一下可不可以?”
白檀笑笑:
“好好,知道了。”
雖然女兒總是和他討價還價,但白檀并不反感,反而覺得她很可愛。
白檀倏然抬眼。
對于“有些人可以共患難卻無法同享福”這個問題忽然有了朦朧的答案。
無論他和小鈴鐺怎么吵都一定會和好,無非是在問題面前他們都一人退了一步,而退的這一步是因為憑借本能的愛意去為對方著想。
而霍泱在面對他時,也是憑借本能不斷退讓。
霍泱可以,他也可以。
所以白檀對于小鈴鐺問題,回答是:
“是,爸爸媽媽永遠不會分開。”
小鈴鐺望著眼前的小猴子,心中暗暗道:
那好吧,小鈴鐺只能嘗試去接受爸爸惹。
*
愉快的假期結束,一家三口最后又返回曼徹斯特同艾麗卡和奧利弗道別后,踏上了回鄉之路。
回程的飛機上,小鈴鐺拉著白檀的手興奮道:
“媽咪,我們下次再一起來英國玩好不好?”
白檀裝傻反問:
“小鈴鐺說的我們是指誰呀,是小鈴鐺和王姨么?”
小鈴鐺連連搖頭:
“不是的,是小鈴鐺和媽咪。”
“還有呢。”
“還有……爸爸。”
白檀輕輕頂了下她的小腦袋:
“好~下次再一起家庭旅行吧。”
回到國內后,于老師發來了返校通知,還特別私聊了白檀,問他小鈴鐺情況如何,她已經請了半個月假,再不來幼兒園會落下更多課程。
白檀和老師確定了返校時間后,又道:
【于老師,我可以把白清綺的爸爸也拉進家長群么?】
于老師:
【您不就是清綺的爸爸么?[可愛笑]】
白檀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口快心直,于是道:
【我們家庭情況比較特殊,請您理解一下,有事情也可以私聊她另一位爸爸。】
于老師也沒多說什么,只覺得或許小鈴鐺是重組家庭,而白檀也可能是男同。
不理解,但尊重吧。
霍泱被拉進了家長群。
家長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加上白檀和霍泱用的是情侶頭像很相像,乍一看根本分辨不出來。因此家長們還以為是白檀不小心退了群又重新加回來,便也都沒說什么。
翌日。
白檀提前二十分鐘把小鈴鐺叫醒,催促她趕緊去洗漱吃早餐。
他們現在住的地方距離小鈴鐺的幼兒園有四公里多,每天只能早起一會兒才不會誤了時間。
白檀翻出小鈴鐺好久沒穿的制服展開,傻眼了。
衣服這樣疊起來壓在柜子里太久,表面出現幾條很明顯的折痕。
他火急火燎去找熨斗,結果死活想不起來搬家時放哪了,只好把雜物間全翻一遍,在里面刨啊刨。
終于找到熨斗,白檀一看時間,快來不及了,于是沖著客廳喊:
“霍泱!帶小鈴鐺吃飯順便給她扎頭發!”
霍泱看著白檀亂糟糟的頭發,笑著搖搖頭,他問小鈴鐺:
“你媽媽一直都這樣么,每天在你去幼兒園前上躥下跳的。”
小鈴鐺咬著小面包,良久,搖搖頭。
這下霍泱更加確定,白檀這種慌不擇路的上躥下跳只在特定環境下觸發。
比如,他在白檀身邊時。
第56章 第 56 章
霍泱耐心等待小鈴鐺吃完早餐后, 扶著椅子俯下身,語氣輕柔:
“小鈴鐺,爸爸給你扎頭發好不好。”
小鈴鐺沉默片刻,點點頭。
白檀給小鈴鐺熨好制服后, 一到客廳便看到一大一小坐在沙發上。
不由得感嘆, 他一個一米七八的男人站在霍泱身邊都顯得像個小豆子, 真正的小豆子坐在霍泱身邊,小的好似霍泱雙手就能將她攏在掌心一般。
但那個男人,明明拍武打戲時一套動作行云流水利落堅毅,爆發力極強。
拍科幻戲時哪怕是簡單的走路動作也從容自然,腳下生風,卻在面對一個三歲小女孩時緊張地弓起了腰。
他手里攥著一小把小鈴鐺的頭發,另一只手順著她的發際線向后梳攏著。
勁悍有力的手臂卻在微微發抖。
“疼么。”時不時還要分出心思征詢小鈴鐺的感受。
白檀抱著制服蹲下身, 雙手捧著臉頰, 眉眼彎彎似月牙,滿臉都是傻傻的欣慰。
可任憑霍泱再怎么努力, 終究是欠缺了些經驗。
拆掉重扎無數次, 小鈴鐺額前的碎發不夠長總也攏不規整,就在他準備再扎一遍時, 白檀用發卡把那點小頭發攏到后面:
“來不及了,你之后再慢慢練習吧。”
說完, 白檀帶小鈴鐺出了門,霍泱則等司機過來接他去劇組。
只是扎頭發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霍泱卻坐在沙發上回想了一遍又一遍。
女兒的頭發細細軟軟, 他總也不敢使勁怕弄疼她。
從后面看, 她的頭頂很圓,微微能看到一點鼓起的小臉蛋, 很像蠟筆小新里面的小葵。
正沉思著,家門又打開了。
他無奈寵溺笑,站起身問慌慌張張跑回來的白檀:
“又忘帶什么東西了。”
白檀抱著小鈴鐺,牽起她的小手對霍泱揮了揮:
“小鈴鐺和爸爸說再見吧。”
小鈴鐺噘著小嘴,語氣生澀:
“再見……爸……爸……”
“晚上見,小鈴鐺。”
*
這一天拍戲,霍泱忽然理解了白檀剛送小鈴鐺去幼兒園那段時間頻繁看手機的行為。
其他演員休息時多是助理給捏腰捶腿端茶送水,抓緊一切時間補覺或做面膜。
霍泱揮手遣散了助理們,自己一人在休息室里找出手機點進家長群的實時監控。
小鈴鐺正在吃午飯。
霍泱露出笑容,將手機湊近了些。
他發現小鈴鐺吃東西時會嘟著嘴吃,還會反復咀嚼很多次,細嚼慢咽又斯斯文文。
便忍不住發短信問白檀:
【小鈴鐺吃飯為什么嘟著嘴吃。】
白檀:【你也在偷窺監控啊。】
霍泱:【不可以么。】
白檀:【別擔心,我帶她看過醫生,醫生診斷說是她覺得自己這樣吃飯很可愛,故意的。反正我是糾正不過來了,不如你想想辦法?】
霍泱抬手握拳掩了唇角笑意。
他回復道:
【沒關系,圈里女藝人都這樣吃東西,她們說這樣可以防止咬肌變大,臉型好看。】
白檀:
【好啊,我不在就造反?把你色瞇瞇的眼睛從女明星身上拿下來![華強劈瓜.jpg]】
霍泱:
【你知道的,我只有看你時才會色瞇瞇。】
白檀:
【無聊!】
晚上,霍泱一結束拍戲就趕回家見他老婆孩子,在車上也稍稍幻想了一下一家三口共進晚餐的美好畫面。
但到家后沒看到白檀,只看到了王姨正陪著小鈴鐺畫畫。
“霍先生,您回來了。”王姨忙起身要去廚房做飯,順便道,“剛才白先生把孩子送回來后說他要出去找您的經紀人弄什么行程什么的,我沒聽明白,總之就是會晚點回來,要我們先吃不用等他。”
霍泱給白檀打了電話詢問詳細情況,白檀說:
“反正小鈴鐺白天要去幼兒園,我自己在家很無聊,準備為了你重出江湖,省得我不在你就偷看女明星。”
白檀雖然還有修改出版稿的重任在手,但找不到靈感,索性給霍泱打打工去收集下素材,順便還能多領一份工資。
而王姨好似是想給父女二人制造單獨相處的機會,做好晚餐后就說要回去吃。
餐桌上,一大一小面對而坐。
不知是不是白檀不在的原因,小鈴鐺格外沉默。
她低著頭,碗里那一小點米飯吃了半天也沒見少,其它菜更是一口不吃。
霍泱主動打破了沉默。
他剝了幾只蝦放到小鈴鐺碗里,輕聲道:
“小鈴鐺不喜歡這些菜么,你喜歡什么,爸爸明天做給你。”
小鈴鐺的小手緊緊攥著勺子柄,指尖不斷摳弄著那上面的小雞嘴巴。
冗長的沉默過后,她小聲問:
“媽咪呢。”
聲音喑啞又帶著點委屈的成分。
“媽媽很快就回來了,小鈴鐺想等媽媽回來一起吃?”
小鈴鐺垂下眼睫,點點頭。
“那我給媽媽打個電話問他到哪了好不好。”霍泱拿過手機撥通了白檀的號碼。
白檀說他剛和于諫對接完工作,車子沒油了正在加油,還得半小時才到家。
霍泱開了外放給小鈴鐺聽。
白檀在電話那頭安慰著女兒:
“小鈴鐺先吃飯飯好不好,媽媽馬上就到了。”
結果小孩沉默許久,忽然眉頭一皺嘴巴一撇,哭了:
“媽咪,小鈴鐺想去找你……”
她幽幽爬下椅子,朝著手機跌跌撞撞走過去。
“哎呀,小鈴鐺別哭,媽媽真的馬上就到家了。”
霍泱掛了電話,俯身詢問小鈴鐺:
“爸爸可以抱你么?”
小鈴鐺哼哼唧唧哭著,并沒心情回應。
霍泱定了定神,小心翼翼抱起小鈴鐺走到窗邊,哄著:
“小鈴鐺你看,窗臺上有只小鳥呢。”
小鈴鐺抽抽搭搭看著窗外用短喙梳理羽毛的小鳥,哭泣的節奏放緩了些。
霍泱知道小鈴鐺不太待見他,雖然他也是第一次和小鈴鐺單獨相處,可小鈴鐺的反應實在太過了些。
思忖良久,霍泱抱緊小鈴鐺給她擦擦眼淚,問道:
“小鈴鐺今天在幼兒園都做什么了?老師帶你玩游戲了么?”
結果不知哪個詞戳到小孩脆弱的內心,剛才因為小鳥勉強止住的哭聲再次席卷而來,并且更為放肆。
“小鈴鐺別哭別哭,和爸爸說說,是不是幼兒園有小朋友欺負你了?”霍泱的手輕輕拍打著小鈴鐺的后背。
小鈴鐺轉身摟著霍泱的肩膀,哭得肝腸寸斷,小臉被淚水浸透。
但她就是不說話,或者說不知道該怎么表述那件事。
霍泱拿過手機給于老師單獨發消息,說小鈴鐺回家后一直哭,是不是在幼兒園被人欺負了。
于老師回復:
【清綺下午那會兒是和張小海吵過架,但只是小朋友間常見的拌嘴,并且那之后清綺的情緒一直很穩定,我們沒發現異常。】
霍泱輕輕放下手機。
本來看到那句“我們沒發現異常”時有點冒火,又怕扔手機聲音太大嚇到小鈴鐺,只能強壓怒火控制好力道。
他給小鈴鐺把臉擦干凈,抱著哄了會兒,見她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后才柔聲詢問:
“是不是張小海欺負我們小鈴鐺了?和爸爸說說吧,爸爸幫你解決。”
小鈴鐺一聽,又開始抽抽搭搭地哭了。
“張小海說小鈴鐺偷他的東西……小鈴鐺沒有。”
霍泱在白檀逃跑三年后再一次體會到何為“心如刀割”。
“具體原因呢,張小海丟了什么東西?”
小鈴鐺自己都稀里糊涂的,搖搖頭:
“我不知道,他就說我偷他的東西。放學的時候,他還跟我說‘再見小偷’。”
最后一個字變成委屈的嚎啕大哭。
“不哭不哭哦寶寶,那之前呢,或者他在哪里說你是小偷呢。”霍泱抱著孩子踱步著轉了個圈,隨手抽過紙巾給她擦臉。
“在放書包的架子旁,本來小朋友都在外面玩,我看到一只小螞蚱跑進教室惹,就去追它,然后張小海就進來說我是小偷。”
“嗯好,爸爸了解了,明天一定幫你解決這件事。小鈴鐺擦擦眼淚不哭了吧?不然你媽媽回來看到又要擔心了。”
小鈴鐺癟著小嘴,小手在眼睛上一通亂抹。
說曹操曹操到,白檀打開門進來了,進門就是“我的小鈴鐺呢”。
小鈴鐺見到白檀,剛憋回去的眼淚再次開洪泄閘,哭著要抱抱。
當晚,白檀好不容易才哄著小鈴鐺吃了點東西,在床邊給她講故事哄睡后,起身離開詢問霍泱為什么小鈴鐺哭成這樣。
霍泱把小鈴鐺先前說過的斷斷續續的片段整理出來復述給白檀。
聽完后,他直接找到張小海的媽媽私聊:
【小海家長您好,今晚白清綺回來后說小海冤枉她偷東西,我想這中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大家還要在同個幼兒園相處多年,有事情要說開。】
張小海他媽直接甩過來長達一分鐘的語音:
“我們沒找你你倒還惡人先告狀了?冤枉?復述你閨女做過的好事就叫冤枉了?你怎么當家長的都不知道要告訴小孩子小時偷針長大偷金這個道理嗎?難怪你老婆棄你而去,看你這德行就知道能養出什么樣的小孩!”
白檀做個深呼吸——
控制控制。
【小海媽媽,您說清綺拿了小海的東西,請問是什么東西,我現在檢查一下她的書包和制服,如果確有此事我會帶她一起和您道歉,但希望您不要對我進行人身攻擊。】
張小海媽媽又甩過來一長串語音:
“幸好我們家小海趕到及時,不然你閨女就要坐實小偷這個稱呼了!”
其中,還夾雜著張小海爸爸的怒吼:
“老婆你別跟他廢話,老師不是發了監控視頻來么,發群里讓大家評評理,看他還敢嘴硬!”
白檀絕對不相信小鈴鐺會隨便拿別人的東西,這些年不管小鈴鐺想要什么他都從沒說過一個“不”字,所以小鈴鐺自己也清楚她不需要去眼饞別人的東西,她想要的媽媽都會買給她。
況且小鈴鐺就是很傳統的小姑娘,喜歡的東西也多是漂亮娃娃或者亮晶晶的珠寶首飾,她偷張小海一小男孩的東西做什么。
白檀正沉思著,群里一條視頻消息炒熱了整個家長群的氣氛。
視頻是俯瞰角度,可以看到本來教室里空無一人,外面還有小孩子的嬉鬧聲,隨后小鈴鐺忽然跑進來了,她來到置物格子旁,蹲下身子打開張小海的書包格子,拿出了他的書包。
那書包沒拉拉鏈,書包格子當時也是半開的。
接著張小海進來了,一把搶回書包質問小鈴鐺為什么偷他東西。
小鈴鐺支支吾吾說沒偷。
或許是被張小海的惡言相向嚇到了,不管張小海怎么質問她她都是那句“小鈴鐺沒偷”。
這之后老師進來了,視頻也結束了。
白檀看完后,和霍泱對視一眼。
家長群也因為這條視頻炸開了鍋,一幫人紛紛@白清綺爸爸。
【清綺爸爸,視頻我們都看了,我想也不存在什么誤會在其中,小孩子因為一時貪念做錯事沒關系,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相信清綺以后不會再做這種事了。】
【清綺爸爸,小孩子不懂事但是做大人的一定要教,我聽說您好像是做藝人助理的,這份工作很忙可以理解,但一定要抽空好好教育小孩。】
【于老師我們想換個班,麻煩你和園長說一聲,我沒辦法容忍自己的孩子和小偷共處一室,我們家是不缺錢但也不想小孩因為丟了東西感到傷心。】
一群人要么站在道德制高點教育白檀,要么直接開罵。
只有汀汀媽媽還算理智:
【眼見也未必為實,小朋友太小了也無法說清楚其中細節,視頻又是掐頭去尾,我們在群里吵也沒用,不如等于老師的調查結果,不能冤枉孩子不是。】
竟然有家長直接@汀汀媽媽,陰陽怪氣道:
【聽說你是二婚啊,是不是又看上白清綺爸爸了,準備讓汀汀和白清綺做姐妹。[偷笑]】
氣的汀汀媽媽直罵她是八婆。
白檀扔了手機,做了數個深呼吸。
但沒用,傳統降壓方式已經無法控制他極速飆升的血壓。
忍不住掉了眼淚。
他可以容忍家長指責他不會教育小孩,但無法忍受那些人說小鈴鐺是小偷。
只是這視頻看著還真像那么回事,小鈴鐺確實碰了張小海的書包。
霍泱心疼,把人攬進懷里:
“沒事的,我相信小鈴鐺不會做這種事,明天放學我去接小鈴鐺和老師聊聊。”
“我去吧。”白檀怒道,“他們要是再欺負小鈴鐺我就……”
嘖,總不能打一頓吧。
霍泱笑笑:
“你在小鈴鐺的事上很容易沖動,萬一很簡單的事鬧得更麻煩就不好了,放心,我保證我一定會解決好。”
白檀哭成了小鈴鐺,抽抽搭搭地:
“我們小鈴鐺不是小偷……”
“當然不是。況且就算拿了別人的東西也沒關系,好好和她講明其中利害她會明白的,小朋友就是一張白紙,需要大人指引才能描繪出美麗畫卷,對不對。”
白檀委屈巴巴點點頭。
“你小時候沒偷拿過家里錢么。”霍泱又道。
白檀低下頭:“偷拿過兩個鋼镚……被我媽罰不準吃晚飯。你偷拿過么。”
霍泱想了想,笑道:
“也拿過。”
他這么說只是為了安慰白檀,不至于讓白檀自己尷尬。
他打小就不缺零花錢,也沒必要偷拿家里錢。
果然,聽霍泱這么說白檀便松了口氣。
“說好了,明天我去接小鈴鐺放學。”
“嗯……”
*
翌日。
今天小鈴鐺感覺上學之路比平時更短。
她不想去幼兒園。
在幼兒園門口碰到汀汀,兩個小姑娘一見面便擁抱在一起。
“汀汀……我不想來幼兒園惹……”
“小鈴鐺你不要哭,汀汀相信你是個好寶寶!”
汀汀媽媽安慰了白檀幾句,又叮囑汀汀道:
“汀汀,你是姐姐,你要照顧好你的小妹妹小鈴鐺,如果有小朋友欺負她你就馬上去找于老師好不好?”
汀汀雙拳緊握,用力點頭。
白檀蹲下身子抱了抱含著眼淚的小鈴鐺,安慰著:
“小鈴鐺不要怕,今天爸爸會來接你放學,爸爸說過一定會幫你處理好這件事,我們要相信爸爸對不對?”
小鈴鐺有點半信半疑,但最終還是不想白檀擔心,所以點了點頭。
兩個小女孩手牽手進了幼兒園,白檀和汀汀媽媽道過謝后,又站在門口看了好久這才上車離去。
兩個小孩剛進了教室,以張小海為首的團伙忽然開始起哄,敲著桌子嗷嗷亂叫:
“小偷來啦!大家快藏好自己的東西!”
小鈴鐺一下子楞在那里,雙眼漸漸失去了焦點。
汀汀跑過去狂敲桌子,尖叫著:
“你們胡說八道!我要去告訴老師!”
小鈴鐺嘴巴開始顫抖,不斷向后退,直到后背撞到墻上。
她抬起小手顫抖著按下電話手表520:
“媽咪……小鈴鐺不想上幼兒園惹,你快來接小鈴鐺嗚嗚嗚……”
*
天陰沉沉的。
不知是不是天氣影響,霍泱這一整天拍戲都有些心不在焉。
時不時看一眼班級監控。
小鈴鐺一聲不吭坐在角落,汀汀陪著她,死死盯著每個路過的小孩。
于老師也在安慰她。
這時,張小海跑過來了,指著小鈴鐺就笑:
“小偷哭啦!小偷哭啦!打小偷打小偷!”
“張小海!”于老師忍無可忍一聲怒斥,“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不能亂說話!”
“老師!”張小海看起來不服死了,“你為什么不罵小偷要罵我!我要回去告訴我爸爸!他有很多錢!”
霍泱摔了手機。
他就是怕白檀也看到監控所以特意把他支走出去買東西。
外面路過的工作人員議論紛紛:
“霍老師今天咋了,看他那臉黑的。”
“嗐,人活在世誰還沒個頭疼腦熱,別說了。”
好不容易挨到收工,白檀追上霍泱:
“我想了想,還是跟你一起去幼兒園吧。”
霍泱看了眼四周,確定沒人注意這邊,便低頭輕吻白檀的額頭,拍拍他的肩膀:
“你回家給小鈴鐺做晚餐,這樣她一回家就能開開心心吃上熱乎飯。”
并再次保證:
“相信我,我一定會處理好這件事。”
白檀松了口氣,翻出棒球帽和墨鏡,給霍泱遮扮的親媽來了也認不出,道:
“麻煩你了孩子爸。”
……
霍泱第一次接小鈴鐺放學,照著其他家長排好隊等老師叫名字。
透過幼兒園的雕花鐵門,他看到他的小寶貝站在隊伍末端,抱著她的小水壺發呆。
汀汀不顧老師勸阻跑到小鈴鐺身邊,緊緊拉著她的小手:
“小鈴鐺別難過了,你爸爸很快就來接你了。”
站她前面的張小海回頭嗤笑道:
“小偷的爸爸叫什么啊,神偷奶爸?”
“你!”汀汀舉起小拳頭作勢要揍。
“白清綺家長請入園領走小朋友。”這時,于老師忽然喊道。
霍泱壓低棒球帽闊步而去。
他牽起小鈴鐺的手卻不急著走,高聲對向日葵小班的家長道:
“抱歉,各位向日葵小班的家長,我想占用大家一點時間,向各位和老師好好聊聊關于白清綺的事。”
家長們一聽,有點不樂意了:
“你們之間的恩怨私下解決吧,我家小孩急著回家吃飯呢。”
“餐我來叫,各位的損失我一并補償,我只是覺得哪怕是小孩子也應當有知情權。”霍泱聲音不緊不慢,從容沉穩。
張小海的父母對視一眼,笑了:
“好啊,那就大家伙一起坐下來開誠布公,孰是孰非我想到最后也就一目了然。”
雖然霍泱戴著墨鏡帽子,但他這身高體型也屬實令人記憶深刻,張小海父母記得入園初日見過他,還在他面前丟了面子,回家商量后認為白檀和他應該是惡心的同性戀,保不齊白檀還是搞代孕才有了白清綺。
正好,新仇舊恨今日一并討回來。
園長一向冷清的辦公室今日格外熱鬧。
一張長桌,兩端坐著兩位當事家長,其他小朋友則被安排在教室吃晚餐,家長們跟著在園長辦公室參加批.斗大會。
于老師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跟著搞這一出,大概是不忍心小鈴鐺今天一整天都悶悶不樂,看著心疼,索性公事公辦全部送上法庭,公道自在人心。
第57章 第 57 章
霍泱擰開水杯先哄著小鈴鐺喝了點水, 隨后小聲安慰她:
“不要怕,爸爸幫你討回公道。”
水杯往桌上一放,霍泱開門見山:
“張小海的家長,咱們也別再浪費時間, 監控我看過, 我有三個問題。”
“第一, 張小海到底丟了什么東西;第二,為什么單憑我女兒拿起張小海的書包就斷定她偷了東西;第三,如果事情并非如此,你們打算怎么道歉。”
張小海爸爸冷哧一聲:
“別裝得煞有介事,我老婆已經說過,你該感謝我們家小海即使制止白清綺,否則她就真成了小偷。”
霍泱點點頭:“所以沒丟東西。”
張小海爸爸又開始叨逼叨, 說什么他們家不缺錢, 就算被偷也沒事,當是做善事咯。
“我沒偷……”小鈴鐺小手緊緊攥著霍泱的衣袖, 又開始嘩啦啦掉金豆豆。
霍泱拍拍女兒的小手, 道:
“小鈴鐺別哭,你告訴叔叔阿姨們昨天到底發生了什么。”
小鈴鐺此時怕的不行, 腦子根本不轉。
霍泱脫下大衣外套輕輕裹住女兒,輕聲哄著:
“小鈴鐺不要怕, 爸爸在這呢。爸爸現在想請小鈴鐺幫個忙,回想一下昨天在幼兒園發生的事,好不好。”
或許是嗅到了大衣上令人安心的氣息, 小鈴鐺漸漸平復下來, 哭聲小了。
張小海爸爸一聲嗤笑,一攤手, 對著周圍家長道:
“你們也看到了,一個三歲小孩能說出什么門道,喜歡哭帶回家哭,別耽誤大家伙回去享受生活。”
“閉嘴。”霍泱抬眼,黑沉沉的眼底壓抑著狂風暴雨前詭異的平靜,“聽我女兒說完。”
張小海爸爸臉上的得意笑容淡了些,身體往回靠了靠。
小鈴鐺吸吸鼻子,小手使勁攥著霍泱的食指,閉上眼睛慢慢回憶。
“昨天,我在外面玩,看到一只小螞蚱跑進教室,我想把它抓出來,進教室后看到小螞蚱跳到了張小海的書包格子里面,我怕它跳進張小海的書包,萬一咬到張小海怎么辦,就拿出他的書包看看在沒在里面……然后,然后張小海就進來惹,說我是小偷。”
話音一落,張小海爸爸那種賤兮兮的得意笑容重回臉上:
“各位聽到了,秋天的螞蚱,還是會咬人的螞蚱,果然小朋友腦袋里天馬行空,就是比大人會編故事哈。”
其他家長竊竊私語。
的確是,小鈴鐺所言哪一樣都站不住腳。
“小朋友,偷東西改正就好,可偷了東西還撒謊就不對了。”張小海的媽媽跟著笑道。
“小鈴鐺沒偷!”小孩是真委屈了,急地蹦跶了好幾下。
“嘩——”
下一秒,所有密密麻麻的閑言碎語于霍泱起身帶來的壓迫性中戛然而止。
霍泱闊步朝張小海走去,小孩仰著頭,眼中明顯散出懼意。
一米九二的霍泱對九十公分的他來說無異于巨人。
“你想干什么!別碰我兒子!”張小海他爹也跟著站起來,齜牙咧嘴像只豺狗。
卻只敢站在被椅子包圍的安全圈里,不敢上去攔。
霍泱懶得搭理他,從張小海身上扯下書包,往桌上重重一放,拉開拉鏈把里面所有的東西倒出來。
嘩啦啦一片狼藉。
霍泱冷著臉,顯得幾分漫不經心,將桌上那些破物爛什劃拉開。
倏然,手指一頓。
接著,他從圖畫本里拿出什么東西,隨手一扔扔到張小海爸爸面前。
眾人紛紛好奇探過身子想看個清楚。
“這是……死螞蚱?”有家長看清后忍不住驚愕道。
張小海爸爸不可置信拿起那只螞蚱,隨后指著霍泱怒罵道:
“是你剛才偷偷放進去的!”
霍泱聽后,鼻間發出一聲冷哧:
“你以為誰都像你兒子一樣才三歲。”
于老師趕緊蹲下身詢問小鈴鐺:
“清綺,你說的小螞蚱是這只么?”
小鈴鐺看了許久,輕輕搖頭:
“不是的,我記得是只綠色的小螞蚱。”
此話一出,家長們探出去的身體又縮了回去。
張小海他爸一拍桌子,哈哈大笑:
“還說別人是三歲小孩,這位爸爸做的事也沒有很成熟嘛。你想幫女兒解圍的心我能理解,但你好歹事先和她串個供,把細節做到位啊。”
霍泱直直盯著他,但誰也看不到他墨鏡后面的雙眸到底是個什么表情。
直到,他一抬下巴。
所有人順著他下巴點去的方向看過去——
一只被壓扁的綠色小螞蚱躺在一堆書本中間,被亂七八糟的花色隱匿了身形。
張小海的爸爸石化了,接著碎成一塊一塊,朝下墜落,被椅子穩穩接住。
霍泱坐回去,抱住小鈴鐺摸摸毛:
“小鈴鐺做得對,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誠實是為人基本之道。”
小鈴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小心翼翼問:
“小螞蚱被壓死了咩?”
“是,但是沒關系,明天夏天它們會成群結隊再來找小鈴鐺玩。”
小鈴鐺緩緩看向被壓扁的綠色螞蚱,忍不住抽泣了兩聲。
就像張小海爸爸說的,霍泱開始是在袖子里藏了只假螞蚱,就是奧利弗當初做給小鈴鐺那只,也是指引著小鈴鐺見到爸爸的那只。
于老師痛快了。
雖然都說為人師表一定要做到一視同仁,但她還是覺得心里出了一口惡氣。
轉身對同樣石化的家長們道:
“各位家長,現在真相大白了,的確是在這季節有落單的螞蚱跳進了張小海的書包格子,小鈴鐺不知道螞蚱是否會咬人,只是出于擔心同學的心情想幫他避免疼痛,因此在張小海看來白清綺的確是碰了他的書包。”
“有時候親眼所見也并非是真的,這件事更教會所有的小朋友和家長一個道理,獨立思考很重要。”
“而白清綺小朋友受了委屈,是我作為老師處理不當,我向她以及家長朋友們道歉。”
于老師說著,對小鈴鐺鞠了一躬,說了對不起。
小鈴鐺立馬搖頭:
“不是于老師的錯,于老師不要難過……”
于老師摸摸小鈴鐺的小臉蛋,繼續對家長道:
“真假螞蚱的障眼法,卻也讓所有人見證了白清綺小朋友的誠實勇敢。更值得所有小朋友學習。”
話音落下,家長們齊齊鼓掌,掌聲熱烈,幾乎要將屋頂掀翻。
霍泱看向已經石化的張小海父母,見他們不僅石化,臉上還青一陣白一陣,顏色艷麗十分好看。
“好了,前兩個問題解決了,我們來談談第三個問題,你們打算怎么道歉。”霍泱冷冷道。
張小海他爸最先回過神,指著霍泱就罵:
“惡心的同性戀!裝什么會教育小孩的!真會教育孩子會兩個大男人湊一起過日子?!和你們小孩一個班我才覺得害怕!”
霍泱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小鈴鐺的水杯。
接著站起身。
嘩啦——
一瓶水一滴不剩飛向張小海他爸臉上,一聲清脆響聲,水耳光打的他向后踉蹌幾步,非常搞笑地向后翻了個滾。
如果不是有墻壁攔著他還能滾更遠。
霍泱輕輕放下小鈴鐺最珍愛的水杯,甩甩手,漫不經心道:
“我給你發言的機會不是讓你來胡言亂語。”
“瘋子!!”張小海他媽尖叫一聲,趕緊去扶他爸。
張小海哭著跑過來,小拳頭在霍泱腿上一通亂捶:
“壞人!為什么欺負我爸!”
霍泱攥住張小海不老實的手,依然是漫不經心:
“小朋友,子不教父母之過,他們沒教育好你是他們的錯,所以叔叔來教育他們。但如果你再欺負白清綺,叔叔可能就沒那么多耐心了,懂了么。”
聲音在面對小孩子時永遠溫柔,可也漫著不可違抗的堅決和恐怖。
小孩被嚇得渾身發抖,也聽不清這個恐怖的叔叔到底說了什么,只無意識地跟著胡亂點頭。
霍泱抱起小鈴鐺,對于老師鞠躬道謝,又對家長們鞠躬道謝。
有家長對張小海父母道:
“既然你們冤枉了小朋友還把事情鬧這么難看,趕緊和人家說對不起啊!”
霍泱低低道:
“不用,二位一句對不起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會請律師繼續追溯,你們做好準備。”
說罷,抱著小鈴鐺闊步離開。
去往車上的路上,小鈴鐺那對尚且泛紅的大眼睛緊緊盯著霍泱的臉,似乎要在他臉上燒個洞出來。
霍泱一低頭和她對上了視線,笑笑,聲調抬高了些:
“我們小鈴鐺有話要說么?”
小鈴鐺那對柔軟的雙臂收攏了些,令霍泱不由感嘆:
她看著柔弱,力氣還真不小。
“爸爸,你剛才好帥哦。爸爸,謝謝你幫小鈴鐺解決了不開心的事。”小鈴鐺盯著他的雙眼,認真道。
她叫了兩次“爸爸”,沒有了之前的生澀,吐字堅定且清晰。
“因為小鈴鐺是我的小寶寶,你的事就是爸爸的事。”霍泱把小鈴鐺放在副駕的兒童座椅上,幫她系好安全帶,“回家吧?媽媽該等急了。”
小鈴鐺乖巧點頭。
路上,小鈴鐺問了句:
“爸爸,張小海的爸爸說你是同性戀,同性戀是什么意思?”
霍泱笑笑,對小鈴鐺認真回應:
“是爸爸愛上了你媽媽的意思。”
小鈴鐺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這個話題對她這個三歲的小寶寶來說還是太難理解啦。
……
家里。
白檀握著手機焦急地轉來轉去。
不知道霍泱解決的怎么樣了,小鈴鐺還哭不哭了。他又不敢打電話問,怕壞了事。
直到家長群里不斷“叮咚叮咚”彈消息。
【@白清綺爸爸:對不起,事情真相大白了,我為我昨天的無知向你和孩子道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大家以后還是要好好相處。】
【@白清綺爸爸:這件事多虧了清綺爸爸,否則不知道我們還會誤會多久,請您代我向白清綺小朋友說一聲抱歉。[玫瑰]】
【@白清綺爸爸:您給我們上了生動的一課[大拇指],教會我們獨立思考很重要,同樣的,我們也會把這個道理教給我們的孩子,希望世界上所有人遇事都能冷靜思考,畢竟眼見也未必為實。】
【@白清綺爸爸:群里怎么有兩位白清綺爸爸,而且和入園那天見到的好像不是一個人[疑惑]】
【@李梓熙媽媽:這是別人的家事,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咱們不能再懷有嫌隙之心,要給孩子做好榜樣![大拇指]】
看到群消息后,白檀懸在半空的心穩穩落了地。
果然,霍泱就是霍泱,換做是他說不定現在已經因為毆打家長被扭送到警局了。
家門突然開了,一枚名為小鈴鐺的愛心小火箭朝著白檀發射而來:
“媽咪!小鈴鐺回來惹!”
小孩激動的音調都變了。
白檀習慣性張開雙臂迎接他的小寶貝,卻見小寶貝臨門一腳轉了個彎,跑回門口,牽著很大一只男人往里拽:
“爸爸也回來惹~”
白檀,張開雙臂,雕塑.jpg
霍泱的體重白檀是見識過的,一般人很難和他過了兩招,但這高大身軀卻被身高不過九十公分的三歲小孩拉著走出了小碎步。
霍泱抱起小鈴鐺到餐桌前,故作驚喜:
“看,媽媽給我們做好飯飯了。”
低沉的嗓音說著疊詞,白檀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搓了搓臂膀,伸出手:
“小鈴鐺給媽媽抱抱吧?”
小鈴鐺緊緊摟著霍泱的脖子,有點討好意味地說:
“媽咪,小鈴鐺想再讓爸爸抱這么一小會兒。”
說著,她伸出小手,食指和大拇指一捏,又比了個OK。
白檀:壞了,警惕霍泱陷阱!
餐桌上,小鈴鐺喋喋不休,三句話不離“爸爸”,說爸爸有多厲害,把張小海爸媽嚇得不敢說話,還把張小海嚇哭了,她還用了一個對她這個年紀來說不常見的詞:
“爸爸是很強大的人。”
白檀反問:
“什么叫強大呢?”
小鈴鐺想了想,一腦袋頂在霍泱手臂上:
“就像小鈴鐺的爸爸這樣,能把大家都嚇哭。”
霍泱食指一抬,輕揉著額角,明顯看出來被女兒夸得不好意思了。
“不是的哦。”白檀抽出紙巾擦擦小鈴鐺嘴邊的飯粒,“強大不是征服而是保護,爸爸是為了保護小鈴鐺才嚇哭了別人,如果小鈴鐺沒受委屈,爸爸才懶得理他們,對不對。”
小鈴鐺不懂,但問就是:
“對~”
媽咪說得永遠是對的。
“那媽媽做的飯飯好吃么?”
“嗯……有點……嗯……”
*
晚上,白檀正在書房改稿子,就聽見走廊上傳來小腳丫跌跌撞撞的奔跑聲,接著,隔壁房間傳來小鈴鐺稚聲稚氣的問候:
“爸爸,小鈴鐺想給你講故事好不好捏?”
白檀修掉了手頭那段文字,起身悄悄跟著查看情況。
臥室里,小鈴鐺坐在霍泱懷里,手捧繪本故事,照著圖片上的內容為爸爸杜撰了一個稀奇古怪又可可愛愛的小故事。
講著講著,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往霍泱懷里一倒,揉著眼睛:
“爸爸,小鈴鐺困困……”
霍泱雙手一抬,輕而易舉給女兒來了個公主抱:
“爸爸抱小鈴鐺回房睡覺好不好。”
小鈴鐺點點頭。
霍泱抱著小鈴鐺出來時,在門口碰到了白檀,霍泱將小孩抬高一些:
“小鈴鐺親親媽媽說晚安吧?”
小鈴鐺勉強睜開困頓的雙眼,深深擁抱了白檀,在他臉頰印下輕輕一吻:
“媽咪晚安,在夢里也要抱抱小鈴鐺哦……”
白檀回以輕吻:
“小鈴鐺晚安。”
霍泱輕手輕腳抱女兒回了房間,幫她蓋好被子,留了一盞小夜燈,又下樓喊了三只小貓咪過來,小家伙們在小鈴鐺身邊找到自己的位置趴好,用小鼻子拱拱她的小手像是道了晚安。
一出門,看到白檀站在門口,撇著嘴,似是有點不情愿。
霍泱俯身,認真凝望著他含著怨氣的雙眼,笑問道:
“怎么這個表情,孩子媽吃醋了?”
“是啊吃醋了,以前小鈴鐺每晚睡覺都要過來找我抱抱撒撒嬌才肯睡,我碼字時她也一定要陪在我身邊,都因為你,小鈴鐺變心了。”
霍泱半蹲下身體,手臂穿過白檀的后腿彎,稍一使勁將他抬起來。
白檀一聲低呼,只覺下身一陣重心不穩,慌張中伸出雙臂緊緊摟著霍泱肩膀。
霍泱經常可以這樣一只手就把他抱起來,令白檀暗暗感嘆這是什么怪物,他再瘦也是個一米七八將近一百三十五斤的大男人。
霍泱仰頭望著他稍顯錯愕的小臉,另一只手搔過他的下頜,笑道:
“那我代小鈴鐺向你賠不是好不好。”
白檀學著小鈴鐺哼哼唧唧:
“看你表現咯。”
不由分說,霍泱抱著白檀進了房間,鎖上門,把人往床上一扔,欺身而上。
智能家居頗有眼力見的將室內燈光調成了發暗的昏黃色,光影交纏間,將二人的面部輪廓勾勒得更為立體分明。
白檀只覺一只大手從他衣擺下方探進去,停駐在剖宮產的刀口處,珍愛地摩挲著,動作輕柔發癢。
“你是不是胖了。”霍泱這樣問,“肚子上有了點肉。”
白檀立馬坐起身:
“快撤回這句話。”
“怎么了,長點肉不好么,看著更健康,證明你最近心情好也有好好吃飯。”霍泱吻過白檀唇角,“這樣我才放心。”
白檀連連搖頭,都搖出了殘影:
“你不知道,上次大家都說我胖了時,我就有了小鈴鐺……而且,而且上次去外地出差那晚,你沒戴套啊。”
霍泱沉思片刻,道: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醫院,我們……”
話說一半,止住了。
良久,就在白檀還在等著他繼續往下說時,霍泱卻垂了眼眸,俯下身子,輕輕抱住白檀的小肚子:
“對不起。”
白檀不解:
“為什么要說對不起。”
“如果真的中招,你想生下來還是打掉我都尊重你的意愿,可無論哪種選擇,對你來說都會造成很大的傷害。”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醫院檢查,我順便預約結扎手術。”
白檀抬起雙手,“啪”的一聲捂住霍泱的嘴,笑道:
“干嘛想那么遠,明天檢查過再說,說不定只是我最近伙食太好吃胖了。況且你之前也不知道我的身體狀況,不知者不罪對不對?”
見霍泱始終低頭沉默著,白檀嘟起嘴嘬了嘬他的嘴唇,笑笑:
“別垂頭喪氣的嘛孩子爸,快點吧,再磨蹭一會兒小鈴鐺要起夜,她又會吵著讓媽媽陪她一起睡了。”
霍泱將白檀卷至胸口的衣服一點點扯下來,輕笑一聲:
“下次吧,今天好像沒心情。”
“你這個人,是你說代小鈴鐺向我賠罪的。”白檀說完,雙手緊緊壓著霍泱的手臂防止他逃跑,第一次主動騎上去,晃了晃后腰,“快點嘛。”
“不行,至少等明天做過檢查再說。”霍泱義正辭嚴,表示他是個很有原則的男人。
“少裝了。”白檀伏身趴在霍泱身上,“我都感覺到了,孩子爸這些日子一定忍得很辛苦吧。”
霍泱瞇起眼,手指扣住他的后腰稍稍一發力,按下去:
“你這個人膽子真的很大。”
嘴上說著,手上也不閑著,從床頭柜里摸出一盒套套和油。
……
“咚咚。”
不知過了多久,白檀忍了許久正在心里盤算現在小鈴鐺一定進入深度睡眠了,打算放肆宣泄出聲時,房門忽然被人敲響了。
霍泱明顯感到被夾得很痛。
他抬手捂住白檀的嘴巴,向門口問道:
“是小鈴鐺么。”
“嗯……小鈴鐺想找媽咪一起睡……”
霍泱轉回視線征求白檀的意見,就見他鄙夷地瞪著自己,好似再說:
“我就說要你別磨磨蹭蹭的吧。”
霍泱深吸一口氣,緩緩退出去。
順便把白檀抱起來,給他穿好睡衣,打開門,抱起小鈴鐺,笑道:
“爸媽去小鈴鐺的房間一起睡好不好。”
小孩揉著惺忪睡眼往霍泱懷中一靠:
“好……小鈴鐺剛才夢到大恐龍了,好可怕。”
“大恐龍會不會只是想找小鈴鐺一起玩呢?”
“不是的,大恐龍還朝著小鈴鐺噴火呢。”
父女倆的聲音越來越遠,白檀捂著屁屁,長長嘆了口氣。
他無力地倒在床上,余韻尚未褪去,身體未能得到滿足更覺空虛。
第58章 第 58 章
翌日, 白檀先送了小鈴鐺去幼兒園,隨后給陳主任打了電話,說一會兒想掛個她的專家號。
霍泱提出要陪他一起去做檢查,他幫霍泱整理著領口, 認真解釋道:
“你已經和導演請過太多次假, 再這樣人家要罵你耍大牌了, 況且你陪我一起去婦產科,是怕不夠顯眼么。”
“沒關系,我會盡量不被人認出。”霍泱堅持道。
白檀也理解他的心情,每次自己丟下他一個人去醫院,對他來說都沒好事。
他可能還是擔心自己萬一這次心一狠連小鈴鐺一并丟下逃跑怎么辦。
“這樣吧,我把護照和證件都放在你這,這樣就算我想跑也只能從渤海游出去。”
“白檀, 我不是不信任你, 只是你也知道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我擔心你一個人應付不來。”
“不用擔心, 我這次直接去找陳醫生, 你說過啊,她是位非常負責任的醫生, 當時你怎么問她也對我的事閉口不談,這么有原則有職業道德的醫生在你還怕什么呢。”
霍泱沉思須臾, 妥協了。
“把手機鈴聲調大,要第一時間接我電話。”
白檀點頭、點頭。
“不管情況如何都要和我說。”
白檀繼續點頭、點頭。
……
白檀到了醫院,剛掛了號就叫到了他。
現在年輕人普遍晚婚晚育甚至是恐婚恐育, 婦產科都多久沒開張了, 產科醫生們也算清閑,聽說不少醫院因為入不敷出都關閉了產科。
“陳主任, 好久不見。”白檀笑呵呵打招呼。
他這次來還特意買了些水果,知道醫生不能收禮,但水果又不貴,權當是他一點微薄心意。
“看你狀態不錯,最近挺好吧。”陳醫生一如既往的和藹可親。
“是,當年多虧了陳主任,對了,我還沒給您看過小孩的照片吧。”
白檀和陳醫生分享著小鈴鐺的視頻,陳醫生笑得合不攏嘴,直呼這小丫頭可愛又健康,不由得感嘆真是醫學奇跡。她說她翻過世界上所有的男生懷孕的案例,大多因為生殖系統發育畸形導致最后變成死胎,或者就算生下來也因為器官發育不全而活不過幾天。
但更多的是因為他們無法接受而打掉孩子摘除了子宮。
所以白檀能生下這么健康的孩子真的可以說是奇跡的眷顧。
“對了,我這次來是想請您幫忙看看,我是不是又懷孕了。”白檀這才想起正事。
陳醫生眉眼舒展開,嘴角漫上欣喜笑意:
“看來你們已經一家團圓了,恭喜呀。”
白檀羞赧地笑著點點頭。
陳醫生幫他做了個簡單的檢查,又詢問他最近有無妊娠反應。
白檀說沒有,還說:
“上次懷孕就沒有妊娠反應,還是后來做了B超才檢查出來。我是沒事,但我愛人那些日子茶飯不思,還總是說見到食物會惡心。”
這事也是白檀后來才想起來,他算真正懷了小鈴鐺的日子,正是霍泱還在拍攝《夜雨錄》的時候,那段日子他經常說沒胃口,人看著也瘦了些,劇務還打趣白檀說他沒好好照顧老板。
陳醫生聽后笑容愈發擴大:
“有個沒經科學權威認證的說法,是說如果丈夫特別特別愛他的妻子,那么在妻子懷孕時他會代替妻子產生妊娠反應,變得食欲不振、情緒敏感等等。當然,這只是民間說法,具體怎么想,都在個人心里了。”
白檀不由在心里嘲笑霍泱:
真的是個笨蛋呢。
“好了,我做過基礎檢查,初步判斷你并沒懷孕,詳細的得去掛號做個B超看看。”
聽陳醫生這么說,白檀也暗暗松了口氣。
他昨晚想了一晚,如果又中招該怎么辦,打掉傷身體,生下來的話……
他倒是不怕再吃苦,而是考慮到小鈴鐺的心情,二胎家庭確實很難做到一碗水端平,注定會投入更多精力在小一點的孩子身上,從而忽略了老大的感受。
他不想小鈴鐺難過,說到底她也才是個三歲小孩。既然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干脆不要再生。
就像蕭綰說的,誰愿意和別人分享自己的母愛呢。
白檀去掛了號做了彩超。
還好,此胖非彼胖,他是真的吃胖了而已。
白檀匆匆穿過彩超等候區,思考著要不要買點水果送去幼兒園給小鈴鐺中午加個餐。
這時,等候區里。
“欸,老板,您看那個是不是霍泱的助理啊。”
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的男人聽到身邊助理這么說,速速抬頭看過去。
看到白檀的背影,冷笑一聲。
“201號,楊越阡,請到2號彩超室。”頭頂大喇叭忽然叫號。
楊越阡起身進了彩超室,隔著簾子,他聽到里面倆醫生正在閑聊。
“是他吧,三年前還是四年前過來做彩超結果發現懷孕的那男的。”
楊越阡身體一頓。
懷孕的男的?
“看著很像,而且身上有剖宮產的刀口,看來是孩子生下來了,我的天真是醫學奇跡了。”
楊越阡站了許久,緩緩退出去,看向門口的叫號電子顯示屏。
在他的名字后面顯示“正在檢查”,而他上一欄則是“白檀”二字,后面顯示“檢查結束”的字樣。
一個奇怪的念頭涌上腦海。
楊越阡做完了多囊彩超檢查,連報告單都沒細看,急匆匆掛了個婦產科的號。
進了門,看到一剪著短發、英氣十足的中年女醫生。
“什么情況,你太太沒來么。”醫生問。
楊越阡坐下,點點頭:
“不好意思陳醫生,我有點事想向您咨詢一下,就是……男人也可以懷孕么。”
陳醫生正在做記錄的手猛然頓住。
她抬起頭,笑道:“可以,但我現在是工作時間,您可以自己從網上搜一下案例做科普。”
楊越阡還是笑,沖門口的助理使了個眼色。
助理立馬點頭哈腰跑進來,遞給陳醫生一張購物金卡,笑得賤兮兮。
陳醫生放下筆,和藹的笑容消失殆盡:
“您這是什么意思。”
“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剛才是不是有個叫白檀的人過來向您咨詢過男孕這種情況。”
陳醫生不再看他,神情驟然冷冽:
“我說過我現在是工作時間,你要是有問題我幫你檢查,其他的就沒必要聊了。”
楊越阡冷哧一聲,收了金卡道了句“打擾了”,便簌簌離開。
路上,他的助理喋喋不休:
“老板,您是懷疑霍泱的助理作為男人也可以懷孕?”
“這年頭母豬都能上樹,男人懷孕是什么稀奇事?”楊越阡一挑眉毛,“那死醫生裝出一副清高樣,難怪一輩子只能當個小主任。”
心中又補充:不過白檀懷孕,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
劇組。
霍泱一見到白檀就把人拉到休息室,語氣有些緊張卻也有些期待:
“怎么樣,醫生怎么說。”
白檀笑道:
“某人看著好緊張啊,是希望生了一個女兒再生一個男孩,組成一個‘好’字對不對。”
“你別開玩笑了,我很認真的。”霍泱嚴肅道。
白檀作勢嘆了口氣,道:
“醫生說我是伙食太好吃胖了。”
霍泱眉宇舒展開,點點頭:
“那就好。”
白檀反而更加疑惑:
“所以你到底是想要還是不想要?”
“想要還是不想要都要基于你不會吃苦受罪的前提,況且你已經給我生了小鈴鐺,夫復何求。”
他抱住白檀親親他的額頭:“謝謝你,孩子媽。”
這時,休息室門口忽然探進半個腦袋:
“霍老師,導演說準備好了,您可以過去了。”
白檀一秒鐘將霍泱推出去,害他后腰狠狠撞在桌角。
白檀忙用口型道“對不起對不起”。
霍泱揉著后腰,用口型回應:“回家再教訓你。”
……
白檀照慣例坐在角落隨時等待霍泱喊人。
看霍泱專心致志拍戲,他悄悄點進班級群監控,想看看他的小寶寶現在在做什么。
不看還好,一看,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這個張小海為什么跟著小鈴鐺,他又想干嘛!
屏幕中,小朋友們正在戶外活動,小鈴鐺本來在和汀汀還有其他小朋友一起用彩砂做城堡,結果張小海屁顛屁顛跑過來,扭扭捏捏道:
“白清綺,那個……對不起,我昨天冤枉你了,我向你道歉。”
小鈴鐺看也不看他:“沒關系,我媽咪說小朋友要大度,那我原諒你好惹。”
“那……白清綺,以后,我可不可以隨時跟在你身邊保護你。”
小鈴鐺拍沙子的手頓住,小身體打了個寒戰:
“小鈴鐺覺得就沒有這個必要了叭……”
張小海不死心,握緊雙拳一聲喊:
“白清綺你很漂亮!我很喜歡你!我張小海發誓以后會守護你一輩子。”
小鈴鐺就像是當日聽到張小海罵她是小偷一樣,雙眼驟然失去了焦點。
良久,她像個小大人一樣長嘆一聲,認真道:
“對不起張小海,你是個好寶寶,但小鈴鐺不太想讓你守護,我去那邊玩惹。”
說完,她拉著汀汀跑開了。
張小海肉眼可見地失去了顏色。
隨后,所有人都聽到了撕心裂肺一聲大哭。
小小的小海,在三歲那年收到了第一張好人卡(幼兒限定版)。
其實他見小鈴鐺第一眼時,眼睛一下子亮了。在他漫長的三年人生中,第一次見到這么可愛的小女孩,從那天起,她的一顰一簇便深深牽動著他的心。
奈何小鈴鐺只和班里最帥最有錢的班草顧澤城玩,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
所以那時的小海堅定握拳:他一定要想辦法引起小鈴鐺的注意,無論用什么方式!
屏幕外的白檀看著這一幕笑得花枝亂顫,礙于那邊還在拍戲,只能使勁捂著嘴怕自己笑出聲。
霍泱正在和其他演員對臺詞,一抬眼看到白檀笑得人仰馬翻,還差點一個踉蹌從椅子上摔下去。
不由的在心中感嘆:
我老婆真是我漫長三十二年里見過的最可愛的男孩子,我一定要和他相守一生,無論什么用什么方式。
霍泱堅定握拳.jpg
白檀正看監控,門口來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有點眼熟。
啊,是傅明晟。
白檀忙起身和他打招呼。
傅明晟同助理在他身邊坐下,握手道“好久不見”。
白檀想起自己之前因為霍泱和傅明晟對臺詞才產生了后面的誤會,于是多嘴問了句:
“傅老師新戲什么時候上映?到時我開會員捧場。”
傅明晟思忖半天,表情很是疑惑:
“新戲?我三年前得了食道癌,這三年一直在積極抗癌沒拍戲,這不剛好就過來客串一下,攢攢眼緣。”
“啊?”這下輪到白檀糊涂了。
傅明晟的助理附和道:
“小白助理是不是記錯人了,我老板這三年命都沒了半條,哪有精力拍戲啊。”
白檀低頭仔細回想一番,確定當年在休息室看到的是傅明晟沒錯。
“三年前在夜雨錄的劇組,我記得還是殺青那天,您和霍老師在休息室對臺詞,聽那臺詞您好像還演了個渣男。”
傅明晟和助理對視一眼,疑惑超級加倍。
過了許久,他才恍然大悟:
“哦我想起來了,是這么回事。當時楊越阡找到我,說他接了部新戲要演一個負心漢,但是沒經驗,人設拿捏不住,想跟著霍老師學學演技。他又說自己和霍老師有點矛盾不方便找他開口,就讓我幫忙了。”
白檀猛然抬眼。
楊越阡?
傅明晟又問助理:
“楊越阡這部戲上架了么?”
助理搖搖頭:
“沒有啊,他哪有演負心漢,三年前接了那部種田綜藝后不就一炮而紅了嘛,之后接的都是偉光正或者瑪麗蘇霸總劇本,哪有什么負心漢。”
白檀直勾勾盯著助理,幾乎是一字一頓認真道:
“你確定?”
“是啊,小白你不記得了么,我之前是給楊越阡做助理的,后來他嫌我做事不利索就把我開了。”
白檀緩緩低下頭,反復咀嚼著這番話。
所以這件事也是楊越阡從中搞鬼了?
可是為什么,既然他和霍泱并非兩情相悅,為什么三番兩次過來霍霍自己。
如果小鈴鐺被綁架一事也確實是他做的,自己和他要是沒有血海深仇值得他做到這種程度么。
可又哪來的血海深仇,明明在楊越阡受盡欺凌時自己還鼓勵過他為他說過話。
想不通。
正沉思著,白檀手機響了聲。
拿過一看,是陳醫生發來的消息:
【白先生,今天上午有人過來和我打聽你懷孕一事,我怕對方對你不利,你多加小心,但我沒有和他提起您任何懷孕有關的事。】
白檀立馬回復:
【那個人叫什么。】
陳醫生:【楊越阡】
驚愕宛如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漣漪一圈圈擴大。
*
日落熔金,夕陽將大地都涂上了深沉的艷紅色。
今天霍泱要補拍之前請假落下的鏡頭,大概要到十點,于是他先讓白檀回家給小鈴鐺做晚飯。
又道:
“接到小鈴鐺后給我發張她的照片好不好,我很想她。”
白檀急匆匆收拾東西準備去接孩子,隨口道:
“晚上回家就能見到了,拍照怪麻煩的。”
霍泱摟過他的腰,額角輕輕頂了頂他的額頭:
“拜托,等我回家小鈴鐺該睡了,我想早點見到她。”
“知道啦,麻煩。”
接小鈴鐺的路上遇到了堵車,白檀心急如焚,給于老師打電話說可能晚一點過去,麻煩她幫忙照顧小鈴鐺。
并反復叮囑,除了他,任何人去接小鈴鐺都不能放人,月嫂也不行。
堵車時候,白檀給蕭綰打了電話,開門見山問:
“之前你說,你在網上陷害我是楊越阡指使的,他還有沒有說別的,比如為什么要陷害我。”
蕭綰想了想,道:
“我問過他原因,他要我別管那么多。后來事情敗露我找他算賬,說要曝光他,他說了句……”
“隨你啊,出了事我可以找張總哭,你呢。”
白檀蹙起眉頭:“張總是誰。”
“聽他的意思應該是包養他的金主,不然他這種資質怎么可能混到頂流。至于他說的張總我知道,全名張國泰,是華泰的老總,聽說不是什么善茬,黑白兩道都有關系。反正是咱們惹不起的人……”
“好,我知道了。”
蕭綰擔憂問道:“楊越阡又找你麻煩了?”
“嗯,可能。”
“你小心點,千萬看好小鈴鐺。”
白檀掛了電話,心頭再次涌上不安。
他緊緊攥住方向盤,做了個數個深呼吸來平復心情。
雖然他不知道他和楊越阡是不是上輩子有滅門深仇,但如果他敢再傷害小鈴鐺,他下輩子都別想好過。
……
白檀接到了小鈴鐺。
此時幼兒園空蕩蕩,只剩小鈴鐺和老師。
“對不起我來晚了。”白檀緊緊抱住小鈴鐺,親親她的小臉。
“沒關系的媽咪,于老師一直陪著小鈴鐺畫畫,媽咪不要著急,一定要注意安全。”小家伙的中文越來越好,會說的詞也越來越多。
“好~你爸爸今晚要很晚才回來,他說很想你,讓媽媽拍張照片發給他。”
小鈴鐺一聽,立馬雙手叉腰,小屁股一扭,擺了個很土的造型。
很土,愚蠢,但可愛。
照片發過去,霍泱也立馬發了張自拍過來。
小鈴鐺親吻著手機屏幕,輕聲道:
“爸爸你要早點回來哦,小鈴鐺會一直等你的。”
白檀開車載著小鈴鐺往家趕。
這一路他都特別小心,即便后面的路怒癥大哥沖他狂按喇叭,他也必須將時速保持在40以下。
車子拐進小區地下停車庫,白檀正在刷卡等閘機打開,忽然感到后視鏡閃了下白光。
他握緊方向盤,緩緩將車子駛入停車庫。
進了屋,白檀幫小鈴鐺摘下書包,喊了王姨過來,要她帶小鈴鐺洗手換衣服,他要下去買點東西。
并特別強調:
“除了我和孩子爸,誰敲門都不要開。”
“白先生,是不是發生什么事了。”王姨只覺后背發涼,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沒事。”白檀露出從容微笑,“最近世道不太平,多一分防范多一點安全。”
王姨趕緊抱過小鈴鐺帶著她上樓換衣服。
此時,小區外的茂密的冬青綠植里,身穿同色系馬甲的男人舉著單反,對著大門口按下快門。
倏然,一只手伸過來奪走了他的單反。
男人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粗喘不止:
“誰誰誰啊!能能能不能把相機還我。”
一抬頭,對上一雙很漂亮的大眼睛。
男人心頭一跳,這種澄澈到一塵不染的雙眸,在當今世道屬實少見。
如果那雙眼睛投來的視線沒有帶著殺意的話……
白檀翻著他相機里之前拍的照片,都是自己開的那部車子和領著小鈴鐺進出的畫面。
白檀摸出手機對著單反錄視頻,包括相機型號和拍照內容,全部錄下來。
隨后,他取出相機記憶卡,把相機還給馬甲男。
“誰讓你來的。”他低低發問。
男人趕緊把自己的證件雙手遞給白檀:
“對不起,我是晉海社的娛記,是是是我組長讓我來的……”
白檀還沒問,他就開始竹筒倒豆子,恨不得把他祖宗十八代講一遍。
什么他的夢想是做一名向世界傳達真相的記者,結果時運不濟被安排進了娛樂新聞組,成了人人喊打的狗仔隊,還說什么這是他第一次跟拍,希望白檀大人有大量不要告他,他也實在是沒辦法巴拉巴拉。
“是不是楊越阡讓你來的。”白檀打斷他的喋喋不休。
“不是……不過楊越阡也在我同組同事的跟蹤名單里面。”
白檀瞥了他一眼。合著他也知道這是跟蹤啊。
“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有事請你幫忙。”
“啊……?”記者疑惑了。
“不想啊,那你往前走兩步就是刑偵總局。”
“別別別,我做我做,您吩咐。”
白檀蹲下身子,倆人一起躲在冬青叢里交換了聯系方式。
“你幫我偷拍楊越阡和張國泰兩個人的行蹤,而且是要在一起的行蹤,定金給你五十萬,事成之后還有五十萬。”
“一百萬!”記者驚叫出聲。世上還有這種好事?
“對,一百萬,而且你還可以拿這些照片勒索這兩個人,到時就不止一百萬了。”白檀笑道。
“我……是有原則的人,勒索這種違法亂紀之事,我不會做的。”這小記者還振振有詞的。
白檀輕笑一聲,鄙視他。
小記者有點猶豫:
“可是,張國泰是混.黑的,要是我偷拍他被他知道了,會不會神不知鬼不覺的被他做掉呢。”
白檀拍拍他的肩膀:
“那就要看你是相信法律會保護你還是會制裁你。”
小記者怔怔“啊”了聲,似乎覺得這是個值得深思的好問題。
“我們以后不要見面,就通過這個聯系方式溝通。”白檀站起身,闊步離開。
剛才停車進車庫時,白檀看到車外的后視鏡閃了下白光,作為藝人助理一眼便知是鏡子反射了快門光,料到定是有人偷拍。
雖然這記者和楊越阡并無聯系,但不失為一個好用的工具人。
指使他人偷拍雖不道德,但只要能保護好他的小鈴鐺,要他去坐牢也愿意。
*
晚上。
霍泱回到家,只剩客廳亮著盞壁燈。
他脫下外套放輕步伐上了樓,打開小鈴鐺的房門看了眼。
小孩已經睡著了,懷里還緊緊抱著他買給她的小猴子玩具。
霍泱走近幫小鈴鐺蓋好被子,輕輕親了她的小臉蛋,悄聲道“晚安”。
隨后他去了書房,看見白檀還在電腦前噼里啪啦。
“還不睡么。”他走到白檀身后幫他捏捏肩膀。
白檀看了眼時間,這才發現已經十一點多了。
“你今天好晚……”他站起身,雙手摟著霍泱的肩膀,雙腳一提,整個人像只樹袋熊一般吊在霍泱身上。
霍泱抬手扶著他的屁股,抱著他坐在飄窗上看風景。
“抱歉,劇組里有新人,演技稍微生疏了些,大家都陪他到很晚。”
提起新人,白檀就想到楊越阡的新人時期,被導演無情羞辱,還是霍泱幫他說話陪他打磨演技,自己作為助理雖沒幫上什么忙,可也一直在鼓勵他。
農夫與蛇啊。
“你吃晚飯沒,我去給你煮面條?”
“不用了,導演要求減重,最近得嚴格控制碳水攝入。”
“是不是真的。”白檀不信,“如果是王姨這么問你。”
霍泱想了想,笑道:
“那我會說,麻煩王姨了,記得面里滴兩滴麻油。”
白檀“切”了聲,氣鼓鼓轉過頭。
霍泱和小鈴鐺一個德行,就是誠實,哪怕說好聽的騙騙他呢。
“小鈴鐺睡前有沒有吵著找爸爸呢。”霍泱把白檀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懷里。
“吵了,從進家門就開始喊,還說要等爸爸回來再睡,我和王姨輪番上陣好不容易才給哄睡。”白檀說起來就氣,抬手在霍泱胸前擂了一拳。
霍泱揉了揉胸口,垂下腦袋,在白檀耳邊輕聲問:
“那孩子媽有沒有想我呢。”
“歐呦霍老師,肉麻死了。”白檀作勢搓了搓手臂。
霍泱下身一抬,頂了頂白檀的屁股:
“說啊。”
白檀身體向前一晃,不由自主夾緊雙腿。
他咬了咬嘴唇,聲音很小:
“好吧,是想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笑容爬上霍泱唇角。
白檀只覺耳朵周圍一片熱浪,耳垂忽然被人輕輕咬住,密密麻麻的癢感襲來,使得他不受控制地縮了縮肩膀。
隨后,耳朵里鉆入低沉喑啞的聲音:
“我也很想你和小鈴鐺,認真考慮著要不要退圈,這樣也能多些時間陪你們。”
“不行不行。”白檀一口否定,為了加強語氣還要配合著連連擺手,“我算過了,撇去小鈴鐺將來的衣食不說,她的教育費用,買房子,買車,買星空頂買游艇,還有結婚的嫁妝……對了對了,將來小鈴鐺結婚一定要找個入贅女婿才行,這樣男方才不敢欺負她。”
霍泱使勁親了他一口:
“你還記得小鈴鐺才三歲么。”
“愛之深責之切,當然要早早就為她打算好一切。我都想好了,將來我的女婿一定要是世界TOP.3級別的學校畢業,身高也不低于一九零,模樣的話……不能比她爸爸還差。”
霍泱望著白檀掰著手指一項項細數那些無理要求,實在是過分可愛。
“要求這么多,你不怕她將來找不到男朋友。”
白檀仰頭傻笑:
“不怕,有她爸爸以身作則,她的眼光也不會差到哪里去,放心吧,她不會跟著黃毛跑的。”
半晌,他又道:
“如果將來小鈴鐺不想結婚我也會尊重她的想法,所以做父母的才要更努力,讓她即便不需要找個人陪也能底氣十足立足于這個社會。”
說這句話時,白檀的語氣認真且堅定。
霍泱嘆了口氣,眉尾一挑:
“好好,我懂了,我會努力工作將來給小鈴鐺買星空頂、豪車、別墅……還有什么?”
“游艇游艇!”
“嗯還有游艇。”
深秋的晚風拂過寂靜深夜,收集了漫天星光斜斜壓下去,朝著幸福的方向源遠流長。
第59章 第 59 章
這段時間風平浪靜, 白檀從于諫那里接到了霍泱接下來的行程。
十一月中旬有國內最有含金量的金像獎頒獎典禮,霍泱也在最佳男主演的提名名單中。
由于最近圈內不少藝人鬧出“約炮、偷稅”等丑聞,所以金像獎官方嚴厲要求必須是品德端正且無任何丑聞的藝人才能得獎。
就算有提名或者說已經拿到獎項,但一旦被官方發現此類丑聞, 便會直接取消獎項, 并且此后這位藝人不能再參與此獎項任何提名, 而官方合作的所有影視公司將會對這位藝人進行全方位封殺。
他們是真被這些丑聞藝人弄怕了,為了給這些人擦屁股付出的成本,相當于這些年大家都白干了。
白檀把參獎要求看了數遍,隱隱有點擔憂。
霍泱應該沒問題的。
可頒獎典禮將近,那些提名藝人為了自己最后拔得頭籌,什么骯臟事都肯干,且霍泱已經是這個獎項最佳男主演N連冠, 難保不會引起眾妒, 說不定已經被人盯上了。
思前想后,白檀找到霍泱商量:
“你這段時間還是搬回觀瀾堂住吧。”
“為什么。”霍泱聲音沉了沉, 但依然溫柔, “嫌我煩了?”
“不是,你自己好好看看。”白檀把參獎要求甩給他。
霍泱認真看過一遍, 隨手將紙張一扔:
“我不走,這個獎可拿可不拿, 如果你擔心我就找官方講明退出這次頒獎典禮。”
“不要鬧小孩子脾氣,你知道這個獎對演員來說意味著什么,是演技和實力的證明, 才不是可拿可不拿的東西。”白檀雙手捧著霍泱的臉, 語氣十分嚴肅。
“我知道。”霍泱的語氣同樣嚴肅,“可讓我離開你和小鈴鐺, 哪怕一天我都沒辦法接受。”
白檀重重嘆了口氣,有種對牛彈琴的無力感。
正在和王姨一起看狗血肥皂劇的小鈴鐺聽到聲音,跑過來:
“媽咪,你和爸爸在吵架咩?”
小孩很是擔心,小眉毛憂愁地蹙向眉心。
白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道:
“我們沒有在吵架,只是在商量很嚴肅的事情。”
霍泱順勢親了白檀一口,對小鈴鐺道:
“爸爸媽媽答應過小鈴鐺永遠不會吵架,小鈴鐺信不過我們么。”
小鈴鐺搖搖頭:
“不是的……”
“別擔心,小鈴鐺去看電視吧,不過不能看太久,一會兒去洗漱睡覺覺吧?”
小鈴鐺“可是”了兩聲,最后不情愿地點點頭,重新坐回王姨身邊跟她一起看肥皂劇。
小孩固然憂心忡忡,但很快就被電視劇里的情節吸引了注意力。
碩大的家庭影院屏幕中是老式港劇特有的暗綠色鏡頭色調。
男主舉著女主的手機厲聲質問:
“你說過會等我,我才走了幾天你就和別的男人搞在一起!”
男主急著解釋:
“阿榮!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男主:
“你怎么解釋這些惡心短信!你走吧,孩子我會帶走,我不想他將來被別的小朋友指著鼻子笑話他有個出軌老媽啊!”
小鈴鐺伸長脖子,跟著主角們一起揪心。
“姨姨,出軌是什么意思呢。”小鈴鐺不解。
“就是情侶一方背著另一方和別人那啥了。”王姨解釋道。
“那啥?”小鈴鐺孜孜不倦繼續追問。
王姨:……
王姨只好趕緊岔開話題,在一邊“嘖嘖”兩聲,感嘆著:
“事情到了這一步,一方都出軌了還有什么好說的,我支持阿榮,該走就走,當斷則斷。”
小鈴鐺忽然直起身子。
剛才爸爸和媽咪吵架時,爸爸也說了什么他要離開。
小鈴鐺捧起小臉,化身名畫《吶喊》.jpg
難道媽咪出軌了?!所以爸爸才說要離開什么的。
不可以!小鈴鐺絕對不讓爸爸和媽咪分開!
白檀和霍泱還在為了“霍泱是否先回觀瀾堂住”而僵持不下。
兩人心中也都明白對方是在為自己著想,但事情總要有個結果。
他們又怕小鈴鐺覺得他們在吵架,索性上樓商量。
二樓書房里。
白檀還是覺得:
“你現在是事業上升期,而且你說過要給小鈴鐺買別墅游艇,退一步吧,又不會很久,好不好。”
霍泱不舍的跟白檀吵,但也絕對不能離開母女倆,于是道:
“我會很小心不讓狗仔發現,你不相信我么。”
白檀拐著彎“嗯~”了聲:“不是的……”
正說著,房門被人推開了。
“媽咪……”小鈴鐺光著腳丫顛顛跑進來。
“你怎么沒穿拖鞋?”白檀摸摸小鈴鐺的頭發,“不用擔心,爸媽沒有吵架~”
小鈴鐺兩只小手絞弄在一起:
“可是!可是……那媽咪你能不能把你的手機給小鈴鐺玩呀?”
“你不是有ipad么?而且小鈴鐺應該要睡覺了。”
小鈴鐺抱著白檀的腿蹦跶兩下,雙眼發射星星光線:
“求你惹媽咪,給小鈴鐺玩叭。”
白檀無奈,拿過手機交給小鈴鐺,并叮囑她不可以亂碰這兩個軟件。
他指的是微信和電話簿。
小鈴鐺滿口答應著,抱著手機下了樓。
媽咪說過不能碰這個綠色泡泡軟件,可是秘密往往都會藏在不想讓人知道的地方。
媽咪的出軌對象一定在這里面!她要找到這個壞壞刪掉,這樣媽咪和爸爸就不會吵架了。
小鈴鐺小手指在屏幕上點來點去,打開微信,指著最近對話框第一個問王姨:
“姨姨,這幾個字念什么?”
王姨一門心思在狗血劇情里,隨意掃了眼:
“經紀人于諫。”
“經紀人是什么意思?”
“和你爸爸關系比較好的,和你媽媽應該算同事。”
小鈴鐺聽到解釋后點點頭。
既然是媽咪的同事那就不能刪惹。
她又指著下面的對話框繼續問這些字念什么。
憑借她三歲小孩的認知,她排除掉了能幫媽咪治病的陳醫生,幼兒園的于老師,金像獎官方負責人的秘書等等。
最后她指著一個和媽咪微信頭像很像的頭像問:
“那這幾個字念什么。”
王姨正看到男主找小三對峙的關鍵情節,心不在焉匆匆掃過,道:
“偷.情工具人。”
“姨姨,偷.情是什么意思呀?”
王姨雙眼死死盯著一觸即發的男主,隨口道:
“和出軌差不多吧。”
小鈴鐺:! ! !
她玩過ipad,懂得如何操作拉黑刪除,于是小手點啊點,刪掉了這個偷.情的壞壞。
哼!才不會讓你破壞我媽咪和爸爸的感情!想都別想!
*
翌日。
白檀光著身子從床上彈起來。
他們爭執不休的問題最終沒能得以順利解決,霍泱明顯不想和他吵,索性按在床上以唇封緘,干了個爽。
下午。
白檀接了小鈴鐺放學,想起霍泱說今晚還是要補拍鏡頭,于是很自覺給小鈴鐺拍了照片發給霍泱。
對話框立馬彈出提示:
【您還不是對方好友,請先添加好友再……】
白檀握著手機的手漸漸僵硬,變成了一塊石頭。
霍泱竟然因為吵不出個所以然就把他刪了!
小氣鬼!
……
霍泱披星戴月而歸,一進家門就看到沙發旁亮著一盞壁燈,扇形的燈光投映出沙發上一道孤獨的身影。
他脫了外套,盡管拍了一天戲非常疲憊,但見到老婆還是馬上擺出微笑。
“你在等我?小鈴鐺睡了么。”霍泱輕輕扶住白檀的肩膀揉了揉。
卻在白檀抬頭后,對上了一雙泛著暈紅的雙眸。
像極了成年版小鈴鐺,噘著嘴,好似下一秒就要說一句“壞壞”。
霍泱眉間斂了斂,在白檀身邊坐下,聲音輕柔:
“怎么了,誰欺負你了?”
他幫白檀擦著眼底的淚水,心疼地親了親他的額頭。
白檀推開他,語氣極盡委屈:
“你都把我好友刪了,還有什么可說的。”
霍泱眉間斂得更深,一邊摸手機一邊解釋:
“我怎么會刪你好友呢。”
點開微信一看。
眉目漸漸舒展開,笑道:
“某人還惡人先告狀了?怎么看都是你刪的我。”
白檀說了句“你胡扯”,跟著探頭看過去。
然后縮起了身體,羞澀地站起身要走。
霍泱把他抓回來,拎著手機質問:
“說清楚,為什么刪我好友。而且為什么給我的備注是偷.情工具人。”
“哎呀我不知道,可能是誤刪,也可能是……”
白檀倏然想起昨晚小鈴鐺問他要手機玩。
于是狠狠磨著后槽牙:
“是你的好閨女,你到底要不要教訓她。”
霍泱朝樓上看了眼,語氣輕松:
“小鈴鐺擔心爸媽吵架是因為一方出軌,你又給我這樣的備注,難道你不該找找自己的原因么。”
白檀理不直氣也壯:
“這備注沒錯啊,我就是喜歡和你在公共場所偷.情的快感,不管是劇組休息室還是地下停車庫。”
霍泱無奈地笑笑,把人抱進懷里,話鋒轉走:
“我仔細想了想,關于回觀瀾堂住這件事,你的考慮是對的。但你也知道之前小鈴鐺被綁架過,警方現在也沒抓到嫌疑人,所以我很擔心你們,如果你們倆出任何意外,我都沒辦法接受。”
白檀玩著他的手指,折起來又展開。
良久,才輕聲道:
“我們一人一退一步,你回觀瀾堂暫住,然后請幾個專業保鏢在這附近二十四小時巡邏。”
霍泱眉尾一挑:
“真的是一人退一步?”
白檀知道自己說不過他,又要撇嘴敷衍過去。
“好~”最先妥協的依然是霍泱,“我聽你的。如果你實在不放心可以搬去我爸那邊住,那里的保鏢都是拿過格斗大賽金獎的。”
“我不去……”白檀真怕那老伯知道他兒子在自己這里受了這么多委屈,一怒之下讓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怎么辦。
“好,不去。明天我會聯系安保公司,找最棒的打手過來。”
“你太好了霍老師。”
“沒誠意,起碼該說句謝謝。”
白檀向上挺了挺身子,捏著霍泱的下巴吻在他的嘴唇上。
唇齒間難舍難分,只有在換氣的間隙才生出一句黏連的:
“謝謝你孩子爸。”
白檀以前不喜歡過于親昵的肢體接觸,或許是因為淡薄的家庭關系導致他對所有人都有意識規避,可他非常喜歡黏著霍泱,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吊在他身上。
或許就像霍泱說的,他的基因選擇了白檀,所以能聞到他身上別人聞不到的氣味;
而白檀的基因也孤擲一注選擇了霍泱,因此他的氣息總能帶給他充足的安全感。
這種安全感就連小鈴鐺都沒辦法給他。
*
次日,小鈴鐺望著收拾東西的霍泱,哭著趴在他后背上:
“小鈴鐺都把媽咪的出軌對象刪掉惹,爸爸不要走。”
霍泱抱起小孩,給她擦擦眼淚:
“我們小鈴鐺還不打自招了呢,你刪的是爸爸。媽媽沒有出軌也不會有這一天,小鈴鐺別擔心了,爸爸只是因為特殊原因要暫時離開這里,很快會回來。”
小孩勉強止住哭泣,小手緊緊勒著霍泱的脖子:
“那爸爸你要不要每天給小鈴鐺打視頻呢?”
“當然了,如果我忘記打給小鈴鐺,你就給我打,然后好好教育我怎么能忘記這么重要的事呢。”
小鈴鐺捧起霍泱的臉親了好幾口,親的他滿臉口水:
“嚎!”
好歹是把小孩哄好了,一回頭,看見白檀正睥睨著始作俑者小鈴鐺。
“小鈴鐺快跑吧,媽媽要抓到你了。”霍泱把小孩放地上,輕輕推了下她的后背。
小鈴鐺樂不可支,說著“媽咪抓不到我”,快樂地跑開了。
*
霍泱不在的這幾天日子,白檀做什么都格外小心。
買來的快遞也要在外面拆了檢查再消毒,拿回家后趕緊洗手。
他又和警方通了電話,警方說楊越阡涉嫌指使他人綁架一事還在查,關于綁架者已經有了些許眉目,雖然他當時安置小鈴鐺的那條路因為反復修路拆了監控,但有目擊者稱當時看到有人從車子上抱下一個昏睡的小女孩。
但那人捂得很嚴實,實在看不清楚長相。
萬幸是警方從檔案里調出那些有前科的人讓目擊者辨認身形,目擊者說其中一個很像,警方已經申請了全國通緝令,一旦抓到人就好說了。
這些職業罪犯為了自己一條活路可以毫不猶豫供出主謀,這樣就算是楊越阡死不承認也沒用。
這幾天開始下雨,天氣也更涼了些。
霍泱給白檀發了消息,說他給小鈴鐺買了很多衣服和玩具,要白檀記得收快遞。
并且提醒白檀:
“衣服都是從晉海的實體店買了快遞過去,你簽收前記得看地址,不是晉海發出不要收。”
白檀反問:“你買的?你逛童裝店不會被狗仔拍到么。”
“放心,是另一位助理幫忙買的。你這樣擔心我我自己不小心點怎么對得起你。”
白檀還是道:“那位助理知道怎么辦?”
“我說是買給侄女的,可以了么。”
白檀笑得眉眼彎彎,對著手機“吧唧”一口:
“不說了,我要接小鈴鐺放學了。”
白檀接了小鈴鐺回來,剛好在門口碰到了送貨上門的快遞員。
按照霍泱所說,他仔細檢查過所有發貨地址,確認都是晉海發出后才做了簽收,隨后讓小鈴鐺先進屋,他和王姨一起在門口把外包裝拆了。
東西很多,兩人費了大半天工夫才全部整理完抬進屋。
小鈴鐺圍著一只比她還大的禮物盒子轉了兩圈,拍拍小手:
“媽咪,這是什么呀,是給小鈴鐺的咩?”
白檀從禮物盒上摘下標簽紙,上面一行蒼勁有力的小字:
【贈:寶貝小鈴鐺,祝你身體健康、茁壯成長。感謝愛妻白檀,你的辛苦付出為我孕育了新生命,生活因你更加美好[紅心]】
白檀忍不住笑出了聲。
傻瓜,都老夫老妻了還這么肉麻。
白檀抱過小鈴鐺,握著她的小手一起捏住禮物盒上的蝴蝶結,笑道:
“是爸爸送給小鈴鐺的禮物,快打開看看吧?”
小鈴鐺踮起腳,拽著蝴蝶結一端高高舉起。
盒子頓時向四面打開,盒壁落下,粉藍結合的氫氣球緩緩飄向半空,下方懸掛的小裙子也隨著徐徐而上。
“哇!好漂釀的小裙子哦!”小鈴鐺欣喜地抱住小裙子,愛不釋手。
霍泱給小鈴鐺買了很多衣服,除了裙子還有套裝、背帶褲、睡衣等等,一應俱全。
還買了很多玩具,除了小孩子喜歡的毛絨玩具外,也有智能無人機、造價不菲的娃娃屋等。
除此之外,白檀還看到一只很小的禮物盒,上面貼著標簽:
【贈愛妻白檀:長日歡喜,四季與你。祝我們一直是我們。】
打開盒子,里面又是一只牛皮八角盒。
白檀的雙眸驀地亮了,投映著璀錯光輝。
盒子里是一枚戒指,中間是粉色鉆石雕刻成的小奶嘴造型,奶嘴頭部鑲嵌著光滑圓潤的白色珍珠,既好看又別出心裁。
白檀將戒指戴在手上,五克拉的粉鉆確實很大,一百二十多面切割更是令鉆石璀璨到耀眼。
“媽咪,這個戒指好好看,可以送給小鈴鐺咩?”小孩又想要了。
白檀這次狠心拒絕了她:
“不行哦,這是爸爸送給媽媽的,等以后小鈴鐺長大了再給你買更漂亮的。”
小鈴鐺并沒因為媽媽的拒絕而撒嬌胡鬧,認真凝望著奶嘴鉆石,慢慢伸出小舌頭舔了一下。
然后皺起眉頭:
“媽咪,沒有nei nei的味道。”
“小笨蛋,鉆石當然不會有味道啦。”
小鈴鐺把她收到的禮物都整理好放回盒子,忽然發現還有一只半人高的藍色禮物盒沒拆。
白檀也好奇地湊過去看。
盒子打開,爆出來粉色的拉菲草,扒拉開拉菲草,里面是一個做工精致的男娃娃。
娃娃身上穿著西裝,留著金色的短發。
小鈴鐺有很多這種娃娃,但像這樣皮膚手感無限接近真人的娃娃她還是頭一次收到。
“媽咪,這個娃娃做得像真的一樣。”小鈴鐺掰動著娃娃的關節,小手按下去,娃娃的皮膚也跟著凹下去又彈回來。
白檀望著娃娃的雙眼,心里忽然涌上密密麻麻的寒意。
明明娃娃的眼睛都是這樣,圓而大,呆滯無神,可白檀還是覺得這個娃娃格外瘆人。
他拿過娃娃把全身捏了一遍,確定娃娃很安全才重新交還給小鈴鐺。
裝娃娃的盒子底下還有一只扁盒子,里面是給娃娃換裝用的小衣服小鞋子,但都是男裝。
白檀還在想,霍泱為什么給小鈴鐺買只男娃娃,可轉念一想,它不過是個娃娃,是自己太敏感了。
只是小鈴鐺看起來很喜歡這只仿真娃娃,抱著不撒手,拖著裝衣服的小盒子上樓給娃娃打扮。
白檀洗了手準備和王姨一起準備晚餐,這時收到了霍泱的電話。
“禮物都收到了么?”
白檀脫下奶嘴戒指小心翼翼收起來,笑道:
“收到了,小鈴鐺特別喜歡,還說如果爸爸在她就更開心了。”
“戒指看到了么?”霍泱又問。
“看到了,很漂亮,我很喜歡,就是戴著做事不方便,我暫時摘掉了。”
霍泱輕笑一聲:
“這兩天我去物色個不錯的家政,你要是不喜歡家里有外人我就請鐘點工,你要多休息別太操勞。”
白檀打趣說他干這點活還不至于累死,頓了頓,又試探著反問:
“那個娃娃你從哪買的,像真人皮膚手感,剛打開時嚇了我一跳,還以為誰把他家孩子裝盒里送過來了。”
電話那頭短暫地沉默了,半晌后,霍泱聲音幾分疑惑:
“什么娃娃。”
“就是……”
白檀還沒說完,忽然聽到樓上傳來一陣巨大的撞擊聲,隨即傳來小鈴鐺驚恐的哭聲:
“媽咪!媽咪!”
白檀腦袋嗡的一聲,沒來得及回復那頭霍泱詢問“發生什么事”,丟下手機往樓上沖。
“媽咪!”小鈴鐺哭著跑過來,一個踉蹌跌倒在地,趴在那嚎啕大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白檀猛然止住腳步,瞳孔驟然擴張到極致——
趴在地上的小鈴鐺,雙手、胸前、臉上,一片刺眼的殷紅。
第60章 第 60 章
白檀太陽穴突突地跳, 五臟六腑都仿佛在那瞬間被絞碎了。
他本能地跑過去抱起小鈴鐺,握著她鮮血淋漓的小手:
“怎么了,小鈴鐺哪里受傷了?”
小孩好像被嚇壞了,也不說話, 只哭個不停。
王姨聽到動靜趕過來, 就見白檀抱著滿身是血的小鈴鐺往樓下跑:
“王姨, 先找醫藥箱,順便打120!”
白檀抱著小鈴鐺安置在沙發上,嘴里不停安慰著,雙手哆嗦著在醫藥箱里一通扒拉。
小孩哭得渾身顫抖,舉著鮮血淋漓的手不知所措。
血太多了,白檀實在看不清傷口在哪,只能詢問:
“小鈴鐺哪里受傷了, 媽媽幫你噴點藥就不痛了。”
小鈴鐺哽咽著舉著小手, 良久,她搖搖頭:
“不痛……小鈴鐺沒有受傷……”
白檀不信, 抓著女兒的手反復檢查, 用濕巾擦掉表面的鮮血,越擦越覺得不對。
小鈴鐺身上的血非常濃稠, 說是血不如說是血塊更合適,且顏色極深, 深到發黑,散發著一股非常難聞的腥臭味。
白檀舉起女兒的手仔細聞了聞,沒忍住, 干嘔一聲。
王姨在一旁一語道破天機:
“這看著不像人血, 倒像是我之前殺雞時放的雞血……”
白檀愣了許久,抱起女兒, 認真詢問:
“小鈴鐺確定沒有受傷么?”
小鈴鐺委屈地癟著小嘴:
“小鈴鐺沒受傷,但是娃娃受傷惹。”
“娃娃?”二人異口同聲疑惑出口。
“就是……爸爸買給小鈴鐺的娃娃,好真好真那個。”小鈴鐺抬手指著樓上。
白檀讓王姨把那娃娃拿下來,他先帶著小鈴鐺洗澡。
小鈴鐺看起來嚇得不輕,小小的身體縮在浴缸里,水溫合適,可她還在發抖不停。
每次小鈴鐺感到害怕或者難過時就會出現返嬰現象,只有叼著她的小奶嘴嘬一嘬才會感到安心。
白檀心疼死了,想哭,但又不能當著小孩面哭,否則她會更害怕。
他翻出霍泱的外套裹住小鈴鐺,把她抱在懷里,輕撫著她的后背不停哄著“沒事沒事”。
王姨抱著大盒子下來了,表情嫌惡,忍不住道:
“哎呀天哪,這也太膈應人了,誰這么沒人性啊!”
被雞血泡漲的盒子被扔到地上,弄得王姨雙手也都是血。
而盒子里的娃娃渾身赤.裸,肚皮向兩邊大開,那雙呆滯的雙眼已經被鮮血糊住,嘴角還掛著詭譎的笑。
白檀忙扶著小鈴鐺的腦袋扣進懷里不讓她看。
“媽咪……小娃娃死了么?”小鈴鐺在白檀懷中顫抖著問道。
她的雙手緊緊抓著白檀的衣服,腦袋深深埋在他懷中不敢睜眼。
白檀很想問問女兒到底發生了什么,又怕再次激起她不好的回憶,只能柔聲哄著:
“小娃娃沒事,小鈴鐺不要擔心,媽媽一會兒幫他治療。”
白檀緩緩翕了眼,控制著呼吸勉強做了個深呼吸平復著心情。
這時,大門響起電子音,霍泱闊步而入,朝著母女二人跑來:
“我剛才在電話里聽到小鈴鐺的哭聲,怎么了。”
白檀蹙起眉,看了他好久,視線慢慢移動到不遠處的盒子上。
“這是誰送來的。”霍泱凌厲的眉宇深深斂起。
“這不是你買的么。”白檀冷聲道。
“我沒買過這種東西。”霍泱看著瑟瑟發抖的小鈴鐺,眼底一片黑沉,“先帶她去我們房間睡覺,我去看看監控。”
白檀帶著小鈴鐺去睡覺,可小鈴鐺總有心事,就是不睡,一直問“小娃娃怎么樣惹”。
白檀盡量用輕松的語氣告訴她:
“爸爸已經在幫忙治療小娃娃了,等小鈴鐺睡醒起來就可以和小娃娃一起玩了。”
或許是“睡醒”這個字眼暗示了小鈴鐺,她竟也覺得有點困了。
在白檀溫柔的搖籃曲中,她慢慢閉上了眼。
幫她蓋好小被子,白檀輕輕起身關了門,去到書房。
霍泱正在看監控,眉間深斂,凌厲的下頜線透著生人勿近的冷漠。
“你從劇組請假回來的?”
白檀在他身邊坐下,問道。
“抱歉,雖然你說這段時間我們最好不要見面,但我很擔心你和小鈴鐺。”霍泱眉眼舒展開,眉間重新籠上只有在面對白檀時才有的柔和。
白檀輕輕靠在他肩頭,聲音疲倦:
“不是,你回來就好了。”
霍泱松了口氣,笑笑,輕吻他的額頭,隨即視線重回電腦屏幕。
監控安裝在小鈴鐺房間的上方,屏幕中可以清楚看到小鈴鐺一手抱著娃娃一手拖著衣服盒子進了屋,還在快樂地哼歌。
隨后她在一堆小衣服里精挑細選了一套棒球服,還和仿真娃娃友好交流:
“小娃娃,姐姐幫你換漂釀衣服哦。”
小鈴鐺手法笨拙且生疏但很努力的幫娃娃脫掉身上的西裝,還細心的用小衣架子撐好放在一邊。
忽然,她發現小娃娃的肚子非常腫大,就像在里面塞了只小饅頭。
而娃娃腹部還有條很細的拉鏈。
“小娃娃,你是不是像我媽咪一樣也有了小寶寶呀?”小鈴鐺樂呵呵地抱起娃娃,“讓小鈴鐺醫生幫你生出小寶寶好不好,這樣我媽咪就有兩個小寶寶惹~”
小孩說到激動處,咯咯笑得如同風鈴碰撞那般清脆而天真。
當小鈴鐺慢慢拉開娃娃肚皮上的拉鏈時,那娃娃忽然發出一聲凄厲的笑聲,接著,鮮血從肚皮里爆開,像噴泉一般,澆了小鈴鐺滿身,小鈴鐺嚇得一個踉蹌撞到了后面裝飾柜上,愣了許久后哭著往外跑。
白檀閉了眼,抬手扶著額頭,垂下的手指遮住眼睛。
別說三歲小孩,就是他一個成年人看到此場景都覺得生理不適。
“東西誰送來的。”霍泱低低問道。
白檀搖搖頭:
“我按照你說的檢查過發貨地址,都是晉海市各個驛站發出。”
說著說著,聲音哽咽了。
扶著額頭的手握成拳遮住顫抖的嘴唇,像個不做所措的小孩子般委屈著:
“我好怕小鈴鐺會遭遇不測,明明我已經很小心了……我想帶她回英國……”
霍泱仰起頭,漆黑的雙眸死死盯著天花板。
良久,他伏下身子,雙手輕輕牽起白檀的手,一吻芳澤。
“好,等我結束手頭的工作就帶你和小鈴鐺去英國度假,但是,事情已經發生必須解決,我們先報警。這件事和小鈴鐺被綁架一事是多半是同一人所為,當然也不排除是我的私生飯所為。”
白檀含著眼淚點點頭,反手握住霍泱的手,輕捏著他的指尖:
“你會好好保護我們的對么。”
“是,我發誓,有我在絕對不會讓你和小鈴鐺再受到任何傷害。”
霍泱抬手捧著他憔悴的臉,手指尖輕拂過簌簌而下的淚珠。
警察過來后,白檀將那只渾身是血的娃娃交給他們帶回警局調查。
晚上,白檀獨自一人坐在書房里,手里緊緊捏著鋼筆,牙齒輕咬著筆蓋,深深沉思。
警方帶走娃娃前他忍著惡心檢查了一遍,發現娃娃肚子里還有只被血浸透的紙包,紙包里裹著一只巴掌大小的芭比娃娃,脖子上還掛了只鈴鐺造型的項鏈。
開始他的確懷疑過是霍泱的私生飯或者他的對家,趕在這樣關鍵時刻試圖引起恐慌。
可轉念一想,懷孕的男娃娃,肚子里是個女孩芭比娃娃,似乎一切都意有所指,明顯不是沖著霍泱而是沖他而來。
白檀想起了陳醫生對他的叮囑,說楊越阡向她打聽過男孕的事,還問過是不是叫白檀。
雖然沒有實質證據,但白檀自認不是傻子。
他手中的鋼筆被他捏得咔咔作響,接著被狠狠砸在桌上,筆蓋裂開了一道縫。
*
翌日,警方找到白檀分析了調查結果。
“我們查過寄件地址,是城東一家快遞驛站,我們聯系過驛站老板要了監控,發現寄件人和當時目擊者稱帶走您女兒的男子身形非常相似,但依然全副武裝看不清臉。”
“至于楊越阡那邊,我們還在查各大銀行是否有大額存款,但目前還沒有眉目。”
“還有這個娃娃,方便讓我見見您的妻子做個筆錄么。因為這種腹中取物爆血的情況我們懷疑可能是您的妻子與嫌疑人之間有情仇。”
白檀緩緩翕了眼。
“不是,孩子是我生的,我是兩性發育畸形,身體內有子宮卵巢,孩子是我在國外生下來的。”
白檀恨不得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最好誰也不要知道。
但如果自己的隱瞞對案件調查無利,如果小鈴鐺還會繼續遭受恐嚇,那么臉面尊嚴也就變得可有可無了。
警方聽到這個消息短暫地愣住,盡管有在努力控制表情,可還是無法掩飾眼底強烈的震驚。
沉默半晌,經常強壯鎮定點點頭:
“感謝您對我們的信任并告知實情。如果是這樣,嫌疑人明顯是在針對您,所以最大可能,嫌疑人就在知道這件事的人當中。”
“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我愛人,我家做了三年多的月嫂,我同母異父的妹妹以及,楊越阡。”
“您和這位知情的月嫂有利益糾紛么。”
“沒有,她很喜歡我女兒,并且在我生孩子前就在國外照顧我了,我相信不是她做的。”
現在警方也對楊越阡的懷疑最大,但苦于沒有實質證據不能貿然抓人。
白檀離開警局,打開班級監控確認了小鈴鐺的安全后,堂哥忽然打來電話,說奶奶已經不行了,在醫院接受三年的化療最終還是沒挺過去,要白檀趕去醫院見她最后一面。
聽到這個消息,白檀心中并無波瀾,他對這個尖酸刻薄的老太太早就沒了情分,只是出于禮貌還是得去醫院送她最后一程。
趕到醫院時,奶奶已經走了,臉上蓋著塊布,七大姑八大姨已經把棺材抬了進來。
明明她生前對白檀并不好,但看到她躺進棺材的剎那,白檀還是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大姑在那喋喋不休,要白檀和堂哥跟車去把老太太火化,然后讓白檀和老太太其他的孫子孫女一起回老家守靈,至少三天,最后送葬巴拉巴拉。
白檀道:
“我去不了,抱歉。”
他不可能帶著小鈴鐺回老家吊孝,那里人多嘴雜安保設施又差;也不可能把小鈴鐺扔在這自己一個人走,哪怕是霍泱陪著孩子他也還是不放心。
大姑開口就罵:
“你再怎么說也是白家的孫子!你奶奶走你都不去守靈,賺再多錢有什么用,你對得起你奶奶的在天之靈嘛!沒規沒矩,跟你那個狐貍精媽一樣一樣的!沒良心!”
白檀想笑,這么重要的日子都沒見他老爹回來,一個不疼不親的孫子倒是拿著說得來勁。
白檀懶得搭理他們,轉身要走。
結果大姑大伯們一起沖過來死扯著他不讓走,還有不認識的親戚坐那拍腿大哭,罵他不孝。
白檀推開他們,冷冷道:
“我女兒現在遇到麻煩,如果因為我失職導致她出什么意外,我不會原諒我自己更不會原諒你們。人死燈滅,老太太活著時候躺在醫院里你們不愿出錢也不愿來看她,她死了又要裝什么大孝子想把老人風光大葬,不就是想做給別人看?省省吧。”
堂哥嘆了口氣,輕輕推了白檀一把:
“你有事就去忙吧,別管這些人,等老人一年墳時回來看看就行,孩子要緊。”
白檀對堂哥點點頭,轉身離去。
他聽到那些無聊親戚還在罵:“放他娘的屁,婚都沒結哪來的孩子!”
身后的吵鬧聲愈來愈遠,白檀終于從窒息中掙扎出來,深深吸了口氣。
他知道自己這樣在外人看來就是不孝順沒良心,可人死燈滅聽不到也看不到,重要的是活著的人的感受。
他現在沒有退路了,小鈴鐺就是世界上誰也無法取代的唯一。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保護好小鈴鐺。
白檀匆匆穿過醫院長廊,忽然止住了腳步,緩緩退回去。
他站在病房門口朝里看過去,良久,確定了,他沒看錯。
單人病房里戴著呼吸機的女人就是當年車禍沒能參加中秋之夜的韓奚老師。
醫生正在檢查她的眼睛,可她一動不動,雙眼緊閉,只有很微弱的呼吸。
白檀問了一嘴情況,醫生說:
“這位傷者當年送過來時鎖骨全部碎裂,內臟也有不同程度的破裂,嚴重顱腦損傷,是醫生拼盡全力搶救回來的,現在就這樣了,植物人,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醒。當時和她一起送過來的司機,好像是她的助理吧,已經搶救無效死亡了。”
白檀聽人說過,植物人機體已經喪失意識和思考能力,但對聲音、光線和疼痛等會有一定程度的反應。
他湊到韓奚面前輕聲道:
“韓老師,好久不見,您還記得我么,我是白檀,霍泱的助理。”
“嘀嘀嘀嘀!”倏然,監測儀器上的腦電波線開始急速跳動。
白檀忍不住露出笑容:
“您還記得我啊。”
醫生道:
“這些年她的粉絲和家人經常過來看她,但像這樣出現強烈波動的情況還是她的圈內好友過來看她。”
白檀好奇問:“來看她的是誰,您認識么。”
醫生想了想,道:
“我不太認識明星什么的,記得當時登記的探望者姓名叫楊什么,記不清了,但是個高高瘦瘦的小伙子。”
白檀猛然抬頭:“楊越阡?”
“對,是這個名字。他們應該關系很好吧,那小伙子也沒說什么,就看著她笑,沒坐一會兒就走了,那時傷者的腦電波線就跳得很厲害了。”
白檀忽地想起,他之前和霍泱閑聊時提過韓奚,為她感到惋惜,當時霍泱說覺得奇怪,那天是中秋,交管部明令禁止大車上主道路,結果韓奚的助理就因為開車時接了通電話分了心便和裝滿鋼筋的大貨車撞上了。
白檀見醫生收拾東西離去后,小心翼翼在韓奚耳邊道:
“您還記得楊越阡么。”
“嘀嘀嘀嘀!”監測儀器中的腦電波又開始快速跳動。
白檀漸漸睜大雙眼,又馬上說了個別的藝人名字,線波頻率便慢了下來。
一個詭異的念頭在他腦海中冒出。
他呡了呡唇,壓低聲音:“那天在車上給您助理打電話的是楊越阡么。”
身后的監測儀器像瘋了一樣尖叫,白檀緩緩轉頭,愕然地瞪大雙眼。
他看到韓奚浮腫的手指尖輕輕動了下,稍縱即逝,可還是被他敏銳地捕捉到了。
白檀立馬按下呼叫鈴。
*
霍泱結束白天的拍攝,司機過來接人,問他:
“霍先生今天還是回觀瀾堂對么。”
霍泱翕著眼,托著額頭顯得幾分疲倦,他低低“嗯”了聲。
半晌,緩緩睜開眼:
“去乘海一品。”
司機點點頭調轉方向盤。
霍泱進了屋,習慣性找白檀,王姨說白檀帶著小鈴鐺去樓頂露臺吹風了。
露臺門一開,霍泱便看到白檀抱著小鈴鐺坐在一片月季花前。
小鈴鐺正望著花朵發呆,白檀也顯得心不在焉,看著在看花,實則雙目無神,不知在想什么。
霍泱脫下外套罩在他身上:
“不冷么。”
白檀堪堪回神,下意識抱緊了懷里的小鈴鐺。
“怎么了,在想什么?”霍泱抬手搔了搔白檀的下巴,“心不在焉的。”
白檀怔怔看著他,又看了眼小鈴鐺,搖搖頭,用眼神示意霍泱一會兒再說。
白檀今天去接小鈴鐺時,于老師憂心忡忡找到他,說小鈴鐺這一整天都不在狀態,中午吃飯還剩了很多,并且時不時就會問:
“小娃娃怎么樣了。”
于老師以為她是想玩娃娃,就找了洋娃娃陪她玩,結果她一看見洋娃娃便露出驚恐的表情,小嘴癟起來,眼底含著淚。
在她哭出聲的前一秒,于老師及時撤走了洋娃娃。
這是白檀萬不能接受的場景,明明玩具對小朋友來說是充滿吸引力的,在玩玩具的過程中也能鍛煉小朋友的想象力和愛心,而不是讓小朋友一看到某種玩具就會產生不好的回憶。
而這種糟糕的回憶極有可能成為伴隨他們一生的陰影。
“起風了。”霍泱輕輕拍了拍白檀的肩膀,“帶著小鈴鐺下樓吃飯吧?”
白檀點點頭,站起身。
卻因為長時間蹲著有些腦供血不足,雙腿也發麻,不由地踉蹌了下。
“小心。”霍泱扶住他。
隨后,連同白檀懷里的小鈴鐺一起,將母女二人打橫抱起。
“放我下來……”白檀小小掙扎了下,看向懷里的小鈴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說過會保護你們的,放心。”霍泱親了親白檀的額頭,又親了親小鈴鐺的額頭。
晚上,白檀安撫著小鈴鐺睡下后,才和霍泱說了小鈴鐺白天在幼兒園的異樣狀態。
他疲憊地嘆了口氣,視線穿過落地窗怔怔看向窗外的火樹銀花:
“事情如果再不解決,我可能要瘋了。”
他別過頭,單手托腮,掌心試圖擋住無法克制發抖的嘴唇:
“我看到小鈴鐺那個樣子,心好痛啊。她不過是個三歲小朋友,為什么非得承受這些。”
在掩飾性的深呼吸之后,眼淚最終無法很好控制,簌簌落下。
霍泱凝望著他哭泣的臉,眉間深深斂起。
是啊,他的愛人和孩子為什么非得承受這些。
白檀吸了吸鼻子,手指粗魯擦過眼睛,道:
“陳醫生給我發過消息,她說楊越阡可能已經知道我懷孕生子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過他導致他一直纏著我不放。可明明用褲腰帶猜都知道這些事是他做的,但警方一直找不到實質證據,真的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了么。”
他不怕楊越阡對他下手,只怕這個喪心病狂的連三歲小孩都不放過。
看到小鈴鐺每天含著眼淚還要故作堅強的模樣,白檀本就不算強大的心已經徹底碎成了渣。
“白檀。”霍泱忽然輕聲喚他。
白檀倉促擦了把眼睛,抬頭看過去。
霍泱那鋒利的眉眼間此時是挾帶笑意的溫柔。
“要不要跟我打個賭。”霍泱問。
白檀頂著紅通通的鼻子,像成熟的朝天椒。
他勉強克制住哭腔,聲音嘶啞著問:“賭什么。”
霍泱將他攬入懷中,下巴輕輕擱在他的肩頭,笑吟吟的:
“你相信我會把這件事解決好么。”
白檀沉思片刻,點點頭。
霍泱唇角輕輕上揚:“我也相信自己可以。”
白檀蹙起眉,覺得自己被耍了:
“我們都相信那還打什么賭。”
霍泱翕了眼,鼻尖輕輕擦蹭著白檀的頸窩,或許是因為吹了太久涼風,他的皮膚也裹著一層冰涼的潮意。
鼻尖順著下滑,擦出優美弧度。
接著霍泱道:
“所以沒別的路可走了,你能做的只有相信我。”
白檀眉眼一頓,因為緊張始終緊攥著的手漸漸舒展了。
輕飄飄一句話卻勝過世間所有定心丸,多日來心中積郁的烏云也被一只大手輕輕拂走。
是啊,相信霍泱吧,難道還有更好的辦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