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話
“你剛才說出了和這個世界的五條悟幾乎一模一樣的話。”
沉默片刻, 光之戰士這么說道。
“誒?希卡莉醬認識這個世界的我么。”對面的白發青年笑吟吟地輕松轉移了話題,“畢竟那也是我,說一樣的話也很正常。”
“但是為了不給你我好像‘一點長進也沒有’的感覺——也有第二個方案的啦。”
“比如瞧瞧和這個世界的我換一下。”五條悟看向她, 輕笑了兩聲, “作為咒術高專的‘學生’, 這個世界五條家的代行——阻止一下會發生的叛變行為, 順便培養那么一點兒同行人, 改革咒術界咯。”
“畢竟——這個世界的希卡莉不是也想給咒術界的那些老橘子們添點堵嗎?”
青年歡快地作勢要和星川光擊掌, “我們也可以合作的嘛。”
女警不為所動。
而見她沒有回應,青年也不介意。他直接伸出另一只手輕而易舉拽著對方的手強行擊了掌。
星川光:“”
另一邊,對于五條悟不假思索的敘述,光之戰士再次捕捉到了重要的信息。
她說:“細說‘叛變’。”
“明年這個時候再往后一兩個月, 夏油杰會徹底離開高專。”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青年少見地語氣里也沒有了多少笑意,“他會從‘正論’的擁護者變為殺了自己父母的最惡詛咒師。”
“然后呢?”
“然后他死了。”
“是【羂索】所為?”
“不,是我。”
短短幾句話,青年說的簡短,但他在回想的時候卻連面上的笑容也不再。
光之戰士沉默了片刻。
聽了他的解釋,她不由自主又回想起數天前還在溫柔安慰自己的那個黑發的少年。
一身看起來就不好惹的典型不良少年裝扮, 實際上在外人眼里又是兩人中更關心他人的那一個。
與同期的五條悟比起來,夏油杰對細節和情感的覺察能力要更明顯。
光之戰士對這個少年的第一眼感想并不差。
若是在艾歐澤亞, 這個少年也可以說具備了“勇者”幫助他人,凝聚人心的潛質。
這樣的力量她曾在已逝之人身上看到過。
以自己的意志與勇氣,時刻鼓舞與引領所有成員的【拂曉】首領敏菲利亞·沃德。
最初光之戰士被挖掘到【拂曉】, 也是敏菲利亞先一步于眾人接納了她, 贊許她的能力,把全然的信任都給了她。
——雖然現在想起來, 最開始被敏菲利亞呼來喝去天天疲憊往返據點與各任務地點,自己私底下也抱怨了不少。
但除開這點,敏菲利亞也時刻關心著她,甚至在她還籍籍無名時便認真考慮過她未來的發展,甚至還貼心為她謀劃了后路。
敏菲利亞對每一個人都是如此。
這份溫柔的能力,恰恰也能凝聚人心。
將回憶拉回現在,結合面前五條悟的解釋,光之戰士意識到自己的判斷有那么些失誤。
表面上看夏油杰的情緒很穩定,也能照顧到所有人的情緒。
但此時此刻這份“穩定”卻又岌岌可危。
隱藏在那份穩定和“最強”之下,少年或許并沒能鍛煉出可以承受一切重壓的鋼鐵心臟。
“聽上去像是因為某種心理疾病出現引導犯罪的情況。”
她聽見星川光加入了他們的談話。
早在五條悟說出那些話時,女警越往下聽,眉毛也越發擰得緊。
“是受到什么精神沖擊導致信仰崩塌,而后殺人?”
“哎~這個世界的希卡莉醬是把杰當成罪犯來看了嗎?”
“當然。你說的那一位可是殺了人,籌備策劃恐怖活動。”像是五條悟問了個不該問的問題,女警回應得斬釘截鐵,“好在現在那位還沒有出現這樣的犯罪傾向,也就是說還有挽救余地。——啊。所以你才說要阻止?”
“對哦~”
“我調查過,從事你們這行的咒術師,大部分心理狀況應該都不是很好。”星川光再度開口,“說來也奇怪,難道咒術高層的那些人都不需要考慮增設心理疏導部門么?就算是執行秘密任務的公安警察,大部分在經歷重大案件后都需要針對性的心理創傷治療。”
“成年人尚且如此,未成年人又如何能自我紓解?”
“誒?我是成年人了,我覺得我的心理和精神都很健康喲?”
此話一出,不僅是星川光,就連光之戰士都看了過來。
兩個相同靈魂的人看著他的眼神不約而同滿是懷疑。
女警一臉正色地說:“自信是好事。”
白發青年撇撇嘴,也沒再就這個話題爭執。
“所以才說該給咒術界改頭換面的嘛。總而言之,首先——”五條悟拉長了聲音,“只要讓杰不叛變就行了。”
“這么說來,你是知道他為什么突然就變為另一個極端的?”
聽聞星川光的詢問,青年有那么一小段時間沒說話。
“那家伙當初什么也沒說。”他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隨后咂咂嘴淡淡一筆帶過,“怪我。那時候也沒想著問。大概和星漿體的事有關。”
“——總之,這次我留心觀察”
“至少現在夏油杰還沒有改變想法。我會持續關注。如果出現什么狀況,我也會想辦法解決。”
光之戰士在同一時間說話了。
她和五條悟對視一眼,搶先在對方想要問些什么的狀況下開了口:“我現在在咒術高專上學。”
“誒~~~”五條悟當即笑了出來,“難怪希卡莉醬認識這個世界的我。原來你是換了個樣子體驗學生生活了嘛?”
“委托而已。”光之戰士并沒有回應他的調笑,她在思考過后謹慎且認真地再度對他說道:“你的兩個方案我都不采納。”
“唔。理由呢?”
“‘一切困境,唯有自己親手打破悲劇的連鎖,才能得到成長’。這是我分給他的祝福。”
光之戰士垂下眼瞼,像是看著什么出神,“這里與【死滅洄游】不一樣。不是你我的世界。”
“除非這個世界的他親自委托我‘排除萬難’或者‘消滅威脅人類生存的敵人’,我也沒有多少理由和權利干涉。”
自從看到了星川光現狀的那一刻起,理解了魔法禁術代價的光之戰士此時此刻像是產生了什么新的想法,“同樣從另一個世界而來的你,也不能取代他,幫助他去打理一切。他們需要獲得成長,自己去改變現狀,而不是被保護在舒適圈。”
“畢竟最終我們都會離開。不是嗎?”光之戰士緩緩陳述,“所以要做的是配合這個世界的他們,讓他們用自己的力量把危害到這個世界的存在驅除。”
五條悟沒有說話。他突然就安靜了下來,用那雙倒映著無暇蒼空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她。
“我看到了哦。”幾秒后,光之戰士聽見了青年平淡中帶著些不明情緒的聲音,“你的記憶。”
“你現在是擁有超越之力的人。”光之戰士平靜地回應,似乎已經完全接受了這樣的事實,“這很正常。”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你在這個世界,究竟呆在那個‘我’身邊多久了啊?”
他大概是看到了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時的一些記憶。她想。
無所謂,看就看了吧,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
光之戰士想得倒是豁達,而面前的青年看起來卻并非如此。
“怎么辦啊。這可麻煩了。”五條悟用手支起臉,微微皺起眉毛來,語氣里卻帶這些虛實不清的笑意,“希卡莉醬居然陪著這個世界的‘我’,到現在也是怎么說呢,多少有點嫉妒了耶。”
他這么說著又眨了眨眼睛:“陪著這種小鬼頭,你居然也不嫌煩嗎?”
光之戰士:“你也知道你自己很煩啊?”
她一句反問令青年瞬間夸張捂住胸口:“怎么能這么說,我和他不一樣,那種青春期的小鬼怎么能和成熟的大人比!”
光之戰士:“”
目睹一切的星川光注視著另一只手正抓著自己被角的男人眼神死:“首先,說出這種話的你也算不上成熟大人了。其次,我的被子要被你整個拽掉了拜托能不能先松手。”
五條悟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瞪向她:“這個希卡莉醬怎么也這樣?”
兩個擁有相同靈魂的人再一次達成了共識。
光之戰士和星川光對視一眼,沒有就這個問題進行任何回應。
注意到墻上的時鐘已指向下午一點,重要的情報也交換得差不多,光之戰士起身欲走。
她看了看還在拆甜品吃的某個白發青年:“你現在住在星川小姐的家里?”
“嗯嗯,對哦。畢竟我是‘黑戶’嘛。”五條悟倒是悠然自得,他坐在女警病床前沖她揮揮手,“有空再來玩哦希卡莉醬~”
“說得好像醫院是你家一樣,五條先生。”星川光一面吐槽一面再度看向想要走出門外的光之戰士,“所以,你會把我們的談話告知在高專的另一個五條先生?”
光之戰士微微停駐,她抬頭思索片刻,隨后點點頭。
“在高專內部的話還不行。我會找個合適的地點。”
*
*
結束了秘密會面,光之戰士便走上了去往咒術高專的路。
然而這一次她還沒能走到目的地,便在半途又聽見了不遠處新的委托。
【好難吃。】
【要是有什么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還是算了。這是必要的。】
【忍一下應該就好。一直以來不都是這么過來的。】
【只有這樣,才能徹底無害化它們。】
聲音的主人很熟悉,而那反復的內容到更像是在做著什么隱秘的心理斗爭。
光之戰士心神一動,當即一轉方向,望著靈魂所發出的聲音奔走。
她在無人的某處廢棄住宅區拐角找到了對方。
黑發的少年背對著她,一手虛扶著墻壁,像是在強忍不適。
約莫過了幾秒鐘,他嘆了口氣,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好了。”他這么自言自語說著,從而帶這些疲憊地轉過頭。
光之戰士對上了對方滿是驚訝的目光。
“伏黑同學?”
第五十二話
在與光之戰士真正對上視線之前, 夏油杰剛祓除完兩只一級的咒靈。
這是他的第二個任務。在短暫休息一陣之后,下午時分據輔助監督所說,還要趕往下一個地點。
畢竟是特級了, 很多特殊的祓除任務, 也許只能由他和悟兩個人能夠做到, 他想。
對于任務、亦或者說是工作, 夏油杰向來并無怨言, 只是這其中的過程, 個中苦楚卻讓他偶爾也感覺到那么些厭煩。
祓除、吸收,為己所用。
他的術式維持著這樣的循環。
日復一日的工作,祓除不完的詛咒。
只有當想到“更多人不會再因為自身弱小而受到傷害”這一點是,他才會覺得咽下那些難以入口等同與破爛抹布一般的東西, 也是有意義的。
不過,饒是做了諸多心理建設,即使很早便覺醒了術式,直到現在他也仍然無法克服這樣的反應。
那大概也算得上是生理性的“厭惡”。
——咽下之后會感到難受,隱秘的痛苦會在那一瞬間迸發,而后又被理智所按捺住。
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這個少年在咽下第一個咒靈球時便毫無保留將內心想法無意識傾訴了出來。
而他原本以為這已經足夠隱蔽, 不會有人發現自己顯得過于狼狽的一面
因為【最強】不會有這樣的表情,【最強】不可能會有弱點, 【最強】不會將不安傳遞給他人。
對,因為是【最強】。
在他潛意識里,這樣的想法便是自己絕對的行為準則。
然后, 他在轉身時, 目光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不知何時悄然出現在另一邊的黑發少女。
“伏黑同學?”
*
*
光之戰士注意到少年在發現她的一瞬間便收起了方才疲憊而又帶點厭倦的表情,沖自己露出像往常一樣隨和的笑容。
他支撐起腰桿, 扶著墻的手也很快放下。
即使是這樣重新變得松弛從容的動作,少年微微泛紅的眼框卻還是看得出端倪。
光之戰士非常清楚,那大概是因為之前干嘔所帶來的生理反應并未在短時間內消散。
她沒有當即戳穿這一點。
“你怎么會在這里?”
少年開口問道,另一只手上還拿著一個黑色的小球。
“去了一趟醫院。偶然經過。”光之戰士習慣性撓撓腦袋,簡要回答了一番,“我是聽到了委托來的。”
然后她就看著少年擺出一副疑惑的表情欲言又止。
下一秒,他輕笑出聲。
“委托?是你的‘兼職’么?雖然這里好像并不是來去醫院的必經之路。”
光之戰士:“”
少年眉眼彎彎,更將隱晦地將先前那些復雜的負面情緒全數隱藏了起來。
他主動解了圍:“是迷路了嗎?”
“嗯。”
見他一副根本就沒信的樣子,光之戰士也不再糾結于解釋,而是把頭往旁側偏了偏,將注意力又全數放在那個小小的球體上。
她能夠看見在那個黑色的球體里,一團混沌而又令人惡寒的黑霧在其間涌動。
【咒靈操術】。眼前這個少年所擁有的能力,尚未改變形貌時,在五條悟的所居住的那個小小的學生宿舍里,光之戰士就從這兩個少年口中聽到了不少情報。
——某種程度上來說,召喚師確實是爆發力最強的職業,夏油杰也不例外。
最初在【死滅洄游】的那個世界中,她還記得在消滅【羂索】之后,失去了術式管控的大咒靈在結界內四處尖嘯的場面。
“你剛才在吃這個玩意?”光之戰士隨口問了一句,往前走上幾步,在黑發少年面前站定。
反倒是對方沒有預料到她沒有任何遲疑便接近,下意識想要后退。
“嗯。是的。”少年先是沉默了一會兒,隨后又開了口,“畢竟要收服咒靈。”
“說起來,伏黑同學現在是要回高專么?迷路的話,知道怎么走回去嗎?”
他試圖改變話題,不讓面前的少女再將目光放在咒靈球上,一面想要趁著對方轉移注意力的機會將那黑色的物體放入口中:“稍微等一下,我送你一段路”
然后他就感覺自己的衣袖被一股相當了得的力量給拉住,以至于咒靈球只能停留在唇邊。
低頭一看,黑發的少女直愣愣地看他,表情中似乎還帶著些好奇
等等。好奇?
“給我吃一口。”
夏油杰:“?”
這是什么逆天要求?
從未聽聞。
他倒是想拒絕。
但就算語言能夠實現,現在自己也動不了被對方拉住的那只胳膊。
少女所展現出來的力量與她欺騙性的無害外表形成劇烈反差。
“就是嘗嘗味道。”光之戰士再度做出解釋。
“味道不好。”夏油杰無奈地這么說道,身體還微微往后仰了仰,想要躲開少女沖咒靈球伸過來的手,“和泔水桶里的破抹布差不多”
話還沒說完,夏油杰就看著眼前的少女眼睛甚至更加詭異地亮了起來。
“既然那么糟糕的話。”光之戰士躍躍欲試,“那我更應該試試。”
夏油杰:“”
再也不等他的反應,光之戰士踮起腳尖從他手中拿走了咒靈球舔了一口。
然后她就在對方的注視下于無聲回味之中突然瞪大了眼睛,整張臉的五官幾乎都像是要皺在一起。
緊接著,她也開始干嘔。
原本還不太理解什么叫泔水桶里的破抹布,這味道簡直就像是一千個惡臭狂花和一千個丘庫雷因在同時釋放腐爛氣體和毒素。
除了難吃,還是難吃。
這種味道像是著了魔一樣帶出了她過去在艾歐澤亞經歷的某些奇怪又悲傷的記憶。
比如仙人微彩總是刮不到大獎,每周因為委托太多忘記兌換上周的仙人仙彩號碼,沒能在星芒節結束前趕上委托任務
哦。還有在伊修加德等房子等到最后終于輪到自己買了,被天降的其它冒險者在面前直接買走
光之戰士不自覺流下了生理性的眼淚。
她低著頭看著這個罪惡的黑色小球不發一言。
一想到這東西原型是咒靈,負面情緒的具象化,一切倒也合理了。
在她熱淚盈眶間,視野里出現了一張干凈的白色手帕。
“擦擦吧。所以我就說,你沒有必要試試的。”她聽見夏油杰的聲音,“沒騙你。”
“嗯。謝謝。”光之戰士點點頭,不一會兒她又看向他,“你每次處理咒靈都要吃這個?”
“對于不熟悉的人來說,這個味道確實有些難以下咽。”少年彎起眼眸,“但我已經習慣了,沒什么。好了,能還給我了嗎?畢竟這個一級咒靈倒還有點用處。”
少女上下打量他,眼神卻像是透過他看到其它的一些什么東西。
“嗯,你不太真誠。”良久,她說了這么一句話,“輔助監督在嗎?其他人呢?”
“不在這里,烏田先生有其他的事要處理。這個任務也很簡單,不需要他過來。”
“嗯,那就好。”
在少年疑惑的目光里,光之戰士切換了職業。
夏油杰就看著眼前這個黑發少女手上突然出現了平底鍋和廚具。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對方甚至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拽出了高至他膝蓋的灶臺、小小的烤箱和五顏六色的食材。
相比于他的震驚,少女的表情倒是很平靜,她老神在在蹲下來開了火。
“這個等一下再提。”她說,“我先吃點東西,不然干嘔止不住。”
夏油杰:“”
他瞳孔震顫。
光之戰士根本就沒管他是個什么反應,看對方半天沒挪開腳,伸手又拿出一把小椅子遞給他。
“等我五分鐘,你先坐會兒。”
黑發少年一臉恍惚地接過,“謝謝?”
他眼睜睜看著少女手中的食物在一瞬間爆發出亮光,等到光芒消失,食材便很快成為了甜品和料理。
——等等,這是咒術嗎?
這是魔法吧?
正想著,他看見少女把做好的華夫餅咬了一口,剛才還被咒靈球虐到苦不堪言的表情瞬間洋溢起歡樂來。
“太好了。”她念叨著自己不太明白的詞匯,“運氣真不錯,全是HQ。”
這么說完,她將做好的那一部分甜品隔著桌板遞給他。
“別虐待自己了。”少女一臉正色,甚至伸手拍拍他,“吃點好的。”
“這是檸檬華夫餅,這是香杏果凍,這是伊修加德奶茶。”
她把這些全部塞給對方,一面還不忘貼心介紹。
夏油杰:“”
看著少女緊盯著自己的眼神,他猶豫著咬下一口。
然后他瞬間明白了光之戰士為何會突然變換表情。
舌尖的苦澀在那一瞬間開始被檸檬清香和小麥微甜的味道所粗暴驅除,與此同時,那些痛苦而黑暗的情緒也開始逐漸褪去
是食物本身的作用。
這份感受他在不久前似乎有過。
——那個時候,叫希卡莉的那個人,用奇特的‘魔法’為他驅散了部分咒力。
第五十三話
夏油杰還在發愣, 這邊光之戰士早已馬不停蹄把身下的食物一股腦推給了他。
“把這些都吃掉。”她問,“感覺怎么樣?”
他猶豫片刻:“很好吃。”
“美味是當然的,畢竟要驅散難吃的味道。但我不是問這個。我的意思是, 你現在有沒有感覺暫時不會胡思亂想也不會產生負面的壓力了?”
“嗯。”
“那就好。”似乎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光之戰士點點頭, “這樣一來應該就滿意了吧?”
夏油杰:“啊?”
他更迷惑了。
見他不說話, 自己也并沒有感知到委托結束的提示, 光之戰士微微皺眉。
沉思片刻, 她一拍腦袋恍然大悟。
——難道不僅僅是“暫時”解決問題?
這么想著,光之戰士結束了手頭的烹飪,在少年面前轉換了職業。
白光一閃,身前的灶臺已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臺帶著小型蒸餾儀的小桌板。
她將【烹調師】職業換為了【煉金術士】。
在艾歐澤亞這個少不了各種冒險的魔法世界里,藥水可以說是常備用品。煉金術士的職業幾乎可以說是由此而生。
——為了更好的調配出各種增益藥物,稱職的煉金術士們對于科學與自然的知識儲備也尤為豐富。
雖然在初期,嘗試各種原材料和毒物也是必要,失敗的次數也特別多,但等到后期對這些東西熟悉起來,調配藥水也不過是分分鐘的事。
光之戰士也是如此。
不過讓她學習的動力其實是想調配出不用巨款買的幻想藥。
然后她從入門學到最后也沒學到幻想藥的配方。因為市面上根本就沒有。賣藥的商家自己都不清楚, 無解。
自經歷過后,光之戰士也悟出了一個道理。
——情報很重要, 盲目投入要不得
雖然現在看起來倒也不后悔就是了。
另外一邊,夏油杰看著貌似神游天外的少女心不在焉拿起了試管。
放在那桌板試管和燒瓶中五顏六色的液體隨著光之戰士的操作開始混合并產生反應,一陣刺眼白光過后, 被小小方玻璃瓶包裝好的青藍色藥水出現在了桌面上。
她并沒有就此停下, 而是機械地重復著同樣的過程,白光一陣陣亮起, 偶然會出現奇異的虹光,而每每虹光出現時,少女的眼睛也會跟著亢奮地亮起來,看起來像是中了大獎那樣高興。
又一個五分鐘過去,光之戰士拿起了桌面上的幾瓶相同的藥水,連帶著那些做好的食物一同用交給了他。
她說:“這些東西能增加你的精神、信仰和信念。下次吃那個球的時候可以先喝【意力之幻藥】,吃完后就喝【白桃汁】驅散味道,都是最高等級和HQ的東西。這些東西效果維持的時間也長。——你不是可以召喚咒靈?讓它們帶著應該也可以,不占什么地方。”
“如果都吃完了,我再制作一批給你。實在不行也可以教你制作方法。”
這么交代完,少女再度上下打量他:“這樣就算委托完成了吧?”
“還是沒有。”她微微皺眉,“你還有其他的委托?”
夏油杰:“我應該有嗎?”
不是兼職嗎?怎么還和自己有關?
他可沒什么委托需要交由他人的。
就在兩人默默對視的時候,一個不可信卻又荒謬的猜想在那一刻劃過他腦海。
——眼前這個人,是希卡莉?
可是但看外貌和聲音,完全無法將她們聯系到一起。
他遲疑著。
沉默間,夏油杰又想起了與希卡莉正式見面的那天。
她走的時候對五條悟說過,會完成他的委托。但方法不論。
而在那之后,他們也對此圍繞這個強大的異世界少女有過交談。
【委托?你居然還會委托其他人嗎,悟。】
【哈?我才不需要委托別人。只是不這么干她十有八九會離開而已。——嘖,雖然現在看來一點用也沒有。】
【為什么要讓她來高專上學?以希卡莉小姐的能力,恐怕不需要作為學生上課吧。】
【不然她怎么愿意留下來?這家伙神出鬼沒的,一消失就特別久】
【啊,說起來。希卡莉也救過你對吧?】
【實話說我一點印象也沒有,那時候恐怕還什么都不懂,更別說記事。要我提醒一下嗎,你的目光不太友善,悟。】
【是嗎你的項鏈借我看看。】
【你這個樣子也不像是要借去看。】
【小氣鬼,這么寶貝?!】
【羽毛很容易被扯壞,非必要的話就別碰它。】
【老子又不會要這種破爛羽毛!我就碰。】
【所以你還是想打架?】
【怕你不成?來啊。】
然后這簡短的談話便由爭斗而倉促收尾。
回憶結束。
“你是”
剛想詢問,他便看著面前的少女習慣性歪了歪頭,似乎想要認真傾聽他的問題。
夏油杰停頓了片刻,換了更試探性的問法。
“為什么給我這些,而不用那個像閃光一樣的力量?”
光之戰士摸著下巴想了想,回答得特別快:“你是在說【神圣】?為什么要用?這里的咒靈不是都被你解決了嗎?”
“相比之下,食物和藥更方便。”
夏油杰:“”
居然真的是?!
“伏黑光希”的身份在短短三秒內,水落石出。
“希卡莉小姐?”
光之戰士坦然點頭。
“這么照直說沒問題嗎?”
“什么?”少女反倒一副意外而又困惑的樣子,“我本來也沒有想要瞞你們的意思。”
這下輪到夏油杰震驚了:“如果沒記錯的話,你之前的耳朵和現在不一樣,還有”
像是知道他在感嘆什么,光之戰士誠實回應:“是【幻想藥】的效果。過段時間藥效退了,自然就會復原的。”
“怎么說呢。”光之戰士撓撓頭,“之前在高專,比較謹慎,沒當即和你們坦白。其實我以為你們很快會發現的現在看起來好像不是這樣。可能還得再培養培養默契?”
夏油杰:“”
他倒是又想起了前幾天在游戲廳打街機的時候,眼前這個少女還面不改色地說:“都是你們教得好。”
——原來早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完全坦白了!
不過當時他根本就沒能聯想到那個和他們一起在宿舍打過格斗游戲的希卡莉。
照這個情況看,五條悟大概也差不多。
“現在知道了也不遲。你也多少知道我的情況。”少女又想了想,“忘了說,在高專還有輔助監督面前還是喊我‘伏黑光希’吧。現在我不想被信不過的人發現。”
黑發少年沉默了片刻,隨后嘴角溫和揚起。
“好。知道了。”
見對方爽快應允,光之戰士點點頭,轉移話題:“所以你沒有別的委托了?”
“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覺得應該沒有。”
“好吧。”光之戰士聳聳肩,不再追問這個問題,“那就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
她站起身收起小桌打算回去,眼角余光卻看著夏油杰也跟著她走了過來。
“?”
感受到她的目光,黑發少年也并沒有就此停下腳步。
他說:“之前就說過的。我送你到高專附近吧。”
說出這句話時,夏油杰內心有些忐忑。
這樣隱隱的不安在少女平靜注視著他并默許后而慢慢消散。
光之戰士察覺得出來,對方似乎有什么話要和她說。
但眼看著沉默一直延續到街道盡頭,她決定先開口。
“你還有什么要和我說的?”
少年訝異了片刻,隨后像是掩飾什么笑了一下。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只是隨口問一問。”他說,“那個時候,你救下我的狀況究竟是怎么樣的?”
光之戰士思索許久才反應過來他指什么。
“和你父母說的差不多。不過沒這么夸張。”她說,“說起來還得感謝你的家人幫我付了錢解決困境。他們現在過得怎樣?”
“挺好的。”少年輕聲回答道,“他們過著普通人應該過的生活。”
這么簡單回答了她,猶豫了一會兒,他又裝作不經意地再度詢問,“如果他們沒有幫你,只是單純看到陌生人面臨險境,就算沒有回報你也會選擇去幫忙嗎?”
“看情況。沒有特殊危害就行。雖然有的人會在臨死前產生執念和委托,有的不會大多數情況下,我應該會拉一把。”
“所以,對你來說,這些都有意義?”
少年的問話讓光之戰士一愣。
“意義?”
光之戰士臉上露出了苦思的表情,看起來像是根本就沒有思考過這類問題。
“實際上,我沒想過這個。”
“沒有后悔過嗎?”
“沒有。”
第五十四話
眼見面前的少年再度陷入沉默, 表情也再度變得復雜,光之戰士意識到對方并不太能理解自己的話,又或者說想得太多。
結合在醫院時與成年的那個五條悟的談話, 她隱約覺得有些腦袋痛。
“表達可算不上是我的強項啊”她喃喃道, 在少年的目光投過來時停下碎碎念。
“換一個角度說。打個比方, 如果我當初沒有去救。也許你現在不會站在這里, 不會認識志同道合的好友, 也不會有自由去選擇人生該去往何處。”光之戰士試圖組織好語言把自己的想法盡可能向對方傳遞清楚, “所以只是你活著這件事本身就是‘意義’了。”
“這是你的理解?”
“嗯。如果你一定需要一個‘意義’的話。我就會這么說。”
夏油杰:“”
良久,他輕輕笑了出來,將真實想法隱藏在笑容之后。
“沒想到我會這么被看重。”他半開玩笑似地說道,卻引來光之戰士再正經不過的回應。
“這倒沒錯, 你確實是很重要。”
少女的表情嚴肅而又真誠,那雙圣青色的眸子直直倒映出他自己。
似乎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黑發少年微微瞪大了眼睛,不著痕跡地避開了她的視線。
光之戰士并未覺察到對方側過頭時耳尖的一抹微紅。
她只是以為對方已經問完了所有的問題。
對于夏油杰而言,他現在只覺得有些百感交集。
——原來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對方早就潛入了高專,以另外一種身份陪伴在了他和五條悟身邊。
雖然最開始并沒有什么實感。
他曾聽過父母對他說起“救命恩人”在危難中救下一個自己的故事, 也從他們口中知道若不是“她”,從天而降的鐵架便會奪去他們的生命。
在父母口中, 他聽到的是一個被勾勒出的、被愛戴著的“英雄”之影。
如果說這個世界真的有“勇者”或“英雄”,那名在幼年時救下自己的強者,大概是年幼的他想要成為的人。
特別是在覺醒術式后意識到自己的能力甚至能解救他人時, 他也打心底認為有能者應擔當重任。
正如那名從無端災禍中挺身而出保護了弱者的存在。
不過年歲漸長, 在祓除過程中見到產生于人的咒靈,產生于至親的咒靈, 說是沒有再心里一遍遍質疑否定,那是不可能的。丑惡的事物其實很多,不僅僅只是咒靈。
沒有進入高專前的很多時候,他甚至連自己究竟屬于什么樣的人也不清楚。
——因為看得見咒靈,有著術式而被孤立這種事也不是沒有。
即使是父母,對他表現得再沒有隔閡,雖然能夠感受到他們的愛,但這份感情也沒有辦法解決他所面臨的那些煩惱與困境。
他自然也不再相信父母所說的這個“故事”。
直到選擇高專,他才有了某種歸屬感。
而與五條悟的相遇,也讓自己更加認定了,這條路是正確的。
不被普通人社會所容納的力量,在這里被稱贊與肯定。有了無話不談的好友與同僚,也不再孤單。
他與五條悟都很強,所有的任務都可以輕松解決,他們可以拯救其他人。
他能與友人并肩,也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目標與信條。
救弱者于水火,予弱者以希望。
不被認同也沒關系,他只需要作為咒術師被認同就可以。
這樣比起來,吃下那難吃的咒靈球所遭受的苦也不算什么苦。
——還能夠承受。
而這些感受,并不需要讓自己之外的第二個人知道。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隱藏的很好。
而就是這個時候,那父母口中的“救命恩人”卻出現在了他面前,伸出手幫助了他。
他這么想著,再度對旁側的光之戰士問道。
“我并沒有說出什么委托。為什么你會這么做?”
“已經告訴我了啊。靈魂不會說謊。”光之戰士的回答也很直接,“還是說你不習慣把心里的想法告訴別人?”
短短一句話,卻讓夏油杰下意識停頓了腳步。
他沒有再說話。
“希卡莉小姐。”光之戰士聽見身后少年輕喚著她,“沿著這條路左轉再直走就是搭車回高專的路。就送你到這里吧。”
光之戰士轉身看著與自己隔了一步距離的夏油杰,他還是那副親和的笑容,但那并非真心實意。
“好。”她點點頭。
思索了一會兒,光之戰士還是決定說出來:“我說的話冒犯到你了?”
少年沉默了一會兒,隨后苦笑出來:“怎么到這個時候又突然敏銳起來了啊,希卡莉小姐。”
“我沒事。沒有被冒犯。”他說,“謝謝你。”
“不習慣也沒事,我也不習慣。反正我都能聽到,你也不用說出來。”她點點頭,“等你想到要再委托什么的時候,我不會和其他人多說一句,放心。”
“這是安慰?”
“是的。”
少年無奈地笑了兩聲:“好吧。”
“悟也是這樣,被你聽到了‘委托’的?”
對于少年輕聲轉移了要問的話題,光之戰士有那么些意外。
不過盡管如此她還是回答了:“他的情況有點特殊,我現在還沒找到問題所在。”
“是嗎。”少年盯著她半晌,隨后再度輕聲開口,“剛才沒怎么注意——”
“你的身份悟已經知道了?”
光之戰士撓撓頭:“我覺得他應該還不知道。”
她感受到了少年上下打量的目光,看著對方思索的神色。
盡管不太明白對方究竟在看什么,她還是再度補上一句:“我之后會找時間和他說的”
“我和他說吧。”她聽見對方笑著這么說了,“明天我和悟一起出任務,可以有意避開其他人私下說清楚。你還有事情要忙吧?回到高專也不能暴露身份。”
“嗯。也行。”對于夏油杰,經歷過【死滅洄游】一戰的光之戰士顯然很放心,眼見對方貼心攬下這件事,她也不推辭,“那就麻煩你了。”
*
*
與夏油杰告別沒多久,光之戰士便趕在下午三點半以前邁入了高專的大門。
與一早請假的時間相比遲了足足好幾小時,錯過了一節課程的光之戰士原本想著好好和夜蛾正道打個招呼,然而在踏入教室,接觸到夜蛾正道視線并環視一圈教室看清所有人后,沒有一點猶豫,她當即轉身出門。
夜蛾:“你在干什么?”
光之戰士:“我遲到了,我去罰站。”
夜蛾:“站教室里或者門邊就行你去哪?”
光之戰士的聲音越來越遠:“我去教師辦公室罰站,這樣顯得我真誠。”
他就看著少女越走越遠,一整個逃課的趨勢。
他還想說些什么,就看見眼前閃過一團白色,原本剛完成任務沒多久,吊兒郎當和硝子一同坐在教室里的五條悟大喇喇走了出去。
“五條悟,你又干什么?!”
五條悟頭也不回:“任務太累了沒心思上課。我也去罰站。”
夜蛾:“”
前一個理由還算充分,這一個多少有點找茬的意思了。
攔不住,根本攔不住。
原本就空蕩的教室,現在只有家入硝子一個學生還在座位上了。
他剛要在內心感嘆這個班級唯一的好學生,就看見好學生慢悠悠舉起了手來。
“老師,我去把伏黑和五條抓回來。抓不回來的話我也去罰站。”
夜蛾:“”
看出來了,這課是上不成了。
那邊廂,光之戰士加快腳步往遠離教室的方向走,卻很快便聽到了身后一瞬間出現的聲音。
“你跑什么?”
五條悟追了過來。
光之戰士嘆口氣,轉頭正視對方。
這個高個子少年面帶不善地盯著她好半天。
“干嘛躲著我?”
他批頭蓋臉就是這一句。
“沒躲你。”就是看著教室里你表情不好看,還以為在生氣。她想。
這種情況她可不擅長應付
夏油杰不是說他脾氣來得快也去得快嗎?怎么現在看來完全不像啊。
看著光之戰士一臉懵的樣子,對方表情更臭了,“還讓硝子傳話,不是在躲我?”
“你不是在生氣嗎。”光之戰士盡可能平靜回應。
“怎么,還記著上次說你把你說破防了?”他這么說著,嘴巴抿了兩下,像是對接下來說的話感到艱難,“行了,這事翻篇了!你愛怎樣怎樣——”
話還沒說完,他的目光突然便停駐在了某一處,原本生動的表情也變得有些漠然,眉毛也不自覺微微皺了起來。
他像是在確認什么又再度靠近了些去看她。
“什么鬼。”光之戰士聽見他這么說了一句,“你怎么身上帶著我的咒力殘穢?”
光之戰士:“什么東西?”
完了,這又是一部分上課溜號沒聽到的內容。
“你上課不聽講的么?”
“確實。”
光之戰士過于實誠的回答讓眼前人頗感無語。
他伸手指了指她右腳的腳踝處:“術師施術后產生的痕跡。你這個像是故意的,形狀都很規整。”
說著說著他又不做聲了。
光之戰士就看著面前的白發少年表情越來越復雜。
對于五條悟而言,他更不能理解。
——這么多天基本都沒有打過照面,他也沒有和對方一起執行任務,這怎么可能?
而且,【六眼】告訴他的信息是,這確實是屬于自己的咒力殘穢。
但總覺得很違和
畢竟,這世界上總不可能會有第二個他自己了吧?
沒事留個殘穢在這家伙身上,他才沒這么惡趣味。
第五十五話
同一個時代不會出現兩個六眼。
這一點五條悟自幼時便在家中的古籍與教習中熟知。
而當用自己的眼睛瞥見面前黑發少女身上的殘穢時, 五條悟一直以來視作常理的“知識”似乎有了些動搖。
他確實沒有那些對伏黑光希做出任何出格舉動的印象,更別說還留下咒力殘穢,除非自己失憶或腦子徹底停擺
這種行為, 簡直和看上獵物的咒靈沒什么區別, 正常咒術師沒有這么做的理由吧?
又或者說是某種在宣告什么的感覺。
比如說向其他人表明這是自己勢力范圍里的存在。
這是在告訴別人“不可觸碰”。
這樣的想法出現在腦海中, 像是一瞬間炸裂而直沖云霄的煙花, 讓他幾度震驚
搞什么?又不是什么動物世界。
這種事情他怎么可能干得出來?
而且還是對這么一個認識了沒多久的家伙?
念在同學的份上, 有交流也正常, 但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而且只要這家伙不惹自己生氣,日常接觸怎么說也有在刻意保持距離。
如果是希卡莉的話,那倒是還有可能
——說起來。如果是希卡莉被這么做的話,會露出什么樣的表情?
有點好奇。
一時間紛雜的信息和想法在腦海中環繞, 就這么徑直跑偏,在名為遐想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光之戰士就看著白發的少年盯著對方腳踝上的環狀殘穢若有所思,隨后又莫名其妙地伸手捂住小半張臉作沉思狀,耳尖發紅。
在注意到她的目光時,少年原本因思索而偏移不定的目光再度沉了下來,似乎是翩飛思緒回了籠,盯著她皺起眉來。
思來想去不能短時間得出滿意答案的他徑直問出了困惑自己的數個問題。
“什么時候的事, 遇到了誰,你就一點印象也沒有?”
少女沒有當即回答他, 而是緩慢地微微彎下腰,在他面前伸出手作勢擦了擦腳踝上的殘穢。
“啊。擦不掉。”
“”
被五條悟這么一提醒光之戰士倒是才發現有這回事。
不過在確定無法普通地消除時,她也反應了過來。
這大概是在醫院時所見的那個成年五條悟造成的。
說起來, 之前在醫院他也確實是為了祓除咒靈而聲勢浩大地把幾乎半個病房都染得沒有一塊干凈地方能下腳。
也許是在那個時候接觸到了所謂的“咒力殘穢”
又或者是在他把她加入小隊試圖嚇她一跳的那個時候干的。
總之, 各種程度上都是意味不明的小動作。她想。
就在這么一瞬間,光之戰士的余光里多出了從旁側走廊邊一面走過一面將目光不經意落在她和五條悟身上的幾個輔助監督。
那些人的面孔在她看來都顯得格外陌生, 也許之前從未在學校中看到過。
然后她就感覺到衣領再次被少年拽住。
光之戰士收回目光,迎上五條悟的帶這些不快的視線。
少年的眉毛擰緊了,看著她說道,“你倒是解釋點什么啊?還是說,時間不夠還在想借口?”
聽他這么大喇喇問出來,光之戰士明顯感覺到另一邊幾個黑西裝的人也放慢了那么些腳步。
她意識到那些走廊上的人并沒有徹底離開,也沒有再說話。
緊接著,比起顯得頗為平靜的她,五條悟直接臭著臉瞪過去:“你們要站那看多久?”
被他這么一問,看熱鬧的輔助監督們立刻作鳥獸散,一個個轉過去大步離開了現場。
“沒印象。”她一臉平靜地打馬虎眼,“有沒有可能,是你夢游的時候留下的。”
“”白發少年瞪著她沉下臉,“你糊弄鬼呢。我從來就沒有夢游這個習慣!”
光之戰士:“”
隨機的超越之力鎖定在了對方身上,讓她看到了前幾天尚未見面時的光景。
——至少五條悟在這幾天里,每天晚上打游戲到通宵。有幾天晚上還拉上夏油杰跟著一起熬夜。
嗯,白天上課做任務,晚上熬夜打游戲,那確實是不太可能夢游,連覺都睡不了幾個小時的
該說不說,真是精力充沛。
這么想著,光之戰士也注意到少年那雙漂亮眼睛下淡淡的烏青。
那細微而暗沉的色彩只有在陽光照耀下細細觀看才會被徹底捕捉到。
“你睡得太少,也很累。記不清楚很正常。”光之戰士改了口,指了指腳踝,“這不重要。”
“你說不重要就不重要?”五條悟就是一門心思和她唱反調,像是抓到什么把柄一樣又往前走了一步,“還有人的術式是模仿我的咒力不成?”
“沒有這種術式。”光之戰士誠實回答。
事到如今,她也不知該如何處理這種事。至少在高專,“另一個五條悟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情報并不應該被大方告知。
而現在,學校里其它自己并不熟悉的人還在沉默著觀察,她自然不能在這里向眼前的五條悟說出真相。
盡管她想了很多,對面五條悟卻仍舊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樣子。
就在他要繼續問些什么時,光之戰士再度開口:“咒力殘穢要怎么才能消除?”
“當然是等它自然消除,或者你有更強的咒力覆蓋。——你轉移話題的水平太爛了。”
“原來如此。”光之戰士點點頭。
她輕輕跺了跺那留下殘穢的右腳。
少女腳下的影子冒出一雙戴著鋒利盔甲的手,覆蓋在了那人為的殘穢之上。
只是這么輕微的一下動作,原先【六眼】所見的殘穢被徹底吞噬,再也不見蹤跡。
這下五條悟眼睛瞪得更大了。
“你就這樣覆蓋掉了?”
少女一臉再平常不過的表情:“不是你說可以的嗎?”
“這么弱,肯定不是我的咒力。”
“這就是你的咒力。”光之戰士真誠安慰,“但你也不弱。只是因為我比較強。”
然后她就看著五條悟的表情更難看了
好像起了反效果。
見他一副還想嘗試的樣子,光之戰士也不推脫。
她反手握住了對方扯著自己衣領的手,在一瞬間拉進了對方與自己的距離,迅速召喚出影子騎士來。
光之戰士操縱著弗雷照著自己腳踝上那殘穢的形狀,在對方手腕上留下了相同的印記。
壓根沒想到她會這么做,也沒多少防備的白發少年像觸到什么燙手山芋往后退了那么一步,在下一秒開啟了隔絕的術式。
然而這并沒有什么作用,術式開啟的瞬間,他白皙的手腕上已經留下了顯眼的黑色殘穢。
“好了。”光之戰士一臉“問題解決”的表情,“這樣就行了。”
——如果在意的是咒力殘穢,那么這么做應該沒錯吧。她想。
而當她再度抬眼看過去,只見五條悟一下子表現的就像一只炸了毛的貓。
他一下便后退了好幾步。
“你干嘛?”
墨鏡遮擋了少年的眼睛,令她分不清對方現在究竟是什么情緒。
“我確實不太清楚具體情況。但是既然你看起來很不滿,那試著蓋掉我的殘穢就不會不高興了吧?”
“哈?!”五條悟盯著手腕上的殘穢目瞪口呆,“你這家伙這種東西我來還不是分分鐘——”
他的話語停住了。
他試圖在用自己的咒力去蓋住影子騎士所制造的殘穢,然而無論怎樣操作,那印記都只能一點一點變淡,沒法第一時間徹底消除。
他原本還散漫的表情一下變了,眼睛專注地盯著手腕上的殘穢,一瞬間周身的咒力幾乎破壞了身下的地板與走廊上的部分支柱。
光之戰士歪歪頭。
這算是成功了吧?只要讓他不在這個地方再追問深究殘穢所屬到底是誰就行?
這么想著,她看著還在和手腕的殘穢較勁的白發少年,轉身打算無聲離開。
然而,這樣完美的下一步被突然扼殺在了此刻。
——“伏黑光希,五條悟。”
她還沒往后走上一步,就聽見頭頂傳來沉穩而飽含怒意的聲音。
光之戰士抬頭一看,夜蛾正道就像一座大山一樣端正矗立在她和五條悟身后。
“哦豁。”
*
*
被抓回去的三個人,在夕陽西下的時候排排坐在課桌前,一手一支筆一套紙冥思苦寫。
“除了反思材料。”夜蛾正道和他們說,“還有之前執行任務后要寫的祓除情況報告——比如,為什么要為了祓除咒靈拆掉幾乎半棟樓這種情況,一一解釋清楚,咒術高層會看。祓除結果造成越大損失的越是要寫。明天交上來。”
然后,在監督著學生們寫了一段報告的夜蛾正道因為其他突發事件,背著手離開了教室。
前腳剛走,坐在教室里的三個原本低著頭一聲不吭的學生便又開始活躍。
“硝子。”五條悟大喇喇把手伸出去遞向鄰座,“把你寫完的報告借我抄一下。”
硝子:“你自己不寫?”
“懶得寫,麻煩——而且杰也不在,不然就讓他寫了。”
“我不出任務,也不用寫反思材料。”少女彎彎眼睛徑直拒絕,“不會造成什么巨大損失,寫的內容你也不能用。為什么不找伏黑?”
她說著就轉頭去看光之戰士,然后在看清對方桌上的紙張時沉默了。
“伏黑你也是一個字也沒寫啊。該不會也是懶得寫?”
光之戰士頓了一下。
她一瞬間就感受到了旁邊兩束目光。
“是這樣的。”她清清嗓子,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很嚴肅,“我不擅長寫這個。”
有點糟糕。
她沒想到高專還有這種需要寫作的工作內容。
這個世界的語言,光之戰士現在就只會寫兩個名字。
——還是小時候的五條悟教的。
這么想著她又不經意看了一眼隔著坐的白發少年。
哦,現在可能多出來一個“伏黑光希”,還是她問惠還有津美紀之后學著寫的。
“我能不能不寫?”她看向硝子,“不寫的話會怎么樣?”
“不會怎樣。”回她話的是五條悟。
少年一手轉著筆,一手撐著腦袋像是在思索什么,隨后又把椅子拉近,轉頭對她說,“不交他們能怎樣啊?”
她看著五條悟大喇喇站起來就往外走,瀟灑至極,留下一片空白的紙張與連蓋也沒開的筆。
“反正老子不寫,誰愛寫誰寫。”
哇哦。
光之戰士戰術后仰。
“可別跟著他學。”前腳五條剛走,后腳硝子就淡淡補充道,“五條那家伙的背景不好惹,高層找不上也不想被他煩。我們可不一樣。夜蛾老師是要把報告交給高層過目的。”
“寫報告的話,我確實不太能幫得上忙。”她說,“或許你可以問問夏油。”
第五十六話
按照家入硝子的建議, 當天光之戰士在放學回到宿舍后,馬上拿出手機來把具體狀況向夏油杰提了提,并詢問他是否有空。
在點擊信息發送后, 她開始了一段時間的等待。
在等待的時間里, 光之戰士又順手看了看通訊錄中理子發給她的長達一百多個“交友”任務。
其中一起去游樂園、動物園等地方玩耍還被對方重點提了出來。
看得出來是真的很想去。
就算是隔著屏幕, 天內理子的期待與心愿光之戰士也能清晰地感覺到。
也好, 之后找個時間完成吧。她想。
滿足少女的期望以完成委托這件事不論, 她也想看看那些地方。
東京過于現代化, 大多數人娛樂的方式豐富多彩。但光之戰士自打再度被召喚于此后,根本沒什么多余的時間去大把摸魚。
不過她始終也沒有就此放下這顆想要找些有趣娛樂方式的心。
不論是五條悟夏油杰帶她入門的“電子游戲”,還是無師自通的“夾娃娃”,這些娛樂都很有趣。光之戰士并不覺得這便是全部, 也許在那之后還會有更好玩的項目。
現在對她而言,搜索新的娛樂方式與場所這件事也算樂趣。現在她可以自信地說,自己不再唯一熱衷于帶著魚竿到處跑了。
現在自己有了比較穩定的資金來源,能夠在這個社會上做的事情也更多,這是好事。
這么想著,光之戰士從床上打個滾再起身,切換職業給自己烹飪了一兩份小食與飲料, 坐在鋪上了暖和羊毛地毯的木質地板上打開了面前的黑色屏幕。
——在前幾天她抽空買了一臺游戲機。
與五條悟那臺不太一樣的是,這里面的游戲種類全然不同。
光之戰士喝了一口果汁, 開始在屏幕上釣魚。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在好半天才釣上來一條稀有大魚后,光之戰士聽見了自己房門被人輕輕扣響的聲音。
等到她暫停游戲打開門, 看到的就是白天才進行過一段交流的夏油杰。
黑發少年仍穿著的那套黑色學生制服。他禮貌地與門保持著一定程度的距離, 窗外的月光在他肩上渡了一層淡金色。
光之戰士再次掃了一眼對方,只見他額前那一縷格外出挑的劉海有些凌亂, 像是走得有些急。
“抱歉,任務處理完才看到你的消息。”他說,“希伏黑同學。現在還需要幫助么?”
光之戰士點頭如篩糠。
然后她沖對方招招手示意他先進來說話。
“打擾了。”
少年遲疑了一會兒,隨后慢慢踏進門。
雖然她沒想到對方會直接找上門,但既然如此,反倒也更好。
她也有些新的計劃要與對方談。
光之戰士感覺得到,眼前這個高個子大男孩對于進入她房間這件事顯得有些拘謹,盡管明面上并不顯。
為了暫時緩解他的尷尬情緒,光之戰士隨手倒了一杯剛做出來的薩維奈奶茶塞到他手中。
“放輕松。”她坐到放這紙筆的小小四方桌前,“只是向你請教一下明天要交的材料怎么寫。”
少年點點頭,在抿了幾口熱茶后肩膀也不再微微緊繃著,而是像她一樣坐在桌前。
“下午情況如何?”光之戰士隨口問道。
“沒什么問題。”夏油杰笑了笑,“謝謝你。”
他還想再問些有關那些神奇食物與藥水的問題,然而光之戰士卻像是先一步察覺,對他搖搖頭。
在那之后,他就看著面前的少女沖自己伸出手。
她說:“愿意成為我的伙伴嗎?”
她在敘述這句話時平靜而又放松,像是普通地在聊著天氣狀況。
盡管不明白對方為什么突然不明不白問出這樣話來,夏油杰第一時間只覺得比起玩鬧那更像是約定俗成的某種暗語。
回答的答案有很多種,但最終選擇只有一個。
“之前就已經是了吧?”
在他這么說出口之后,他的腦海卻突然響起了光之戰士的聲音。
[我可以教你制作方法,但是食物和藥水的原材料并不在這個世界]
[趁現在還沒有消耗光原材料,這些時間可以用來再找另外的解決方法。]
[有什么問題,就像這樣向我詢問就好。]她說。[我隨時都能聽到。]
從現在開始,她不會輕易解散這個小隊。
有了小隊的加成,至少在東京都內她都能時刻注意到夏油杰的生命與精神狀況是否穩定。
這么想著,一邊回答對方想要問的話,光之戰士沒有注意到對面少年震驚的表情。
她在在視野里反復觀察眼前人的狀態。
——負面精神debuff現在的層數是51。
而在夏油杰喝下那杯冒著熱氣的奶茶后,層數又再度減少了一層。
[你現在的狀態變得比之前好,這樣就行了。]
光之戰士滿意地點點頭,再度對少年這么叮囑。
意識到對方還處在呆滯的狀態,光之戰士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這也是我的能力之一。在這里,你可以隨意稱呼,不會被其他人追蹤或偷聽。]
[要說的就是這么多。現在還得請你幫我看看,那些什么報告材料究竟要怎么寫?]
她看著少年慢慢平復呼吸,在完全接受現狀后點點頭。
他看了看光之戰士面前一點兒也沒動的白色紙張,沉吟片刻后抬起眼。
“我說你寫吧。畢竟字體的話,大概是沒有辦法模仿到完全一樣的。——這樣一來更省時。”
光之戰士拿著筆沒動彈。
她撓撓頭:“我會寫的字不多。”
“比如說?”
夏油杰就看著少女趴在桌上用筆歪歪扭扭寫出三個名字。
【五條悟】
【希卡莉】
【伏黑光希】
“”
沉默在小小的房間里蔓延,他緩慢地擠出幾個字:“就這些嗎?”
光之戰士點點頭,眼神無比真摯。
然后她就看著黑發的少年緩緩伸手,往眉心處輕輕捏了許久。
——看起來就像是遇到了什么令他頭痛不已又不能直白指出來的問題。
約莫過了幾秒鐘,光之戰士看著他做出一個看起來就顯得很艱難的決定:“這樣吧。”
“我先寫一篇出來,你按照我寫的內容抄一份?”
聽到這句話的光之戰士大喜過望,當即把紙筆全部塞給他而后伸出雙手,拽住他被迫握住筆的那只手上下搖了搖。
“感謝你。”
她一套動作行云流水,抽開手重新拿起游戲手柄,在少年復雜的目光中再度開始釣魚。
夏油杰突然就意識到,也許對方正等著這句話。
他輕不可聞地搖搖頭。但盡管如此,他也沒有放下筆。
——比起她幫的那些忙來,這也算不上什么。
這么想著,少年就著游戲不大不小的背景音伏案寫作起來。
一時間,室內只聽得見魚類咬鉤的電子音效聲與在游戲加載安靜等待時幾乎一刻不停地紙筆沙沙聲。
約莫過了四十分鐘左右,少年停下了筆。
“這樣應該就差不多了。”他向光之戰士圈畫了一些重點注意的地方,“剩下的只需要照著我的筆畫寫一份就好。”
光之戰士點點頭暫停游戲,開始依葫蘆畫瓢。
然后看著她像蚯蚓爬一樣的字,夏油杰腦袋上幾乎快要具現化三條黑線。
當看著少女的筆畫開始由寫變成畫時,他終于忍不住了。
“這么說很抱歉。但是你要不要換一張紙重寫?”
光之戰士:“?”
然后,這個問題的答案被夏油杰突然響起來的手機給打斷了。
原本在鈴聲響起的第一秒,光之戰士就看到少年在看向屏幕后像在給誰回復短信。
將手機放置在桌面不過幾秒的時間,屏幕又再次亮起來,這次發短信的人開始打電話。
她第一眼便知曉了來人身份。
“五條悟找你。”她說,“看樣子是你不接電話他不罷休。”
夏油杰:“”
“是找你打游戲嗎?”她突然這么問道,又低頭看了看那才寫了一半內容的白紙。
“是的。”即便有些訝異于對方究竟是如何精準推測出的,夏油杰也還是在短暫沉默后點點頭,“沒關系,很快就能寫”
話還沒說完,他就看著少女用她自己的手機撥通了友人的電話。
“夏油杰在教我寫報告材料。這很重要。”她一臉正色,語氣正式而嚴肅,“你不要打斷他的思路。”
好一個直球警告。
夏油杰:“”
他默默扶住額頭,已經能在腦海中想象到五條悟現在是個什么狀態了。
果不其然,從手機聽筒里傳來了五條悟動靜極大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吧,杰怎么淪落到給你寫任務報告啊?居然這么聽話的嗎?被咒靈附身了嗎?”
“你們該不會還在教室呆著吧,等著,我過來看看——怎么沒人?”
光之戰士:“在宿舍。”
笑聲戛然而止
怎么突然就沒聲了?
光之戰士正要向夏油杰投過去疑惑的目光,下一秒急促的門鈴聲開始一刻不停地響起。
她一開門,就看著白發少年穿著一身家居服,站在門口腦袋往前探。
他伸手抓著門框,與光之戰士身后的夏油杰對上視線。
三人短暫沉默片刻。
五條悟轉身離去,三分鐘之后呆著紙筆再度回到此處。
“既然是這樣。”他說,“杰,也幫我寫一份。”
夏油杰露出和善的微笑來:“自己寫。”
光之戰士跟著補上一句:“你不是寫不寫都無所謂嗎?”
五條悟:“我現在突然又想寫,不行嗎?”
他說著往前踏上一步邁進門,一眼便看到了光之戰士買來的游戲機。
“這里不也有設備嘛——寫完就在這兒打游戲吧。”這么說著,少年反手關了門,自然而然往桌子另一邊坐下。
然后在坐下的一瞬間,他便看到了光之戰士宛如脫韁野馬一般在白紙上沖撞的字跡。
和夏油杰那一稿沉靜而細膩的字體比起來簡直就是狂放不羈,頗具抽象。
五條悟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然后他開始更加夸張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這東西真的是寫出來的嗎?是墨水咒靈吧?從墨水里生出來的咒靈吧?”
光之戰士:“”
第五十七話
黑發的少女沒說話。
夏油杰看向還在捂著肚子笑的五條悟。
“過分了, 悟。”
“不是。”白發少年伸手揩掉眼角溢出來的那么一點生理性眼淚來,“你自己看啊,這家伙簡直就像是沒系統學過寫字。完全就是在畫畫嘛——”
光之戰士沒有看五條悟, 她當即采取了夏油杰先前的建議, 默默撕掉了那一張已經作廢的稿紙, 開始重新一筆一劃描寫起字體。
那邊五條悟倒完全沒把這件事給放在心上, 而是好奇地拿起了光之戰士放置在一旁的手柄, 注意到了正在暫停中的游戲界面。
“哇, 你怎么也喜歡釣魚啊。”
他這么帶著意味不明的語氣問了一句。
光之戰士頭也沒抬:“釣魚很有趣。”
“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會釣上來什么樣的魚。”
“這么說的話,扭蛋不也一樣可以有這種效果嗎。”
“扭蛋?”
聽到少年隨口說出了新名詞,光之戰士抬頭停下了筆。
她看著少年目光停留在屏幕上切換著主界面的游戲,光標在一個個尚未啟動過的游戲間移動。
“投幣就能隨機掉落小玩意的機器。上次去的那家街機廳就有, 你沒看見?——對了,主機借我用一下。”他隨手幫光之戰士存了個檔,然后拿出一張卡帶,故意在她面前晃了晃,“反正你要寫材料也玩不了。”
光之戰士:“”
她用態度告訴對方隨意就好,而后又低下頭拿起筆。
下一秒,光之戰士就看著自己視線里多出來一只大手。
手的主人像是在炫耀著什么在她面前上下翻轉, 試圖讓她看得更清楚。
五條悟笑嘻嘻地開了口,語氣帶著毫不掩飾地得意, “看到了吧。”
光之戰士:“?”
她眨眨眼,疑惑浮現與面容之上。
“看到了。手很白凈,關節也非常靈活?”她說。
五條悟:“”
“誰叫你看這個了。”無語一陣, 他暗自咬牙, “再仔細看!”
被他這么一強調,光之戰士好半天才想起來對方目的為何。
那手腕上的黑色印記已經消失了。
它們徹底被五條悟自己的咒力所覆蓋, 將屬于自己的咒力殘穢吞噬殆盡。
——比起小時候的他,能力上確實是有了長進。她想。
但性子還是和小時候沒什么特別大的差別。
“你怎么不驚訝?”她聽見五條悟納悶的聲音,“反應很沒意思啊。”
看得出來,他期待的并不是自己這樣的反應。
“挺好。”光之戰士點點頭,試圖應他的要求給出反應,“怎么做到的?”
“輕輕松松,只要想辦法把咒力全部集中到手腕上就行。”少年這么說著,收回了手,“之前只是沒找到竅門而已,這種事根本難不倒我。”
光之戰士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少年的面容,注意到對方那雙蒼藍色的眼睛比起之前來,顏色變得倒是更加明亮和純粹了
是能力的增長嗎?
自己模仿的那個“咒力殘穢”反倒讓面前這個少年學會了更加精細準確地隨意調控自身咒力。
他在戰斗上的悟性一如既往地優秀。
“你們在說什么?”另一邊夏油杰聽得是一頭霧水。
“沒什么。比起這個,快加入游戲,杰。”五條悟拿出卡帶來放入機器,隨手將另外一個手柄丟給了他。
注意到光之戰士還沒收回的目光,白發少年得意地翹起嘴角,“好了,你就認真寫你的材料吧。別到時候我們都通關了你還沒完。”
然后這兩個少年便開始用光之戰士的游戲機打游戲,而機器的所有者在他們中間一聲不吭抄材料。
過了不到一刻鐘,光之戰士就聽見左邊頭頂傳來五條悟疑惑的聲音。
“這些東西是什么?零食?”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光之戰士緩緩點點頭。
在夏油杰來之前的等待時間里,她現做了一些食物與飲品,其中有那么幾小碟是自己突發奇想,用這個世界的食材混合背包食材制作出來的“試驗品”。
雖說是“實驗”,實際上她都嘗過,味道、品質、作用都還算好。原本是想著將剩下的食物用魔法做過處理后直接裝進背包,但現在這兩個少年出現在了她房間里,讓他們幫忙消耗掉顯然更好。
——本來自己背包的容量就不太夠,只能空出一格是一格。
她說:“你們可以隨便吃。給我留一點就行。”
五條悟也根本不推脫,應了一聲。
“有可樂嗎?”他說,“順便一提我是可口派。”
“可口派?”什么東西?
“是碳酸飲料。”夏油杰這么和她解釋道,一面又轉頭看向五條悟,“這么晚了怎么給你去買?悟。任性也得有個限度。”
白發少年撇撇嘴,“切。我又不是非要喝。”
他說完就順手叉起眼前一盤被光之戰士精致擺過造型的梨。
“還挺不錯的。”沉默了片刻,他小聲自言自語,又再度叉起一小塊來。
“再來,下一關!”
*
*
三個半小時過去,光之戰士大功告成。
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強保持著能讓人看得懂的字跡抄完了全部內容。
她放下筆,伸手撐了個懶腰,如釋重負。
——好,不管怎么樣,材料的事情算是搞定了。
先給夏油杰看看能不能行
這么想著,她往右一轉頭,卻發現黑發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時候背靠床邊低著頭,毫無防備地睡著了。小小的游戲手柄從他手中掉到了地毯上,游戲屏幕上的小人在原地一動一動等待著下一步指令。
直到這個時候,光之戰士才發覺周圍似乎過于安靜。
至少一開始,伴著她一抄寫的背景音便是游戲的特殊音效以及兩個少年時不時針對游戲的討論聲。
而現在這些聲音只剩下了游戲的背景音樂。
她再往另一邊看去,五條悟一只手倒是還虛虛握著手柄,但整張臉埋在她床邊,用手作枕背對著自己。
——這一個看起來似乎也睡過去了。
大概是熬了太多個夜晚,終于支撐不住了。她想。
光之戰士略一思索,拿起手柄存檔后悄悄關上了機器。
就在她關上了電器的下一秒,夏油杰先醒了過來。
“怎么睡過去了。”光之戰士聽見他這么小聲自言自語。
“不早了。”光之戰士接過他的話來,“幫我看看這份材料?沒問題的話還是早點回去睡覺比較好,明天你和五條悟還有任務吧?”
她一面說著一面從背包里拿出兩瓶睡眠藥水來遞給他:“回去后喝掉這個,三個小時的睡眠能抵上十小時。”
“謝謝。”重新看了一遍材料后,夏油杰向她點點頭,“明天直接上交給夜蛾老師就行。”
遲疑片刻,他又說:“頭一次寫的話,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光之戰士真摯點頭:“我也這么覺得。”
她這番話反倒讓對方輕笑了出來。
光之戰士再度轉過身,試圖去叫醒五條悟。
然而就算是她輕輕地拍對方肩膀,亦或是呼喚他的名字,眼前的少年都沒什么反應,甚至還像是躲著她一樣往旁側挪動。
只一眼,光之戰士便感覺到了強烈的違和感。
她微微蹲下,看到白發的少年將腦袋埋在臂彎里,呼吸聲急促而又沉重。
“悟他怎么了?”一旁站起來的夏油杰也發現了不對勁。
光之戰士聳聳肩,表示她也不清楚。
盡管如此表態,她卻沒有停下動作而是伸手將少年壓在腦袋下的手臂給帶出來,強行讓他面對自己。
手心傳來了驚人的滾燙熱度,光之戰士看著面前少年緊閉著眼睛,白皙的面容上泛著大片緋紅。
——這樣子活像是酩酊大醉。
“我不記得我有釀酒,就算有也沒拿出來過。”光之戰士很困惑,“他怎么會出現醉酒的情況?”
她轉頭看了看桌上已然被他吃個精光的梨:“總不可能是吃燴梨吃的吧?也就只是用了那么一點烹飪專用的葡萄酒?”
“嘶。”
光之戰士轉過頭,看著夏油杰伸手摩挲下巴,表情一下變得有些復雜。
“其實、有可能就是這個原因。”
“”
你認真的嗎?
光之戰士的表情生動而形象地表達出了這個問句。
“只是一點葡萄酒而已?用量不超過五百克?”
黑發少年凝重點頭。
“悟他酒量好像不太好。就算是平常吃的甜品也是不含酒精的。”
夏油杰還是太委婉了。
光之戰士想。
這已經不是不太好,是稀爛啊。
“抱歉,早知道的話我就阻止一下他了”
“和你沒關系。”光之戰士擺擺手,“而且我都說過了留一點,他自己全吃完了,怪不了誰。”
聽她這么說完,夏油杰笑了出來:“好像很有道理?”
而后他向光之戰士走過去,打算伸手扛起友人,將他帶離房間。
然而,手剛碰到五條悟,對方就條件反射往旁側躲,甚至還哼出煩躁的鼻音。
夏油杰:“”
光之戰士:“別泄氣,我剛才也是這樣。”
一次又一次嘗試,到最后也沒成功,不僅僅是拒絕他們的接觸,白發少年周身的開始溢出無法控制的咒力。隔絕的術式也時有時無,極不穩定。夏油杰花了好長時間也沒能抓住對方,將其順利帶出去。
眼看著黑發少年腦袋上開始明顯具現化十字,即將召喚出大型咒靈時,光之戰士出手阻止。
“算了。就讓他留在這吧。”這么下去房間被毀今晚就真的沒法休息了。
“可是”夏油杰顯然看起來還是有著些許顧慮,他向門口邁了幾步,又轉過身猶豫不決。
“沒事。”光之戰士冷靜回應,“我會想辦法。你今晚就好好休息吧。辛苦了。”
第五十八話
送走夏油杰之后, 光之戰士再度回到床邊。
此時此刻,沒了外力干擾的白發少年又重新把腦袋埋進臂彎之中,悶著頭不發一言, 耳朵整個輪廓都呈現著醒目的紅色。
他成長得過于高大的身軀幾近蜷縮著趴在她床邊, 想無視都沒法徹底無視掉。
這份視覺落差過大, 反倒還平添了幾份滑稽來。
光之戰士走過去, 蹲在他旁邊, 伸手試探著去戳他, 毫不意外再一次被五條悟不穩定的術式給隔絕在外。
少年的呼吸聲也比之前更重了。大概是悶在被子里感到呼吸不暢,他又微微轉動了一下腦袋,額前的碎發乖巧貼在兩側臉龐,肉眼可見細密的汗珠。
原本她是打算給眼前人蓋上一床被子讓他就在地板將就一晚上, 然而仔細觀察一陣后卻發現問題還不小。
——不僅僅是醉意。
他咒力的不穩定,酒精只是導火索。
疲憊、接收到的信息過多、過度甚至超額使用眼睛這些情況并沒有消失,它們仍然存在。
光之戰士突然意識到,這種狀態甚至還有點似曾相識。
過去帶他飛越東京上空時,這樣的狀態出現過。
那個時候還是個小孩,身體對負面效果的反應只會比現在更明顯,對她而言反而很好注意到。
而現在明顯長大太多的五條悟, 就算身體不適似乎也不會輕易有過多的外在表現了。
又或者說,是他本人根本不會把強大的反面展現給任何人。
——與夏油杰不同的是, 眼前人潛意識里并沒有注意到自己有“弱點”。
但在相對虛弱狀態中,他又會下意識拒絕和躲避所有人的觸碰。
直到剛才,光之戰士也才察覺到這一點。
也就是說, 想要把他拉進自己的小隊先看看狀態如何, 似乎不太現實。
首先她根本就沒法得到回應。
她在謹慎思考,確認沒有其他妨礙后, 在小小的房間內切換了職業。
金絲眼鏡出現在她的鼻梁上,令她的視線更為明晰,身上的便服也換做深色的水兵制服。
光之戰士翻動著書頁,用羽毛筆在紙張上寫下帶有魔法的奇異文字。
小小的人型精靈從書本中一躍而出。
像是沉寂許久被釋放出而產生了喜悅,金發小仙女翕動著蝶翼在室內轉動了好幾圈,所到之處盡是生命輝光。
它最終輕盈地落在了床鋪上,好奇地觀察著面容一片通紅的少年。
【學者】
相比于威力過分顯眼的白魔法師,這個職業在使用能力時要會更加隱蔽一些。
過去作為秘術之光傳承者的令一個分支,學識淵博的學者們往往以腦內幾近無限的知識與非凡無比的戰略來捍衛自由。
學者們并不崇尚絕對的身體力量,與之相反,他們對精神和智慧有著絕對推崇。最初的一批學者與媲美妖精的存在簽訂了契約,使得后人們能夠控制它們,作為助手來治愈他人。
不過對于光之戰士來說,一般召喚出小仙女的時候她總會覺得自己才是所謂的“助手”。
比如說現在。
小仙女在觀察一陣后,指著五條悟抬頭向她嘰嘰喳喳。
精靈嘰里咕嚕說著難懂的語言,光之戰士一面應和一面點頭,滿臉“一切交給你”的表情。
小仙女神氣地抬起頭,再次舞動起翅膀,在少年的頭頂轉了兩圈。
奇異祥光自精靈身體中擴散,將室內屬于五條悟臨近暴走的躁動咒力幾度撫平。
【異想的幻光】
小仙女由高濃度魔力所具現化出來的蝴蝶翅膀掉落下治愈鱗粉,化作幻光擴散,為復數對象減輕魔法或精神的傷害。
與此同時,治療效果上升。
白發少年原本微微皺起的眉毛肉眼可見放松了下來,呼吸聲也不再紊亂。
但自身那滾燙的熱度始終沒有降下來。
光之戰士沒有猶豫,翻動幾頁書本,給了他一個熟悉的【康復】。
這個治療職業所通用的技能能夠再度驅散對方的可驅散負面狀態。
在使用【康復】之后,光之戰士并沒能單從對方外在表現上判斷是否產生了作用。
就在她苦惱不已時,衣袖卻被人一下用力拽住。
即使是緊閉著眼睛仍然感受到不適,少年也依舊伸出手想要去觸碰她。
光之戰士沉默著看著對方拽住了自己的衣袖。
——對于意識并不太清楚的五條悟而言,他只是突然在那一瞬間感受到了許多年前、熟悉的某種力量。溫和而又治愈,穩定而又強大,“魔法”為他驅散了一切身體或精神上的疲累與煩悶。
是希卡莉嗎?
意識到這一點的他先一步伸手試探,在黑暗中抓住了那個此刻陪伴在自己身邊的某個人。
然后,一雙比起自己體溫要更低一些的手輕輕放在他手背上。
像是天上突然降下的甘霖,使他從難以忍受的高溫中得到了片刻舒適。
像是知道自己內心的疑惑,下一秒他便聽見了少女簡短的回應。
“我在。”
緊接著,那個聲音堅定且沉穩:“愿意成為我的伙伴嗎?五條悟。”
沒有任何猶豫,他閉眼朝著聲源伸出另一只手來。
【小隊隊員增加】
熟悉的提示音提醒著光之戰士新隊員的加入,她抬頭看向五條悟的狀態欄,不出所料看到了過去所見過的負面狀態。【康復】能驅散的debuff已經盡數被驅散,剩下的兩個頑固而無法消除的狀態,兩個都以小時計數。
前一個很久以前她便在兒時的五條悟身上看到過,那是過度使用大腦和眼睛而帶來的【精疲力竭】狀態。后一個則程度更輕些,很明顯是酒精不耐受導致的【意識混亂】。
意識混亂,大概是因為酒精作用而導致大腦停擺,也難怪沒法精準控制咒力,術式也不穩定。
能做的都已經做了,現在能解決問題的,只能是藥水了。
這么想著,光之戰士開始在背包中尋找起解除混亂狀態亦或是解酒效果的道具。
就在她專注摸索并一個一個仔細查看,還順手拿出來不少破爛小玩意的時候,余光只瞥見一個巨大的黑影往自己這邊而來。
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五條悟已經整個歪倒在她肩上。
少年灼熱滾燙的呼吸徑直撲打在她耳邊,有那么幾縷碎發還時不時掃過臉側,撓得她直發癢。
光之戰士:“”
突然而來的重量差點讓她直接仰倒在地。
停下找尋道具的動作,她反手將他推回原位。
眼前的家伙像是被抽了骨頭一樣,往旁邊一歪,再次倒在床邊。
然后沒安分個兩分鐘,他就再度往光之戰士這邊倒過來。
說他是故意的吧,但他沒睜眼,看起來還在難受;說他不小心吧,也不理解他究竟是怎么執著于混淆自己與床鋪的。
光之戰士相當苦惱。
反倒是她的小仙女露出看透一切的表情,像是覺得很有趣,用尖細的聲音吃吃笑。
這么來回了兩三次,光之戰士忍不住了。
她停下了繼續搜索的動作,起身拽起五條悟,毫不留情地把他丟到床上。
——這樣總不會再出什么問題了吧。她想。
結果這家伙反手又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一副迷糊不清但大不放手的趨勢。
光之戰士木著臉,用沒被禁錮住的那只手找出了一瓶【特級恢復藥】,秉著試試的想法把藥水遞到對方嘴邊。
艱難地給這家伙灌下去之后,似乎是有了些效果,先前滾燙的溫度不再讓少年感受到極度不適,他也能稍微安分那么一些了。
五條悟狀態欄上的【混亂】與【疲憊】的時間雙雙減少了那么幾個小時,這樣下去大概明早便能徹底消除。
好了,在解決了眼前的問題之后
終于可以睡覺了。
看著整個一大字型占據自己床鋪的白發少年,光之戰士沉默片刻后打算重新抱上一床被子在地毯上將就那么一夜。她伸手試圖去掰開對方的手,然而怎么也觸碰不到對方。
光之戰士:“”
“五條悟。”她的聲音不大不小,正正好能讓對方聽的一清二整,“是希望我給你一個【沉靜】幫你徹底入睡嗎?”
——她再清楚不過,少年的狀態欄是個什么情況。
明明已經沒有那些嚴重的問題才對是在演戲?
她不太確定地這么想著,卻看見少年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神第一時間并不清明,像是意識并未完全回歸。
少年迷迷糊糊地看著她,薄唇一張一合。
白天沒聽見聲音的光之戰士:“你能不能大聲點。”
她說著微微往前欠身,試圖去聽清楚對方到底在說些什么。
就在這一刻少年借勢將她拉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她整個裹進被子里,甚至還抬起腿壓在她身上,大有不讓她離開的氣勢。
光之戰士剛想用蠻力破開鉗制,手臂微動的瞬間卻聽見近在咫尺的聲音響起。
“你又要離開嗎?”
少年話語間帶著沙啞,語氣執拗。
問話聽上去很有氣勢,但現在狀態不佳的他說出來反倒硬生生帶上了些委屈。
“為什么寧可去禪院都不再來找我?”
“你也沒有來高專。你在騙我。”
光之戰士:“?”
行,合著剛才他根本就沒發現自己長相不太對勁。
大概是【混亂】這個狀態導致他根本就沒法關注到這些東西。
——但能在混亂中認出自己倒是還有點微妙。
“我一直在高專。”她說,“至少現在是這樣。”
“反正你不準走。”
“倒是聽人說話啊。委托范圍內我不會走。”光之戰士平靜回應。
“你還記得那什么鬼委托?”
“嗯。在高專上學一直到畢業,對吧。”
少年愣了半天,隨后小雞啄米一般反復點頭。
“那沒事了。”
光之戰士聽著他這么嘟囔著,似乎是聽到了滿意的答案。
他的指腹無意識在她手腕上反復流連,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起來。
光之戰士看著自己手腕上再度出現了成形而整齊的咒力殘穢。
與白日里的環形還不太一樣。
她無聲與他對視,用目光質問對方。
少年低笑出來,像惡作劇得逞的孩子。
他那雙漂亮的蒼藍色眼睛迷蒙著,像浸了薄霧的大海,海面之下暗流涌動。
“唔。”他若有所思,自言自語欣賞著自己的“杰作”,“這樣看著,其實也不錯嘛。”
第五十九話
那邊白發少年看著自己的手腕傻傻笑, 這邊光之戰士無語了好半天。
“凌晨三點多了,能不能好好睡覺。你不睡,我還是要睡覺的。”她說。
“你不走的話我就睡。”
“不走。”
少年懶懶抬眼, 在聽到回答后變得異常聽話:“哦。”
她剛想喚出弗雷再度將手上的殘穢徹底覆蓋, 卻又看著眼前的少年嘟囔著完全聽不清的話。湊過來把毛茸茸的腦袋埋進了自己的頸窩, 手腳并用抱住自己, 像只甩不開的八爪魚。
沉默了一會兒, 光之戰士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難道這家伙, 是把她當成抱枕了嗎?
少年呼出的氣息輕輕噴在她的耳側,引得她下意識一顫。
然后光之戰士不再猶豫,反手掰開了對方的鉗制。
但就算如此,她也沒能就此得到理想中的那份清凈。
——就算被退開, 被掙脫開,少年在迷迷糊糊的睡眠中卻總是不安分,不是手伸過來就是腳蹬過去。
要想睡個好覺,不作為看來是不行的。
光之戰士出動雙手雙腳,反著禁錮住對方,壓制住了對方的力道。
直到這個時候,這個大個子的家伙似乎才變得安分了一點。
就這樣觀察了不下十分鐘, 確定眼前人不再有再鬧什么事的預兆,光之戰士也迫不及待地解放了自己的手腳, 平躺回床榻邊緣,伴著身旁慢慢開始變得安穩有節奏的綿長呼吸安詳閉眼。
這一夜似乎過的格外漫長。
自過去那段冒險結束后從未做過夢的光之戰士頭一次入了夢。
她又回到了過去,與【拂曉】眾人一同在喪靈鐘那溫暖的石之家內享受難得的下午茶時間。
這時光像稍不留神便會轉瞬即逝, 又給人以永恒存在的錯覺。
暖橙色的燈光下, 紅茶的香氣在小小房間內彌散,伙伴們輕柔的交談聲與笑聲伴著異國詩人的小夜曲, 讓光之戰士一時間有些恍惚。
她抬起眼,看到了雅.修特拉那雙美麗而智慧的眼睛。森林魔女端坐于她對面,抖動兩下白色的耳朵。
【——,你還好嗎?】
她的話語像隔著玻璃的水聲,朦朧且夢幻。
【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修特拉微微一笑,少見地多問了幾句,【怎么露出了懷念的表情?在念誰?】
光之戰士沒有說話。
她一瞬間所作出的反應只是微微張著嘴巴,環視了一圈周圍熟悉的面孔。
【你們……】
【還是說,覺得冒險不該就此結束?】
魔女微笑著,再次問出了另外的問題。
直到聽到她這句話時,光之戰士才回想起來。
——這是在艾歐澤亞的冒險徹底終結后,最終的宴席。在那之后,他們天各一方,有些人知道最后她都沒能見上最后一面。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而且以后我們還能再見……短時間內。】
她們對視著,很久沒有再度交談。這份安靜在幾秒后被打破。
“你沒有和其他人說,對嗎?”魔女輕柔地壓低了聲音,在身后人們開始應和桑克瑞德的呼吁,哄笑著拋起埃斯蒂尼安和古.拉哈.提亞時,湊近了一點,“你與那位已經消失的存在,定下了契約。”
【雖然不知道你們到底單獨交換了什么條件。】魔女的擔心真心實意,光之戰士看著她無意識地用食指輕輕敲擊著杯把,【但我覺得,你已經可以不需要承擔……】
【沒關系。】光之戰士平靜地回應,【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即便百年以后,我們都不能再與你同行?】
【……也許……】光之戰士垂下眼,【確實會有一段時間感到孤獨吧。】
【但我也想好好守護你們爭取來的和平。】
魔女輕不可聞地長嘆了一口氣,隨后露出了那副她在一路旅途上看到過很多次的,無奈的笑容。
【真是,該說不愧是你嗎。】
【那么,——】修特拉虛虛指了指自己的心臟處,【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就果斷走下去吧。】
【希望走在這條苦行之路上的你,未來也不會太孤單。】
【這是我們送給你的,最后的祝福。】
光之戰士睜開了眼睛。
背后傳來一陣一陣的鈴聲。
伴隨著未完全清醒的睡意,光之戰士試圖翻身用手去夠放置在小桌上的手機。
——翻不了身。
光之戰士無言看著近在咫尺,還在沉睡之中的白發少年。
五條悟再次將她像是對待抱枕一樣徹底禁錮,而她自己的雙腿腿還保持著鉗制對方的動作。
完全沒法動彈。
身后傳來小仙女熟悉的尖笑聲。
妖精將那手機整個提起來,在笑完之后很上道地把這一物什遞給了她。
在那小小的空間里,光之戰士用僅能活動的一只手打開屏幕,看到了兩個聯系人的來信。
07:31:18-Riko
[希卡莉,早安!看過我的分享了嗎?]
[這周我們去上野動物園玩怎么樣?聽學校里的同學們說,最近來了幾只只明星稀有動物,很有趣呢!]
[PS:黑井也同意了!]
[淚目.jpeg去嗎去嗎?]
看著天內理子發送過來的短信,光之戰士的腦中幾乎同步出現了聲音。
她猶豫著沒有當即回復,而是一面保留了想法,一面繼續往上查看其他信件。
06:07:21-Unnamed
[抱歉這么早給你傳訊。已離開醫院。]
[你要找的人確實在教內。從不出面,教內法人田園茂的動向由他指示。]
[近期他們一直在盯梢【星漿體】。]
06:12:01-Unnamed
[另外,這個孩子似乎認識你。]
[什么時候有空,見一面聊聊如何?]
[圖片.jpeg]
信息發件人未命名,是星川光。
光之戰士看著那張被星川發送過來的照片,紅衣的黑發小女孩映入眼簾。
——她記得,是“祈本里香”。那個在雪山里差點喪父的孩子。
沉默著思索了片刻,光之戰士回復了對方的信息。
06:15:00-Hikari
[好。]
[另外,如果你說的【星漿體】是天內理子,那我認識。]
[這周六她想叫我一起去動物園玩。我會注意他們的動向。]
信息發出去沒多久,對方幾乎秒速回復。
06:12:01-Unnamed
[那可太巧啦~]
[周六我們也去動物園吧,【星漿體】小姑娘還能認識一堆新朋友,好處比壞處多~]
[希卡莉醬你總是能給我很多驚喜耶]
[大笑.jpeg]
光之戰士:“”
兩分鐘后,星川光再次發來信息。
06:12:01-Unnamed
[抱歉,剛才不是我在發消息。]
——理解。這語氣和稱呼,一看都只能是五條悟。
06:12:01-Unnamed
[周六我會提前和其他警員打招呼,增加對咒術方面人士的戒備手段,同時簡單易容。]
[具體細節當日告知。]
結束與星川光的交談,光之戰士轉頭重新回到天內理子的信件里給了她肯定的應答,然后收獲了小姑娘發過來的擁抱小兔表情包。
就在她盯著小兔出神時,身邊沉睡著的家伙微微動彈了一下。
晨光也在此刻不聲不響攀爬上窗臺,越過那透明的紗簾,溫暖照映在少年精致的面容上。
他那色素過于稀薄的眉眼與發梢在光芒下熠熠生輝,整個人幾乎像是渡上了一層金色的輪廓。
那日光甚至消解了些許少年自帶的冷漠與疏離。
似乎是被過于強烈的光線所叨擾,他微微皺起眉來,輕輕吐出鼻息,眼睛也慢慢睜開了。
光之戰士拿著手機,看著對方在睜眼后稍顯木訥地對自己眨眼。
而后,眨眼的頻率越來越快。
三分鐘之內,她就看著少年徹底從睡意中驚醒,瞪大了眼睛。
光之戰士輕輕在他面前揮手。
“早上好?”
五條悟:“”
或是被對方這么直率瞪視卻又半天不說話的反應而感到有那么些奇怪,她分神留意了一下此刻少年的狀態欄
沒什么問題啊。
經過一段時間的修整,【混亂】狀態已經消失了,剩下的【精疲力盡】狀態再等上兩個小時也會暫時消失。
“既然負面狀態差不多全部消失了。”極近的距離,光之戰士放低了聲音說道,“那就該干嘛干嘛?”
她說的很淡然,但眼前已經醒過來的少年似乎并非如此。
——他的反應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大。
身上的禁錮一下全數消失,白發少年騰地一下彈坐起來就要往后移動,然而用力過猛、慌亂中又忘記開啟術式,后腦勺結結實實磕上了墻壁。
“嘶——”
光之戰士就看著他齜牙咧嘴地低頭捂腦袋。
“你——我——什么情況?我怎么在這?”沒幾秒他又猛地抬頭,瞪著那雙大眼睛,試圖從自己這里問出個所以然來,“負面狀態?”
光之戰士簡明扼要,實話實說:“你昨天把我的一盤梨吃完了,醉得不省人事。誰也拽不動你,只能這樣了。”
五條悟捂著腦袋沒說話,似乎是在順著她的話語回想。
然后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逐漸安靜下來,抿著嘴,臉色也越來越不好。
再然后他就交叉起長腿來盤坐在床上,伸出雙手來低頭反復撥弄頭發,像是被什么困擾著即將變得更加歇斯底里
又或者是某種她不太明白的無聲崩潰。
光之戰士還以為他在惦記著昨天的游戲:“游戲已經在關閉前給你存檔了,大可放心。”
五條悟:“誰在意的是這種事啊?!”
他第一時間激烈反駁。然而話一出口,與到光之戰士疑惑的眼神對視后,他又像觸電一樣挪開了視線。
“要命了”
光之戰士只能聽見對方微小到極致的抱怨。
她眼見著對方臉頰也似乎染上了那么點不易察覺的緋紅。
第六十話
她思索一陣, 試探性地問道:“你還記得昨天發生了什么事嗎?”
聽到她問話的少年身形一頓。
約莫過了幾秒,他轉過頭,悶悶地說:“誰還會記得啊。不記得了。”
真的嗎?
光之戰士困惑歪頭。
好吧, 這其實也不是很重要就是了。
眼看著對方的表情越發不耐, 她也不再去詢問這個話題。
既然五條悟已經沒有什么問題, 那她也可以不再久留。
這么想著, 光之戰士翻身起床, 利落穿鞋。
就在她打算離開的時候, 手又被人猝不及防抓住。
她轉頭看著少年皺眉望著自己,似乎想要得到肯定和再度確認。
“所以,你真的是”
話到嘴邊又一轉。
“你這家伙怎么不先和我說啊。”
語氣聽起來倒并不是在抱怨。
不知為何,光之戰士甚至還感受到了點無端欣喜。
她簡單思索一陣:“這里不方便。而且”
“知道了知道了。”五條悟松開了手, 撇撇嘴,“躲高層是吧。畢竟我也不是什么胡攪蠻纏又不講理的家伙。”
光之戰士表情復雜地看著他。
“你那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不,沒什么。”
五條悟上下打量她,最后目光又落在剛才拽住的那只手。
他怔了怔,隨即又皺起了眉。
“你的手腕”
“啊。”光之戰士也反應過來,沖他揮揮已經變得干干凈凈的手腕,“不用擔心, 我已經覆蓋掉了。”
她原以為自己這句話善解人意,能讓對方不再胡思亂想。
結果看著眼前人臉色似乎變得更不好看了
不, 看起來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打擊?
不對,以五條悟的個性,斷然是不會被打擊到的吧。她想。
就在她還想要說些什么時, 沉寂了一晚上的復數聲音再度出現。
是新的愿望與委托。
在這個陽光明媚的清晨, 不遠處有人真切地在許愿。
她需要立刻動身。
上午還有課,時間也很緊張, 現在不能再耽誤。
光之戰士沒有再向眼前還愣著的五條悟說明更多,而是把一瓶剩下的【特級回復藥】放在了他手里。
“具體情況,和夏油杰出任務時你去問他。還有,這個能消除掉你的【疲勞】狀態,感覺到腦袋超額運轉的時候就再喝掉它試試。”
沒有再等對方一句句回復,她從背包里留下一份早點和蜂蜜水,轉身離開了自己的房間。
五條悟:“”
就走了?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著門又再次被打開,一個黑色腦袋又鉆進來。
“忘了說。”少女看著他說道,“周六一起去動物園玩嗎?”
“?”
“你可以先考慮考慮。”她說,“這個比較重要,周五前給我答復都可以?”
*
*
[希卡莉小姐。]
完成了第一個委托,正在前往下一個地點的光之戰士在途中聽見了夏油杰的聲音。
[你對悟說了什么嗎?]
少年這個問話讓她還分出時間略一思索,試圖弄清楚對方最終的目的。
[他怎么了?]
[從任務途中到最后結束,總是會突然抱著腦袋碎碎念。]
[心情不錯,但偶然又會顯得很煩躁。]
光之戰士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突然就覺得還有點滑稽。
她又回想了一下早上的狀況,思來想去也沒覺得自己哪一句話有問題。
[也許和我沒關系?這個年紀的男孩應該就是這樣的吧?]
她想了想,用上了上一個委托所接觸到的新詞。
[比如說青春期綜合征?]
[才不是啊!這根本就沒關系吧?]
突然打斷兩人談話的第三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啊。悟?你怎么也能聽見?]
[老子還想問呢,你們在搞什么鬼?]
光之戰士后知后覺瞟了一眼狀態欄。
[噢。忘了和你說,夏油杰。昨天晚上我把五條悟也拉入小隊了。]
[所以,希卡莉小姐,昨天悟在你這里打擾了一晚上?]
[所以,希卡莉,你先把杰拉進隊了是嗎?他比我先知道這些?]
光之戰士:“”
重點好像都不是這些。
而她還沒說話,腦海里其他兩人已經開始現場爭鋒相對。
[悟,剛才我不是都講給你聽了么。你要是第一個知道,真的不會大聲向所有人宣告希卡莉小姐回來了嗎?]
[我又不是傻子。再說了為什么她就非得藏著掖著啊?她又沒錯。我今早要是不知道,你還不一定說呢吧?]
[怎么會。]
[——你剛才停頓了三秒。三秒!]
[找茬是吧?悟?]
[別光說話,直接動手比較實在——]
光之戰士聽的腦袋痛。
這最后一句她倒是明白了:雙方要正式開打的信號。
這兩人一邊打架一邊還在她腦海里吵架,將雙線操作一度進行到底。
不堪其擾,光之戰士選擇一把取消連接,暫時退出了那個供小隊交流的“平臺”。
——世界清凈了。
暢快地吐出一口氣,光之戰士飛奔向第二個地點。
那是一處濃煙滾滾的高樓大廈。
因爆炸而四散飛濺的玻璃碎片掉落于地面,半截深深沒入混凝土之中。
刺耳警笛圍繞著大廈沒有停息,踴躍的記者們被攔在警戒線之外,全副武裝的一隊執法者正手持防爆盾沖進樓內。
光之戰士站在高處,注意到一名頗為眼熟的警察。
——是那天在報紙上見到的兩名優秀警察之一,也是她在降谷零的記憶中見過的,星川光的同期。
此刻這名警察正無意識地緊緊攥著像是通訊器一樣的東西,抬眼死死盯著高樓冒著滾滾濃煙的那一層,幾乎要將下唇咬出血來。
那么不經意地一瞥后,光之戰士一面切換了忍者,在隱蔽狀態下,潛入了這棟大樓。
她很快便到達了那發出委托的靈魂所在地。
一片狼藉。
房間已變至焦糊漆黑,即使落地窗已然被炸至粉碎,但濃厚的硫磺氣味仍在室內久久不散。
那些已經無法看出面容和身段來的警察們躺倒在這里,似乎陷入長眠。
她聽見復數的聲音在低語。
周圍是星星點點微弱的靈魂。
其中一個聲音尤為突出
那似乎是發出委托的人。
【早知道就聽小陣平的話,穿上防爆衣了。——不過,這個距離也無濟于事了吧?】
【這個時候,零他們在做什么?希卡莉在哪里呢?】
【如果能活著見到他們就好了唔。看來只能等下輩子了吧?】
【希望他們都能平安完成任務。】
【小陣平,一定要抓住罪犯啊。】
光之戰士站在距離爆炸地點最近的那一具遺體旁,沉默了一會,蹲下身仔細端詳。
而后,有人給她打了電話來。
是星川光。
“你在發生爆炸的那棟大樓嗎?”
對面的女聲低沉而緩慢,情緒不明。
她那邊非常安靜。
“在。”光之戰士實話實說,“我聽到了一個委托。是已死之人的訴求。”
“是萩原吧。”好一陣后,她才聽見星川光的聲音,“我看到報道了。你現在在他身邊對嗎?”
光之戰士沒有當即回應。
三秒之后,她說:“你想要怎么做?選擇權在你。”
她聽見星川光深深的呼吸聲,帶著些不易察覺的顫抖。
約莫過了一分鐘,女人的聲音重新變得冷靜而果斷:“請復活他吧。如果你可以做到的話。”
“我知道可能會發生的后果,但也可以借著這次機會看看這一次會影響到我多久。”
像是知道光之戰士會問什么問題,對方再度重申,“這是我的選擇,你只是執行了而已,和你無關。”
“馬上樓下的特殊防爆警察會乘坐電梯花上七分鐘時間,來到這一層,時間不多。”
光之戰士看著手中被匆匆掛斷的電話,沒有再猶豫。
她重新召喚出了小仙女。
小小妖精在圍繞著目標打著旋,落下斑斕星輝。
【即刻詠唱】
【復生】
*
*
爆炸聲響起的時候,五條悟正處理完最后一只搗亂的特級咒靈。
在此之前他和夏油杰一邊打架一邊順手祓除了不少急速生殖的咒靈,徹底破壞領域之后,【帳】被解開的同時,爆炸聲的余波擴散到了這里。
經由輔助監督確認并非咒靈所為后,兩個少年便徑直離開了這一片狼藉的廢墟。
“恐怖襲擊嗎”看過手機上推送的信息,夏油杰輕聲說道,“即使沒有咒靈,這種狀況也不會減少呢。”
“那不是咒術師的事吧,你別管的太寬。”五條悟一語中的,拍拍制服上的灰塵來,大搖大擺往前走,“正義感也太旺盛了你這家伙——說起來,剛才就沒說話了吧?”
他們同時意會到這說的究竟是誰。
“難不成,是因為委托”
“——搞不好這什么恐怖襲擊就可能會吸引她這種家伙。”
安靜了片刻。
“她很強。”
“那是當然的。”
“明明只要出手,也許高層也”
“所以我也覺得奇怪啊,為什么?”
像是在試圖思索這個問題的答案,少年們一言不發往前走著。
然后五條悟打破了沉默,
“整天高層高層的把高層那些老家伙們趕下去就沒那么麻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