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林深時見鹿
◎敖魯古雅的使鹿部落。◎
老爺子的老伙計姓洪, 他們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了。
洪老一直做的是藥材生意,家里在各處也有藥材基地。只是年紀大了,家里的生意交給兒孫在打理。
這次過來, 洪老也把自己的孫子洪京墨給稍上了。祖孫倆跟陳德嘉就前后腳進門,可見來得之急迫。
洪老到了之后也顧不得寒暄, 直接問老爺子:“人參呢?人參呢?”
陳老爺子只好領他去, 結果他看到那個巨大的花盆, 也是半天不知道說什么。也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怎么的。
洪京墨見洪老臉都憋得通紅, 忙去給他撫背順氣:“沒事兒爺爺,深呼吸,深呼吸。”
安撫好洪老, 洪京墨自己上前去查看那兩盆罕見的人參。小心地看葉子,看土質, 還扒了一小截土。
起身后隨意拍拍手上的土, 也不嫌臟。口中嘖嘖稱奇:“這樣的參我還是第一次見呢,肉眼看不出偽造的痕跡, 大致年份應該在110-130年之間,這土也是東北的腐質土,看著像是從山里連泥帶土一起移栽到盆里的,難得居然沒有影響它生長, 不過到底是不是野生的還得起出來看參形。”
洪老好像這才穩住了情緒,接口道:“就算不是野生的, 人工種植要養成這樣也是好幾代人的功夫,市場上也是鳳毛麟角。”不過他還是很想罵娘,不知道哪個二貨居然用花盆來養人參。
洪京墨問:“陳爺爺, 這參你哪里得的?”
洪老可不管哪里得的, 只關心它們的去向, 直接和老朋友開口:“你賣給我一盆罷,絕對給你最公道的價錢。”
陳老爺子擺擺手:“不賣不賣,我只是叫你來瞧瞧是不是參,省得糊里糊涂把寶貝給糟蹋了。”
洪老急了:“怎么能不賣呢,你這身子骨也用不上啊,回頭再給你種得枯了!”
“這可不是我的,是小嘉的女朋友,送給老婆子當花養的。”說著陳老爺子都覺得說不下去,這話聽著實在是不靠譜。
洪老一跺腳:“哎喲喂,簡直是暴殄天物。”
陳老爺子護在兩個花盆前,讓陳德嘉給馮瀟打電話:“你問問她哪里得的,是不是不認識當普通花草給誤搬出來了,要是搞錯了,趕緊給還回去。”
陳德嘉輕快的答應了,他也是才知道這兩盆兒死重死重的雜草居然是人參,還是頂珍貴的那種。不過他并不認為自家女朋友辦事兒會像他一樣不靠譜。
失誤這個詞不應該屬于她。
不出他所料,馮瀟聽他說老爺子要吧,兩個花盆給退回來還納悶:“對,我知道是人參。沒事,不是野生的,我打包票就是人工養殖的。退回來?是不是奶奶覺得太丑影響花園的整體美觀?實在不喜歡就拔出來燉兩只□□,應該還成。”
聽這一席話,陳家花園里的一眾人都沉默了。他們也都算是站在金字塔上端的人。見過壕的,但沒見過壕成這樣的。
拿百年人參燉雞?!!
另一頭馮瀟沒有聽到回應,還說:“爺爺奶奶要是吃著好,你和大哥再過來搬就是了。”
陳老爺子從陳德嘉手里拿過電話,給了他一個連話都不會說的眼神,繼而道:“瀟瀟啊,我是爺爺。你別聽小嘉瞎說,我和你奶奶都很喜歡呢。”
洪老聽到其他地方還有,眼睛一亮,就要老爺子給牽線他想買一盆。
雖然馮瀟的話說的輕巧,但陳老爺子也沒有覺得這事辦起來有那么容易。他真要是幫洪老帶了話,不成了欺負年輕人了嗎?他才不會干這樣的事情為難小輩呢。于是在洪老開口之前,他便果斷掛了電話。還義正言辭地說:“你可別為難我了,要是把我這好好的孫媳婦給嚇跑了,小嘉不跟你急我都不樂意。”
“嘖嘖……得意什么?跟誰沒有孫媳婦似的一樣。”洪老佯裝生氣。
洪京墨在一旁弱弱的開口:“爺爺,我還光棍著呢。你還真沒有孫媳婦。”
“……”
陳老爺子看著老伙計吃癟哈哈大笑。
另一邊,馮瀟在收拾東西。明天又要開始錄制新一期的《眠山宿水》。
這本來是阿呆的活兒,但馮瀟習慣了自己動手。不至于連這一點事情都做不好。
之前阿呆幫她收拾行李的時候好大一箱,但其實很多都用不上,阿呆的意思是有備無患。馮瀟覺得沒有那個必要,她在荒山里就算什么也不帶也能生存一段時間,何況只是去錄個節目而已。
和上一次錄制結束并沒有隔多久。所謂的收拾行李,也不過是把一些必要的東西重新打包一番而已。
由于這次去的地方比較特殊,馮瀟并沒有用行李箱,而是用了一個比較大的旅行袋來裝生活用品。旅行袋底下有兩個隱形的滑輪和拉桿。如果是在平地的時候也可以拖行,道路崎嶇,不方便拖行時收起拉桿和滑輪也不影響提著走。
最好不要用行李箱來裝行李,這件事是節目組通知的。見到陳德嘉時,馮瀟才發現他更光棍,直接背了一個旅行包。他還邀功一樣,湊近馮瀟說:“這樣的話我不就能空出雙手幫你提行李了嗎?”
馮瀟也是不知道該說他什么好。只好告誡他:“你低調一點。”
這一次出現是他們確定關系后第1次錄節目。馮瀟總覺得這狗子不太正常,眼神里總有一種躍躍欲試的期待,說不定在憋什么大招。
不過在馮瀟說他時,他卻安慰她:“你放心,我沒那么公私不分,會好好錄節目的。”
馮瀟也就不再管他。
這次錄制節目的地方特別遠。馮瀟和狗子先是在北府城,坐飛機到呼倫貝爾。來不及欣賞草原的風光,緊跟著節目組的車去到根河市,但并沒有進入市區。而是直接驅車去了一個叫敖魯古雅的村落。
據說這個村子人口并不多,戶籍上都只有1000多人,但實際常住的只有幾百。但村子的面積比較寬,居民住的也不那么集中。
和上一次錄制時在那拉提完全沒法比。馮瀟本來以為疆省就是全國地廣人稀的代表了,但是沒想到在東北的土地上,會有一個地方把這個詞表現的更為淋漓盡致。
嘉賓的助理們都被留在了村子里。等下午的時候嘉賓們都到齊了之后,節目組重新安排車,將他們送進了山里。
大概是上一期受夠了陸晶晶的苦,節目組這一次安排的飛行嘉賓是一位男嘉賓。
叫索拉爾,是一位蒙古族人。
在敖魯古雅村他們一起吃了一頓飯。馮瀟對這位少數民族漢子多少有了一些了解。他本來是音樂劇演員,后來在一檔音樂節目中大火之后,常年混跡于各類音樂綜藝節目和與蒙古族有關的影視劇中。
聽他自己說,這一次來做飛行嘉賓是他自己主動向節目組提出的,他希望用自己的號召力來宣傳和蒙古有關的文化。
當然他說的時候沒有那么直白,但馮瀟親起來差不多是一個意思。
也不算他自我吹噓,他多少也算得上是當紅流量了,雖然不是最紅的那一批。
而且由于索拉爾獨特的異族長相和氣質,和獨具特色的嗓音。他的粉絲就算只是顏粉也很死忠,大家都覺得自己是喜歡的一位小眾藝人,很有特色。但習慣性的忽略了他的微博粉絲數。
馮瀟打趣狗子:“你來競爭對手了。”
不但同樣是搞音樂的,索拉爾比狗子還長得高,有一米九幾。
狗子不以為然,十分自信道:“我們走的不是一個路線。”
車子在山林里穿行,路過一片又一片的楊樹林和樺樹林。
這一次錄制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因為這一次參與錄制的不光是幾位嘉賓。還有幾位鄂溫克族的牧民。
鄂溫克族是我國僅有的飼養馴鹿的民族,馴鹿渾身是寶,但無法被批量圈養。否則他們會絕食或者生病而亡。
所以鄂溫克族人,世代在山林間逐鹿而居。隨著現代文明的入侵,選擇這樣生活的鄂溫克族人越來越少。如今在整個大興安嶺也一共不過十幾家人選擇和馴鹿生活在一起。這個數量還在逐漸減少,或許在幾十年后順路和鄂溫克族的傳統生活方式將永遠消失在歷史長河中,只能被民俗博物館銘記。
節目組現在所前往的就是鄂溫克族人的其中一個獵民點。
獵民點汽車并不能直接到達,下車后他們背著行李還走了20來分鐘才到。馮瀟的行李被狗子分擔,一身輕松的她在山林間健步如飛。可把其他人都羨慕壞了。
朱彤的行李也被其他男嘉賓分減,但在山林間她明顯不像馮瀟一樣行走自如。
獵民點的居民,聽到腳步聲很遠就迎了出來。男主人叫柳山,女主人叫杰娜,看起來四五十歲的樣子。
對于節目組的到來,他們十分熱情。幫著嘉賓們扛行李,男嘉賓們本來不好意思讓原住民忙活。特別是柳山和杰娜都比他們年紀大。
結果,就連杰娜的力氣也比從健身房里練出來的男嘉賓們大……
這天一天基本上都耗在了路上,等大家裝好帳篷安頓下來,都已經快八點鐘。草草的吃了一點東西便睡下了。
這一次分帳篷節目組沒有搞什么幺蛾子。
朱彤和馮瀟作為僅有的兩位女嘉賓,自然而然的住在了一起。男嘉賓們那邊兩頂帳篷兩兩為陣。
伴隨著蟲鳴鳥叫,樹葉風聲,這一晚馮瀟睡的格外好。
第2天一早,馮瀟按照生物鐘起床的時候,同帳篷的朱彤還在呼呼大睡。
但這個營地里有人比她起的還早,是女主人杰娜。
由于要跟著鹿群在山間游走,杰娜和柳山住的也是帳篷。只是要比馮瀟他們的帳篷要大上許多。就立在嘉賓們帳篷區的不遠處。
馮瀟出來的時候正看到杰娜在離帳篷區稍遠的一棵大樹下點火。
只是那火不是明火,她看到杰娜在火堆上架上木材,一些草,和某種動物的干糞便——后來杰娜告訴她那是馴鹿的糞便。
火焰無法燃燒,被悶在眾多燃料下,不一會兒便冒出一股是白色的濃煙直沖天際。
杰娜:“我的馴鹿,看到這煙就知道回家的路了。”
馴鹿有這么聰明?
是的,真有那么聰明。由于好奇,馮瀟的晨練并沒有走遠就在火堆附近。幾十分鐘以后,她恍惚聽到了森林里傳來了鈴鐺的聲音。
杰娜朝她笑:“我的鹿群回來了。”
有些來不及沖上天的白煙便在森林里樹木間擴散開來,混在清晨的霧氣當中,分不清哪些是霧哪些是煙。
馮瀟便是在這樣,可視條件不佳的情況下見到了回歸的鹿群。
它們跟著領頭的馴鹿從山中,撥開濃霧緩緩而來……
呵,深山中的精靈。
作者有話說:
寶寶們國慶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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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韭菜花拌面
◎鄂溫克文化挖掘的開始。◎
等馴鹿群走得近了一些, 馮瀟才發現戴鈴鐺的只有頭鹿。
那頭鹿身形高大,四蹄矯健,十分壯碩有力。頭上的鹿角差不多有50厘米長, 兩只腳上又分別有分叉曲折向上生長。一眼望過去,像兩枝遒勁的樹枝。雖然沒有樹葉, 但并不會讓人誤以為那是枯枝。因為那蜿蜒的弧度明晃晃地昭示著力量。
其他的馴鹿都跟著頭鹿的步伐向前走。
杰娜向馴鹿群迎了過去, 從隨身的布袋里掏出一些雪白的東西, 放在手板心里。伸手去為打頭的那只馴鹿。
那頭鹿用額心蹭了蹭杰娜的手臂, 才低頭歡喜地去吃她手掌中的東西。只幾下就舔個干凈,還戀戀不舍的又多舔了幾下杰娜的手心。
其他的鹿也圍過來,發出悠悠的叫聲, 向杰娜討著零食。
杰娜被它們圍在中間,一拱一拱地撒嬌。鹿群中就算是母鹿也長著鹿角, 只是比公鹿略小一些而已, 杰娜的處境看著驚險。但從她暢快的笑聲里可以聽出來,馴鹿們拱她時并沒有用力。
杰娜揮了揮手中的花布口袋, 問馮瀟:“你要不要試試?”
馮瀟接受了杰娜的好意,接過花布的口袋一看,發現那種雪白的東西居然是鹽。
馴鹿們似乎并不會認生,當它們發現鹽到了另外一個人的手里, 便迅速的轉移了撒嬌對象。
馮瀟感受著手掌心癢癢的濕潤感覺,被那一雙雙清澈干凈的眼睛看著, 心中覺得柔軟。
她嘗試摸了摸馴鹿們的頭,發現它們并沒有抵觸。于是她帶著笑,挨個兒地摸了摸。
杰娜指著幾頭大著肚子的馴鹿告訴她, 那是懷孕的鹿媽媽, 過不了多久, 這個馴鹿大家庭又將添加新的成員。
說這個的時候,她眉梢眼角都帶著笑,滿足極了。
馮瀟有些汗顏,和話嘮的狗子比她話少也就罷了。居然連常年和馴鹿生活在一起的劫難都比她健談。
杰娜將馴鹿們趕進柵欄里去,并邀請馮瀟去她家吃早餐。
早餐十分粗獷簡單,只有面包和香腸。
說是面包,其實叫列巴更為貼切。硬邦邦的,需要用刀才能切開。
香腸是臘腸,切成拇指粗的厚塊,在鐵鍋里煎熟。熟后的香腸溢出豐厚的油脂,趁著鍋熱,杰娜將切成大塊的列巴扔進鍋里加熱。油都浸到了面包里面去,出鍋前再被毫不吝嗇的撒了一把鹽。
馮瀟自從到了這邊以后,再也沒有吃過如此粗暴的食物了。
味道怎么說呢?只能說能吃。
吸滿油脂的面包馮瀟吃起來咸得很,雖然加熱過,但依然很硬。就算這樣杰娜他們還要夾著香腸吃,更加咸的不能入口。
但馮瀟不是浪費糧食的人。依然面部改色的將分配給她的那一份食物給吃完。這樣餐桌上的其他人都很高興,大概是認為客人喜歡他們的食物。
餐桌也不是正兒八經的餐桌,就是在杰娜他們的帳篷前壘了幾塊石頭,上面再搭了一塊木板。
參與早餐的人除開杰娜和她的丈夫柳山以外。還有兩位昨天沒有見過面的老人。一男一女,杰娜介紹說男的叫喜溫,是柳山的爸爸,她的公公。女的叫烏雅,是柳山的姑姑。
幾人圍坐在那個簡易的餐桌前。除開杰娜以外,每人開了一罐啤酒。柳山不愛說話,但他沉默的將開出的第1罐啤酒遞給馮瀟,被馮瀟婉拒。
她真的不是很理解早餐喝酒是什么習慣,但大家似乎都習以為常。
杰娜給她端了一碗和她自己一樣的清水。
于是馮瀟就看著他們一口面包香腸,就一口酒的開吃。后來她想,或許喝酒是為了去咸味?
在他們吃完飯以后。杰娜又重新開始煎香腸和列巴片,她說作為這個屋里楞的主人,應該請遠道而來的客人吃第1頓飯。
馮瀟卻不像她那么樂觀,這種高油高鹽,高硬度高酒精的早餐,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那樣容易接受。
但也不好打擊杰娜的熱情,就說嘉賓們的食量特別小,只用準備三分一的分量就可以。
杰娜覺得很不可思議。如果只每一餐只吃那么一點的話,哪里來的力氣干活呢?
為了感謝杰娜的招待,馮瀟把昨晚沒有吃完的一大袋吐司拿給她。
杰娜很高興,說這個面包真軟。說在山下的超市里也有賣,但她從來沒有買過。覺得太貴了,同樣價錢的面粉,她可以做很多很多個列巴了。
大概是昨天太過勞累,將近8點的時候,營地里才有節目組的其他人開始活動。馮瀟的跟拍攝像是起的最早的。
她看到他的時候,攝像小哥正頂著一個雞窩頭向她走來。嘴里叼著兩塊吐司,右手提著攝像機,左手拿了兩個真空包裝的鹵蛋,一盒純牛奶夾在腋下。
馮瀟便在鹿圈旁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示意攝像小哥吃完早餐以后她才會移動。
杰娜的熱心早餐我正在嘉賓之間,銷量不好。陳德嘉更是在經過杰娜他們帳篷時,透過掀開的簾子,看到里面的狀況之后回來一口也吃不下。
馮瀟知道這狗子是潔癖發作了。其實也不怪他矯情,確實是那帳篷里并不十分整潔。
大約是因為頻繁搬家的關系,帳篷里的地上并沒有收拾過,全是雜草,枯枝和灰塵。心里就亂七八糟地堆在一個角落,亂糟糟的。就連床上也看起來滿是灰。香腸和列巴掛在帳篷門口處,明顯可以看到上面粘了一些,并非它們本來的物質,教人十分倒胃口。
其實狗子看到的那個帳篷是杰娜的公公喜溫在住的,杰娜和她丈夫住的那個帳篷要好上許多。
狗子說自己不餓逃脫早餐,跑去和馴鹿玩。但是過不久又回來眼巴巴地看著馮瀟。他自己的干糧早在昨晚就吃完了。
馮瀟受不了他那眼神,嘆了口氣說:“現在也沒有其他物資,只能煮面條,你去問問其他人吃不吃?”
狗子樂顛顛的去問其他人,離開前還著重向她強調:“我要吃一大碗。”還用兩只手比劃了一下,他說的大碗到底有多大。
5分鐘后樂顛顛的回來復命,大家都吃。然后就守著鍋不走了。
馮瀟先前說的沒有物資,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除開贊助商金雀山無限量提供的米面油和基本佐料以外,什么也沒有。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不過比較驚喜的是,她在佐料堆里發現了一瓶韭菜花醬和幾頭大蒜。
蒜末韭菜花放在碗底,紅油澆出香味。用鹽,醬油雞精調味。燜一勺面湯將佐料化開,再將面撈在湯里。
這一碗湯全靠蒜末和韭菜花來提味,比之前預期中的白水面條要稍微好一點。
狗子一大口一大口的吃,不知道的還以為那碗面香的不得了。
“這韭菜花的味道好,原來我以為韭菜花只能在涮羊肉的時候吃,沒想到還能做面條。下次還這么吃。”
唉,這狗子也真是好養活。
馮瀟說:“其實用鮮的韭菜花來做會更好吃,有機會做給你試試。”
狗子一面喝湯,一面點頭。
導演來宣布這一次錄制節目的規則,依然是積分制。但與以往不同的是日常的一些工作,并不會算積分。這一次在敖魯古雅的錄制,他們唯一的任務是和柳山、杰娜他們一起生活。盡可能的去了解關于敖魯古雅,關于鄂溫克族,關于馴鹿的一切。
每發現一個相應的文化知識點,可以兌換不同的積分。積分兌換生存物資。
大家明白,這一次的錄制的任務中心就是為即將斷代失傳的敖魯古雅鄂溫克族文化做宣傳,讓更多人了解到這個曾經在大興安嶺璀璨一時的民族。
做內容的挖掘對于作為主持人的高朗來說更加在行。他迅速堅定,需要完成這次任務的核心方向,有兩個。一個是觀察記錄,另一個就是采訪。
文化,并不是某一種口號,而是藏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里。他們準備先從基礎的衣食住行等生存需求項目開始,再慢慢深入挖掘藝術宗教等精神需求項目……
高朗甚至還分配了跟蹤觀察的任務對象,馮瀟作為隊伍里最會做飯的,自動匹配給了同樣負責三餐的杰娜。朱彤作為隊伍里僅剩的女性被分配追蹤烏雅奶奶。商羽和高朗一人跟喜溫,一人跟柳山。
而索拉爾和陳德嘉兩位藝術選手,沒有固定的追蹤對象。游走在外圍,憑著對藝術的敏銳度,隨時介入跟進。同時也作為機動人員,在其他人需要幫助的時候作為輔助。
太過簡樸的早餐,讓大家快速的行動起來,以求能盡快賺取積分換取物資。
馮瀟主動去找了杰娜,這個健談的追蹤對象,讓她舒了一口氣,如果她被分配的是不喜歡說話的柳山,她一定完成得很艱難。
杰娜正在處理香腸上的霉斑,并將已經處理好的掛在有太陽的地方去曬。
馮瀟回味了一下早上香腸的味道,她有些疑惑,就問:“我吃起來在香腸里好像是豬肉?”
她本來以為這個使鹿部族的主要肉食會來源鹿,但也不是很確定,因為她從來沒有吃過鹿肉。
“是的,是豬肉。”杰娜哈哈大笑:“我們一般情況下是不吃馴鹿的。而且現在也不讓在森林里狩獵,也打不到其他的鹿子。”
過一會兒又說:“而且一頭馴鹿按大小不同,可賣4-6萬,如果只賣鹿茸的話,一斤在2000左右。一頭鹿每年可以產三五斤的茸吧。”
馮瀟頓時覺得自己先前對這個家庭的同情顯得那么的多余和自以為是。不自覺地帶著城市文明對于山民的優越感,她只通過一頓早飯和主人帳篷里的衛生情況這種表相所誤導,根本沒有仔細的去了解過他們便下判斷……
盡管沒有仔細去數,但馮瀟目測一下,柳山和杰娜家的入群大概有30來只……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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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野火烤列巴
◎今天又是營地被食物香味侵襲的一天。◎
根河市地處大興安嶺北坡, 緯度也就略比漠河是稍微低一點。冬季里某些地方的最低氣溫可達零下50度,就算是在夏季最高也不過20來度。
更何況節目錄制是在山里,會比山下溫度更低一些, 嘉賓們基本上都穿著保暖防水耐磨的沖鋒衣和便于在山地里行走的登山鞋。
馮瀟跟著杰娜穿梭在山林里。
杰娜的目的地是營地附近的一條小溪,那是他們在山上生活用水的來源。
馮瀟跟過來是為了幫助杰娜擔水。
以杰娜的熱情倒不至于請(看起來)細胳膊細腿的馮瀟幫她做家務, 不過馮瀟過意不去。早上杰娜給了她一份馴鹿奶用來做列巴, 這算是友情交換?
按照高朗的安排, 幾位嘉賓各自開始跟進了解敖魯古雅這支僅剩的還在飼養馴鹿的即將消逝的鄂溫克人使鹿文化。馮瀟自然承接的是飲食文化的部分。她也便從看得見摸得著的一日三餐開始, 有什么比直接復刻鄂溫克人的真實日常餐飲來得深刻呢。
早上杰娜一家吃的列巴和香腸,香腸做起來麻煩,再說馮瀟手上沒有暫時還沒有肉類物資, 也就列巴容易些。她向主要負責做飯的杰娜請教他們列巴的做法。反正有金雀山這個贊助商在,面粉是怎么也不會缺的。
杰娜聽后哈哈大笑, 說這還用學?列巴不就是和和面, 發酵一下,再烤一烤?
聽起來粗暴得很, 沒有任何技巧。大概這也是長期在荒野里生存的一種智慧吧,粗礦簡陋然而方便實用。不像節目組,不過在這里呆幾天露營而已,恨不得什么家伙事都帶上。
笑過之后, 杰娜又仔細講她自己以及她小時候見過媽媽、外婆做列巴的一些事情。
馮瀟聽下來,覺得鄂溫克的列巴奧義就是“不講究”。要是講究了 、精致了就不是那個味兒了。
他們做面包也不會特意找高筋面粉, 而是逮著什么就用什么,也有揉面機這種高級工具充分揉面揉出韌性勁道,隨便揉揉面團光滑了就行。面團發酵一般用上一次做面包時特意剩下來干制的生面團, 算是自制酵母。
要是說獨特配方, 也就是鄂溫克人獨有的馴鹿奶。他們和面不用水, 用馴鹿奶。
只這一樣便抵得過其他百樣了。
馮瀟找杰娜要了一些馴鹿奶來和面,那奶剛從母鹿的身上擠下來,還是溫熱的,剛好用來化開酵母——馮瀟沒敢用杰娜自制生面團發酵物,要是在末世也就罷了,有吃的什么都顧不上。但她好不容易得來安穩一世,惜命得很。自制的酵頭菌群不穩定,說不準就混入什么致命物種。她用的酵母是和節目組賒的。
揉面是個體力活兒,陳德嘉自動接手,馮瀟也沒有客氣。他自己揉得挺開心,把面團像橡皮泥一樣甩來打去。
陳德嘉本來和索拉爾負責鄂溫克藝術文化挖掘得部分,他倆計劃著先了解有沒有山歌民歌什么的,只是據說這里最會唱歌的是柳山的姑姑拉雅。然而這位老太太吃過早飯,就著一盅酒曬了一會兒太陽就微醺著進帳篷睡回籠覺。他們兩個大男人也不好去打攪,也就空下來,四處搭把手。
但其實能做的活兒也不多。
索拉爾作為新人,干勁兒十足,大概也是閑不下來的性格。他和陳德嘉同一個帳篷,一晚上下來已經和室友混熟,再加上兩人都是搞音樂的,自然而然兩人基本上行動軌跡都綁定在了一起。
他看陳德嘉揉面,也不好意思閑著,好心申請分擔。
馮瀟在一旁看得分明,這狗子護食得很,根本不讓開。
就挺無語,至于嘛?
他的心思好明白得很,估摸著是在想,自己的女朋友憑什么讓索拉爾幫。
既然有免費的勞力,馮瀟又和了兩個面團,打算多做點兒,反正他們還得在這里呆好幾天。
狗子看著案板上的三個面團,發愣。索拉爾洗過手,拿過一個面團就開始揉,別說還做得有模有樣。狗子這時也不好明著說什么,只是委屈哀怨地看了馮瀟一眼。
真是……
有人給他分擔,還委屈上了。
馮瀟怕他發瘋耍賴,干脆跟上杰娜去挑水。
挑水用的不是水桶,是兩個三十斤裝的寬口帶蓋白色圓形塑料壺,可以避免返程時山路難走水再灑出來。
兩人各自拿了一個體積不算小的水壺往山里走。
挑水的地方離駐扎地不算遠,步行也就七八分鐘的路程。杰娜說他們每次挑選駐地基本不會離水太遠方便生活用水取用,但也不會完全臨近水邊,以防突發山洪漲水來不及撤離。
水源看起來還算清澈,是一個小瀑布下的溪流水潭。瀑布奔騰,遠遠的就能感受到彌漫在空氣中的水霧,待臨近,穿過密林,水潭處倒是難得的一塊山里的開闊地方。水邊石頭都長滿了青苔,但岸邊開闊處沒了大樹的阻擋,加上土地肥沃水分充足,草葉茂盛。
杰娜拿著大白壺爬上巖石去,幾塊大石包圍的一個小水窩處去取水。她說那里小動物上不去,加上有巖石的阻擋,飛蟲和樹葉也不會掉進去,相對來說干凈一些。
馮瀟趁著這個功夫在周圍草地轉了轉,還真讓她給發現了一些好東西。首先最顯眼的是一大片柳蒿,菊科草本,生命力旺盛,長成之后能有半人多高,不過山上氣溫低,這片柳蒿還矮萌矮萌的。由于靠近水源,一個個都粗胖得很,還嫩生生的。
這不就給她添菜了么。柳蒿嫩芽可是東北地區特有的野菜品種。
不止如此,靠近密林處有一些倒伏的枯草叢,其中一根根半紫半綠的嫩芽支棱著,頭部打著小卷。呵,這不是蕨菜么,得虧是山上,不然這季節蕨類植物早就舒展葉片長成一片蕨草從。
馮瀟撒了歡地開始采野菜,也納悶杰娜天天來取水居然對這些大自然的饋贈無動于衷。
杰娜:“嗨,以前還有人吃,現在我們都從山下買大白菜屯著。”
是啊,大白菜多好,雖然沒什么特別。可要的就是它不特別,大眾適口性好,還耐儲存,怎么做都不會出錯。
她將灌好水的大壺旋緊蓋子,又去裝另一個,小心地扒著有些打滑的青苔石頭,繼續說:“根河那邊市里倒是很多城里人買了吃,我們這里鄉鎮上不行。”
“這水潭挺大的,有魚嗎?”馮瀟采好野菜,掰了根較為筆直的樹枝,用隨身的刀幾下把一頭削尖。
說起這刀,還是這次來錄制節目前,狗子送她的,野外專用多功能,好懸沒上得了飛機。雖然她很喜歡吧,但談戀愛哪有送女孩子刀的,也就馮瀟不嫌棄他。
杰娜已經灌好了水,聞言道:“魚是有,就是不好抓……”
話音未落,馮瀟手起叉落,自制魚叉上已經掛上了一條掙扎著的魚,洞穿肚腹。
她回杰娜:“這水深,游得是挺快,還好給我逮住了。”
杰娜已經呆了。
看來山里人也不是人人有這項生存技能嘛,馮瀟當做沒注意,雙眼緊盯水底游魚,叉起叉落。快!準!狠!
跟來的攝像已經見怪不怪,還能提前聚焦鏡頭,給她來個慢鏡頭特寫。
回程路上,馮瀟一手幫杰娜提水,一手拎著兩捆野菜加一串魚。
只要不是把她丟在寸草不生的沙漠或者鹽堿地里,她一定能讓自己過得自在。
營地里,陳德嘉和索拉爾已經把幾個面團揉得光滑圓潤起筋,按照馮瀟事前囑咐的放在刷過油的鐵鑄鍋里繼續發酵松弛。
野地里,不可能平地起烤爐。那太費功夫,好在她們還有鐵鑄鍋,臨時充當下烤箱不再話下。
馮瀟在營地中間空地平坦處劃拉了一塊空地,讓閑著的索拉爾和狗子給刨了一個二十厘米左右,周圍再累上石頭,成了一個簡易的火塘。
林子里尋干柴容易得很,火一起來不一會兒就有了紅炭,扒拉開一個小窩,裝著發好面團的鐵鑄鍋塞進去蓋上蓋子,再用火炭將期整個埋住,不愁溫度不夠。
火塘上方架了架子,吊了一口煮鍋在熬魚湯。火塘四周還用樹枝穿了魚,斜插在地上烤著。
今天也是整個營地都被香味圍堵的一天。
新來的索拉爾還不適應這樣的方式,簡直大開眼界。用帶了點口音的普通話嘆道:“咱們這個露營節目都如此……‘野生’嗎?”
而且整個過程不少都是他親自參與的,擱以前他也不信自己還能干這些活兒。
比如現在,在陳德嘉的帶領下,他已經學會了如何無中生火……
其他圍在火塘邊取暖的嘉賓都對其投以過來人看菜鳥的眼神,這才哪兒到哪兒啊,跟著瀟瀟,永遠有驚喜。要是一直保持吃驚,那豈不也太累了?
不過,那火塘邊的烤魚真的好誘人,讓人蠢蠢欲動。倒不是控制不住想吃,就是想拿起來烤。
燒烤,燒烤,怎么可以讓它自己烤呢?!必須是要人來拿著桿子呀!
你問為什么?因為這樣才有野營的參與感,好玩呀!
然而第一個控制不住去拿桿子的人——某只好奇心巨重、且行動力超強的狗子,拿起桿子不到兩分鐘,魚肉在火焰上方被煙燎到,表面形成一層黑灰色薄膜且伴隨著煙臭味道——被馮瀟發現后,提著菜刀凝視了十秒鐘。
雖然啥也沒說,啥也沒做,但就是圍觀都覺得好可怕,死亡凝視。
沒見現在陳德嘉都縮在一邊老老實實記著時間給魚翻面,再也沒有胡玩嘛?!
唉,忍忍罷!
作者有話說:
明天同樣18點更新
64、狗子的禮物
◎狗子送她的東西總是奇奇怪怪。◎
這頓飯吃得很是粗野。
到時間后扒拉開火炭將鐵鑄鍋起開, 發面團在烤制過程中膨脹,把鍋子塞得嚴嚴實實。因為事先刷了油,倒是不難取出來。倒扣在揉面板上, 非常正宗的一個圓柱體,高溫下散發著谷物混合著奶香。
待稍涼了些, 馮瀟用刀切成一片片的分給圍在篝火旁的眾人。他們一人端了一只鋁制飯盒, 飯盒里要么是烤魚, 要么是剛熬出來的潔白魚湯。
大家也沒有找個桌子, 就在篝火旁這么呼呼啦啦地吃。真的,不管經過了多少次,每一次都會覺得這種圍爐而坐的感覺特別有意思, 吃起飯來都比在桌上吃要香。
待魚湯吃得差不多,鍋里堆了些水, 沸開后倒入已經提前焯過水的柳蒿芽和蕨菜芽, 也算是別開生面的一頓火鍋。
柳蒿焯水后沒什么怪味,但多少帶了些山野的清苦, 只是遠沒有茼蒿的味道大,大家都接受良好。尤其是用清甜微腥的魚湯煮出來,相得益彰,各自的短板都被綜合, 呈現出更適口的圓融味道。
柳蒿嫩得很,很受歡迎。尤其是朱彤, 一個人就吃了一整盒。還說:“要是減脂餐都是這種檔次,我也不是不能天天吃。”又扒著馮瀟,“瀟瀟, 你得教我怎么做, 回去以后沒有這柳蒿, 茼蒿總有的,做出來應該也差不離。”
商羽嗤她:“你想得美,離了山可就吃不到這種味道。那些人工養殖的魚,大棚里種的菜,你想想……現在能多吃一口就多吃一口罷。”
朱彤想想也是,遂作罷。
這次的營地與以往不同,并不靠近公路。嘉賓們還好,吃飯可以自給自足。節目組的人就慘了,要么抽空分批步行到公路邊運送食物的車旁吃盒飯,要不啃干糧。只有如導演這樣少數幾人,有人給把盒飯人肉背上來。
整個節目組就看著一群嘉賓圍著火塘吃得熱熱鬧鬧,嗯,不羨慕(吞口水……)。
馮瀟一共烤了三鍋列巴,分給了杰娜家一個,留兩個當后續幾天的早餐。
天黑后,山上冷得很,帳篷里也并不會比外面好多少,嘉賓們大家寧愿圍著火塘取暖聊天。
忙碌一天的柳山也有時間坐下來休息,聊一聊鄂溫克人與火的那些事。
鄂溫克人是信奉火神的。以前在沒有火柴之類的點火裝備的時候,鄂溫克的先民會在馴鹿群里選出一頭最為強壯的頭鹿。負責在部族搬遷的時候專門馱被小心包起來的火種,那是在山里賴以生存在東西。否則他們就只能在寒冷的冬天吃生肉喝冰凍的雪水。
他們相信火神就住在火里,所以他們絕不會在火堆旁吐痰、撒尿(?)或者往火堆里仍垃圾和吃肉剩下的骨頭。
每年冬天他們都會祭祀火神。各個部族的祭祀儀式各有不同,如果沒有薩滿的部族,也會直接朝火里送準備好的供奉。
柳山說起來的時候,不無感嘆:“現在什么都講科學,不準我們擁有薩滿,沒有神祇,神早已離我們遠去,不會再庇佑大山里的兒女。”
大家都挺慶幸光鮮的生活過久了至少有一個習慣還不錯,那就是用餐禮儀。即使是在荒野里一手飯盒一手列巴片的吃飯,也沒有毫無顧忌地把魚骨頭吐到火塘里犯鄂溫克人的忌諱,而是裝在飯盒蓋子上。
圍火夜聊的最后,柳山教大家怎么滅火和種火。
“鄂溫克人世世代代生活在大山里與火為伍,從沒有一起森林火災是由我們的族人用火不當引起的。森林是鄂溫克人的家,沒有人會粗心大意傷害自己的家。”
柳山的話還是讓人有些感慨的。
山里的蟲鳴鳥叫是天然的鬧鐘,就連陳德嘉也醒得很早。馮瀟才起沒多久,就見他打著哈欠走出帳篷。
馮瀟打水,到帳篷背后準備洗漱。跟拍攝像還沒起,營地里的固定鏡頭也拍不到那里。
陳德嘉馬著臉,懨懨地跟過去。
“索拉爾也打呼嚕?”她戲謔,“那豈不是能打鼾都打出海豚音?”
狗子沒接話茬,沒骨頭一樣朝她身上倒。還用頭使勁在她頸窩里蹭,嘴里嘟嘟囔囔:“昨天一整天都沒有找到時間和你說話。”說話的時候眼睛都是愛困地半閉著的。
那場面像什么呢?
像困得不得了但是努力起床送主人去上班的大狗狗。
馮瀟薅了兩把他頭上的柔軟的卷毛,心軟了。拍拍他,用肩膀頂他站直,說:“回去拿洗漱用品,帶你體驗一下正兒八經的山野版洗漱。”
狗子顛顛地回去,顛顛地來,手里只多了一把牙刷。
還十分自覺地把那把牙刷放進馮瀟的洗漱包里,然后笑得挺得意。像完成了什么里程碑似的任務一樣。
馮瀟:“……”
馮瀟帶著狗子,狗子提著她的洗漱包、漱口杯和洗臉盆,兩人往昨天和杰娜取水的小瀑布去。
她的洗漱包是阿呆收拾的,一應用品十分齊全,非常“女明星”。
盡管她嫌棄全套護膚很麻煩,但她把這件事當做一項必須的工作內容來完成。其他職業也就罷了,做了女明星,沒有一張好臉肯定是接不到工作的。這樣想著,她才沒有讓包里那些東西落灰,反而完成得十分細致。
甚至還進化到護膚流程完成后能給自己涂個素顏霜,描描眉,夾夾睫毛,抹個色號不那么起眼的口紅……再多她就不行了。
節目組本來是配有化妝師的,后來導演看過之后就沒讓化妝師介入,說就這樣挺好,也算是天然去雕飾更符合節目調性和馮瀟展現出來的人設。
呵,還好她年輕,底子也夠好。
狗子是第一次來。早上的瀑布邊的水霧比昨天更大一些,他吸了幾口清涼的水汽人就清醒了。自告奮勇地去舀水來供兩人洗漱。
馮瀟在附近的一棵樹下刨了個小土坑,以便把洗漱后的污水都往坑里倒,算是澆樹。這樣就不會污染小溪,下游要是有小動物喝水就不會喝到肥皂水。
狗子扮演了一個人形洗臉架,端著臉盆站著,不至于讓馮瀟洗臉的時候還要蹲著。
明明兩個人在一起沒多久,但這樣的事情他做起來竟然輕車熟路,老道默契得很。馮瀟雖然覺得自己不嬌氣,用不著他這么照顧,但有那么一個人時時刻刻想著她為她忙著,竟也感覺不賴。
洗漱包掛在樹上,找了個樹枝放小鏡子,馮瀟開始像一位虔誠的工匠一樣按部就班一個步驟也不出錯地開始機械性護膚流程。
從鏡子里,看到狗子就蹲在不遠處刷牙,端著她的漱口杯。邊刷邊看著她笑,也不知道哪里就讓他這么高興。
擦過臉,毛巾搭在肩上,狗子湊過來:“給我也來點兒。”
被他認真地看著,他額間的劉海還半濕著,再搭上那么一張基本沒有瑕疵的俊臉,em……就很惹人犯罪!
馮瀟挖了一坨面霜糊在懟到近前的臉上,雙手并用將它抹開。捂住了這張帥臉,并肆意揉搓,最后再薅了一把他頭上的軟毛才罷手。
“涂好了。”她冷靜地說。
狗子看著她,有點委屈,有點可憐,又有點兒高興的樣子。
馮瀟到底沒忍住,墊腳在那張被她□□之后有些泛紅的臉上親了一下,安撫道:“好啦好啦,在錄節目呢,有鏡頭的時候你克制一點兒,別老看我。別讓人覺得我們公私不分,花節目組公費談戀愛。”
便打算退開。
可他陳狗子是誰啊,那可是最擅長打蛇隨棍上,把得寸進尺這項技能修煉到爐火純青的主。當即微微傾身,恰好一把箍住馮瀟的腰。他可不像馮瀟那么客氣,直接找到那叭叭地軟軟地教訓著他的小嘴……
兩個都沒接吻的經驗,這個吻有那么點兒水到渠成的意思,盡管主要還是靠某狗子的臉皮厚在推進。但氛圍到了,技巧經驗什么的反而不重要,一切都交給了身體的本能,情潮的奔涌……
說不上好,但就是讓人腿軟心慌,念念不舍……念念不舍……念念……不舍……不舍不行!
最后狗子是讓回過神來的馮瀟給用力扯開的,他像一只長了觸手和吸盤的八爪魚一樣牢牢將她攀附。
唇色變得殷紅,比任何色號的口紅都要自然好看。但馮瀟覺得有點疼,這是正兒八經算被狗啃了。
對于始作俑者她自然是沒有好臉色的,可某狗子咧著嘴笑,樂顛顛的。
經過一天的修整,岸邊草地上的柳蒿又長出新的一茬嫩芽,馮瀟本著不空手回營地的原則打算再采些回去。柳蒿芽還挺受歡迎的,比蕨菜更好吃。
狗子討好地跟在她身邊幫忙采摘,只是采著采著人就不見了蹤影。
柳山說這山里是有熊出沒的,馮瀟有些擔心。這狗子是真的狗,片刻不盯著就到處撒歡去了。
扯著嗓子喊了兩聲:“陳德嘉……”
回應她的聲音就在不遠處,馮瀟的心落回肚子里,聽著狗子跑動的腳步窸窸窣窣向她靠近,心里打定主意一會兒一定要揍他兩拳再嚇他一嚇。山里亂跑可不是好玩的。
待走近了,能看清有個身影隱隱約約從薄霧中踏霧而來,到得她跟前。拿出背在背后的手,一大束野花遞到她跟前。
“瀟瀟,你看這花好不好看,送給你。”
要罵他的話,忽然就說不出來了。
覺得好笑。這狗子送她的東西總是奇奇怪怪,比如這束野花,比如那把小刀,比如和她表白時從陳老太太花園里摘的那朵繡球花。
每一樣都不像正經禮物,但每一樣都能看出他送出手時的誠摯熱烈的心情……
65、小雞燉蘑菇
狗子傻歸傻, 愣歸愣,氣人歸氣人,但也同樣更會哄人, 不奇怪老陳家人將他寵得沒邊。
沒見陳愛遺就這個待遇,可見不是陳家的教育有問題, 而是陳德嘉自帶bug。
馮瀟被他一打岔, 也想不起來生氣, 現在滿心滿眼都是那帶著繾綣的笑顏。即使沒有陽光, 也有些晃人眼。
捂臉,真是美色誤人。
她收下那捧花。
藍的,紫的, 黃的,生機勃勃, 開得嬌艷。
又覺得一開始的晃神很沒面子, 故作嬌嗔:“這么多花你該不會也采了什么保護植物叭?”
陸晶晶的前車之鑒還在呢,還被有關部門盯上罰了款。
馮瀟她們其實也是上次錄完節目才知道, 陸晶晶亂采保護植物被叫破之后,慌忙去刪社交平臺帶圖的動態。只是那時候評論轉發量已經很大了,她突然操作刪除反而引起了更多人的關注,而且還有人留了原本的動態截圖。發到網上一合計, 就有人發現不對頭反手就是一個舉報。有關部門這才關注到……
這種事情肯定是對公眾形象有影響的,雖然她的團隊后續有解釋那并非陸晶晶本意, 她事先也不知道是保護植物,否則一定遵紀守法保護環境。
可有時候,無知就是一種原罪, 即使是在娛樂圈。粉絲高興的時候能握拳嗷嗷叫, 說那是蠢萌。不高興的時候, 那就是蠢,而且蠢而不自知就不該出來丟人現眼罵地會很難聽。
狗子聞言傲嬌地哼哼:“我傻的嗎?這些都是很常見的野花,我經常跟奶奶去爬山,這些我都認得,認不得的都沒有采。”
馮瀟好笑,他還挺得意。
回去的時候馮瀟捧著花束腳步輕快地走在前頭,狗子提溜著洗漱包和野菜在后面跟著……
正碰上兩位來找人的跟拍攝像,估計是在營地外的固定機位攝影記錄里找到了兩人的去向。
馮瀟好心情地和兩人問好,也不停留繼續往回走。緊隨其后的狗子也朝他們點頭:“早上好啊,兩位。”
馮瀟的跟拍攝像小哥看看自己的同事,再看看前方的一前一后的兩個背影,撓撓頭,總覺得因為早上起不來的原因他似乎又錯過了什么精彩的鏡頭。他追上前去,邊開機器便問:“我有錯過什么嗎?”
陳德嘉:“沒有,我們只是去瀑布那邊洗了把臉。”
攝像:“……”不對頭,肯定不對頭。營地里又不是沒有水,犯得著去找野外水源嘛?可他不敢問。
昨天撒出去的馴鹿群,今早召喚回歸時有幾頭沒有回來,可能是和大部隊走失了。這是常有的事,鄂溫克人每年會花大量的時間在山林中尋找丟失的馴鹿。
柳山駕輕就熟,帶上列巴和水壺就打算出發。列巴剛烤出來的時候香軟,一旦放涼便十分硬。含水量少,也便于保存。很適合當做干糧帶上路。
找鹿作為鄂溫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男嘉賓們都踴躍表示和陪柳山一起。
有上一次放羊時被餓的經驗,高朗主動找馮瀟要這次的“便當”。
說是便當,條件有限也準備不了什么。切了半個列巴給他們帶著,然后每人的飯盒里還裝了一些干煸蕨菜瘦肉絲和魚塊。
瘦肉是昨天積分兌換的里脊肉,脂肪少,就算涼了也可以入口。魚塊兒是昨晚沒用完的魚加了重鹽腌的咸魚,正好配著沒什么味道的列巴吃。
朱彤和馮瀟一樣留在了營地。其實馮瀟更想進山,比守在營地收獲要多得多。但也察覺到柳山不是很愿意帶女人,她也就沒有強求。
杰娜麻利地收拾好家務,還給待產的母鹿開了小灶,又陪它們說了一會兒話。不過馮瀟聽不懂是在說什么。
她閑下來了便問馮瀟和朱彤:“吃過羊□□么?”又給形容了一下,“藍的紫色的小小的果子,藍果。”
馮瀟想了想,問:“是藍莓?”
杰娜搖頭,也說不上來,只說:“山下向陽破上有一大片,你們應該會喜歡,我可以帶你們去。”還強調,“比野菜好吃不知道多少倍。”
看來馮瀟采柳蒿給她留下的印象很是深刻。
聽形容是一種好吃的野果,馮瀟自是欣然應允。很有先見之明地帶上了一個帶提手的儲物框。
杰娜領她們到了一處山下的水澤,從方向上看,就是山上的那個瀑布延展出小溪流下來的水。水澤旁有一大片雜亂叢生的灌木,上面掛滿了或藍或紫,又或者干脆還青色的果子。
待近看,馮瀟才分辨出這所謂的“羊□□”是什么。荊條、葉子以及果皮都很像藍莓,但確實不是。
學名藍靛果,是一種大多分布在高寒地區的天然漿果。馮瀟以前在外婆家那邊的山里見過,不過那邊叫它“山茄子”,數量也沒有這片林子多。味道和藍莓類似,完全成熟后比藍莓更甜,但其花青素含量是藍莓的十數倍。
營養價值極高,她恍惚記得以前在網上看過,這藍靛果是俄羅斯宇航局為宇航員指定的食品之一,也不知是真是假。
它果形呈長條圓柱形,肚臍內扣,很像鈴鐺。看到實物,倒不至于和藍莓分不清。
這個季節實際上還不到藍靛果完全成熟的時候,只有部分熟了。鳥雀比人類更清楚森林里的季候,已經率先享用起這些美味的漿果。
馮瀟迅速加入這次“鳥口奪食”的行動,穿梭在灌木叢里,驚起鳥雀數只。
完全成熟的果子并不多,索性采摘的時候把半熟的也算上,收獲了大半框。半生半熟的當水果吃可不行,馮瀟全都帶回去熬了果醬,正好拿來早上抹面包吃。
搗爛的漿果泥倒入鍋中,分次加入白砂糖,小火熬煮。熬制大部分水分蒸發,果漿細膩軟爛熬出果膠起鍋裝瓶。放涼后果膠開始凝固,看起來十分誘人。
馮瀟嘗過,酸酸甜甜的,適口性很好,完全嘗不出果子還沒成熟。
馮瀟在這邊和鳥雀爭吃食,狗子卻在另一頭和馴鹿爭吃的。
這話是柳山回來吐槽的。
這一次上山找馴鹿,說起來算是非常順利了,可以當天往返。走丟的幾頭路并沒有迷路到很遠,若不然他們很可能要在山里耗上好幾天,這對于鄂溫克族人來說并不鮮見。
這一次進山里,馮瀟不能去。臨走前她便交代了狗子一番,大概形容了一下在這個季節里,山里能有一些什么東西,如果碰上可以帶一些回來,給晚上加菜。
陳德嘉呢,別的沒碰上倒是找到了很多蘑菇。不過出于蘑菇的特殊性,他也不敢亂采。于是他想了一個機靈的招兒。
找到馴鹿以后,回程便沒那么著急了。他們趕著鹿,看它們邊吃邊走,悠閑的很。還順便在山里“野炊”了一番——其實就是吃掉馮瀟給他們帶的便當。
馴鹿在山里,以嫩草苔蘚和蘑菇為食。陳德嘉就跟在后面看這些路子能吃了哪一種蘑菇,他就比照著往兜里收。讓馴鹿們很是怨念,這大概是第1次有人類和他們搶食物。
柳山回來就說,他們鄂溫克人基本不會吃蘑菇,因為這是馴鹿的食物。倒也沒說讓他們這群外來人不要摘蘑菇的話,畢竟雖然馴鹿愛吃,但也也是山里長的,不是他的私產。只是很不高興就是了。
狗子摸摸鼻子,是有些心虛的。不過他臉皮厚,很快就忘了這事兒。兜著蘑菇來找馮瀟,看看能不能用。
馮瀟認識的野生蘑菇種類大多是她吃過的,但蘑菇和動植物一樣,生長也分季節氣候和地域,并不認得全。好在來之前她查過東北的主要蘑菇種類。
有一些這邊特有的,也有些是全國普遍分布的。
狗子帶回來這袋子蘑菇至少能吃兩頓,只能說他想的法子好,一個毒蘑菇也沒有。馮瀟只挑揀了少量適口性不是很好帶著些許苦味的品種。
另外還把榛蘑給挑出來單放著。
狗子:“這也不能吃?”
“不是,這蘑菇鮮得很,拿來燉雞。東北名菜小雞燉蘑菇用的就是這種蘑菇。”
狗子啊了一聲,帶著口水汪汪的期待,也有“這蘑菇是我采回來”的自得。
馮瀟自然不吝嗇夸獎,鼓勵才有動力嘛,出去一趟必要帶回點什么東西的習慣可以讓他持續發展下去。
剩下的都是些小黃蘑小白磨和一些雜菌,馮瀟計劃用來炒。
連吃兩天的面包,大家都覺得不太得勁。晚上狗子再次發揮他的獨門絕技——燜米飯。
晚餐的菜色少,但每一樣都分量足。
清炒柳蒿芽,榛蘑燉雞,還有雜菌炒五花肉。
那些雜菌焯水過后清洗干凈再攥干水分,和五花肉同炒,還配上了馮瀟采藍莓時順便摘的野蔥。香得不行,是一道下飯的好菜。
本來請了杰娜一家過來吃飯,但大概是柳山在生氣鬧別扭,被杰娜婉拒了。而喜溫和拉雅兩位老人似乎也不感興趣。
多出來的分量為了不浪費自然分給了節目組。他們那么些人,頓頓要么吃冷飯要么走山路,給再多東西都不會嫌多。
朱彤邊吃說:“還好我下部戲不用減肥,不然瀟瀟你可害慘我了。”話雖這么說著,但下筷子卻一點兒不見慢,“來之前我都沒想到我會這么喜歡吃五花肉。算了算了,等這個節目錄完我再集中減肥,不然餓著也干不了活兒,嗯,對我要多吃點。”
最后那話更像是說給她自己聽,自我安慰減輕吃五花肉的負罪感。讓眾人樂不可支。
馮瀟在想,要不然她開發一點兒減脂菜色?
66、狗子與狍子
◎狗子,狍子,傻傻分不清楚。◎
大約是頭天早上嘗到了甜頭, 翌日清晨馮瀟還沒有鍛煉完,就看到某狗子哈欠連天的沒骨頭一樣斜倚在一棵樹上,手里提溜著一把可憐的牙刷。
“鍛煉完了嗎?我們一起去洗漱?”
馮瀟:“……”
不過早上在這“森林氧吧”里走走也不錯。得到示意, 狗子十分自覺地提上她的洗漱包走在前頭。
洗漱完,狗子如法炮制靠近馮瀟, 被她一把推開狗頭。
“你能不能稍微注意下場合?”
“昨天明明是你先親我的。”狗子不服。
馮瀟頭疼, 道:你也知道那是昨天。”
“就親一下。”
這還帶討價還價的?
“現在不行!”她都聽到攝像往這邊走的腳步聲了。
“哼。”
哦豁, 狗子生氣了。
馮瀟覺得好笑, 這是得不到骨頭就耍脾氣?她才會不慣著這位二少爺呢。
這狗子的氣來得快也去得快。馮瀟看得分明,他本來是站在一邊,大概率是在等馮瀟去哄。在她一直沒有動作之后, 他居然也能因為安靜不住,被山雀的叫聲引得四處張望, 最后變成追鳥去了。
“……”
馮瀟也不管他, 削了根樹叉子,一邊叉魚, 一邊等他。
果不其然,她還在編草繩穿魚的時候,撒歡完的狗子就回來了。完全忘記剛剛他還在生氣的事情,人未到聲先至, 一路呼喊著回來:“瀟瀟瀟瀟……”
馮瀟不答,專心干活。等他走近了才問:“什么?”
“你看這是什么?”不等馮瀟回答, 他自己忒得意地叭叭介紹起來:“是小鹿,這這只小鹿可喜歡我了。見了我也不跑,還湊過來舔我, 我要回來, 它還一路跟著。”
狗子帶回來的四腳動物有半人高, 就算他不說,馮瀟也不會忽略掉。
這只所謂的“小鹿”皮毛呈草黃色,尾巴根的地方有一撮像兔子尾巴一樣的白毛,頭上有一對短角。看著是挺像野鹿,但馮瀟總覺得有哪里不對。
這鹿子完全不好好走路,總是一蹦一蹦的,一點兒也不怕人。狗子蹲在它身邊時,不僅用頭去蹭他,還在他們說話時挺好奇地一會兒走過來看馮瀟穿魚,一會兒又去攝像機面前照鏡子,大概是沒見過?
這不安分的性格和與狗子投契的模樣,看著怎么這么眼熟?
就……跟某人一樣,狗里狗氣的!
甚至最后還跟著他們回營地,完全沒有因為人越來越多而感到恐慌或者焦躁。上次在靨花溝撿到的小白馬雖然也親人,但也不會像這只鹿子一樣毫無顧忌,就挺……傻大膽。
它閑庭信步般在營地里東走走細看看,對所有東西都充滿好奇,任何想擼的人都能擼一把。
好多攝像圍著它拍攝,也不見瑟縮,還左咧咧嘴右吐吐舌頭,跟在照相一樣。
營地里的動靜引來了柳山,他撩開帳篷第一句話就是:“這不能吃!”
“……”
大約是馮瀟她們來到以后又是叉魚采野菜,又是采藍靛果和馴鹿搶蘑菇,給柳山留下了一種“喜歡禍害一山動植物”的錯誤印象。他跑過來說:“鄉政府和護林員三不五時就來和我們強調不能在林子里打獵,可不能因為你們壞了規矩。”
說話的時候還尤其看著馮瀟和陳德嘉兩人,明顯懷疑他倆是罪魁禍首。
好像這么懷疑也沒錯,可就連馮瀟也沒打算吃這口野味呀。在青鹿山經狗子提醒野兔屬于保護動物后她回去補習了一下野生動植物保護方面的法律,然后發現連麻雀都被保護著,還能吃啥?
也就叉叉魚揀揀蝦而已……
狗子也滿頭黑線和柳山解釋,還炫耀這小鹿是跟他一起回來的。
柳山有些疑惑:“什么小鹿,我們不是在說狍子嗎?”
“狍子?”狗子指著營地里四處晃蕩,還吃工作人員喂面包的某似鹿生物。
“對,那就是狍子。”柳山肯定道。
狗子震驚了,表情都有點裂開的模樣。
怎么會這樣,可可愛愛萌萌的小鹿居然變成了傳說中傻了吧唧缺心眼的東北神獸傻狍子?!
這落差不是一般的大。就跟本來想生一個軟萌的可愛小女兒當小棉襖,結果生了個臭小子長大以后還是摳腳大漢的心態差不多。
馮瀟也忍俊不禁,覺得難得看到狗子現在的狀態。
還是攝像小哥看熱鬧不嫌事大,一邊笑得嘴角都要掛到耳朵根了,一邊拉近鏡頭給他一個360度無死角特寫。
另一邊,那傻狍子在營地里晃了一圈回來,還是走到狗子身邊站著。也不知道是覺得他更熟悉還是會有點物以類聚的意思在?
狗子表情一言難盡,但也沒有推開它。還去鹽罐里挖了一勺鹽給它舔。狍子吃得高興,一蹦一蹦的。馮瀟看過杰娜給馴鹿喂鹽,人家就可溫馴穩重了,一下一下的,很有老干部作風。
大約是因為有了一起吃鹽的友誼,狍子后來也沒走,就小步蹦跟著陳德嘉在營地里晃蕩。陳德嘉也很快調整好心態,兩人相處得很是融洽,經常能看到他倆在營地里呼啦啦地跑來,又呼啦啦地去。到處都是陳德嘉快活的笑聲,跟找到了他跨物種的兄弟一樣。
在山里運動量和勞務量比日常大得多,這種情況下,清口的味道吃多了很容易有一種發饞的感覺。所以今天的魚,馮瀟打算做得重口一些。
新鮮的魚處理好后,在身上劃兩刀好入味。用蔥姜蒜辣椒黃酒和生抽悶起來腌制。腌夠三小時取出來瀝干水分,拍點生粉入鍋煎得表皮焦黃,鍋里就用煎魚的油炒蘑菇、土豆、蕨菜等配菜,加水湯開后放入煎魚,小火煨燒。這樣既可以吃肉吃菜,有葷有素,湯底味道濃郁又能泡飯。
又取了一些前日釀的香腸。
腸衣和豬肉都是用積分和節目組換購的,讓馮瀟以意外的是,他們居然真的有準備腸衣,而且是洗干凈鞣制好可以直接用的那種。
肥瘦相間的豬肉切成細片,調制成咸甜兩個口味,灌入腸衣后用繩分節,用針在香腸上戳細孔排氣,以免腌制的過程當中臌脹破裂。在露天處晾了一天,收了些水分,再燒火用一些山里的香草或者香料樹枝來熏制。
只不過兩天的時間并不能夠使得這些如香蕉般大小的肉腸完全脫水,但錄節目也等不得那么久。其實完全脫水的香腸可以直接用來蒸,方便得很。現在的情況只好用烤的,用小火。
馮瀟還叮囑狗子給她看著,不然一群嘉賓圖新鮮就能用急火給烤破腸衣。于是狗子帶著狍子蹲在火塘邊守著肉,那傻狍子完全沒有被一群肉食生物包圍的危機感,自得其樂地吃著狗子給他準備的泡過鹽水的蘑菇。被路過的人偶爾擼一把也沒啥反應,只象征性地踢踢蹄子就作罷。
晚餐依然是份少量多的特點,燒魚湯一鍋子,烤香腸厚切片一大盤,再燜一鍋米飯。
香到光盤!
這個季節山里雨多晴少,密林遮擋晚上也看不到星星。大家一起玩了一會兒狍子(禮貌嗎?)就休息了。
心情好的時候,喜溫和拉雅也會就著酒意圍著篝火唱歌,唱得不是任何他們熟悉的曲調和歌詞。他們用的是鄂溫克族語言,這種語言沒有文字,全靠口口相傳,已經很少有人會了。
也不知道他們唱的是一首歌還是多首歌串燒,往往一唱就能連續不斷地喊上兩小時。攝像機盡職盡責地運轉著,記錄全程,這也算是另一種形式的文化保護吧。
曲調時而高亢時而舒緩,但在這黑夜里、密林間、篝火旁,由一位行將就木的酒醉異族老人吟唱出來,這些歌說不出的蒼涼。歌聲飄蕩在林間,如枉死抱憾的山魂,久久不能散去……
讓人聽后胸中悶悶的。
狗子和索拉爾都很敬重這兩位幾乎在飯桌外看不到身影還酗酒的老人,尤其是狗子,他臉皮厚,時常鉆喜溫的帳篷里請教他歌聲里運用到的一種發音技巧,喜溫有時能說兩句,但很可能說著說著就醉過去了,有時嫌他煩人會用沉默趕他出帳篷。
每當這時,狗子出了帳篷后都會怔愣一會兒延遲的潔癖發作,覺得帳篷臟身上哪里都癢癢。可下一次鉆人帳篷的時候又會忽略這件事,出帳篷的時候再……別扭得很。
杰娜曾和馮瀟閑聊到,其實家里在山下有房子,政府按家庭人口分配的,有一百多平,精裝修家電家具配置完全。要是下山定居后想找個營生,不管是種地、做點小生意還是找個工作,就連孩子上學,生活方方面面政府都有補貼。
她和柳山也覺得山下的生活方便,但是喜溫,也就是柳山的父親過不慣,覺得山下的水泥房太過狹窄,也舍不得馴鹿,執意要回山上。畢竟那么大年紀了,夫妻倆放心不下才重新搬回來陪著的,好在孩子們都在學校吃住,也用不著他們操心。寒暑假的時候會來山上和他們團聚。
拉雅對山的感情和哥哥喜溫差不多,但是沒喜溫幸運,她的兒女都不愿意留在山上,后來是看柳山一家回來了才商量著把她送來。
柳山自然不會嫌棄自家姑姑,兩個老人一并照顧著。拉雅的兒女會定期轉他一筆錢或者是趁來看拉雅的時候送一批物資過來,算是柳山贍養拉雅的生活費。
馮瀟理解這種對故土和過往生活狀態的不舍,又或許就是因為兩位老人對于鄂溫克舊有生活的執著以及看到鄂溫克曾經輝煌的馴鹿文化日漸衰落,即將淡出年輕一代人的生活和記憶,這種無能為力讓他們才放任自己醉在酒里吧。
要是平常,馮瀟是不會對別人的生活指手畫腳的,但是錄著節目,她要挖掘這群敖魯古雅的故人將何去何從。故而她也曾問杰娜在喜溫故去后是否會選擇山下更便利的生活。
杰娜沒有回答她,只是略帶著些迷茫望著密林,望著馴鹿群露出深深的糾結和不舍。
也許,她和柳山這一群“末馴鹿時代”的鄂溫克人,也沒有想好到底要選擇怎么活。
是夜,營地在喜溫和拉雅相互應和的歌聲里靜默下來,那歌聲如一輪破裂的月,星星點點碎入夢鄉。
馮瀟睡覺很輕,有一點聲音就會驚醒。
當深夜營地里響起不止一個人的腳步聲時,她一下就坐了起來。側耳聽了一會兒后,發現腳步聲都往馴鹿圈那邊去了。難道有人偷馴鹿?一頭好幾萬呢。披衣服悄悄出了帳篷。
朱彤睡得正香,還咂著嘴翻了一個身。
還沒走到鹿圈,馮瀟就知道自己的顧慮是多余的,放下了手里的木桿。但還是朝那邊去了。
蹲在圈里的杰娜看到她,驚道:“你怎么起來了?”
“這是?”
“有一頭母鹿要下崽了。”杰娜含著有些期待的焦急說。
作者有話說:
:“”“”“”
67、神奇樺樹汁
◎請你參觀“露營地三傻”。◎
杰娜讓開了些, 馮瀟看到拉雅也在。待產的母鹿們和鹿群是隔開的,拉雅蹲在地上一下一下順著母鹿的肚子嘴里嘟噥著馮瀟聽不懂的話,母鹿呼吸粗重顯然很痛苦, 但在拉雅的手下并不亂動,只偶爾仰頭叫一聲。
馮瀟從沒有見過生產, 何況還是這種古部落里帶著神秘色彩的馴鹿。
帶著對新生命降臨的期待和好奇, 她留了下來。
山上夜晚的風很硬, 吹得長發亂飛, 一不小心就能糊一臉。馮瀟扎好頭發,穿上衣服,拉鏈拉到最高, 把帽子也戴上才覺得好些。
柳山拿來了一卷塑料布,用來搭建臨時產房。
有拉雅照顧母鹿, 杰娜騰出手和丈夫一起把產房周圍用塑料布圍起來。馮瀟也跟著幫忙, 用干草鋪在產房里。
一番打理過后,產房倒不至于立即變得多暖和, 但至少冷風不能直接吹進去。
馮瀟就算不懂,也大概明白今晚的母鹿生得很順利,不久之后一個胎包滑了出來。這讓馮瀟大受震撼 ,她以為小鹿出來的時候會張牙舞爪。
成功下崽, 母鹿輕松地站起身,低頭咬開那層薄膜, 舔舐起閉著眼哼哼唧唧的小鹿來。產房里的其他母鹿也圍上來幫忙。不一會兒,小鹿半跪在干草上,成功吃上了第一口奶。
雖是折騰了半夜, 馮瀟并不覺得困。
蹲在母鹿跟前看小鹿吃奶覺得特別有意思, 也不知看了多久, 等她意識到的時候腿已經麻了。
哈,新生命的降生呢。
第二天,馮瀟依然在生物鐘的驅動下醒來,但其實根本沒睡幾個小時,于是放任自己多睡了一會兒,故意忽略其他雜音。再醒來,其他嘉賓都已經吃過早飯。
還有加熱過的列巴片和藍靛果醬。她也將就吃了一些。
很多人都去鹿圈看稀奇,新生的小鹿誒,要不是過來錄節目,哪里能看到。
狗子也去了,然后回來遛狍子玩。路過馮瀟時看她的眼神很是幽怨。
是抱怨她起晚了?
不待多問,他已經帶著傻狍子走遠了。
營地里已經沒有太多可以做的事情,馮瀟打算今天進山去瞧瞧,看看能否有所收獲。
東北的山,她也是第一次見呢。
帶齊東西還沒走多久,就看到狗子遛著狍子追上來。
也……行吧。
狗子都粘人,不粘人還能叫狗子?
狗子追著狍子,狍子攆著狗子,兩大傻在馮瀟身前身后跑著,高興得不得了。陳德嘉也沒有抱怨山路難走。
馮瀟走得并不快,趕山,趕山,趕得便是一個細致勁兒。
只要留心,山林里處處是驚喜。
她看到鳥雀松鼠從頭頂飛過,被驚動的灰鼠落荒而逃成群結串,林間有野豬出沒的蹤跡,遠處山羚躍過,甚至近處還有那頭好奇心滿滿一點也不設防的狍子……
可惜都不能打,也不用打。物資豐盛的年代里,人類用不著和這些動物爭奪蛋白質。
除開這些動物以外,最常見的就是穿不盡的密林和野菜蘑菇。
狗子提著的袋子里也收獲頗豐。
馮瀟走到一處,目光一頓,轉了腳步向一顆枯倒在地上的樹去。那棵樹還沒有完全腐爛的樹干上分布著幾個白色球狀物。
狗子跟過來,咦了一聲:“這是蘑菇長毛了?”
馮瀟愛憐地摸摸狗腦殼,本來也沒對這五谷不分的二少爺報什么希望。
用刀撬下那幾團“長毛的蘑菇”,和狗子解釋:“這是猴頭菇,也算是山珍。”!!!
陳德嘉沒有吃過猴頭菇嗎?吃過,可他吃的都是切了片的,從沒見過完整的。
這幾朵猴頭菇,最小的也有馮瀟拳頭大,品相都不錯,而且是剛長出來正是脆嫩好吃的時候。
狗子嫉妒了,吐槽:“為什么你一來就能找到這種山珍,我只能找到這些小雜菌。”他抬抬手里拖著的袋子,里面裝了許多品類不一的蘑菇,大多都只有指甲蓋大小。
馮瀟笑笑:“雜菌有雜菌的好處,回去炸菌油,給你拌面吃。”這話也不算是安慰,大自然里萬物之所以是萬物,便是各有各的特色長處,所謂的價值不過是人類附會,也不管別的物種認不認。
“好!”狗子聽到拌面就兩眼放光,啊,菌油,又是一種沒吃過的美味。
馮瀟就算是進了一座貧瘠的山也不會讓自己走空,何況是身處物產豐饒的大興安嶺。
除開猴頭菇,還找到一樹圓棗子,這算是東北特產。外觀像迷你版的奇異果,口味也類似,只有拇指大小,但皮薄得很,吃的時候并不用剝皮,可直接入口,甜得很,味道也跟獼猴桃很像。
又在海拔高一些的樺樹林里,接了一些樺樹汁。樺樹汁最好的采收時間是在春季,他們這算是錯過了季節,收獲不算太多,但也足足兩個水壺。
狗子直呼神奇,那樺樹居然能像飲料桶一樣,鉆個洞就有樹汁飲料流出來。還甜美得很,像荔枝水。這樣的體驗要是沒有馮瀟,只是單純參加一個露營節目怕是感受不到。
一時又覺得他選女朋友的眼光不錯,而且先下手為強,現在別人都沒有機會。
一路走走停停。
狗子一直在地上扒拉,瞧瞧這個草,看看那個葉子。
馮瀟:“你在找什么?”
“我找找有沒有人參。”狗子手里拿了一根棍子在腐葉下亂扒,“大興安嶺離長白山算近了,說不定有呢?”
馮瀟:“……”
想告訴這只傻狗子,人參說到底只是一種植物,并不是只生長在長白山,只不過是長白山產的參算是道地藥材而已。
她也不說穿,由得他高興。萬一真能找到一棵十來年的參苗可不得把他激動壞。要不回去也送他一盆她的人參盆栽?
不過狗子的運氣今天大概在休假,并沒有讓他撿到哪怕半條參須。但也算是滿載而歸。
這一天,晚餐簡單卻獨具特色。
飲料是樺樹汁,水果是圓棗子,主食是干煸雜菌油拌面,主菜是猴頭菇燉雞,另還有烤魚和涼拌野菜。
也沒有要桌子,塑料布鋪在地上,席地而坐,團團將食物圍在中間,不但野趣十足,更管飽。
索拉爾感嘆:“來之前我怎么也沒有想到,你們的露營是真露營,一點虛都沒有。還得自己找野果野菜吃。”
朱彤高朗他們對視一眼,但笑不語。
監視器后面的導演撇撇嘴,心想:我不是,我沒有,你亂說。本來計劃著是搞物資兌換的,結果硬生生讓亂入的馮瀟把畫風帶成了荒野求生。
可還能怎么辦呢,自己找的嘉賓,只能自己跪著受。
索拉爾身上雖然背著異域才子的人設,但其實本人有點二,跟狗子倒是很像。兩人勾肩搭背倒是很處的來,加上那只傻狍子,很快成為了工作人員私下討論的“營地三傻”。
這些沒放在明面上來說,但馮瀟耳力好,不止一次聽到這樣的說辭。
還聽到他們在討論后期剪輯,要加花字什么的。
兩人甚至連口味愛好都很像,此時正合力分食那一大盤雜菌拌面。
由于在外面用餐,狍子也能隨意走到他們身邊。它跟在兩人身后,想要擠進去,又擠不進去,著急之下發出“喲喲”的叫聲。從后面看過去,只能看到它屁股上那團顯眼的白色心形毛毛在那里一扭一扭的,好笑得很。
朱彤的角度正好,看個正著。笑得打跌,她半歪在馮瀟身上,問:“你說它為什么偏要擠進去,那面條它又吃不了。”
馮瀟不是很在意,猜測道:“大概它單純想擠一擠,也沒有什么目的?”
高朗端著一碗猴菇雞湯,很是端出了一種老干部端保溫杯的架勢。笑道:“你們看他們兩個像不像?”
索拉爾和陳德嘉頓時端著面碗回頭,都是一臉“你在說啥”并忘了嚼面的表情。別說,還真挺像。
狍子也跟著轉過來,咧著嘴。把那兩人的表情模仿得十成十,幾個更像了。
高朗端著雞湯離那兩人遠了些,他資歷深,也敢說,佯作嫌棄道:“好好的兩個大帥哥,愣是被他們自己搞得像地主家的兩個傻兒子。”
朱彤幫腔:“還不是都怪瀟瀟把面條做得太好吃了。”
馮瀟笑笑,可不參與他們的官司。
也許是由于有了早上一起給馴鹿接生的情誼,也許是嘉賓們打開了酒味汽水,深入簡出拉雅在馮瀟他們吃過飯后居然主動加入他們的篝火座談。商羽給她開了一罐飲料,后來喜溫也過來了,也分得了一罐。
喜溫喝得高興,談興也濃,借著燒得噼里啪啦的篝火問他們還要拍多久,又問拍了些什么。
敖魯古雅這邊的拍攝其實快要告一段落,第二天就該撤了。他們這個小隊對它各方面的文化挖掘也算有了些成果。
這不長的時間里,嘉賓們復刻可鄂溫克族的一部分食物,也許并不美味,但它是存在過于歷史中的真實。是這個逐鹿而居民族生息的一部分,就像那些雜亂的不怎么干凈的撮羅子(帳篷)。他們學著用樺樹皮做日常用品,自給自足。也遍爬山嶺去尋找沒有按時歸家的馴鹿,給馴鹿群喂食咸鹽,看它們露出滿足的欣喜。也收錄了老人唱的由口口相傳而傳承下來的歌謠,這個即將消失的文化里甚至沒有文字可以記錄它曾經存在的點滴。
在座的幾位牧人聽著都沉默了好些時候。他們每日為生活奔波,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文化傳承”這樣的大命題,那是遠在千里終日飽食的學者坐在辦公室里該嘆息的事。有人希望他們的馴鹿文化能夠傳承,保持最古樸傳統的模樣。可對于這個文化本身所庇護的那些人呢?
柳山說:“要不是馴鹿習慣不了山下的生活,我們也想下山去。娃娃們從小在山下生活,他們的手是白的,沒有傷口。”
“山下做飯也方便,都不用自己燒火,多晚餓了都能很輕松煮東西吃。還有可以自動沖水的廁所,我第一次用的時候還嚇一跳呢。”杰娜嘿嘿笑。
拉雅和喜溫兩位老人在罵罵咧咧說些什么,用的是他們鄂溫克語,馮瀟他們聽不懂。但大概能猜出是在數落小輩貪圖山下生活便宜的想法。
老人們下山后再上山是因為安土重遷,已經習慣了和馴鹿生活在一起,不然何必在山上風餐露宿,山下的生活更適合老人養老。
發展和傳承所產生的矛盾沖突是個大命題,不是他們能幾句話討論清楚的。
作者有話說:
回來了,恢復更新
68、篝火話當年
◎某些談戀愛后的男明星真是讓人沒眼看。◎
喜溫罵了一陣, 又和拉雅你一句我一句開始給嘉賓們講古。
兩位老人出生在解放前,他們兒時鄂溫克族還完整地保存歷史長河里存在著的模樣,是解放后政府進行人口普查登記才突然把這個古老的部落文化民族拉入文明社會, 組織山民下山定居才形成了文化斷代。
兩位老人講的也是他們小時候的事情。
主要講他們烏力楞(家族部落,可以理解為一個村)的薩滿神。薩滿是連接神和人之間的使者, 他們都具有一定超出自然的力量。
盡管如今薩滿這個職業早已消逝在“破除封建迷信”的活動里, 但老人們說起來還是充滿崇敬。
喜溫不無敬畏地回憶:“額妮(母親)生拉雅的時候三天都生不出來, 是薩滿姑姑跳神向山神祈禱才讓拉雅生了出來……”
在喜溫的敘述中, 薩滿穿上神衣,在篝火中加入他不知道的草藥,火堆中生出一股濃煙, 薩滿圍著火堆開始吟唱,手舞足蹈。從黃昏跳到星星漫天。撮羅子里終于傳出新生兒的哭聲。
但是作為交換, 神取走了他們家的另一條生命, 是一匹不足半歲的小馬駒。小馬駒的死亡就在小拉雅出生后不到半刻鐘,它像往常一樣蹦跳玩耍, 蹦得也不高,但是落地的時候卻以一種扭曲的姿勢摔斷了脖子。
老人講述的時候莊嚴肅穆,溝壑縱橫的臉旁給這個故事平添幾分神秘色彩。大家都靜靜聽著,沒人去質疑他故事中的邏輯漏洞。
拉雅說:“后來阿瑪讓我認了小馬駒的馬額妮做額妮, 讓我時刻記得我的生命是用牠的孩子換來的,牠承受了失去孩子的痛苦, 我應當把牠當額妮一樣奉養。”
聽眾們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個故事的結尾是拉雅一家后來將老馬養了很久很久,直到牠自然死去。以信仰純粹的牧民來說他們能做到。然而拉雅說:“馬額妮提前回到了神的懷抱。”
朱彤迫不及待地問:“為什么?什么叫提前?”
“我們遵照阿瑪的話養了馬額妮很久。”拉雅憤憤起來,“可牠卻被山下來林子搞破壞的人殺死了, 他們開著卡車來砍伐那些長了幾百年的大樹, 還進林子里偷獵。以為遛彎的馬額妮是落單的狍子, 一槍就殺死了它。”
山上的生活就是這樣,與死亡常相伴。生命往往結束得很突兀。
出于于上述原因,拉雅和喜溫對下山一直很排斥,對山下人也排斥。認為他們都是一群沒有信仰的人,他們浮躁、迷茫,如同在懸崖上迷路的馴鹿一樣。
這群沒有信仰的人,還粗暴地奪走了他們的薩滿和神。
喜溫堅信著,就是因為沒有了薩滿之后,部族不能和神溝通,族人失去引導不知道何去何從。神也拋棄了他們,才使得部族從興盛到衰落,直至現在,或許馬上就要消亡。
老人的哀戚眾人有目共睹,高朗安慰道:“其實改革開放后,對于各教派執行的是保護性發展的政策,你們完全可以重新選薩滿。”
“沒用的,沒用的。”老人喃喃,“薩滿是由神指認的,并不是人選出來的。我們拋棄神靈太久了,大半個世紀。神自然會離我們而去,牠們不會回來了,也不會有新的薩滿。”
老人渾濁而干涸的眼睛里越加迷茫,似乎忽然想起被神拋棄的他也如同他口中那些沒有信仰的山下人一樣,是一頭迷路又瞎眼的馴鹿,走在危險的懸崖上。
后來柳山告訴馮瀟他們,最開始節目組來洽談拍攝的時候,拉雅和喜溫堅決不同意。還是后來工作人員說,拍攝會向更多人展露鄂溫克人的使鹿生活,讓更多人知道有這么一個與馴鹿一同生活的部族喜溫才同意了。
“老人家還是很有格局的嘛,文化傳承自然比私人恩怨更重要。”
卻見柳山搖頭,想了想他說:“在我爸的想法里,別人知不知道我們的存在并不重要。鄂溫克和馴鹿的文化能否被記錄和傳承也不重要。我和馴鹿生于大山,就算最后消亡也是和馴鹿一起回歸大山而已,幾千年來,我們的祖先都是這么生活的。不需要別人知道。”猶豫了一下,柳山才說,“他答應拍攝,只是因為他想找個機會向更多人控訴山下人而已。”
大家都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他們既不能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和老人解釋時代變遷的歷史必然結果,因為在老人看來他的一生經歷了太多失去,失去薩滿,失去了神的庇護,失去了族人,如今,依然還在繼續失去……
他們也不能告訴老人,節目素材是選擇性剪輯,某些敏感話題會因為過審原因埋沒在素材堆里,也許最后只有今晚篝火堆旁的幾人能夠知道他的委屈。
臨走之前,大家很是不舍,拍了很多照片,特別是和可愛的馴鹿崽。小崽子親人得很,你伸手過去,它一點兒也不怕地湊過來嗅嗅。多玩兒一會兒就能給抱抱。
柳山準備了很多了很多肉干送給大家當禮物。肉干是風干的,用塑料袋一小袋一小袋裝著。實在的他甚至給所有工作人員都準備了。
導演一去看嚇了一跳,這怕是把人家的家底都掏空了。只同意收下嘉賓們的幾份,另外只作為工作人員的代表拿了一份說拿去分。
柳山很是不好意思,邀請大家下次再來。
大家都熱情地答應著,但他們都知道,對于敖魯古雅他們只是過客,基本上不會有再回來的可能。
打板之后,陳德嘉和馮瀟商量先不回去,不遠就有個敖魯古雅的景區,要不要去看看。
馮瀟暫時沒安排,也愿意到處走走。便讓助理阿呆把行李送回北府城,多少這也算是她和狗子的第一次約會來著,怎么能不同意。
狗子很興奮,他暢想著:“景區的話,肯定有很多吃的。”
馮瀟眼睛一亮,也很期待。
陳德嘉又招呼其他人,問去不去。
其他人都說有安排不去,只有索拉爾舉手:“算我一個。”
然后他就被商羽輕輕搗了一手肘,嘖他:“人家小情侶找個由頭約會,你瞎參和什么?”
“情侶?!不是陳老師和馮瀟去玩么……”然后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瞪大眼睛:“你說他們倆?不是……你哄我的吧。”
很是不可置信。
他們確定關系后沒有刻意秀恩愛但也沒有刻意隱瞞,所以同組錄制的幾人看出來也不奇怪。
馮瀟聽到那邊的動靜就笑了。
狗子問:“你笑什么?”
“就是覺得好玩。”索拉爾也是白瞎了一張帥臉,她打趣狗子,“你確定你沒有一個流落在外的兄弟?”
“你膽子是真大,你敢不敢把這話在我媽面前講。”
“哈?我看你膽子才是大了,都敢威脅我了。”她杏眼圓睜:“你確定憑到尼瑪面前,你能占到便宜?”
狗子想想家人對馮瀟的態度,瞬間慫了,假咳兩聲:“咳咳,錯了錯了。”
這邊他們正笑罵著,索拉爾居然跑過來親自求證。
狗子漫不經心回答:“是啊,商羽沒騙你。”
索拉爾的表情一言難盡,狗子不樂意了:“怎么,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相信?我倆難道沒有夫妻相么?”他攬過馮瀟的肩膀,稍稍偏頭,低下來快速在她額頭親了一下,“這下信了?”
其他人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仿佛沒有看到這一幕,但馮瀟明明聽到有人在偷笑。
摸摸被親的地方,她倒不至于害羞,理了理劉海,很想告訴狗子“兄弟你大可不必”,不至于為了證明是情侶這么賣力。
索拉爾也被他的騷操作搞得啞口無言,他沖陳德嘉比了個大拇指,然后抿唇做了個拉上拉鏈的動作表示自己會保密。然后說:“我現在非常期待你們粉絲知道這件事情以后的情形。”
馮瀟真想離這兩人遠一點,這是什么修羅場,兩二傻子比誰更幼稚嗎?
兩傻比完傻,陳德嘉推著馮瀟的肩膀讓她進帳篷換衣服。
“換什么衣服?”
“當然是去玩的衣服。”陳德嘉朝她從頭到腳比劃了一下:“你該不會想穿著沖鋒衣去玩吧?”
“有什么問題嗎?”
“小姐姐,你不想去多拍拍漂亮的照片嗎?”
馮瀟習慣性地忘記打扮這回事,想想狗子說的也沒錯。
“可我沒有帶什么漂亮衣服……”
陳德嘉繼續把她往帳篷推:“等你想起來黃花菜都涼了,我給你準備了衣服,剛才讓阿呆放帳篷里去了。”馮瀟回身,不待她說什么,狗子伸出手指保證,“放心,不是行動不便的裙子,一定舒適、保暖,還方便。”
馮瀟狐疑,這狗子什么時候這么明白她的想法了?
但他準備的衣服確實不錯,白色薄棉服外套,水洗藍的緊身牛仔,還有一雙灰棕中筒軟皮靴。
休閑又好看。
等她出去,狗子再把她隨便挽成丸子頭的卷發放下來,披散在肩上,幫她戴上一頂白色帽子。
另一頂同款黑色的正戴在他頭上,真是幼稚的心機男孩。
馮瀟踢踢腳上的新皮靴:“這不還得走下山,到時候都臟了。”
作為一根筋沒有半點腦回路的狗子,想也沒想:“那我背你?”
好想揍人,還嫌不夠高調么!
見她表情不對,陳德嘉好歹用了用他的腦子:“你換下來我幫你提著,下山了再穿上。”
勉強算是個辦法吧。
于是下山的那段路上,眾人就看到陳德嘉提著一雙女士靴子跟在馮瀟后面。嘖嘖……某些男明星談戀愛后真是沒眼看。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10-27 17:20:06~2023-01-29 18:44: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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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誰的小肚腩
◎你摸過誰的小肚腩?◎
下山前, 陳德嘉很不舍地和傻狍子道別。然而傻狍子似乎并不知道道別為何物,還是該吃吃該蹦蹦該跟跟。
陳德嘉的那些離愁別緒頓時被這貨搞得蕩然無存,又是好笑又是擔憂地抱著它的脖子叮囑以后不要隨便親近人跟人走, 被人賣了都不知道。傻狍子只顧吃他喂去的食物。
他們下山,傻狍子也還像以前在營地一樣屁顛屁顛跟著, 也不知它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還是在送行。
大家都在討論這個事兒, 大概論點分為兩種, 一種認為它只是傻跟著, 一種認為萬物有情這是在送行。
出于陳德嘉他當然相信它是和它的朋友送行,又把心態搞得哀哀戚戚。
結果當他們下山走到一定距離后,狍子便站著不再前進, 只是目光看著前行的隊伍。
有人打趣:“喲,這還真是送行呢。”
陳德嘉聞言幾乎要表演猛男落淚, 結果狍子毫不留戀地轉身往會跑去, 弄得他生生又把眼淚給憋了回去。
見狀,不少人都偷摸著笑。高朗直接嘲笑他:“它這是確定你這臨時飯票確實不會再投喂它之后才走的吧。”
陳德嘉心下郁悶, 不是很有底氣地回:“就不許是它不忍看我離開的背影才走的嘛。”
“你覺得它要是能有這智商還能被叫傻狍子?”
終究是錯付了。
陳德嘉找馮瀟求安慰。然后牽到了女朋友的手,啊,開心。
樂顛顛。
這又比傻狍子能好多少?
高朗:“……”
眾人:“……”
馮瀟:自己的男朋友當然自己寵-
由于下山還早,馮瀟兩人和助理們兵分兩路。阿呆和陳德嘉的助理小方帶著他們的行李直接去預定的酒店, 留下小件行李,大件直接運回家。馮瀟和陳德嘉則直奔景區。
門票都是小方直接在網上提前訂好的 , 他倆刷個省份證就能進。
兩人都戴著帽子,下車后馮瀟又被陳德嘉塞了口罩戴上,頭發披散下來, 基本看不清面貌。
馮瀟有空間, 隨身物品都放里面, 并不愛帶包。陳德嘉見狀,就背了個雙肩包放放水杯,紙巾什么的。
景區依山而建,算是半人工半自然的產物。可以說,作為旅游景點,它比大多數景區都要強,人工干預沒有那么強,也足夠有特色,能夠滿足因獵奇而來旅人的好奇心。從大門進入開始就能讓游客感覺到它的“特色”,粗獷的木質結構造型仿若帶人進入了原始部落。
景區很大,大致分為鄂溫克狩獵文化博物館、原始部落、木屋度假村三個部分。
對大部分游客來說,原始部落是最吸引人的。
它建在叢林中的空地上,里面撮羅子林立,許多撮羅子里或者門前有穿著毛皮,臉上畫著神秘花紋的“鄂溫克人”可以和游客合照,還有像開家庭講座一樣和人講古的。部落里也有鹿圈,但那些鹿長期被圈養,明顯沒有杰娜和柳山養的那一群健壯和有精神,皮毛也因換毛而斑禿。
這里的一切視覺化的畫面都比他們剛離開的獵民點更有鄂溫克特色,仿古細節十分到位。柳山他們還有塑料盆和不銹鋼餐具呢,景區卻是沒有的。
如果沒有在獵民點生活那幾天,馮瀟或許也會和其他游客一樣興致勃勃地游玩探索,但看著看著她就失了興趣。陳德嘉也一樣。倒是博物館更吸引兩人一些,那些斑駁了面貌的物件,能慢慢和喜溫講述的歷史掛上勾。
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木屋度假村也是特色,但他們沒去,人太多。酒店是訂在山下滿歸的。
說是酒店,其實就是賓館,最貴的房間也就二百塊一晚那種。
房間是用小方的身份開的,已經提前辦過入住。他們只是在前臺重新取了下房卡。
只有一間房。
當然,這里面有來自某狗子的小心機。
可是他又慫,一路上腳底像長了釘子一樣忐忑。直到拿了房卡看馮瀟沒什么反應才好一些。
對于只有一間房,馮瀟確實沒什么反應。準確地說應該是沒有反應過來。
不是她缺乏作為女性的敏感,只是以前小隊出任務的時候,往往能找到一間人能呆的屋子就不錯了。為保存實力又要避免力量分散,常常是男男女女擠一屋,她都習慣了。她還納悶狗子怎么那么緊張呢。
直到上樓進了屋,她才反應過來。
居然要和男朋友同一個屋子……嗯,其實也沒什么,至少目前看來心里壓力大的是某狗子而不是她。
反正他就一副肉眼可見的坐立不安,但又要強裝鎮定的模樣。
馮瀟有些渴,忘記帶水上樓。她就拿在街邊買的水果出來吃。狗子“很鎮定”地扒拉衣服去洗澡,然而路都不會走,路過馮瀟的桌子時,一腳踢在了桌腿上。但又強忍著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走進浴室。
馮瀟看著都替他疼。
等他帶著一身濕氣出來的時候,馮瀟剛好吃完。便讓他去買兩瓶水。自己慢條斯理去洗漱。
馮瀟的一頭卷發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難打理。洗頭的時候抹護發素都比別人費時間,吹頭發更是。
為了自己的事業生命,她還不得不好好對待它。收拾好都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后。
狗子不但買回了水,還率先睡到了床上,閉著眼睛……裝睡。
“……”
還真是挺心機的。他先霸占了床,選擇權就交到了馮瀟手上。她可以選擇躺到和他一張床上去,也可以不選。
只要她睡了這張床,事實就變成她主動。都讓她不知道說什么好。
這狗子該動腦子的時候,不動腦子。不該動腦子的時候瞎耍小聰明。
就挺……無恥?無賴?
不過談戀愛的事,似乎不能這么說,應該叫情趣?
她倒是想知道陳狗子到底想干嘛,掀被子睡上床。
閉眼假寐,沒一會兒就感覺到有一坨狗子正在從床的另一邊向她這邊進發。一寸寸地試探性挪……
心中好笑,他也就這點膽子。
陳德嘉挪過來,先是在被子里摸到她的手牽著,見她沒反應,才大著膽子整體身體靠過去。寬闊地胸膛和修長的手臂把相對他來說顯得嬌小許多的馮瀟整個抱住,親親脖子,再埋在她脖子里蹭蹭,滿足地哼哼。
在這種小旅館,陳德嘉其實也不想做什么。就是心愛的姑娘就在身邊,怎么能不想靠近。但是面對馮瀟,他總是有點慫的,才搞得跟要干什么壞事一樣。
抱抱,親親,貼貼。
就很高興滿足了。
馮瀟閉著眼睛,無聲笑了,彎了嘴角。
心中默念,傻狗子。
傻狗子發現了,也笑了。在她嘴角輕輕親了一下,又親了一下。然后安分地睡到了枕頭上。
就那么抱著她。
兩人都沒說話,享受著這寧靜的溫馨。
陳德嘉的懷抱對于馮瀟來說過于火熱,但在這北方小城的夜晚,她覺得那是剛剛好的溫暖。不久便昏昏欲睡。
他的大手垂就在她腹前,她能感覺到他的指腹偶爾在腰上摩挲。不知是有意無意。
他的手往上拿了些,貼著皮膚,于衣擺內。
馮瀟還是沒動。
帶著睡意,軟軟說:“你要是敢再往上一寸,我就折斷你的狗爪子。”
那貼著皮膚的指腹瞬間蜷縮,大手攥緊成了拳頭,一動不動。
耳側傳來委屈地哼哼:“瀟瀟好兇。”
“我只對不老實的狗爪子兇。”
那拳頭散開,又在她她平整的腹前摸了一把。
“瀟瀟都沒有小肚腩。”語氣還有點兒遺憾的樣子。
“……”
這是什么話?
“沒有不好嗎?”不是說女明星都在追求馬甲線?
“沒有肉肉,不好摸。”
“……”
馮瀟問:“你有小肚腩?”
“沒有。”某傻狗完全沒有感知到不對,天真地說:“我有腹肌,瀟瀟你要不要摸?”
馮瀟幽幽地說:“你自己也沒有小肚腩,那你怎么知道小肚腩好摸,你摸過誰的小肚腩?”語氣越來越危險。
狗子后知后覺自己落進了女朋友的陷阱里,急忙解釋:“沒有,沒有,我誰都沒有摸過。”
馮瀟專身,兜頭就是一頓胖揍。
陳德嘉還不敢躲,只害怕得嗷嗷叫。
“你一個大男人,能不能小聲點。”半夜在酒店嗷嗷叫,不知道還以為她們在玩什么少兒不宜的東西。
狗子超小聲:“痛嘛。”
“你可別訛我,我都沒用力氣。”
狗子委屈,但狗子不敢說。能耍得動大刀的女孩子說的沒用力氣,和普通的標準根本不是一個量級。
看他眼角都水汪汪的,馮瀟擔心她真的沒收住力氣。扒開他抱著頭的手,沒好氣地問:“我看看。”
別真揍出滿頭包。
陳德嘉是誰,是最會打蛇隨棍上的陳狗子,見馮瀟心軟,立馬囫圇個抱住自己女朋友不撒手。
“不疼不疼,瀟瀟最溫柔了。”又解釋:“我發誓,我絕對沒有摸過別的女孩子的小肚腩。連其他人的手都沒有牽過。”
馮瀟:“那你就摸過男孩子的肚腩,不然怎么知道?”
“……”
馮瀟覺得談戀愛真好玩,逗男朋友也好玩。
以前任務小隊里有對象的男隊員說,好好的一姑娘,跟他在一起后就愛跟他無理取鬧,頭疼死了。
那時候她還覺得是男隊員在秀恩愛,他的女朋有友馮瀟認識,挺冷酷一妹子,不像他口中描述的那樣。
但只有自己親身經歷才能體會個中滋味。
正偷偷美著呢,就聽某狗子怯怯地說:“我就摸過小方的肚子。”
馮瀟:“……”
作者有話說:
今天又是陳狗子賤兮兮的一天,挨打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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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溫柔輕輕哄
◎還沒有和你說晚安。◎
“是我不小心碰到的!我對男的沒興趣!”
陳狗子再次被馮瀟打得抱頭鼠竄。
馮瀟一點兒也不心疼他, 這人簡直屬于上趕著找揍。就他這分分鐘都在找死的狀態也不知道怎么還能被家里人寵成那個樣子,上學的時候難道沒有因為嘴賤被人霸凌嗎?
陳德嘉說:“讀小學的時候一開始是有人想欺負我來著,不過我有個表姐剛好和我一個班, 她學跆拳道的,一拳一個小朋友。”
“……”
真不錯, 從小就有女孩紙保護。
這邊住宿條件不怎么樣, 但在吃上卻是經濟實惠又好吃。隨意找了家頭天看好的客流量還不錯的餐廳, 錯峰去吃銅鍋羊肉。
湯鮮肉美, 一碗熱乎乎的羊湯配著微涼的天氣正好。店里還有烤羊肉串,分量是馮瀟前所未見的大。穿肉的簽子接近半米長,簽子上的每一塊兒肉都有麻將大小。端上桌后, 她都有些無從下口。但是真的好吃,外層焦香, 內層鮮嫩-
由于出去玩了兩天, 這次錄制的間隙馮瀟還挺忙。她沒時間一直和陳德嘉膩在一起談戀愛。
某狗子雖然很想像跟屁蟲一樣見縫插針的粘著她,但他也有其他工作。他的經紀人Athan虎著臉來機場接人, 把他給領走了。據說下半年要辦一個巡回演唱會,團隊的人都忙瘋了,只有這只傻狗顧著談戀愛。
狗子一步三回頭。搞得Athan像棒打鴛鴦的反派一樣。
“好了,別看了。好不容易盼著你了有點事業心, 可別談了戀愛就忘了。”
來機場接人的,除了Athan還有馮瀟的老母雞經紀人邛哥。
她懷疑他倆是商量好一起來的。
邛哥也不否認, 直接說:“我們要是不直接來,說不準你倆什么時候又偷跑了。”
倒也不至于,說得他倆跟早戀私奔, 然后被家長攔截尋回強制送去上學一樣。
想想也挺樂, 她把這個形容發給陳德嘉, 立即收獲一個委屈巴巴小奶狗表情包。活靈活現,宛如真人在眼前。
雖然被兩位經紀人強行棒打鴛鴦,但他們有責任心是好事,馮瀟也沒說什么,她還是能分清好賴的。
要不是這位老母雞經紀人,原主肯定早就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退圈。
金雀山旗下的金福品牌開發了節目的衍生產品山胡椒拌面,正在緊鑼密鼓地籌備生產中,就等待著那期節目播出后開始鋪貨。這位金主爸爸重新和節目組以及馮瀟簽了合同,這個ip大家一起吃,算是合作推廣。
馮瀟作為這件事中的核心環節,拿了不菲的報酬。當然也需要持續配合產品宣發。
在節目里做拌面的片段本來就是最好的廣告宣傳片,節目后期做了精細剪輯,倒也不用過多營銷,否則反而不美。但還是被拉去拍照、拍烹飪特寫,錄口播什么的,忙得腳不沾地,光是花在化妝換衣服的時間就有不少。
連奶奶都沒有時間去看,倒是在月初抽時間給父親馮志遠轉了新一月的“贍養費。”
然后收到了來自馮志遠的慰問電話。
“說你不懂事吧,還知道給我這個當爸的孝敬。說你懂事吧,一天天除了打錢也不知道回來看看我。”
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我不知道怎么回。
所以馮瀟沉默,沒有接話。
馮志遠自從和發妻離婚后,和女兒是兩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基本沒有怎么好好說過話。馮瀟要進娛樂圈的時候,他是萬分不同意的,父女倆鬧得馮瀟單方面要和他斷絕父女關系。還是老太太從中調和才好些,但也聯系很少,一見面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父女倆誰都不服輸。
只是沒想到馮瀟有一天會給他打錢,還打著什么贍養費的名義。
雖然在老友圈子里炫耀過不止一次,但他也沒把這點兒錢當真。與其說是贍養費,他更愿意相信這是他那不聽話的女兒在主動向他示好的信號。作為長輩他拿著架子等著不省心女兒的進一步動作,于是等啊等,等到了女兒今天飛西北,明天飛東北的消息……
這些消息他還拿的不是第一手,是老太太分享他的。
于是今天收到新一筆贍養費的時候,迫不及待地打了電話過來。
架子也不端了,覺得女兒都主動走出和好的第一步了,他也得表示下誠意。
主動邀請: “也不用挑時間,你現在在北府城吧?就今晚來家里吃個飯,我讓你阿姨做幾個你喜歡的菜。”
“忙。”
“明天?”
“忙。”
“……”
“是,真的忙。”
馮志遠酸酸的,開口控制控制不住自己的嘴:“知道的曉得我是你爹,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你的債主在追債。”
沒想到女兒居然沒有像往常一樣懟他。
馮瀟覺得她回得是不太好,太冷漠。對馮志遠說:“有時間會去。”
不管真的假的,聽起來還是很有誠意的。
馮志遠習慣性和馮瀟對線,質疑道:“你這是在給我畫餅吧?”
馮瀟:“餅太硬不好消化,年紀大少吃。”
“……”竟然無言以對。
又有些感慨,感慨吾家有女初長成。隱約感覺到一點兒來自小棉襖的溫暖。
馮瀟其實不太樂意見“生人”。
工作的時候接觸的陌生人不算,她公事公辦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馮志遠不一樣,她是“馮瀟”的血緣父親,理論上兩人需要“聯絡感情”。沒見面的時候她還能糊弄過去,見面了怎么搞?
她做不來。
已經開始有壓力了。
忙完手工已經九點,馮瀟還沒吃飯。阿呆陪著,打算去給她買點好消化的稀飯。
正巧陳德嘉發了信息問她。
【陳叨叨:吃飯沒?】
【瀟瀟:沒,才收工。】
【陳叨叨:okk,給你帶夜宵。】
馮瀟忙叫住阿呆:“直接送我回家吧。”
陳德嘉直接等在馮瀟家門口,沾了夜宵的光,堂而皇之登堂入室。
暗自竊喜。
馮瀟只當沒看見。
陳德嘉帶了一罐花生豬腳湯,連花生都燉地軟爛,入口即化。陪著巴掌大的酥餅,馮瀟喝了兩碗。
還有一疊豌豆黃,不是很甜,吃起來味道居然很像老太太的手藝。
“你這在哪家買的?吃起來和奶奶做的差不多。”
“就是奶奶做的,我是從奶奶那邊過來的。” 陳德嘉語氣超淡定,仿佛不覺得自己說的話很讓人驚訝,“酥餅和湯也是在奶奶那里拿的。”
馮瀟:“???”
陳德嘉被她看得毛毛的:“干嘛那么看我,我下班準備過來找你,剛好路過奶奶那邊就進去看看。上次奶奶說了,認了門常去看看。然后奶奶知道我沒吃飯就給我做好吃的。”
但是沒人會把那種客氣話當真吧!你一個才登過一次門的孫女的男朋友……還又吃又拿。
馮瀟只能佩服,換了她是萬萬做不來的。
“奶奶見我可開心了,還答應我可以把青海給我養。出窩了我就可以帶回去。”
“青海?”馮瀟問。
“就是那窩狗崽里的老大,現在長得可壯實,跑起來肉都在飄,要溢出來的樣子。 ”
馮瀟想起他給那五只小狗崽用五大湖的名字起了名。
“你天天在外面跑哪有時間養?”
“家里那么多人,總有人能照顧。就當陪爺爺奶奶玩。”
看他說得自信,馮瀟并沒有說,也許陳爺爺和陳奶奶并是很想要那個玩具。
不過她想到了一個主意。
去見馮志遠的時候她可以把陳德嘉給捎上,有這只話癆狗子擋在前面,相信馮志遠沒機會和她多聊什么的。
馮瀟拿走最后一個酥餅。
盤子里還剩一些掉下來的酥皮渣,陳德嘉撿著大塊的一塊一塊放進嘴里,邊吃邊說:“我怎么感覺冷嗖嗖的。”仿佛有陰謀在靠近。
馮瀟把手里還沒咬過的酥餅地遞過去,他臉上難得出現一抹赧色:“你吃,我不餓。就只是不想浪費。”
她這才自己吃起來。
等吃完,陳德嘉手快地收拾好盤碗。從廚房出來,長腿一伸,攤在沙發上。
“好累啊,好困,不想動。”說著,抱了一個保證偷偷那余光瞟馮瀟,“瀟瀟,我在這里睡怎么樣?”
“回去睡。”馮瀟踢踢他的腳。
“還得開一個小時的車,我這算不算是疲勞駕駛呀……”
雖然知道他是裝的,馮瀟還是心軟。
“在這里你怎么睡?換洗衣服都沒有一套。”
陳狗子眼睛坐起來看著她,眼睛賊亮:“瀟瀟,你答應了?我忽然想起來車里有個旅行包,里面有洗漱用品和應季換洗衣服,小方準備著給我不時之需的。”
就是只賴皮狗。
馮瀟:“留下可以,睡客房。”
“好的,沒問題。”
他跳起來,飛快穿過客廳出門去下樓拿衣服,生怕慢了她會反悔一樣。
馮瀟收拾好出來,發現他穿著睡衣居然在沙發上睡著了。坐在扶手邊上,抱著抱枕蜷縮著。她走過去,問到沐浴露的香味,知道他已經在客房洗過澡。
這男人向來精力旺盛得很,白日里根本看不出精神不濟的樣子。
但還是真的累的吧,眼下有淡淡的烏青,并不是完全的賴皮托詞。一邊準備巡演,一邊錄節目,還要擠出時間來找她。
她每次找他的時候他似乎永遠都有空的樣子,可著她的時間來。從來沒有說一句“正在忙”或是“等我空”之類的話,從來沒讓她遷就過他的時間。
醒著的時候永遠一副要把天干翻的張揚模樣,睡著后怎么又那么乖,安安靜靜的,連呼吸聲都清淺得很。
指尖輕輕拂過他眼下,陳德嘉睫毛輕輕顫動,恍惚了一下才半睜開眼醒來。
“怎么不去睡覺?”
看到她,陳德嘉將抱枕扔在地上,拿下她的手,拉著她抱在懷里。閉著眼睛咕噥著說:“等你,還沒有和你說晚安。”臉在她頭發上蹭。
這是真的困得不行了呢,馮瀟笑了一下:“現在說了,可以睡了。”
“嗯。”卻沒有動一下的意思。
馮瀟摸到他的頭發,還帶著水分,大概只用毛巾擦了擦。
于是推他:“快起來,吹了頭發去睡覺。”
“嗯。”還是沒動。
“那你放開我,我去拿吹風給你吹。”
“困。”
“去睡。”
他睜開眼,被她吵得不行的樣子。
低頭找到她的唇,吻上去,輕輕吮吸,慢慢的,溫柔的。
一只手捧著她的后腦勺,插.進頭發里,一下下摩挲著她的頭皮。另一只手扶著她的后背,有節奏地拍著,帶著安撫。
放開她的唇,陳德嘉又在嘴角啄了一下,懶懶地哄:“瀟瀟乖,別說話。睡覺。”
那種明顯的帶著溫柔耐心的輕哄……
馮瀟覺得心臟處被什么狠狠擊了一下。
作者有話說:
今天的狗子是超溫柔超讓人心疼的大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