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縱情(10)
“把許刃的身份證交出來!”
程池一腳踹開了露臺的大門,沖程嘉吼了一聲。
此時的程嘉, 坐在椅子上, 雙膝岔開,懷中大提琴低沉的琴音戛然而止。
她緩緩睜開眼, 看著程池, 微微有些詫異:“我還以為回來的人,會是許刃哥呢!居然是姐, 好討厭呀!”
程池懶得跟她廢話,幾步跨過去,一把扯過她纖細的手腕, 將她從椅子上拉扯起來, 懷中大提琴驟然落地, 發出沉悶的聲響。
“我最后說一遍, 身份證, 交出來!”程池聲音壓得很低, 很冷。
“姐,你放開我呀!”程嘉臉上依舊掛著笑,雖然笑意很勉強。
“你這樣, 很不淑女哎!”
“淑女?”程池直接從邊上的小桌果盤里拿起水果刀,抓起程嘉的右手,重重地按在桌板上:“信不信我今天就廢了你?”
程嘉柳眉倒豎,咬牙搖頭:“不信,你才不敢。”
程池沒有二話,她反握住程嘉的手腕, 逼迫她整個手掌按在桌上,手背朝上,五指打開。
“妹妹,今天姐要跟你玩個游戲,叫插手指。”程池冷笑著說:“誰先哭,誰輸。”
程池說完,手里尖銳的水果刀,已經落在了程嘉五指的間隙中。
咄咄咄咄!
刀子挨個插|過指縫,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放心,姐的技術很好。”
程池加快了速度,鋒銳的刀刃從程嘉的小拇指和無名指間隙一直游走到食指和大拇指指間。
咄咄咄咄咄咄咄咄!
木制的桌面被桶出了無數個裂口,木屑翻飛。
程嘉瞪大了眼睛,看著刀子在她的五指間快速度穿插著,眼花繚亂。
她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極力掙扎著想要抽回手。
“小心,妹妹。”程池看著她的指尖,目光猙獰:“別亂動,刀子可不懂憐香惜玉。”
程池的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程嘉的心理承受已經達到了臨界。
“給你!我給你!”她顫聲尖叫:“身份證!給你就是了!停下!你這個瘋子!快停下!”
“砰”的一聲,刀子被程池深深地插|在了桌子中央。
程嘉猛地將手縮回來,踉蹌著退后了幾步,絆倒了邊上的大提琴,摔倒在地。
大提琴發出一聲輕蔑的悶哼。
她努力站起身,從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抽出了身份證,重重地擲在程池面前,尖銳地喊道:“拿去啊!反正你已經幫不了他了!我查過,遲到半個小時就不能進入考場,你幫不了他了!”
程池目光一寒,彎腰撿起來,證件上,許刃穿著一件黑色體恤,模樣清瘦,整個臉部的骨骼比現在更為突出,一雙大大的眼睛,宛如深邃的碧潭,一望不見底。
程池抬頭,看向了瑟瑟發抖的程嘉,咬著牙:“你就…這么討厭他?”
“討厭,討厭死了!”程嘉沖她大吼:“喜歡你的,我都討厭!”
真是個瘋子。
“如果老爸知道你藏了許刃的身份證,不曉得你這乖乖女的面具,還能不能保得住。”程池輕蔑地嘲諷了一句,轉身就走。
身后,程嘉已經扶著凳子站了起來,看著她的背影,突然冷笑,令人毛骨悚然:“老爸要是知道了你為了幫許刃拿身份證,連高考都不參加了,不曉得他會不會…遷怒許刃呢?”
程池猛地回頭,只見程嘉狼狽地冷笑著:“所以姐,我們總算又達成了一項共識,對嗎?這件事,我們必須相互保密哦!”
“程嘉。”程池喚了她的名字,轉過頭,平靜地說:“我比你早認識父親三年,我說他不會,你信嗎?”-
程池趕到學校的時候,距離開考已經四十分鐘過去了。
她拿回了自己的身份證和準考證,但是已經進不了考場,這是硬性的規定,她索性也不多說什么,拿著自己的透明筆袋,在周圍的副食店買了包煙,坐到學校對面的小河邊垂柳樹下,等待考試結束。
此時此刻,心情倒是平靜了許多。
不管怎么樣,她努力過了,比起一頭霧水在考場上百無聊賴呆坐兩個小時,至少前三堂的考試,她都是奮筆疾書寫完了最后一個字,然后從頭到尾地檢查到考試結束,半秒鐘的時間都沒有虛度。
這樣…也算對得起這些日子以來,她的挑燈夜戰和他愿意花費時間悉心給她講題。
雖然還是會有不甘心,但是…
程池將煙頭按滅在地上,劃出一道黑色的污跡。
不后悔。
于程池來說,或許只是一場努力的見證,而對于許刃來說,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是他的…遠大前程-
許刃剛剛放下聽力的耳機沒多久,教務主任進了教室,將身份證放在了他的桌子右上角,監考老師走過來,核對了準考證和身份證上的信息,看了許刃一眼,便轉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許刃的筆,頓在了試卷上。
他與那張失而復得的身份證上的自己,對視了約莫一分鐘左右。
他移開了目光,重新落到了試卷上。
那是一道時態選擇題。
微微有些顫抖的筆尖,重重地勾出了一個C,筆觸太用力,差點將試卷劃破。
他猙獰的左手緊緊將身份證攥進了掌心,知道手背皮膚開始發白,拉扯著疼痛了起來。
他壓抑著極低極沉的嗓音說,
“謝謝。”
輕不可聞,卻用盡了他全部的力量-
程池百無聊賴地坐在河岸邊,看著波光粼粼的河邊,倒映著日暮西沉。
直到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來,她的心才算放下來。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年少輕狂,荒唐度日,在此時都已經塵埃落定。
她起身,走上了河岸邊,最后回身看了一眼日暮夕陽。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她的生命會重新開始。
許刃走出校門的時候,步履還有些慌亂,隔著一條車水龍馬的公路,他與她遙遙地對視著。
她率先展露笑意,對他招了招手。
許刃背著他的書包,跑到人行橫道邊,焦慮地等待著綠燈。
程池從來沒見他露出過這般迫切的神色,過去的時日,他就像古代水墨畫一般淡薄平靜,仿佛沒有任何事能夠引起他特別強烈的情緒變化,他的整個人,都是黑白的色調。
紅燈終于轉了綠,許刃在過馬路的行人中穿梭,朝著她所在的方向跨步走來。
步履匆匆,呼吸急促。
卻在距離她兩米的地方,漸漸放緩了腳步。
他停住,抬眸看著她,眸色深邃。
學生們瘋狂地涌出校門,從他的身邊越過,叫囂著,歡呼著,沸騰著。
程池攪動著衣角,努力想說點什么,她的喉嚨酸澀。
“許刃,考得怎…”
她話音未落,他朝她猛沖了過來。
程池被他重重地撞進了懷里。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抱她,那樣用力,仿佛全身的肌肉都牽扯著,顫抖著…
程池發現,他的力量,大得這樣恐怖。
她的身體,她的骨骼和血肉,都快要被他揉碎了。
他的下頜放在她的肩膀上,雙臂圈住她的胳膊和背,她被迫仰著頭,承受他這致命的擁抱,全身難受得厲害,卻舍不得推開。
路上不少考完的學生吹著口哨從他們身邊經過。
“看什么…沒見過早戀?”
程池笑著說這句話的時候,聽到一聲清晰的抽氣。
她微微一怔,試探性地問。
“許刃,你是不是哭了?”
許刃沒有說話。
程池的心突然揪扯了起來,她拍了拍他的背:“其實我是自己不想考啦,我的英語實在太爛,就算進去考,肯定也是全部選C…”
“程池。”他帶著很重的鼻音,說:“我絕不會讓你失望。”
“我…”她頓了頓,手撫上他的背:“我知道。”-
許刃牽著程池的手,闊步穿過了馬路,走到便利店門口,對她說:“你在外面等我。”
“好。”
程池等著他,望著他的背影,在收銀臺邊的貨架流連,那一整排的架子上放的…
都是不同牌子的避|孕|套。
仿佛是被灼傷似的,她慌忙移開目光,臉上泛起了紅暈,有些火燒火燎。
余光里,許刃已經結了賬,出來的時候,包里鼓鼓漲漲的。
程池當然沒有問他買的什么,他輕輕牽起了她的手,兩個人一前一后,心照不宣地走在馬路邊。
約莫走了一公里左右,許刃停在了一家賓館門前。
他回頭看程池,程池看了看賓館,又看了看他,低下頭,臉上燒了起來。
“住不住?”他問。
“住。”
于是他牽著她的手,走進了賓館大門。
前臺的女人掃了他們一眼,懶懶洋洋地說:“身份證。”
兩個人同時拉開透明的筆袋,從里面拿出身份證遞過去。
女人看了看身份證,又看了看倆人,確定成年之后,給他們開了一個大床房。
許刃拿了房卡,拉著程池走進了樓道里。
咔噠一聲,房門打開,許刃打開房間門,讓程池先進去。
房間干凈整潔,中間擺放著一張白床單的大床,格外觸目。
她深吸了一口氣,卻抑制不住瘋狂的心跳。
許刃將房卡插/進凹槽取電,然后“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程池的心跟著那一聲關門,抖了抖。
她往衛生間看了看,又走到窗邊,探頭向窗外看了看,像一只好奇的貓咪,掩飾著內心的不安與躁動。
許刃走到窗邊,“刷”地一聲,將窗簾合上。
程池退后了兩步,坐到床邊,沒話找話,悶悶地問他:“這個房間,多少錢?”
“158。”他走過來做到了她的身邊,手撐在床上,仰頭看向天花板。
“哦。”程池感受著身側的床凹下去的那一塊,她忐忑地轉過身,拿起了遙控器。
“看電視吧。”
她紅著臉說,仿佛這是個能夠掩飾此番前來的不純動機的絕好借口。
“嗯。”許刃點頭。
程池拿起遙控器,對著電視按下了紅色的按鈕。
就在電視屏幕亮起來的那一瞬間,遙控器被許刃奪了過去,扔在了墻角,緊接著,他按住了她的肩膀,將她壓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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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縱情(11)-
程池披著許刃的外套,點了根煙, 深長地吸了一口, 手里拿著遙控器,來回地翻看著無聊的電視節目。
窗外夜已經很深了, 時不時還能聽見學生們瘋狂的叫喊聲, 今晚,注定是許多人無眠的狂歡之夜。
許刃攬著她的肩膀陪她看電視, 她時不時將嘴里微微濕潤的煙頭喂給許刃,許刃叼住,吸了一口, 又還給她。
兩個人樂此不疲地抽著同一根煙。
“許刃, 你包夜多少錢?”她頗有興致地將自己的衣服摸過來, 從包里面抽出幾張百元的票子, 拍在他敞開的胸脯, 笑問:“夠不夠。”
許刃握住了她的手腕, 說:“第一次就能讓你上去,這點錢,未免寒酸。”
程池將煙故意吐了他一臉:“是我厲害, 跟你有什么關系?”
“你厲害。”許刃笑了笑,意味深長:“厲害極了。”
她側身環抱住他的勁腰,將側臉擱在他堅硬的胸膛上,眷戀不舍:“咱們再呆兩個小時,真的要走了。”
“你不是時常夜不歸宿。”許刃問:“現在怎么乖了?”
“不一樣,以前晚上不回家, 是我一個人。”程池悶悶地說:“我們兩個人,老頭可能會多想。”
“你怕被知道?”
“你怕么,許刃。”
“我怕。”許刃毫無保留地承認。
“我也是。”-
剛放暑假沒兩天,許刃又出去打零工了,這次在程池的監督之下,他遠離了諸如酒吧和夜總會之類的聲色場合,但是別的工作,諸如工地或者餐廳,程池也不滿意,覺得太累,她舍不得。
千挑萬選,終于勉強同意許刃在一家安安靜靜的咖啡廳當服務員,半賣咖啡,半賣美色。
咖啡廳因為來了個英俊好看的服務小生,生意前所未有地高漲了起來,毫無疑問,許刃的工資也是水漲船高,日結每天能落好幾百塊。
高考分數揭曉的那一天,程家的氣氛一如往常。
午飯之后程池本來打算去咖啡廳找許刃,和他一塊兒等待成績揭曉。
雖然因為缺考一門,她基本上應該與本科無望了,但是畢竟之前努力了那么久,她也很期待自己的付出到底能收獲多少分的回報。
但是上午程池就被程正年從房間揪了出來,客廳里,程正年聲色俱厲,拍著桌上的成績單,厲聲叱問:“你的英語是怎么回事?”
程池看著桌上那一紙白白的成績單,料到肯定是父親通過關系,提前拿到了她的分數。
反正早晚都要來,程池索性擺出了一副極無所謂的樣子:“哦,所以最后一堂,沒去考。”
因為最后一次模擬考程池發揮得實在讓人大喜過望,所以程正年對她的這次高考寄予厚望,一大早便迫不及待地托了層層關系,拿到了程池的成績單,本來以為會有驚喜,卻沒想到…最后英語那一個0,讓他無法接受。
“什么!你沒去考英語?!”程正年詫異地看著她:“考完我問你怎么樣,你說還不錯,這就是你的還不錯!你竟然連考試都沒有去!”說到激動的地方,程正年直接拍桌子站起身:“你混賬!”
“我英語本來爛得一逼,考不考還不都是那樣。”程池說完好像意識到自己爆了粗口,于是連忙制住。
程正年氣得不輕,全身發抖:“你上了考場,用以前慣用的伎倆,就算全部選C,也能幾十分上個本科去,你看看現在,389,你說你能讀個什么學校?”
“389?”程池微微一驚,抓起自己的成績單,沒有看錯,就算英語哪一科掛了零,她也有389的總分了!
按照去年440的本科分數線,如果她英語只要及格,妥妥就能進本科。
“我真是…厲害了!”程池完全忘了身邊還坐著一個憤怒的老爸,有些飄飄然,以前大考小考,撐死了總分不超過200分,這次居然還能考到接近四百!
程池壓抑著心里的喜悅,放下成績單,擺出一副死魚臉:“爸,您認了吧,您女兒就沒有上本科的命。”
程正年稍稍平復了怒氣,他重新坐到沙發上,拿起了那張成績單,看著她其他科目的成績,問程池:“程池,你跟我說實話,為什么沒有考英語。”
程池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說:“不是說了么,肯定考不好,所以不想進考場。”
“你在考試之前,可一直都在聽英語聽力。”
“我那是在聽歌。”程池狡辯,生怕老爸再懷疑什么,索性道:“隨便念個專科,將來在公司給我搞個職位,不也一樣出息,您干什么對成績這種事,這么執著嘛。”
程正年看著她,這一次他不再發火,而是沉聲說道:“程池,如果你真的甘心像你哥那樣去生活,也不是不可以,咱們家的產業,夠你們兄妹揮霍一輩子了。”
“但是程池,你記著,一個人活著,不僅僅是吃飯喝酒睡覺那樣簡單,人是有欲|望的動物,所以自然也會有追求和理想,當然,你現在會說,自己沒有理想,就想玩,那是你還年輕,當你活到我這個年紀,再回過頭來眺望自己這一生走過的路,我只是希望你不會為自己當初的選擇后悔。”
猝不及防又被灌了滿嘴雞湯,程池一個人悶悶地走出了家門,一路踢著小石子,程正年的話,她本來也聽不怎么進去,但是心里頭就是覺得不舒服,她不想成為像哥那樣的蛀蟲,她看不起他,但是程正年今天提醒她了,她似乎正走在程厲銘的那條道路上而不自知。
好煩。
對了,程池看了看時間,十二點一刻,成績應該也快出來了,她想趕快聽到許刃的好消息,索性一路小跑,朝著咖啡廳的方向奔去。
程正年坐在沙發上抽了一根悶煙,抓起她的成績單又看了看,連著嘆了好幾聲,將成績單折好,小心翼翼地放回了自己的兜里,起身正要上樓,系著圍裙的陶嬸從廚房里走出來,猶疑著,叫住了程正年。
“老爺。”
程正年回頭:“哦,有事嗎?”
“剛剛…”
剛剛她在廚房聽到老爺和小姐的爭執,好像是關于最后一堂的考試,她分明清楚地記得那天中午小姐去而復返,說要找許刃的身份證,方才小姐在,她便沒有提這件事,但是越想越覺得,不應該隱瞞,不應該讓老爺以為小姐真的是像她哥哥那樣的人。
“最后一天的考試,小姐在兩點鐘的時候回來過一次。”她有些戰戰兢兢:“許刃的身份證落家里了,她回來幫他找,找到了又匆匆趕回了學校。”
“許刃?”
“是的老爺,是許刃的身份證,小姐還囑咐我一塊兒幫忙尋找。”
“我知道了。”程正年的臉色,些許有了變化,他轉身,一個人回了書房,重重關上了門-
樹蔭掩映的咖啡廳很是靜謐,許刃坐在咖啡廳的電腦間,看著屏幕上的分數,有些怔。
674分。
這是他有史以來,分數最高的一次。
咖啡廳大門被人推開,程池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他抬頭,與她遙遙對視了一眼。
只需要一個眼神,程池就知道了。
“多少!”她問。
“674。”
“哦。”她故作鎮靜,左腳在地上點了點:“還可以。”
許刃輕笑了一聲,程池再也裝不下去,興奮并且尖叫著跑過來,許刃起身,她直接跳到了他的身上,雙腳環住他的腰,抱著他的頭親了好幾口。
“許刃,你太棒了!主場完勝!”
“你的副本也不賴。”他先查的是她的分數:“比我預想的,好太多。”
“你總是看不起我。”程池別嘴。
“程池,我要去上海了。”
“嗯,陪你一起。”-
那天日暮時分,他們又去了上次的小賓館,那是許刃選的地方,程池喜歡那地方。
“將來,我帶你去大酒店。”許刃將程池抱進了屋,重重地關上了門,扔在床上。
“這里也很好呀。”她說。
許刃走過開,幫她脫掉了上半身的T恤,說:“這里不好。”
他要過更好的生活。
程池伸手解開他的皮帶,她說:“我想要你開心。”
許刃低頭看著她。
她的眸子里盈著水嗒嗒的**。
除了手上那一款程正年出差回來送給她的愛馬仕手提包以外,程池全身沒有一處像千金大小姐,哦,那輛法拉利也不算。
她習慣穿寬松的破牛仔褲和夾克衣,讓自己看起來簡潔干練,全身上下唯一的飾品,也就是腳上的一根會叮當作響的破銀鏈子。
她仿佛并不是很在意生活的質量和物質的享受,或許是因為她本就擁有,人對自己本來就有的東西,并不會看得很重,她還愛上了許刃,愛上了一個與自己分明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并不在乎金錢,對許刃的成績,也僅僅只是因為那是他想要的,他得到了所以她為他開心,她并不去考慮,那個分數背后所承載的含義,或許那就是他翻身的唯一機會,程池不會這樣去想,程池覺得,貧窮也沒有什么的,她可能無法理解,他為什么這樣執著。
她不可能明白。
許刃垂下身,去親吻她,她柔軟的唇,她白皙光潔的鎖骨,她胸前的飽滿果實…
下身腫脹難受,只有她能幫他,她是最美好的,他想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里,他想要與這個女人融為一體,她有他渴慕的一切,她卻那樣愛他。
很奇怪,當一個人極度快樂的時候,痛苦的記憶也會如潮水一般奔涌而來。
他想起了被關在潮濕悶熱的地下室的那幾個日夜里,周圍全是身體殘缺的男人和女人,七倒八歪地躺著,他們哭嚎,他們咒罵,他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老鼠啃噬他的腳,他抓老鼠吃進肚子里,他餓得發暈。但比起饑餓,更大的絕望來自于恐懼,來自于周圍的修羅地獄,因為很快,也許他就會跟周圍的人一樣,身體殘缺。
那個雨夜里,他亡命地奔跑著,不知道摔過多少跤,不知道自己的身上有多少傷口,他全部的念想與思緒,只有一個字:跑!
奔跑在那一刻,匯聚成了他生命全部的意義。
跑!快跑!
許刃緊緊抱著她,全身顫栗得發抖。
正如那被暴風驟雨摧殘得簌簌作響的樹枝,可是窗外分明陽光靜謐。
暴風驟雨,在許刃的心里。
程池在他的身下,又哭又笑。
一半歡愉,一半崩跌。
性|愛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它直抵人心深處,摘下一切虛偽的面具,迫使兩個人坦誠相待。
“小聾子,我喜歡你。”他摘掉了她的助聽器,然后伏在她的耳畔輕聲說:“我多喜歡你啊!”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
☆、第33章 縱情(12)
程池先回家,十分鐘后, 許刃才回來。
偽裝成并不是在一塊兒的假象。
然而當他剛走進大門, 程正年的書房打開了,他走出來, 站在二樓與他對視了一眼, 靜寂的黑暗中,看著他的眼睛, 許刃突然發現,程正年其實…
什么都知道。
他們這點小伎倆,在他面前似乎不夠玩的。
程正年說, 許刃, 來我的書房一趟, 聊聊大學和專業的事情-
在程正年的建議之下, 許刃選的是S大的金融專業。
雖然程池很想跟他說, 別聽家長的, 選自己感興趣的專業更重要,不過想想,許刃最感興趣的事情, 好像也只有賺錢。
金融,聽上去好像有很多錢。
程池并不是很懂,所以就沒瞎出主意。
那幾日,許刃一旦空閑下來便上網查資料,關于專業的,關于學校的。
她猜想, 他應該是有自己的想法。
程正年忙著許刃的大學專業,壓根就沒有分出心思管程池,這讓程池感覺很不對勁,就算她的分數不理想,可是按照程正年以往的對她的態度,不可能在專業選報這件事情上,完全對她不予理睬。
許刃已經把志愿報上去了,程池卻沒什么動靜,她抱著那本大大的選報書一個人鉆研,想找個離許刃的學校近一點的,自己的分數又夠上的學校,可是S大周圍的大學,都是211的好學校,根本沒她這個分數上得了的學校-
初夏的雷雨天總是悶熱,老宅子通風不好,更是悶得人喘不過氣來。
程池心里莫名奇妙堵堵漲漲,沒人理她,她很是氣悶,憋著一肚子的火,沒地方泄。
窸窸嘩嘩的大雨伴隨著電閃雷鳴,傾盆而下,沖散了初夏的燥熱,可是大宅子依舊很悶。
程池穿著一件居家的吊帶背心,一個人坐在木質的樓梯上,抱著那本志愿選報的大書,密密麻麻的字像螞蟻似的在她面前亂爬,弄得她眼花繚亂,邊上的櫥窗斜開著,風吹進了雨,落在了書上,程池起身,將書重重地闔上,轉身跑去許刃的房間。
“許刃!開門!”
砰砰砰!
片刻,許刃打開了房門。
“什么事?”
“煩,找你幫我看看學校。”
程池抬頭看他,他穿得很規整,一件白色的襯衣配著黑褲。程池踮起腳,湊近他,嗅了嗅,有發膠的香味,他整理過頭發了。
程池疑惑:“都下雨了,你要出…”她話還沒說完,目光便越過他,落到了他房間里的一個黑色的行李箱。
那是他來的那一天,攜帶的那個大箱子。
程池的呼吸突然加重。
“進來說。”許刃將門拉開,程池卻定定地站在門邊,環顧著他的房間,桌上所有的他的物件,都已經沒了,床單被疊的整整齊齊,她跑進去,拉開衣柜,所有的衣服也都消失無蹤。
“你要走?”她回頭,難以置信。
許刃很平靜地應了一聲。
“沒什么跟我說的?”程池將大書抱在胸前,走了幾步上前,定定地看著他,聲音有些發顫:“還是你準備,走了再告訴我?”
許刃將手插|進包里,漫不經心看著窗外的大雨:“你不是,在家么?”
程池被他的語氣弄得很火大,就像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樣。
永遠是這副理所當然的腔調。
“許刃,你以為你是誰!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她突然失控,跑過來推了他一下。
許刃順勢被她推坐在了床上,用力拉住了她的手腕:“冷靜點。”
程池用力喘息著,惡狠狠地看著他:“許刃,你當我是什么?”
“你是我曾經喜歡的女孩。”
“曾經?”
“現在是我的女人。”
程池直接將他撲倒在床上,用力地咬上他的唇,撕扯了一番,直到滲出血跡,被她用力舔舐掉,像是故意報復他似的,一邊吻他,一邊扯開他的皮帶:“你的女人,你他媽還要跟我玩不告而別。”她喘息著,努力壓制心里的憤怒:“連分手炮都沒有是不是?”
“程池,你爸跟我聊過。”許刃平靜地說:“關于你的事。”
程池動作猛地頓住,然后,她像是釋懷了一般,仰面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笑了笑:“原來是這樣,剛剛你嚇壞我了。”
“這還不夠嚇人?”
程池翻身而起,給許刃下身已經被脫了一半的褲子提上去,仔仔細細地重新扣好了皮帶:“我爸逼你跟我分手對不對?我早就等著這一天,離開這個家。”
“可是我只買了一張票。”許刃說。
“我再買一張。”程池直接拿出手機:“幾點的,到哪里?臥鋪還是硬座?”
“8點,上海,硬座。”
程池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下午五點,還有三個小時。
“我現在先去收東西。”程池說完要走,想了想:“算了,東西太多,這一時半會兒也收不完,到了那邊再買新的,我先訂票…”
許刃突然輕笑了一聲。
程池目光從手機屏幕移到了他的臉上,一道閃電劃破天際,暗沉的房間頃刻間被照亮,他的表情很漠然,帶著一絲冷笑。
程池蹙眉,她極不喜歡他那樣的神情。
“許刃,你是不是沒打算,帶我走?”她問他。
許刃聳聳肩:“腿長在你的身上,你要走,誰都攔不住。”
“你倒想得明白。”
“但是我不會帶你。”
“許刃。”程池看著他:“什么意思?”
“你要去上海還是哪里,坐幾點的車,都是你的事,跟我沒關系,你要跟著我也可以,但是我不會顧你。”
“許刃。”程池難以置信:“你說什么?”
“你爸不喜歡我們在一起。”他說:“但這并不是我要與你分手的原因。”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知道我喜歡你什么嗎?”
“什么?”程池怔怔地望著他。
“可能會受傷,確定要聽?”
程池狠狠地看著他,眼睛快要瞪出血了:“你說。”
“我喜歡你是個小聾子。”他走過來,一口咬住了她的耳垂,舌尖輾轉了幾番,壓低了聲音:“你有我所歆羨的一切,傲人的財富,家人的寵愛,你就像個高高在上的小公主,看似那般完美,而實際上又是無比殘缺。”
程池瞳眸驟然地顫了顫。
他的聲音仿佛是地獄吹來的風:“你不僅身體殘缺,心靈更是殘缺,你想拯救我,如你所愿,我給你,你想要的一切包括我自己,因為我喜歡你的這份殘缺,你讓我覺得,這世界他媽還是有公平的地方。”
程池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可是她死死咬著下唇,沒讓眼淚掉下來。
“很痛苦對不對,小千金。”許刃溫柔地吻了吻她的額頭,然后站起身,提起了行李拉桿:“該醒了,睜開眼睛看看這個世界,這個世界是病態的,就像這個家一樣,摧枯拉朽。”
“你呢,許刃?”
許刃轉身,定定地說:“我也…有病。”
窮病,瘋病,求而不得,癡心妄想,相思入骨,天人永隔…
下什么地獄,這個世界他媽不就是地獄?
每個人都在惡海里苦苦掙扎,沒有人得救,沒有人無辜。
程池先他一步,跑到桌邊,抱起了裝著烏龜的小盒子,踉蹌地退后幾步。
“許刃。”她用手背擦干了眼角的淚痕,讓自己的聲音盡可能地平靜:“許刃…”
她的聲音很哽咽,除了他的名字,她竟說不出一句話。
眼淚越擦越多,像小溪一般潺潺地往下滑落
“許刃…”她紅著鼻子,用力想說點什么,嗚嗚咽咽,像極了在他身下時那樣的顫栗。
“你喜歡Sex,留著吧。”
他轉身走出了房間,又像是想起來了什么似的,回頭:“對了,關于我的身世,其實你猜對了大半,我是林君則的兒子,卻不是私生子,我的母親是他的原配妻子,當初他進城打工,因為長得好,被有錢人家的小姐看上,拋棄了我的母親。”
程池愣愣地聽著。
“還有,我能來到你們家,有地方住,有書念,并不是林君則善心大發或者顧念親情,而是…”他冷笑了一聲:“是我以自己的存在,威脅他,他不敢認我,更不敢叫那有錢人家的小姐知道我的存在,我是他過往不堪的見證。”
他離開了很久。
她緊緊抱著烏龜盒子,不知道站了多久,哭了多久,突然,她像是反應過來什么似的,抱著烏龜匆匆跑了出去,打開門直接沖進了大雨中。
傾盆大雨沖洗著整個世界,一層層的水霧漫騰上來,籠著她的眼睛,她追出大宅,已經不見了許刃的身影。
“別走啊!”她跑進車庫,沒一會兒,紅色法拉利沖了出來,沖進了大雨中,她瘋狂地踩死了油門,在大街上胡突亂撞。
雨刷刮著大雨成何,Sex被她放在副駕座,小腦袋埋進水中,吐了一個泡泡-
許刃拿著車票,拎著行李箱,進了火車廂。
硬座的車廂味道很重,方便面,腳臭,還有狐臭…
好幾個男人睡在過道里,他的位置靠窗,將行李箱抬上了行李架,他坐了下來,心越發地疼痛了起來。
邊上兩個男人正在玩牌。
“兄弟,斗地主不?”一個民工打扮的男人問許刃:“兩塊局。”
許刃搖了搖頭,不想說話。
他伸手扭了樂百氏礦泉水瓶蓋,民工打量著他,目光落到了他手里的礦泉水瓶上,拿瓶的手,抖得不行,瓶子里的水都快濺出來了。
“兄弟,你是不是身體有啥不舒服?”民工甲問。
許刃搖頭,重重地放下了礦泉水瓶。
民工甲見他不愛說話,也不打擾他,與民工乙繼續玩牌。
許刃閉上了眼睛,幾分鐘后,列車緩緩地開動了。
“喝!好車呀!”正對面邊上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那車是法拉利吧?”
接著一個女人開口了,充滿驚羨:“是啊!限量款法拉利!酷!”
許刃猛地睜開眼,只見鐵軌邊并行的公路上,那輛紅色法拉利宛如一團疾馳的火焰,
法拉利車窗緩緩落了下來,她一邊哭,一邊開車,不斷地朝著窗外的火車上看,她通紅的嘴唇動著,像是在說什么。
他的心猛然收縮,他讀出來,她在叫他的名字。
許刃,她在叫許刃。
許刃的手拍在了窗戶上,死死盯著那輛車,罔顧了邊上人都投來的怪異的目光。
我在這里,小千金,我在這里。
法拉利加快了速度,朝前面開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許刃的視線中。
他感覺…眼角有溫熱的東西,滑落了。
法拉利停在前面的分叉路口,他看到她站在車前,手里抱著那個烏龜盒子,站在大雨中,迎著飛速奔走的火車,大哭大喊著。
許刃猛地站起了身,整個人都趴在了窗戶上,把周圍人都嚇了一跳。
程池像是看到了他似的,她突然跑下了公路,往田埂邊追了過來。
她哭著跑著,大雨傾盆。
但是很快,她單薄的身影就被火車遠遠地甩開了。
心痛得難以呼吸。
“Sex。”他喃喃地,哽咽地說:“替我…”
“陪著她。”
作者有話要說: 刃哥你說那些話,就問你良心會不會痛:)
就這一章虐!明天就好啦!!!
真的真的!!
頂鍋蓋跑~
☆、第34章 縱情(13)
程池沒有填報任何志愿。
她頹了整整一個月,每天都被楊靖白悠他們弄出去, 賽車, 散步,或者看電影, 希望她振作起來, 可是程池就跟死了似的,整一具行尸走肉, 除了喝酒,她對什么都不感興趣,每晚回家都是滿身的酒氣, 弄得楊靖都想一個飛機飛到上海把許刃暴揍一頓。
許刃沒有手機, 他一走, 便與所有人都斷了聯系。
想找, 都找不到。
白悠很生氣, 什么話都罵出來了。
“程池, 你別想他了,許刃那種人,就他媽一鳳凰男, 一門心思往上面爬,為了利益什么都能做,過去他跟你好,指不定就是看準了你能讓他在學校里少受欺負,現在考上好大學了,不需要你了, 就一腳把你踹開!”
白悠越說越氣:“這種人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傷心,等他將來真的成功了,他不會看得上你的,你會成為他過往最不堪的證明。”
最后這句,倒是和許刃離開的時候說的那一句,異曲同工。
可是程池知道,他并不是那樣的。
他一定有苦衷。
“我并沒有一定要他與你分手。”
書房里,程正年點了一根煙,吸了一口,緩緩說:“我給了他兩個選擇,他想帶你走,可以,但是你跨出了程家的大門,就不再是我程正年的女兒,以后在外面,不管你活得好活得不好,都是他許刃的人,我不會再給你們一分錢或者援助。”
他看著程池,繼續道:“還有一個選擇,他一個人走,把你留下來,你還是程池,你可以過任何你想過的生活,開著你的法拉利,飆車,泡吧,隨便你,或者去念一個專科,畢業后進公司,我給你弄個輕松的職位,安穩地過完這一生。”
程正年淡淡地說著他與許刃交談的內容,程池越聽,越感覺卻感覺全身冰涼。
“許刃是個聰明的孩子,他知道,即使他可以打工賺錢養活他自己,申請助學貸款完成學業,但至少現在,他沒有實力帶著一個…一無所有的小公主。”
程正年站起身,走到程池身邊,拍了拍她顫抖的肩膀,柔聲安撫道:“女兒,你還小,或許感覺,愛情是大過天的,但其實并不是這樣,現實很殘酷,尤其是跟許刃那樣的男孩生活。爸爸不想你走上一條將來會后悔的道路。”
程池用力擦掉了眼淚,與程正年對視,她的目光,極其用力。
良久,她咬著牙,決絕地說:“后不后悔,交給未來,現在我要去找他!”
她說完轉身就走,堅定決絕。
“我不攔你。”程正年說:“但是我不會資助你,程池,你要想好,不要一時意氣…”
“爸,你得給我一筆錢。”
“我不會給你一分錢。”程正年聞言,有些生氣,加重了語氣:“你已經成年了,像許刃那樣,要什么自己去掙,不要依賴別人,學會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爸,我需要學費。”
“什么學費?你志愿都沒有報…”
程池看著他的眼睛,咬著發白的下唇,一字一頓地說:“我要復讀。”
程正年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復讀!
她要復讀!
他難以置信:“你再說一遍…”
程池決絕地說:“我要復讀,考S大。”
明年的今天,她要堂堂正正考去上海,考去許刃的S大!
她不會成為他的負累,也不會成為處處被他照顧被他養的小千金,更不會成為他過往不堪的見證。
她要憑借自己的努力和實力,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身邊!-
夜深了,程正年一個人站在窗前,望著窗外寧靜的夜色,心情很是不能平靜。
他以為自己足夠了解這個女兒,這個叛逆的,卻是最讓他心疼的女兒。
顯然,他錯了,他并不了解她,他甚至都不如許刃,這個只與她相處了半年的男孩,更懂她。
那天也是在這間書房里,許刃信誓旦旦地對他說,他要把這個選擇交給程池,并且他堅信,她會做出更成熟的決定。
許刃和他賭了一場。
現在,許刃贏了-
程正年無奈地搖了搖頭。
如果程池真能考上S大,于情于理,他都沒有任何理由去阻止她喜歡那個灰小子。
許刃這一招,將了他的軍,而且贏得很漂亮-
七月底,十三中的復讀班就已經開課了,程正年興奮而又有些忐忑地帶程池去報了名,一路上都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她又反悔,而程池看著窗外飛速流過的街景,一直沉默。
開學了,程正年忐忑了幾個月,一顆心才算是真正的塵埃落定。
程池的確是下了決心,開始發狠學習了。
每天早上六點便起床,吃早飯的時候照例要拿一個單詞的小本子,這回她不再獨自開車上下學,而是讓司機每天接送,以便她能夠在路上溫習功課,程正年有時候夜深了下班回家,還能看到她的房間亮著一盞小夜燈。
最重要的是,她不再出去和她的那幫狐朋狗友鬼混,興許是因為高考之后各奔東西的緣故,也可能是她的確要改過自新,現在的程池,與過往那個不良少女早已經判若兩人。
而這一年里,家里發生了很大的變故,程正年收到一封匿名郵件,里面有江依絡和程厲銘去酒店開房的照片,兩個人相依相偎,很是親密。
接著程正年就和江依絡離了婚,同時把程厲銘也趕出了家門,斷絕父子關系。
沒了老爸的庇護,程厲銘的公司很快就經營不下去,也倒閉了,而程正年似乎是鐵了心,連見都不愿意再見他,程厲銘徹底成了喪家之犬,過得很落魄,后來便離開了鹿州,至于去了哪里,沒人知道,他也不再跟家里人聯系。
白悠留在本省念了一個二本,楊靖則巴不得趕緊逃離他爸的掌控,一個人千里迢迢跑去上海念書,樂得逍遙自在,時常給程池打電話,說起自己的大學生活;說學校的妹子們妝濃畫得跟鬼似的,好看的很;說大城市的紙醉金迷燈紅酒綠,不出來都不知道,覺得自己過去實在是井底之蛙,現在和真正的有錢人接觸之后,才覺得自己他媽就是一暴發戶。
程池啞然失笑。
最后,楊靖還說了許刃。
他說他一來上海就跑去S大,想把他揍一頓,給程池出氣,結果許刃請他喝酒,把他灌醉了扔在路邊,搞得他還受涼感冒了好幾周。
他還說,許刃現在混得可牛逼了,沒人不知道,大一新生里有個顏值突破天際的帥學弟。
楊靖每次去S大找許刃,都能撞上有女生告白的,楊靖直接幫程池把那些女生轟走了,還放話說許刃是有女朋友的人,讓妹子們都死了這條心,因為他在S大出沒實在頻繁,結果直接被人誤會,以為許刃的女朋友其實就是楊靖。
此事在S大一度被傳為佳話。
程池只顧著笑,楊靖卻很不服氣:“怎么看,也該是老子威武一點吧!憑什么說老子是他女朋友!”
程池說,楊靖,你幫我顧著他,別讓他受欺負。
大城市里,人的眼睛是長在頭頂上的,難免踩低捧高,許刃這樣的出身,少不了遭人的白眼。
楊靖你要幫我顧著他。
“他受欺負,他欺負我好嗎?”楊靖很不爽:“要不是看在你程池的份上,老子才懶得理他。”
寒假的某一天,楊靖打電話跟程池邀功,說許刃開始做生意了,還是他牽線搭橋給介紹了好幾個有錢的客戶,據說賺了不少。
程池好奇:“什么生意?”
“我也搞不懂,類似資金融通那種,存錢,放貸,他當個中間人,賺利差。”
程池也聽不明白:“正規嗎?”
“應該挺正規的吧,還弄了個app。”反正楊靖是一頭霧水:“他跟他們學院的人一起在弄,背后還有大老板的投資,好幾次他們開會我去聽過,經手數目好像還挺大的,利潤也高。”
程池很好奇,掛了電話,按照楊靖提供的信息,下載了那個app,自己摸索了一陣,好像就是個理財的軟件,把錢存進去,一段時間生利息的那種,不過想提的話,隨時也能提現。整個界面很是清爽干凈,而程池同時又搜到很多類似的軟件,稍稍有些放心了,應該沒什么問題,畢竟別人都在弄,說明這是可以做的。
她索性也注冊了賬號,然后從自己的銀行賬戶里轉了五萬塊進去,算是對他的事業的一點小小的支持。
三月底的某個晚上,程池溫習了功課,滅了燈準備睡覺,接到了楊靖的電話,楊靖的聲音似乎還有些喘,說許刃那死王八蛋應酬的時候喝多了,現在大馬路上撒酒瘋,他一個人,根本把他弄不回去。
他一邊說,一邊罵,電話里還傳來低沉的喘息聲和肢體碰撞的聲音。
程池猛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因為她劇烈的動作而摔地上,她有些慌張,說:“楊靖,你就近酒店開個房間,喝醉了千萬不能讓他一個人睡覺,萬一睡熟了要吐,噎著氣管就完了。”
“老子老子…”楊靖斷斷續續,喘著粗氣:“弄不動他啊!他不聽話,也不跟我走,把腦袋伸進垃圾桶里,哭著喊著,要找什么金子,神經病啊!垃圾桶里能翻出什么金子?”
程池捂住嘴,眼圈霎時間紅了一片。
他不是找金子,他是在找…小千金。
良久,她平復了心緒,說:“楊靖,你把電話給他,我跟他說說話。”
已經將近一年的時間,兩個人,沒有直接的對話。
全是楊靖充當了中間人,跟程池說許刃最近怎么怎么了,跟許刃說程池模擬考又怎么吊打他們班的一眾學霸學神…
兩個人的反應一模一樣,淡淡地應著,眉眼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淺笑,不著痕跡,不動聲色。
電話里,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拉扯聲,隱約聽到楊靖說,許刃,程池要跟你說話。
隨后,拉扯的聲音停止了,電話那邊出奇的安靜了,程池隱約能聽見街道邊飛馳而過的汽車轟鳴,還能聽到風吹樹葉沙沙作響,還有他…滯重的喘息。
“許刃?”她試探性地喚了他一聲。
喘息的聲音加重了。
“許刃,你別哭,我在這兒。”
…….
那天晚上,楊靖把許刃背到酒店,許刃趴在他的背上,不再鬧騰,楊靖卻能夠感受到他全身的顫栗。
他抓著楊靖的手機,放在自己的耳邊,電話一直沒有掛斷,但他也一直沒有說話,楊靖不知道程池跟他說了什么,但是許刃乖得像個幼兒園里拿到糖果的小朋友,除了死拽著電話不肯松手以外,就算楊靖扒他衣服和鞋子,他都完全不反抗,跟剛剛簡直判若兩人。
楊靖無力地癱倒在酒店沙發上,看著許刃抱著他的電話,躬起身子,把自己埋在被窩里,聽電話里的聲音。
楊靖他有點心疼自己的長途話費。
他曾一度以為,程池著了許刃的魔。
但是現在看來,許刃好像中|毒更深。
作者有話要說: 請寶貝們指尖優雅地向左滑,今天依舊萬更喲~
☆、第35章 縱情(14)
查成績那天,程正年興奮地打來電話, 高興得像個小孩子似的, 非讓她猜猜自己考了多少分。
程池想也沒想,給了他一個分數的區間。
620到660之間
她考完之后憑著卓絕的記憶力, 又將考試題目重新刷了一遍, 并且對過了答案,語文和英語作文給自己留了約莫四十分的誤差, 其他的都能夠得到準確的分數。
“658!”程正年興奮得簡直忘乎所以:“不愧是我程正年的女兒!爸爸真為你感到驕傲!”
掛斷電話,程池抿嘴淺笑。
一整天家里的電話響個沒完,全是親戚打過來詢問分數的。
程池稍晚一點的時候, 接到了楊靖的電話, 楊靖很不屑地問:“怎么樣, 上400沒?”
程池想一腳把他踹飛。
程池忍著笑:“你跟許刃說, 就說程池要來找他算賬了。”
“所以你到底上了400沒?要是沒上, 歡迎報考我們學校啊!學長, 罩著你!”
程池笑得合不攏嘴,罵了聲:“你媽的。”
夜深的時候,程池還接到了程厲銘的電話, 他已經將近大半年沒聯系家里了。
“妹妹,恭喜你了,哥從小就知道,你聰明,一定會有出息。”
“謝謝哥。”程池急切地問:“你到底在哪里?”
“哥現在在外面做生意。”
“什么生意?”
“你別管,說了你也不懂。”程厲銘有些踟躕:“那個…你能不能給我打點錢過來, 生意上要周轉,不過你千萬別跟爸說。”
“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
“哥你還真是獅子大開口,我有多少你就要多少?”
“多多益善嘛。”程厲銘又拿出那副吊兒郎當的口吻。
“最多六萬。”程池給許刃的app里存了定期,那是沒辦法取出來的。
“行行,六萬就六萬,我發給卡|號給你,你打過來,記住了,千萬別跟爸說!”
程池第二天出門給程厲銘匯了錢,并且查了那個賬號,是在上海開的戶。
程厲銘也在上海。
怎么都湊一塊兒去了?-
沒有任何懸念,程池被S大的文學院錄取了。
她選專業的時候并沒有很糾結,程正年讓她自己做主,全憑興趣愛好,她便選了漢語言文學專業,程正年問她為什么選這個專業,她說,因為她是有錢人。
聽說國外搞文學藝術研究都是有錢的中產階級的活動,程池覺得,這個專業特別適合自己,她沒什么遠大理想,對賺錢也是蔫不拉嘰興趣不大,搞點清湯白水的文學藝術,寫寫無關痛癢的風花雪月,感覺也還不錯。
程正年有點后悔,本以為這家伙終于有了人生目標,但是看起來,除了想考去S大見許刃以外,她做出的所有決定,都帶有玩票性質。
“你知道這個專業是干什么的嗎你就選了!你了解它的專業背景和就業前景嗎?你捫心問問你自己,你對它感興趣嗎?”
從程池把志愿報上去的那一刻起,程正年就絮絮叨叨開始教育她,他是一個生活嚴謹的男人,最是不喜歡她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對自己都能不負責任,還指望她能自立自強,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程正年很是氣悶。
終于,九月下旬,程池在這個家再也呆不下去了,她決定提前去學校。
自從許刃念了大學,就斷了與程家的聯系,程正年也沒有再給他任何資助,程池其實也挺想像他一樣,不再向家里伸手要錢,而是自己靠拿獎學金和兼職零工養活自己,不過這個想法在她拖著她的大行李箱,登上K字頭火車開始,徹底煙消云散。
媽噠,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為毛人可以直接坐在車廂過道上!被單上那黃漬漬的到底是什么!還有車廂里到底是什么怪味兒,有人在車上炒胡豆嗎!
她后悔,為什么放著好好的飛機不坐,偏偏跑來坐什么臥鋪。
她好不容易擠上了車廂,找到自己的位置號床邊,坐了下來,從始至終一直皺著眉頭,用手背捂著嘴。
好一躲高貴冷艷白蓮花。
對面一個抱小孩的女人一直拿古古怪怪的眼神打量她,程池一抬眼,毫不客氣地瞪回去,女人連忙移開了目光。
邊上有個穿藍色背心的男人正在吃泡面,味道很重。
程池戴上墨鏡,閉上了眼睛,琢磨著要不要趁火車還沒有開動,走了算了。但是如果就這樣回去的話,肯定會被老爸嘲笑。
正在程池拿不下決定的時候,有人踢了踢她的箱子:“喂,把箱子放上面,擱這兒不是擋路嗎?”
程池摘下墨鏡,只見面前站了一個與她年紀一般的男孩,穿著一件休閑體恤配破洞牛仔褲,背上背著吉他形的盒子,手里也拿著拉桿箱,他的輪廓很銳利,五官立體分明,眼睛深幽,很明顯的雙眼皮,看上去特別有神,還挺英俊。
他一走過來,隔壁鋪的倆女孩直接伸長了脖子朝他望過來。
“你這箱子。”他又踢了踢:“放上面去。”
程池蹙眉,不喜歡他這頤指氣使的語氣,懶懶說:“弱女子,放不上去。”
男孩想了想,將自己的吉他取下來立在桌板邊,然后抬起了程池的箱子,直接扛在了肩膀上。
程池看著讓他的動作,心說厲害了。
這箱子被她塞滿了各種各樣的零零碎碎,壓了又壓才勉強蓋上,幾十公斤的重量,他就這么扛起來給放進了行李架里。
他喘了喘,嘴里咕噥了一聲:“夠重的。”
“喂,你把我的箱子弄上去了,到站得給我搬下來。”程池不滿地說。
“不用謝。”男孩拖長了調子回她。
程池心里輕哼了一聲,帶上墨鏡,繼續閉目養神。
“喂。”
“干嘛!”
“你坐的是我的鋪。”
程池重新摘下墨鏡,男孩揚了揚自己手里的票根。
程池騰身起來給他讓了鋪,一個人悶悶地站在了過道邊,此時火車已經緩緩開動了。
程池網購的票隨機買到了中鋪,她沒地方坐,對面的小板凳已經被兩個男人坐了,她只好一個人憋屈地站在過道里,人來,她便個人讓道,戴上墨鏡,與世隔絕的高冷模樣。
陸行商看了她一眼,心說這是哪里來的小公主,只怕這輩子都沒有坐過除了CDG開頭以外的火車吧。
他將自己的鋪位重新疊好,收拾整齊之后,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對程池說:“過來坐吧。”
“不需要。”程池翻了個白眼,直接爬上了自己的中號鋪位,準備蒙頭睡一覺。
她捻起被單,放在鼻尖嗅了嗅,很大一股…腳臭味。
她惡心的快要吐了,索性從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小瓶香水,往被單上噴了噴。
香味很快就漫開了,下鋪的陸行商輕不可聞地喃了一聲:“香奈兒coco。”
程池將腦袋下潛,重新打量了他一眼,怎么看,都只是個長得還可以的破牛仔,居然還能識貨。
程池重新躺回了鋪里,摘下了助聽器,準備舒舒服服地睡一覺。
迷迷糊糊之際,一段非常有好聽的旋律,若有若無地籠上了程池的夢境,片刻之后,她緩緩睜開了眼睛,頭頂是白色的上鋪床位板,她被拉回了現實,還在這可怕的列車上。
程池起身,伸懶腰打呵欠。
等等!
好像哪里不對勁!
她聽到了什么聲音,是夢中的那段旋律。
她又將腦袋吊下來,看到陸行商抱著他的深紅吉他,他閉著眼睛,睫毛卷翹,微微顫栗,他的手修長而白皙,看樣子保養得非常得當,一下一下,指尖撥弄著琴弦。
隨著他指尖的撥動,吉他發出輕快悠揚的旋律。
程池像只受驚的兔子,她揚起頭,將自己的枕頭一扯,枕頭直接從中鋪掉下來,砸在了陸行商的身上。
弦聲戛然而止。
程池從枕頭下面摸到了她的助聽器。
她剛剛沒有戴助聽器!可是她聽到了他彈吉他的聲音!
見鬼了!
陸行商有點不滿,站起身,將枕頭扔給了程池,極力壓制著隱隱的怒意:“小姐,有什么不滿,你跟我說,旅程還長,解決問題好好相處,出門在外以和為貴。”-
兩分鐘后,程池整個腦袋都快要貼在了陸行商的吉他上,陸行商很無語地看著她,停下了手上的撥弦。
“小姐,聽曲子,不是你這么個聽法。”
奇怪了。
程池重新將助聽器戴在了耳朵上。
怎么就聽不見了?
難不成剛剛只是幻覺?
程池泄氣地坐直了身子,陸行商見她恢復正常,便又重新彈了曲小調子,程池興致偃偃,倒是隔壁鋪的幾個小姑娘,紛紛站在過道上,看著陸行商彈吉他。
他倒是很享受被人圍觀欣賞的感覺,一個人彈得如癡如醉,陽光透過車窗,時不時地灑落在他的側臉,映襯著他白皙的皮膚,整個人有種冷冷清清的感覺,不過這種冷,像是盛夏里吹來的一陣幽涼的清風。而許刃的冷,仿佛才是來自嚴霜雪夜,透著一股子隱隱的寒氣,能把人冰凍三尺,即使他對你笑,你也能感覺他的笑中帶著凜然的寒意。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陸行商索性收掉了吉他,與程池聊了會兒。
“你耳朵上戴的,是助聽器吧?”
“少俠好眼力。”程池有氣無力地跟他揶揄。
“你是殘疾人呀!”
“你他媽才殘疾人。”程池兇。
“哎!我沒有別的意思,而且殘疾人也不是…”
算了,陸行商懶得解釋。
程池翻了個白眼,戴上了耳機。
沒多久,耳機被陸行商摘了下來:“別用這個聽音樂,傷耳朵。”
“管的真多。”程池不想理他。
“誒,摘掉那個之后,你能聽到多少?是先天的還是后天?影響正常生活不?”
陸行商似乎對她的耳朵非常感興趣。
這倒是跟其他人很不一樣,那些得知了她有耳疾的家伙,大部分出于善意,都避免觸及到關于這方面的問題,很是小心翼翼地維護她的自尊心,而偏是這點善意的行為,卻讓程池感覺不舒服,她并不覺得這是丟人的事,她和正常人是一樣的,她能聽見聲音的,只是別人用耳朵,她用助聽器,媒介不同罷了,有什么呢?
陸行商的好奇,這讓程池心里舒坦了很多,雖然開口閉口殘疾人,不過并不惹她討厭。
程池便耐著性子回答了他的問題。
最后連助聽器的牌子,多少錢,他都問了。
真是個好奇的寶寶。
程池告訴他,德國的牌子,最貴最好的那種。
陸行商說:“看不出來,原來你這么有錢。”
程池說:“對呀,我是富二代,家里特有錢,我還有一輛法拉利。”
陸行商笑得了起來,嘴角露出了兩個酒窩,看起來特別甜,特別陽光。
“那么這位有錢的小姐,您為什么會坐到硬臥車廂來?在下以為,隔壁的軟臥才更符合您的身份。”
程池好奇地問:“軟臥是什么?”
陸行商又笑了,他覺得,和這姑娘說話很有意思。
“你是去上海念書嗎?”陸行商問她。
“不是。”程池搖頭:“我去尋夫。”
“尋夫?”
“嗯,我男友去年丟下我跑路了,我找他算賬去。”
“哦。”陸行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萬一他另有新歡?”
“不會。”
“這么篤定?”陸行商又笑:“上海可是十里洋場花花世界。”
程池篤定:“他舍不得我。”
陸行商打量了她一眼,正要說諒他也是,程池卻說:“因為我有錢。”
“……”
作者有話要說: 莫方,陸不算男配,要排起來,還得排到楊少爺后面~
☆、第36章 縱情(15)
“你是去上海賣藝嗎?”程池看了看陸行商的吉他,好奇地問。
賣藝…
陸行商拜服:“姑娘好眼力。”
程池自得地笑了笑:“那是。”
轉而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剛剛我聽了你的曲兒, 是不是要給打賞啊?”
“有錢的捧個錢場, 沒錢的捧個人場。”陸行商學著電視里的調子笑說:“不硬性收費。”
“我有錢,給你捧個錢場!”程池說完, 爽快從包里摸出了幾顆坐公交車的硬幣, 是陶嬸在她臨走的時候放進她包里的。
陸行商接過了硬幣,放進包里, 再看程池,覺得這姑娘,真有意思。
有時候像是在開玩笑, 但又裝得有模有樣, 看上去傻乎乎的, 實際上又鬼精得很, 他好幾次試探地想問她在念書還是工作, 都被她不動聲色地引到別的話題上, 個人信息倒是半點都挖不出來,嘴上說自己有錢,但是看她這打扮, 破牛仔和白體恤,哪里又半點有錢小姐的樣子。
哦,除了她噴在被單上的香奈兒coco。
第二天清晨,火車到站,程池帶上了她的鴨舌帽和墨鏡,陸行商將她的箱子從行李架上取下來, 與她一道出了站。
“還沒問你的名字。”出站通道里,陸行商追上她。
“現在告訴你,等一出站,興許就忘了,有必要說嗎?”程池問。
“我記憶力很好的。”陸行商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以后在街上遇到,興許我還能叫出你的名字。”
“你是說在地下通道賣藝的時候?”
陸行商誠摯地點了點頭。
“那就叫我coco唄。”
“不真誠呀!”陸行商顯然不相信這是她的真名。
“如果你少點套路,興許我會考慮給你我的微|信號。”
陸行商又笑了,嘴角酒窩尤其可愛,更顯得他模樣清雋。
“那么我就不走套路,有話直說了,請問coco小姐,能給我你的微信號嗎?”
“不能。”程池說完,沖他狡黠地笑了笑,加快了步伐。
陸行商站原地站了一會兒,周圍人流推著他繼續往前走,他低下頭,眼角揚了起來,這姑娘,好玩兒啊。
程池走到出站口,不少人舉著牌子站在外面等人,還有旅館住宿,黑車司機,大量嘈雜信息撲面而來。
程池擠出了站口,站在廣場的馬路邊,給楊靖打了一個電話:“我已經出站了,你在哪呢?”
“啊…你就到啦?”電話里,楊靖的聲音有些迷糊。
“你不會還在床上吧?”
“那啥啥…我今天有點事來不了,我找了個兄弟來接你,你沒看到他?”
“你媽的!”
“體諒體諒,真有事。”
“你那兄弟,長什么樣?”程池決定晚些時候再找他,她左右環視著周圍:“穿什么衣服?”
“什么樣啊?”楊靖想了想:“帥炸蒼穹那種。”
“狗屁!”程池翻白眼:“這人山人海,我上哪找你那個帥炸蒼穹的兄弟去?說具體點。”
“你把你位置跟我說,我讓他來找你。”
“我在…”程池左顧右盼,結果一轉頭又看到了陸行商。
陸行商猜到她在找路標,指了指對面的肯德基牌子。
“我在肯德基對面。”
“那行。”
掛了電話,程池看向陸行商:“你還沒走啊?”
“我打車,要一起嗎?coco小姐。”
程池還沒說話,陸行商便自報了家門:“我是S大的大一新生,現在去學校報道,不是壞人,不相信的話,我可以給你看我的錄取通知書。”
“喲,巧了。”程池信了他,笑說:“我也去S大。”
“你也是新生?”
“嗯。”她看了陸行商一眼:“你要是早說,我就不跟你繞這么多彎子了,白費口舌。”
“就你怕遇到壞人呢?”陸行商笑。
他似乎很喜歡笑。
“我長得像壞人嗎?”程池別嘴。
“你不像壞人。”陸行商說,你像勾人的妖精。
“你先走吧,我等朋友來接。”
陸行商點了點頭,想了一下,說:“你朋友有車嗎?”
程池明白了,他想搭順風車。
“應該有吧。”程池想,楊靖的兄弟,總不至于連車都沒有。
“那我能…”
“那你就陪我在這兒等等吧。”程池爽快答應。
兩個人等了一會兒,陸行商問:“你朋友穿什么衣服?”
“不曉得。”
“長什么樣?”
“帥炸蒼穹。”
“……”
片刻后,陸行商指著一個帥炸蒼穹的男人,問:“是他嗎?”
程池不經意地轉身,全身的血液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直沖頭頂。
他穿著一件淺綠色的襯衣,配了簡單流暢的黑色長褲,皮膚似乎又黑了一些,輪廓卻越漸鮮明,襯衣裹著上身的肌肉,幾分矜持,幾分野性,交織混合,成了一個許刃。
一年不見,他越發…成熟壯碩了。
他的眸子依舊深,一眼就能將人吸進去。
程池聽到夏天里風吹樹動的聲音,聽到遠處隱隱綽綽的推車賣米糕的叫賣,還聽到腳鏈子發出清脆的叮咚作響。
她全身都在抖。
許刃對她張開了雙臂。
程池眼淚幾乎是一瞬間滑落。
她朝他猛撲了過去,十幾米有多遠…
她跑了整整一年!
三百六十五個日日夜夜,鬼知道,鬼知道她經歷了什么!每天晚上,熬夜看書到凌晨,白天強撐著精神,刷了一張又一張試卷,白花花的考卷,被她蹂/躪N遍下來,滿卷殷紅,為了追上他,她都快不是程池了。
跑了幾步,程池猛地頓住了腳步,紅著眼睛抬頭,恨恨地看了許刃一眼,果斷轉身回去。
變臉翻書,她還是老樣子。
程池回到了陸行商身邊,抓起了自己的行李,獨自走到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
陸行商不明所以,這場景,怎么跟拍偶像劇似的?
程池回頭,惡狠狠瞪了許刃一眼,轉頭對陸行商大聲說:“那個剛剛在車上跟我撩騷,還管我要微信,貌似對我很有意思的大一新生,你走不走?”
“其實,不用加那么多定語。”陸行商輕咳了一聲,有點無奈,他抬頭看了許刃一眼。
他的臉色很沉,目光一直定在她的身上,似乎很舍不得抽離。
“不說順風車?”陸行商看到程池已經攔下了出租車,很不解。
“他沒車。”程池咬著牙看了許刃一眼:“窮逼一個,沒車!”
陸行商幫程池將行李箱放上了出租車后備箱,正要關門的時候,卻被人按住了,陸行商回頭,許刃已經將程池的行李從后備箱取了出來,抽出了拉桿,緊緊握著。
“小…千金。”他聲音很醇,又厚重了很多,深深地望著她:“我來接你的。”
程池分明恨得咬牙切齒,卻偏偏又說:“這位先生,我跟你很熟?”
看這眼神,明明就是熟得都夠上床的關系了好嗎?
陸行商默默吐槽。
“程池。”他又喚她的名字,朝她走近了幾步。
“程池?”陸行商舌尖捻著這個名字。
程池后退幾步,與他保持相對安全的、比較不會撲上去啃他嘴巴的距離。
他的薄唇有點干裂,她真想過去咬一口,見血的那種。
“王八蛋!”程池惡狠狠甩下這一句,徑直坐進了出租車,對司機說:“師傅,開車。”
出租車開了出去,程池才發現她的行李,還握在許刃的手里。
算了,不要了。
路邊,陸行商站在許刃身邊,有點凌亂,他猛拍腦袋:“完了!我的行李還在車上!”
陸行商看向許刃:“你們好像很熟的樣子,你有她電話嗎?我行李還在車上。”
許刃轉過頭淡淡地打量他一眼,眼神冷得快要結冰了:“不是都要了微|信?”
他還惦記著剛剛程池那一大串故意氣他的話。
陸行商坦誠地撓了撓后腦勺:“妹子不好泡,沒給。”
“是么?”許刃拉著她的拉桿箱,與他錯身走過。
“喂,你到底有沒有她電話呀?我的吉他還在車上呢!”陸行商追了上去:“那把吉他很貴的!”
“你再跟著我,我就打你了。”許刃說。
“……”
作者有話要說: 許刃:撩我妹子,還問我要電話?想打他。
陸行商:???
其實這幾章挺虐的,如果每天三千字這樣更,你們難過,我也不開熏。
趁著五一萬更,一下子全部給你們放出來,是不是感覺,就沒那么虐了呀~揉臉揉臉揉臉
后面又是一波甜~
☆、第37章 深陷(1)-
出租車上,程池把楊靖給狠狠罵了一頓。
楊靖回頭就給許刃閃了個電話, 許刃已經坐進了出租車, 車后面還坐著心急火燎的陸行商。
“許刃,怎么又把程大小姐給惹毛了?”電話那頭, 楊靖扯著大嗓門:“這頂好的機會, 你自己不好好珍惜,別說我不幫你。”
“沒事。”許刃目光柔和了許多, 聲音沉靜:“丫頭跟我鬧脾氣,回去哄哄,能好。”
掛掉電話, 后視鏡里, 陸行商正打量著許刃。
“你是她男朋友?”
“不像?”許刃心情好了很多。
陸行商露出了招牌的小酒窩:“難怪。”
“什么?”
“她說他男朋友以前當鴨子的, 后來死心塌地跟了她, 就從良了, 技術好得很……”
許刃臉色陰沉, 陸行商連忙住了嘴:“我的意思…你確實很帥。”
許刃突然覺得…程池來了S大,他后面的日子,可能會有點腥風血雨-
程池先去學院報道, 隨后拿到了寢室的鑰匙,甩著空手去了寢室,寢室里空蕩蕩一片荒涼。
她早了小半個月來學校,室友們應該會等到開學才會過來,程池想著把自己的東西歸置一下,才猛然發現, 自己的行李箱好像不見了。
有點凌亂。
回憶起,箱子是在許刃的手上。
媽的。
回想起今天見到許刃的場景,程池又是一陣的心悸。
他來接她了。
她嘴角情不自禁地勾了起來,但是一想到去年他那樣決然的離開,還說了那么許多傷人的話,那些話幾乎快要了她的命,她頹了一整個暑假,沒有喝醉的時候,只要一想到,字字句句都是錐心刺骨。
她那么沒命地喜歡他,他怎么能這樣理直氣壯地說,老天是公平的呢?
她很想念他,可是也沒有辦法這樣輕易就原諒他。
程池一個人坐在小凳子上兀自發了一回呆,然后聽到隔壁以及走道有女生興奮的叫喊聲,嘈雜一片,樓下似乎也很轟動。
程池走到陽臺,探頭往下面望去,只見許刃手放在她紅色拉桿箱的桿子上,身長玉立地站在樓下,低著頭看著手機屏幕。
周圍女生不多,大部分學生都還沒用返校。
但是他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女生公寓樓下,還是引來一陣不小的騷動。
周圍有妹子們大大方方地打量他,交頭接耳地議論。
有的認識他,有的不認識。
不為別的,他帥。
帥得人移不開眼睛的那種。
高中的許刃清瘦,現在他似乎胖了一點,身材更顯得勻稱,肌肉量適中,又略偏壯碩,再加上打扮更顯成熟了許多,身材與顏值與打扮,直接將他歸入了學妹們心目中的男神學長那一類人。
程池悶哼,他才不是男神。
他就是許刃,有很多缺點。
溫柔卻又心狠,驕傲而又自卑,堅強并且敏感。
可是程池就是喜歡這樣殘缺的許刃,他讓她感覺真實,感覺痛快,感覺自己現在才算是真正地活著。
程池的電話響了起來,那是一串陌生的號碼,歸屬地來自于上海。程池扶著護欄向下望去,許刃將手機放在耳側,然后抬頭張望。
程池用力掛掉了電話。
許刃放下手機,準備給她發一條真誠的道歉短信。
卻不曾想,短信編輯到一半,程池已經從女生宿舍大門口跑了出來,邁大了步子,朝他氣勢洶洶地走過來。
許刃將手機放回到包里,對程池揚了揚嘴角。
“小千金。”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醇。
程池走過來,直接沖他揚起了巴掌,許刃閉上眼睛。
周圍女生都捂住了嘴,倒抽一口涼氣。
兩秒過后,并沒有預想的那一聲清脆,程池的巴掌凌空轉了個彎,直接摸到了行李箱的拉桿,一把奪過來,轉身就走。
然而,一股力量當胸攔了過來,許刃右手拎著一大包東西,左手從肩膀處橫過她的胸脯,直接將她環進了自己的胸膛里面。
他左手很有力,抵在她胸前很有彈性的柔軟之上,隔著夏天單薄的衣衫布料,蹭得她面紅耳赤又心潮涌動,低沉地罵了一聲:“流氓,放開我。”
“不。”
許刃很固執,從背后抱著她的手臂又緊了緊。
程池不再掙扎,而是微微側頭,低聲威脅:“很多人在看。”
“你怕人看?”
“我怕擋了你的桃花。”
程池說完這句話有點小后悔,怎么聽都像是她在吃味似的。
許刃將臉微微低垂,將臉放在她的耳根處,她看不到,但是能感覺到,他在笑。
“程池,你越來越像我的小女兒了。”
“喲,一年不見,連女兒都有了,很有效率嘛!”她又掙了掙,冷嘲熱諷。
“未來的小女兒,她跟你挺像,孩子脾氣,長不大似的,又很聰明,像個精靈,有時候有像個妖精,她拿我軟肋,我對她總是無可奈何,這輩子都被她制住了。”
程池正要哈哈大笑,說做你媽的白日夢呢。
突然回過味來,明白了他話里的味道,她怔了怔,一顆心也漸漸回暖,她低頭,看著他左手上,紅的,白的,斑駁的傷疤,她便不想推開他了,她的手摸過來,捂住了他的手臂,悶悶地說:“你在哪里學來這油嘴滑舌。”
許刃將臉埋進了她的頭發里,深長地呼吸著,她感到自他身體而來的溫熱氣息,撫摸著她的頭發絲。
“程池。”他又如往常那般喚他的名字:“你刃哥說…”
“說他好想你。”-
程池搬著那個大大的行李箱子,艱難地走上了宿舍臺階,許刃兩步追了上去,接過了他手里的箱子。
“女寢男生不能進來。”程池話還沒說完,許刃已經提著箱子走到宿管阿姨的門口,敲了敲,阿姨出來,他對她說了什么,還回頭望了望程池,不過幾句話,阿姨便同意讓許刃幫忙把箱子提上去。
“現在還在放暑假,女生宿舍沒什么人,管理也還算松懈。”許刃走在前面,程池走在后面。
“你來得挺早,是因為想我么?”
程池看著許刃的背影,他將幾十斤的大箱子扛在肩上,上樓梯的每一步都邁得無比滯重,鼻息間明顯喘著粗氣,胳膊上的肌肉繃緊了,看起來直挺挺,硬邦邦,臉色也微微有些脹紅,就這樣,還是一步沒歇地,扛著箱子上了五樓。
“你少說點話吧。”程池悶悶地說:“當心岔氣。”
許刃右手抗箱子,左手騰出來,回頭牽起了她,程池掙了掙,沒掙開,也就由他牽著。
“我還能把你也扛上去,信不信?”
“信。”程池拖長了調子,不敢說不信,他真的會把她當行李扛起來。
五樓陽臺,程池拿鑰匙開了門,許刃放下行李箱,極力壓制著氣息,讓自己看起來還算平靜,程池回頭看了他一眼說:“裝什么裝,你壓在我身上那時候,喘得還少?”
許刃又笑了:“留著。”
程池心說,你想得美。
許刃進來之后,環顧了四周一圈,問她:“十幾來平米,住四個人,能習慣?”
“不知道。”程池聳肩:“沒試過。”
“那先住著,不習慣就去外面租房子。”
許刃從衛生間里拿出了掃帚,開始打掃衛生,將十幾來平米的房間仔仔細細地打掃了一遍,程池坐在硬硬的床板上看著他,他掃地的姿勢很熟練,目光隨著掃帚而移動,角落里的一丁點垃圾都沒放過,躬著身,手臂用力,肌肉鼓脹,性感極了。
她吹了個泡泡,口香糖黏在嘴角,被她小巧的舌尖給撈回去,她問:“有什么我能幫忙嗎?”
許刃從衛生間出來,拿著脫了水的拖把,開始拖地,順帶指了指她的行李箱:“你的東西,選個鋪,自己歸置。”
程池起身,左右看了看,選了靠門邊的鋪,把箱子拖了過來。
許刃回頭:“那個位置會不會太暗了。”他指著靠窗的上床下桌,說:“這里怎么樣?”
“太亮。”程池任性地說:“影響我睡覺。”
程池的睡眠一向不大好,有點輕微神經衰弱,有光便難以入睡,睡著也很容易驚醒。
許刃點點頭:“以后咱們家臥室要選背光的一面。”
“不需要那么麻煩,裝個擋光窗簾就行。”
“也好。”
程池拉開了自己的行李箱的拉鏈,突然想起什么,抬頭,愣愣地看了看許刃,許刃也低頭看著她,意味深長地微笑著。
誰跟你我們家!
誰跟你臥室裝擋光窗簾!
……
“好累。”程池看著地上開著的行李箱,里面除了衣服,還裝著的五花八門的瓶瓶罐罐和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她把她的臥室整個都搬過來了。
看著…就覺得好累。
許刃拿著抹布,給她的書桌挨個角落擦干凈,然后出門買了床上的四件套和墻花貼紙,回來的時候,她還坐在小板凳上,點著一根煙,對著自己的行李箱,吞云吐霧。
箱子里的東西,她半點沒動過。
許刃爬上了她的床,先給她墊了褥子,然后把竹席鋪上去。
“現在熱,你先睡竹席,床單被褥我給你放柜子里,等到天涼的時候,自己拿出來鋪上。”他絮絮叨叨地叮囑。
“噢。”程池應了一聲
“會套褥子嗎?”
“你猜?”
許刃扶額,想來是不會的,估摸著這張竹席,她能睡一個學期,也不會去換被單床單。
“到時候,請你的室友幫忙。”
“萬一她們討厭我呢?”程池抬頭看著床上的他。
“那我帶回去,套好了給你送過來,行不行?”
“快下來讓我親一下。”程池對他張開了雙臂。
許刃連忙爬下床,程池攬著他的脖子,用力在他臉上親了親。
“刃哥,行李箱里的東西,你也給我歸置歸置。”
一整個下午,許刃耗在程池的宿舍里,幫她把衣服疊好,小東西放進了書桌和櫥柜。
隨后,程正年的電話響了起來,程池接過:“爸,嗯,到宿舍了,都收拾好了,真的,沒騙您,真收拾妥當了,嗯,我一個人做的,您女兒可不是那種八級殘廢的千金小姐,我獨立生活能力很強的。”
許刃給她柜子里放好新買的衛生棉,聽到這話情不自禁翻了個白眼。
千金小姐您打臉還能再響點?
程池笑盈盈地從陽臺上進來,許刃也差不多忙完了,想起什么似的,他問她:“Sex沒帶來?”
程池微笑頓住。
目光漸漸移向別處,有些吞吞吐吐:“那個,這個,長途跋涉,我怕它吃…吃不消,就放在家里…”
許刃一雙深幽的眸子盯著程池,良久,沉聲問:“死了?”
☆、第38章 深陷(2)
程池揪著衣服下擺,心虛地點了點頭。
許刃沒有說話, 他在凳子上坐下來, 程池走過去,低著頭戰戰兢兢拉了拉他的衣袖:“刃哥, 對不起。”
“它跟了我八年。”許刃臉色很沉, 抬頭問:“怎么死的?”
“它不吃東西。”程池說:“我拿小棍子挑開它的嘴,把龜食喂進去, 它又給吐出來,怎么都不吃。”
許刃的心揪了起來,他突然加重了語氣:“你就這樣喂?”
程池點頭。
“你是蠢貨嗎?”他突然說:“烏龜需要在水中進食, 這點常識你都不知道?”
程池眼圈紅了, 她搖頭:“我不知道啊!”
“你還能知道點什么?”許刃抬頭看她。
兩人對視了足有十秒之久, 程池嘴唇微微動了動, 眼圈泛起了紅。
她帶了哭腔沖他大吼:“你提著行李就那么走了, 什么都不跟我說, 連再見也不跟我說,不給我打電話,你憑什么認為我會知道, 你憑什么要求我照顧好你的烏龜,我他媽沒有弄死它我就算善心大發了!”
程池情緒驟然崩潰,許刃的心也絞痛了起來。
他起身抱住了她,將她腦袋重重撞進胸膛:“一只烏龜而已,死就死了,別哭。”
“它的尸體, 我還帶來了,跟你見最后一面。”程池說完這句話,許刃松開她,驚悚了。
程池在包里左摸又摸,最后跑到自己的背包里掏了很久,終于從一團濕漉漉的海綿里把它掏了出來。
Sex仿佛經歷了一場大夢,探出腦袋,張了張嘴,打了個呵欠。
程池擦了眼淚看著他笑。
許刃盯著她。
被耍了。
程池怎么可能讓他的心肝寶貝就這么枉死?這一年來她照顧Sex比照顧自己還上心,網上搜羅了各種各樣的養龜攻略,夏天里給他喂飽,冬天里給它找來泥沙讓它冬眠。
Sex通體碧綠,被她養的很好,還大了一圈。
許刃這回是真的愧疚了。
他知道,她要折磨他。
“許刃,我沒原諒你。”
“我知道。”許刃點頭。
“我們來約法三章。”程池說。
她喜歡約法三章,從他進入他們家那天,她就要跟他約法三章。
回憶起過往,許刃嘴角又浮起了笑意。
程池卻敲了敲桌板,讓他聽好:“從你走的那一天,就不是我的男朋友了,所以不準到處亂說。”
許刃想到她對陸行商說的話,呵,到處亂說的人不知道是誰。
許刃點頭:“好。”
“不準擋我桃花。”程池又說:“我要和別的男生交往。”
“這不可能。”他拒絕得很堅決:“誰敢和你交往,我打死他。”
“……”
收拾妥當寢室,程池毫不客氣地說:“你可以走了。”
許刃沒有動。
“你想留下來過夜嗎?”
許刃正要點頭,程池又說:“你包里的避|孕|套已經讓我摸走了。”
許刃手伸進褲包,空蕩蕩…
呵,動作挺順。
“短時間內,你應該用不到那玩意兒。”程池退后了一步:“我給你扔了。”
“……”
她是來折磨他的。
許刃走出了女宿大樓,心里如是想-
陸行商找到了女生宿舍,一看到許刃,連忙跑過來。滿頭大汗。
“我…我的行李。”
“你聯系出租車公司吧,她根本不知道你行李這回事。”許刃說完,面無表情地錯開了陸行商,想起什么,轉頭對他說:“別對她瞎動心思,不然…”
“不然你打我對不對?”陸行商丟了行李,很是氣悶:“來啊!老子不爽,正想找人出氣呢!”
許刃回身,氣勢洶洶朝他走來。
沒想到他來真的,陸行商連忙退后兩步,立刻慫了,捂著頭:“那啥,我開玩笑的,君子動口不動手,學長你不能欺負新生!”-
次日,許刃陪陸行商去出租車公司拿行李,陸行商拖著行李從公司走出來,許刃站在花園邊抽煙。
陸行商走上前來,說:“學長,你在S大挺出名。”
“嗯。”許刃抽完一根煙,轉身就走。
“學長你好像還開了個專門資助大學生創業的投資公司?”
“怎么,有興趣?”許刃淡淡地瞥向他。
“我就問問,你才大二,怎么就把公司給開起來了?”他很好奇:“學長您給一頭霧水的新生指點指點?”
“別人開的。”許刃淡淡地回答:“我只是代理人。”
“那也很厲害了,肯定賺了不少吧?”
“看業績。”許刃遞給他一根煙,陸行商沒有接,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我不能抽。”
許刃瞥了他一眼:“什么專業?”
“音樂學院的,主修鋼琴。”陸行商說:“還唱美聲。”
“哦。”許刃點點頭:“挺好。”-
還有半個月才開學,許刃說要帶程池出去旅游,程池沒答應。
打得一手好算盤,旅游,說白了,就是合情合理地開房睡覺,他想得美,程池沒打算就這么放過他。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她目前并不是很了解許刃的經濟狀況,之前從楊靖的嘴里是聽說他小賺了一筆,但是具體什么情況,并不清楚。
許刃性子要強,上了大學便與程正年斷了經濟往來,自己養活自己,即使與她談戀愛,也不會要她花錢,程池吃穿用度則是大手大腳慣了,長年累月的習慣,并不容易改得掉。
這些消費,在許刃那里,可能吃不消。
高中的時候,兩個人相處場景除了家就是學校,消費方面并不是特別大的問題,可是現在,只要走出寢室門,就是用錢,而與許刃一塊兒,他不會叫她摸錢包。
程池自己用錢不心疼,但是心疼他的錢,他辛辛苦苦賺來的錢,一分一毫都是血汗。
程池心疼他。
所以旅游什么的,他必定不愿意委屈她窮游,這樣又是一筆極大的花銷。
算了吧,程池推諉說自己姨媽可能要來了,就不出去了。
不過程池對許刃的工作還挺感興趣,她叫他帶著去公司轉了一圈,那是個規模并不是很大的融資公司,百來平米的辦公室,里面有十幾個雇員在按鍵盤和接打電話,隔間的辦公室專門用于接待訪客。
“這公司,有營業執照嗎?”程池壓低了聲音疑惑地問他。
“你想到哪里去了?”許刃說:“這是正規的公司,在工商部門有登記注冊的。”
“可是感覺好像明天就要倒閉的樣子呀!”
許刃帶程池去休息間,給她倒了一杯水,坐到了她的身邊:“現在都是線上操作,員工大部分在外面跑業務,沒有你想得那種…很白領很高端的辦公室場景。”
“哦!我知道,用app,把錢存進去那種。”程池說:“那的確是很方便的。”
“嗯,還有什么問題?”
“你是合伙人,還是雇員,月薪多少,有獎金提成嗎?累嗎?會耽誤學習嗎?有女上司騷|擾你嗎?”
許刃低頭淺笑,捏了捏她的臉:“這么多問題,我先回答哪一個?”
“都要回答,不準含糊,不準問牛答馬,不準顧左右而言他!”
“我妹子語文真好,說話都是一套一套的。”
程池笑出了小虎牙。
“我帶客戶過來了解這邊的投資貸款業務,底薪一個月1500,獎金與業績掛鉤,情況好的時候,一個月能賺幾千塊,公司剛起步,規模不大,工資也很少,等我再干幾年,就能轉成合伙人,到時候分成是很厲害的。”
好少,楊靖說他現在賺大錢看來是滿嘴跑火車胡說八道的。
“工作辛苦嗎?”程池連忙問。
“說實話,辛苦是有的,要和各式各樣的人打交道,要揣摩他們,說服他們,得到他們的信任。”
“那…你喜歡這個工作嗎?”
“沒所謂喜歡不喜歡,工作就是工作,但我不討厭錢。”許刃說。
他現在還沒法任性到只做自己喜歡的事,那些都是衣食無憂的人,才有資格做的事。
正如程池的中產階級文藝論。
“我覺得…”程池悶悶地說:“還是應該以學業為重。”
畢竟這個學校是他那樣努力考上的。
許刃與程池一塊兒走出了公司,笑說:“什么時候,程池也開始跟我說要努力學習了?”
程池自己也感覺有些反諷的意味,以前是他逼著她學習,現在倒成了她勸誡他了。
“我長大了嘛。”
“的確長大了。”許刃走下一步臺階,回頭,目光平視程池的胸部,伸出手丈量了一下。
“許刃你大爺!”程池笑著將書包扔他腦袋上,許刃接過,順勢背在肩上,然后將程池攔腰提了起來,笑說:“刃哥帶你去吃好吃的。”
程池被他像提貨一般,提在腰間,感覺頗為滑稽,掙扎著大聲喊道:“許刃你放我下來!”
“叫聲哥聽聽。”
“你大爺!”
“叫大爺也成。”
“呸!”
……
☆、第39章 深陷(3)
短暫的相處,程池立刻就能感覺出, 許刃變了。
峨眉山上那個陰郁內斂的許刃不見了, 鹿州的那個隱忍壓抑的許刃也不見了。現在的他,仿佛終于摘掉了面具, 心情好了很多, 性格也外向了,仿佛連綿的陰雨天, 陽光終于刺破黑云壓頂的天幕,照耀著長滿了青草的山頭。
她很喜歡這樣的許刃。
她希望他一直這樣下去,沒有沉重的負擔, 不需要忍耐, 不需要壓抑, 完完整整做回他自己-
晚上楊靖開著他新買的保時捷, 在程池面前耀武揚威了一回。
“怎么樣!”他倚在車前, 拍了拍車的前身, 神情自得,眼睛都快長頭頂上去了。
“Targa4S!”程池的驚嘆:“911系列的傳奇,最高時速301, 市場價百來萬吶!”
程池的反應更是讓楊靖心里頭喜滋滋的:“跟你那法拉利比,怎么樣?”
“我那車光改裝就花了三十萬,沒得比。”程池笑說:“不過也不錯了。”
“哼,趕明我也把發動機改裝了,到時候咱們山道上跑一圈。”
“那你可得幫我把車從鹿州開過來。”程池笑,又問他:“你爸同意給你買車?”
“他哪能同意。”楊靖看了看邊上的許刃, 神秘兮兮地說道:“你男人借錢給我買的。”
程池驚愕了。
不能吧!
“他貸|款買的。”許刃解釋:“我給他辦的手續。”
“他可抽了不少成。”楊靖插嘴。
程池驚訝地說:“瘋了嗎?買個車你去貸|款?你還得起嗎?”
她又轉向許刃:“你干嘛給他辦手續,他還是學生呀?”
“沒事的,這車就是抵押,還不起,車還在,人也跑不了。”許刃笑。
程池覺得,可能她的確少見多怪了,總覺得這種事不靠譜,不過楊靖家里面她是知道的,百來萬不算什么。
“到期了你要是不還,我就告訴你爸!”程池威脅楊靖。
“嘖嘖,看你那護犢的樣兒,生怕我賴賬似的。”楊靖聳肩:“我不吃不喝幾個月,錢也就出來了。”
“那行啊,你就不吃不喝幾個月,把款換上,我再請你去吃大餐。”
“還真有點餓了。”楊靖摸摸肚子:“要不上車吧,咱們吃飯去。”
幾人剛要上車,街邊有人叫了聲:“許刃?”
程池回頭,只見一個身穿體恤短褲,腳穿涼拖的男人,有些不確定地喊許刃的名字。
許刃轉過聲,說:“梁超。”
梁超的目光,最先是落到許刃那兩拉風的黑色跑車上,隨即才看向許刃,嘴角勾起一抹諂媚的笑意:“真是你啊,我還以為看錯了。”
“嗯。”許刃點點頭:“吃了?”
“剛吃了,準備回學校。”梁超說著,目光落到了程池身上,當然目光首先落到她的臉上,略過幾分驚艷……
“這是?”
許刃看了看程池,想起跟她的約法三章,正要說朋友來著,程池卻挽住了他的手。
許刃便說:“女朋友。”
“哦。”梁超的目光有些復雜:“那行,許刃,我先回寢室了,你們…慢走,什么時候帶嫂子,咱們寢室聚一聚。”
“嗯。”
梁超和同伴轉身離開,同伴問他:“剛剛那人,誰啊,好有錢的樣子哎!那輛車是保時捷吧!”
“屁!”梁超說:“窮光蛋一個。”
“可他女朋友看起來很有錢啊,那車是他女朋友的吧?”
梁超臉色有些不爽:“估計是傍的富婆。”
“可那女的也很漂亮啊!”
梁超沉著臉,咬了咬牙,不再作聲-
程池要試車,楊靖便讓她來開,自己坐到了車后座,許刃坐副駕。
“剛剛那人,你室友?”程池一邊開車一邊問:“怎么賊眉鼠眼的。”
“他眼睛小。”
程池笑了笑,說:“今天讓你在室友面前掙面子了吧。”
“是啊,我女朋友好漂亮喲。”
程池低頭咯咯地笑,隨即許刃卻又說:“不過…”他想了想:“算了。”
“話說一半最討厭了。”
“我跟他關系不大好,上學期期末,助學金的競選,他跟我競爭,差了一票,沒拿到,耿耿于懷很久。”
程池想起來,那個梁超方才看許刃的眼神,的確是有些不大對勁的。
程池擔憂起來:“他會不會到處亂說?”
“應該沒問題。”許刃說:“我沒騙人,經濟狀況的確不好,這學期我還會申請。”
程池點了點頭:“我支持你。”
“我說,開了這么好一會兒,咱們到底吃什么呀!”楊靖癱在車后座,懶洋洋地問。
程池透過后視鏡看了他一眼:“你想吃什么?”
楊靖坐起身,來了精神:“法餐吧!陸家嘴那兒有一家,據說拿了米其林三星,我早就想去試試了。”
程池想,有她的話,今晚多半許刃請客,她說:“吃不慣那玩意兒,就盤子大,肉就那么一丁點,從來沒吃飽過。”
“那咱就多點幾盤,吃飽為止。”
“土不土?”程池透過后視鏡鄙視他:“跟你到人家法式餐廳去胡吃海吃,我丟不起這人。”
“土什么,大家都是中國人!”楊靖很豪爽:“咱中國人,不差錢!”
許刃笑了。
程池覺得,同樣是富二代,看看人家林簡,跟朋友約都是約美術館或者音樂廳,再看看她身邊這幫朋友,一個白悠,喝個星爸爸都要擺拍大半天,還要特意把starbucks這幾個字圈進鏡頭,然后發朋友圈秀一波,現在再加一個楊靖,把法餐當自助吃。
怎么檔次差這么大?
“我想吃餃子。”程池說:“新鮮出鍋,熱騰騰的大餃子。”
楊靖十萬分地不樂意:“程池,咱們仨,好容易在上海這樣的大都市聚一次,怎么也得吃個五位數出來,吃什么餃子啊,掃興!”
真.土豪(bie),沒誰了。
程池扶額:“楊大爺,咱以后少見面吧,您這么壕,我覺得我跟不上您老的節奏。”
“少他媽裝孫子,你程池什么德行我還不知道?”
程池沒理她,直接在一家看上去生意不錯的餃子館停了下來。
“真吃餃子啊?”楊靖有氣無力地下了車。
這家店名叫二娘餃子館。
看店里坐滿了客人,看上去熱熱鬧鬧,應該還不錯。
“就這家。”程池說:“生意這么好,應該很好吃。”
她剛要走進去,許刃拉住了她的的手肘:“你真的想吃餃子?”
許刃知道她喜歡吃辣味,重味,但是不知道她喜歡吃餃子,他沒見她吃過。
“真的。”程池很誠摯地點頭。
“但我覺得,你并不想。”許刃說。
“喲,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我想吃什么你就知道了?”
“你說了,我是插|在你這里的刀子。”許刃戳了戳程池的左胸口:“我知道。”
程池癟了癟嘴。
許刃回頭對楊靖說:“吃火鍋么?”
楊靖聳肩:“比吃餃子好。”
保時捷重新啟動,許刃帶他們去學校外面一家重慶老火鍋-
吃飯是許刃結賬,楊靖也沒跟他客氣。
晚上回了學校,兩個人在小花園里散了會兒步,程池嗅了嗅自己的衣服,說:“一身火鍋味。”
許刃湊過腦袋,擱她胸口吸了吸鼻子,說:“是。”
“你別有意無意來占我便宜。”程池推開他的腦袋。
“我妹子的便宜不給我占,還想給誰?”許刃將她攬進懷里。
程池笑:“你臉皮變厚了。”
許刃捏了捏她的臉:“跟你一樣。”
“許刃,以后咱少和楊靖玩。”
“目前,他是你在上海唯一的朋友。”
“你也是我的朋友。”程池連忙又補充:“還有男人。”
許刃受用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楊靖幫我介紹了不少客戶,我請他吃頓飯,是應該的。”
“吃火鍋是沒問題,法餐什么的,就算了。”
“程池。”許刃低頭看著她,握緊了她的小手:“以后咱們少不得出去吃飯或者玩兒,你不用顧忌,想吃什么買什么,都跟我說,不用那么懂事,刃哥掙的錢都是你的。”
程池的心都要化了,她從來不覺得,吃好的,買名牌是什么要緊的事,于她而言,家常便飯。
可是現在,他說,疼她,程池突然覺得,這就是最要緊的事,他給她用的錢,幾塊十幾塊,都是要緊的,她都無比珍惜。
站上了一塊石頭,她的手搭在許刃的肩膀上,看著他的眼睛:“許刃,準你親我一下。”
“剛吃了火鍋,嘴里有味兒。”許刃說。
“要口香糖么?”
“好的。”
程池抱著他的肩膀,直接將唇放到他的唇上,牙齒叼著嚼過的口香糖:“要么。”
許刃從她的嘴里銜過了口香糖,然后咬住了她的唇:“我要…你。”
他的舌尖抵開了她的牙齒,在她嘴里掃蕩了一番,手臂摟緊了她的腰,將她抵到背后的樹上,用力地親吻她。
程池的手摸到了他的褲腰,下面已經堅硬如鐵。
“就在這里…”她吻著他喘息著說:“要我。”
小樹林里,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周遭靜謐,黑夜如墨色般濃郁,一輪彎月如鉤,透過樹梢,影影綽綽灑下斑駁。
作者有話要說:
校園嘛,怎么少的了野戰哈哈哈哈
還是來這個微博哈:@榴火的小帆船
☆、第40章 深陷(4)
許刃抓著她的手,兩個人踩著月光走出了小樹林。
“我本來打算要懲罰你的。”程池皺著眉頭, 有些泄氣:“下不為例。”
許刃低頭看她, 良久,握緊了她的手:“好, 下不為例。”
“我說真的!”程池跺了跺腳:“以后三個月你都別想碰我。”
“好。”
“沒跟你開玩笑。”她著急:“真的!”
終于, 許刃停下了腳步,看著她, 真誠地說:“程池,別這樣,這個懲罰太重我受不了, 我每天都想跟你做, 每時每刻腦子里都是你, 三個月太可怕了。”
程池得到了滿意的回答, 似勝利了一般, 笑著瞪了他一眼:“看你那猴急的樣兒, 死沒出息。”
許刃也笑,抬頭,一輪弦月, 清清冷冷。
很美-
“爸,給我錢,我要買輛車。”電話里,程池如是對程正年說。
“上個大學,買什么車?”
“學校大的很,好幾百畝, 開車方便。”程池嘟嘴撒嬌:“再說,楊靖都買了,百來萬的保時捷。”
“后面才是你的真心話吧,你是看著人家眼紅了。”
“人家是富二代,我也是富二代,人家就有車…”程池嘟嘴。
“我不是給你買了法拉利嗎?”
“那你給我開上海來。”
“……”
程正年是疼女兒的,責了她幾句,叫她不要太張揚,不要和人家攀比,便妥協了:“要什么牌子,多少價位?”
“三十來萬吧。”
“三十幾萬?”程正年不信:“我是不是少聽了一個零?”
“爸,我是真的只用來代步,再說這里也沒人跟我賽車,沒必要開太好的,再說,不能太張揚這是您說的。”
“那行,我下午把錢給你轉過來。”
“謝謝爸,你最好了。”
“哼,也只有要錢的時候你才有點女兒的樣子。”
程池正要掛電話,卻又聽程正年猶豫了片刻,問他:“最近…你哥聯系你了嗎?”
程池知道,其實嘴上不說,程正年心里還是有程厲銘的,畢竟是親兒子。
“六月初哥聯系過我一次,我給他打了點錢過去,最近沒什么消息。”程池正糾結,要不要把程厲銘在上海的事告訴程正年,但轉念一想,那家伙腳不生根,萬一又跑哪別處去了,索性便沒有說。
程正年冷哼了一聲:“沒出息的東西,下次他再聯系你,不要理他,也不要給他錢,讓他自生自滅。”
“呃,好的,爸,下次哥聯系我了,我就告訴你。”-
程池買了輛小本田,開著車載著許刃在學校牛逼轟轟地開了兩圈,然后停在了學校的后山情人坡。
許刃從始至終的沒有說一句話,程池終于還是先開口了:“怎么不問我為什么買車?”
“你想聽我的想法?”許刃看向她。
夕陽的透過側面窗玻璃,斜斜地落在許刃的側臉,柔和卻又堅硬。
“說來聽聽。”程池笑。
“你覺得,學校與公司距離太遠,而我步行不便,公交太擠,出租車太貴。但是你知道我不會接受,所以買了一輛低端車,等過段時間,便借口膩了,直接扔給我,這是你的個性,我應當不會想太多,索性便開了。”
程池愣住了,她沒想到,自己那彎彎道道的小心思,竟被許刃一眼看透,猜了個正著。
“許刃…你會讀心術嗎?”
許刃誠然搖頭:“但我會讀你。”
“那你說,我現在在想什么?”
“你在想,既然已經被我猜透了,便換個說法,幸而還有后招。”
“……”
“接下來你會說,我在外面談業務,免不得與有貸款欲求或者創業夢想的人士接觸,一輛像樣的車,不需要太好但也不差,能給他們造成一種暗示,相信我是穩妥的,至少能幫我把談成合作的概率提升到百分之七十。”
“……”
程池毛骨悚然。
上午許刃陪她去買車,一言不發,她問他如何,他便說好。
她并未在意。
這家伙…竟什么都猜到了。
“你說了,我是你心頭的刀子,我懂得你的心意。”
許刃附過身,湊近了程池,手按在她的胸口,看著她有些閃躲無措的眼睛:“謝謝。”
謝謝你這樣為我著想。
程池訝異地看著他:“你接受?”
“為什么不?”許刃反問。
程池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都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程池,這輛車的分量,對于現在的我而言,的確過重了。但是相信我,不會很久。“他認真地看著她,沉聲說道:“刃哥受得起你的心意。”
他說他受得起。
將來也必然還得起。
程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份沉甸甸的許諾
“許刃,我相信你。”程池握緊了他的左手,用力地說:“我相信你。”-
九月開學季,悄然而至。
程池的室友也挨個來了寢室。
第一個來的是吳霜。
她走進寢室大門的時候,程池正英雄聯盟殺得痛快,連寢室里進了個人都未曾察覺。
而吳霜則面無表情,看了程池一眼,又環視了寢室一圈,選了靠陽臺的好位置,放下了自己的行李箱。接著就開始擦桌子,鋪床,貼墻花。
程池一局殺完,看了她一眼,她穿著棉質的長褲和白色的體恤,體恤上的印花圖案已經被搓洗掉了,扎著一個長馬尾,皮膚帶著那種常年日曬而成的黝黑,她抿著深色的唇,看上去不怎么好相處的樣子。
注意到程池的目光,她也回頭看了她一眼。
對視半秒,兩個人同時移開目光。
都沒有說話。
游戲提醒英雄正在匹配中,程池便不再理會她,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電腦上來。
吳霜一個人將書架收拾妥當,程池無意瞥了一眼,好家伙,滿架子的書,厚的薄的,新的舊的,各式各樣。
她有點懂了,這是一枚學霸。
是吳霜最先打破沉默。
她從衛生間出來,然后冷著臉走到程池面前:“廁所的水槽邊,放的是你的東西?”
她的聲音有些沉,有些厚,還帶了那么一點啞色。
不是很好聽。
說話的調子,更是帶有很強的攻擊性。
程池說:“這里,還有別人嗎?”
“麻煩你去收撿一下。”
程池操縱著英雄,前往中線。
“為什么?”
“衛生間是公共區域,你的洗發水,沐浴露還有洗面奶,占了一整個水臺,我們的東西都沒有地方放了。”吳霜冷聲說。
“哦。”程池點頭:“等一下。”
她繼續玩游戲,吳霜回過身,在自己的書桌前坐下來,拿了一本書,開始閱讀。
五分鐘后,她不耐煩地催促:“麻煩你快去。”
程池說:“游戲走不開,等一下。”
“我要洗澡。”
“你去洗呀。”
“可是衛生間全是你的東西。”
“……”
游戲屏幕暗淡了下來,程池放慢了一個閃現,被擊殺了。
她將鍵盤往前面一推,罵了聲:“草。”
同時吳霜猛地抬起頭,看著她:“你罵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