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話
看著自己拿著鐮刀的胖胖小手, 光之戰士先是無語了一陣。
緊接著,她就聽見咒靈開始發出越發明顯的笑聲來。
看起來眼前這個人型的咒靈在反應過來之后,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威脅性。
——也是。光之戰士無奈地想。
拉拉菲爾族的身形從來都是相當矮小的。
放在這個世界和某些胖乎乎的小娃娃差不多。
就外觀和聲音而言, 可以說是毫無威懾力。
名為真人的縫合臉咒靈大笑著, 揚起眉毛來, 整張臉頗有些扭曲。
原本那過分的驚恐與懼意在這一瞬間消失了些許, 他對她這一變化開始呈現出更多好奇的態度。
與他這幅極具殘酷的狀態相反, 咒靈問出的話語又顯得格外天真, 仿佛只是單純的“求知”。
“你改變了自己靈魂的形狀么?為什么突然就會變成這樣?”
“啊”他一拍腦袋,嘴角詭異地翹起弧度來,沖她舉起手中那半瓶幻想藥,“難道是因為喝了這個?”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那么急切想要我把它還給你。”
光之戰士:“”
這咒靈腦子還挺靈光。
可不是什么好事。
秉著速戰速決的想法, 光之戰士再度舞起黑色鐮刀。
而這個可惡的家伙一瞬間把藥水瓶放在了自己面前。
——他看出來了究竟什么東西對自己最重要,并在意識到的一瞬間就加以利用以保全性命了。
看著咒靈因猜對了答案而逐漸張揚起來的笑容,光之戰士頭一次對這樣的生物而感受到了無以復加地厭惡
天知道上一個讓她不自覺從心底產生厭惡的人已經至少是百年以前了。
她站在原地與咒靈僵持著沒有動彈,看著對方一步一步往后退。
在他接近巷子另外一頭的出口時,光之戰士的目光也緊緊跟隨。
下一秒,真人在她面前笑著捏碎了那瓶藥水,整個人類的軀體開始迅速向內變化, 變成了像是被抽血拔骨的一攤人皮,以極快的速度擠進路邊的下水道意圖逃走。
新生不久的咒靈沾沾自喜。
他找到了對方的弱點, 有了可乘之機。
帶著好奇遵從著內心的想法捏碎了藥瓶的他如愿以償看到對方震驚和痛心的神色。
不過現在還沒有辦法與對方打,搞不好還會丟掉性命。
這樣無趣的事他才不會去冒險——
冒險
嗯?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只綠色的鳥型生物。
沒有眼睛,但他卻在第一時間感覺到它已經將目標徹底鎖定。
在這一瞬間, 與生物的激烈鳴叫一同爆發的, 是又它輕輕振翅而產生的強大颶風!
狹窄的小巷,強大的風壓直接將他整個人從那縫隙中抽離, 像一張被揉得皺巴巴的廢紙那樣,狼狽不堪地推出小巷。那不是普通的颶風,風中的氣息帶著某種古老而可怖的威嚴,令他一時間竟無法自如動彈身體,也無法快速變幻靈魂的形狀。
“知道打不過所以想跑?”小巷另一頭,小小的身影走了出來,“晚了。”
棕發紅眸的小小孩童手上拿著一本刻著不明文字的書籍,小臉繃起。
“那是很珍貴的東西。而你隨手就破壞掉了。我很生氣。”
她開口用不知名的語言喚了那生物一句,鳥類長鳴一聲,變化為一只藍色的四足生物。
小獸噠噠噠用四肢爪子在地上跳了兩跳,對咒靈豎起三叉尖的長尾巴,黑豆大的小眼睛敵視著看他。
【迦樓羅之靈】
光之戰士作為召喚師這一職業所能召喚出的第二只蠻神之靈。
平常化形為藍寶石獸,而一旦激活核心,便會顯露出與風神迦樓羅狂暴而肆意的力量相媲美的能力。
它所制造的颶風是自然界中最為兇險的風系魔法,若是全力出擊,恐怕皮肉都不能完整。
“你整個人都充斥著惡意。”光之戰士上下打量著重新變得恐懼的咒靈,不再手下留情。
像是感受到了自己與死亡間的距離。咒靈的臉因驚懼而扭曲。
——才誕生下來,他還不想這么快就死。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我我錯了。”他流暢地這么說了出來,“求求你,給我一次機會?”
他回憶著那些被他實驗過的人類在驚恐中求饒的表情,并以此模仿了出來。
所有的一切示弱行為,都被他表演得如此真實。
“我只是好奇。我才剛誕生沒多久,我很喜歡人類——”
但這樣的念想并不能救下他。
直到這個時候,他感受到了對方更為具現化的怒火。
他眼睜睜看著她再度拿出那把不詳且散發著可怖氣息的鐮刀。
超越之力讓她看到了他的記憶。
那已經無法用任何言語形容。
他在說謊嗎?不是。
但他所謂的喜歡,也不過是
光之戰士頭一次感到純然的憤怒。
她不再猶豫。
黑紅色的刀光一瞬斬斷了他的腰腹,連帶著那從惡意中誕生的靈魂。
咒靈像漏了氣的皮球一樣墜落在地面,表面開始逐漸呈現灰色直至深黑,隨風飄散。
光之戰士站在原地,收回了手中的武器。
在做完這一切后,她又有些迷茫。
藍寶石獸原地繞著她轉了幾圈,最后跳起來盤在她的脖頸,用小爪子安慰性地拍拍她。
——現在變成這副模樣,藥又被這家伙給毀了,難不成真就得拖著這個身子到處跑?
現在身上就剩下一瓶了難道隨后一瓶也就這么隨便用掉?
她的表情變得更加苦惱了。
——然后在她思慮的一瞬間,腳底板瞬間距離地面遠了許多。
“小孩子?”
身后傳來帶著某種活力的少女音。
光之戰士感覺到有人把她連帶著寶石獸一起抱了起來。
藍寶石獸平日不打架的時候生性還是比較膽小,在那一瞬間開始趴在她身上裝死。
視線被轉了個個兒,光之戰士對上一雙棕色的眼睛。
將一頭耀眼金發盤起的時髦少女看著她表現出好奇的目光。
在她旁邊不怎么說話的另一個黑頭發少女伸手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們。
“菜菜子小心一點。”她小聲說道。
“怕什么呀,美美子。”被如此提醒的少女全然不在意,反而笑著沖光之戰士開了口,“嘿,小妹妹,你的爸爸媽媽呢?你脖子上的大老鼠是活的嗎?我還沒見過這種動物呢——唔,好像是個玩偶?”
光之戰士:“”
她無聲打量著她們的穿著。
高專校服。
這兩個人,聽名字她倒是有些印象。
是星川光那個時候收養的雙胞胎
她剛想到這一點,就感覺到姐妹兩像是把她當個什么新奇小物件一樣帶著跑動起來,直到到達同伴身邊。
菜菜子把她舉的老高:“看!惠,人類幼崽!”
與光之戰士對上目光的海膽頭少年:“”
他停下了還在手機上發送信息的手指,看她們的眼神像是在指控對方智商不全。
“看到了。”他說,“家長沒追上來找你們麻煩?”
“就是沒有看到家長所以才帶過來了。”菜菜子義正言辭,“我們去看過,那邊沒有什么咒靈。咒力殘穢在她這里就消失了。”
聽聞她的話語,少年微微皺了皺眉。
“可剛才那明顯不尋常的動靜又是怎么回事。那種級別的颶風不可能會在都內自然出現。”
“總之,好像也沒有人受傷。”美美子跟著姐姐的步伐又補充了一句,“這個孩子要怎么辦?”
光之戰士感受到了伏黑惠的視線。
“而且我們是去執行任務,不是去玩,帶小孩很危險。”他說。
“所以”
“送最近的警署會比較妥當。”
光之戰士耳朵瞬間就靈光了半分,聽到這兩個字一驚。
可別了,去地方警署就更麻煩了,整個一黑戶。
去是不可能去的。
她當即略微施力,掙脫開對方,動作輕盈地落地,在觸地的一瞬間開始帶著藍寶石獸飛奔!
在那三人眼里,面前敦實的小個子跑得虎虎生風,幾近神速,在人群中奔跑跳躍,借助身高優勢宛如無人之境。
菜菜子瞠目結舌:“哇塞,這是小孩子能跑出來的速度嗎?!”
謝謝夸獎。
光之戰士在心中回了那么一句。
下一秒,她一頭撞在了某個硬邦邦的物體上,直接往后倒摔了個屁股墩。
屁股痛,頭更痛。
剛才是撞上什么銅墻鐵壁了嗎?
她一面用手捂著額頭,一面吃痛地揚起短短的脖子向上看去,突然發現自己被黑影再一次給籠罩了個嚴嚴實實。
她一抬眼,黑發的男性正看著自己,那雙上翹的眼睛溫和瞇起,唇角自然而然地微微抿起,像是在微笑一樣。男人一身簡約的黑衣黑褲,不再像少年時那般把自己的頭發整個扎起,而是留下了一部分長發來披在肩后。
“小心一點。”
她聽見對方這么說著,伸手將她從地面輕輕拽起。
“啊。夏油老師!”
“夏油先生 。”
身后雙胞胎和伏黑惠的聲音接連響了起來。
光之戰士看著他松開手,不再看向自己,而是直起身來望向那些更為年輕的人們。
“很準時。”青年笑著沖他們揮了揮手,“有些事耽擱了,來的晚了一些,不介意吧?”
“我們自己去祓除咒靈也是一樣的。”伏黑惠倒是回了這么一句,“如果很忙的話,也沒必要非得這個時候趕過來。”
他說的是一臉真誠,倒是雙胞胎中的姐姐推了他一下。
“說什么呢。”菜菜子大聲說道,“有夏油老師給我們兜底,不是更好嗎!”
美美子:“那,我們還要把這個孩子送到警署嗎?”
下一秒,所有人的視線擊中在光之戰士身上。
光之戰士忍不住了。
“我不是小孩子。”她雙手抱臂,試圖表現出嚴肅的表情來大聲說道,“我只是長得矮了一點。”
十二神在上,她終于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了。
安靜一瞬,她聽見有人沒忍住笑出聲了。
光之戰士面無表情地伸出小短手拽住了距離自己最近的黑發青年的褲腿。
剛打算走的夏油杰:“?”
原本也只是當個有趣玩笑來看待的他突然就意識到,眼前這個小個子有著相當駭人的力量。
——不知為何,但挺熟悉。
“你現在在高專當老師?五條悟也是?”下一秒,光之戰士一句話讓他不再表現出玩鬧的態度。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低下頭定定地看了她一陣,原本還算放松的表情慢慢消失了。
“不可能吧?”光之戰士聽見他小聲自言自語。
隨后她看著對方再度望向自己,說出了那三個字。
“希卡莉?”
光之戰士點了點頭。
夏油杰的笑容僵硬一瞬,表情開始變得復雜。
“變化有些大了。”他敘述得很委婉,“沒想到你還能逆生長。”
說者無意,聽著卻能錯覺陰陽怪氣。
這點夏油杰倒是沒怎么變。她想。
她伸手示意對方蹲下來。
男人目光留意了一下一頭霧水的學生們,猶豫一陣后最終還是應了她的要求。
直到對方視線與自己平齊時,光之戰士這才開了口。
“喝了幻想藥,出了點小意外。索性已經解決了。”她說,“問題不大,這個劑量估計兩三個月就能變回去。”
夏油杰:“”
光之戰士突然察覺到,他好像在忍笑。
盡管表現得很嚴肅,似乎在認真傾聽她的話語,但微微抖動的肩膀出賣了他。
“悟知道嗎?”
光之戰士瞬間瞪大眼睛,像是他問了個很蠢的問題:“他當然不能知道。”
可以想象到,五條悟再知道自己的現狀后會作何反應。
肯定不是讓她能舒心的反應。
“我不想平白無故給自己添堵。”
“聽起來倒像是你們吵過一架。”
“算是。總之,有認識的人就好很多。”她說,“能帶我去趟高專嗎。”
“悟也會經常在那邊。這個要求恐怕和你上一條沖突。”
“我這個樣子誰認得出來?你不說誰知道?”
夏油杰:“”
他彎起眼睛,嘴角挑起弧度來。伸出手像對待小孩子一樣把手放在她頭頂,輕輕拍了拍。
“好吧,你說得對。”
第八十二話
“如果你沒有其它要緊的事情。”他如此說道, “稍微等我一會兒可以么?”
得到她的默許后,夏油杰伸出一只手來將她輕輕抱起。
從未被人如此對待過的光之戰士頗有些不太適應,她試圖想要自己下來走動, 卻被對方阻止了。
“我們接下來要趕路, 現在這個體型跟著我們也許不太方便。”青年說得好像很有道理, 他放緩了聲音。
光之戰士:“我不可能會跑得比你們慢。”
夏油杰很明顯是聽到了這句話。
但他只是笑笑, 并沒有因此而選擇放下她。
“暫時先這樣吧。”他說著, 一面調整了一下墊在她身下的手臂, 試圖讓對方能穩穩坐在上面,“不然我也想不出其他的辦法能幫你了。”
光之戰士:“”
她有點半信半疑。
但鑒于夏油杰好像從以前開始就沒有什么讓她特別煩惱的舉止和行動,她也就放下了疑惑。
——至少眼前這個人和五條悟比起來,在她的印象里似乎更規矩一些。
“夏油老師?”那邊并未聽到他們輕聲對話的三個青少年表情也顯露出了十分明顯的疑惑來。
光之戰士還沒開口就聽見身旁夏油從容且格外鎮定的聲音:“是熟人的孩子。我認識。”
“誒?”
不同于雙胞胎姐妹的愣神, 伏黑惠倒像是能在第一時間就接受這樣的說法。
他定定看了一眼他們:“所以,因為是這樣”
“我看著就行。”夏油杰接過少年想要說的話,“不會有事的,這孩子也能看見咒靈。”
少年眨眨眼,隨后像是默認了他的說法,不再投以注視:“既然夏油先生你都已經做出這樣的保證。我知道了。”
另一邊反應過來的雙胞胎視線接踵而至,菜菜子眼睛整個都亮了起來:“什么什么?夏油老師你的哪個熟人?我和美美子怎么都不知道?連我們都瞞真小氣——”
對于兩個小姑娘求知的目光, 青年只是保持著那副沒有一絲破綻的微笑沉默看過去。
直到女孩們在他的注視下慢慢停止了嘰嘰喳喳,他才回應道, “沒想到你們倆對老師的個人交際這么感興趣。”
話語明明十分輕柔,并沒有展現出任何負面的情緒來,但聽聞這句話的人反應卻不一樣。
菜菜子眨眨眼, 瞬間后退了幾步。
“好吧好吧。不問就是啦, 夏油老師!”
說完她就拉著妹妹的手一溜煙跑遠,緊緊跟在了伏黑惠身后。
從夏油杰說第一句話開始就沉默不已的光之戰士:“”
——她后悔收回疑惑了。
怎么回事, 怎么又成小孩了?
這就是他說的唯一辦法?
她瞪圓了紅色的大眼睛,試圖以怒視質問對方。
黑發青年但笑不語,反而沖她伸出了手。
“不把我拉進你的[隊伍]里嗎?”
黑發青年的笑容近在咫尺,他看著她的眼睛,自然而然地說出了這樣的話語,連理由也水到渠成。
“這樣一來,之后有什么問題,我們可以避開悟商量對策。”
“”
沒見過趕著趟往自己的小隊里加入的家伙。
——說起來,每一次穿越,小隊狀態都會自動清空。
在她回到艾歐澤亞的一瞬間,小隊自動解散了,那些聯系早就不復存在。
要不是夏油杰提到這一點,她都還沒能想起來。
不過現在他說的這個理由,自己倒是比較認同。
如果不想讓五條悟知道自己的身份,確實是需要一個隊友幫忙打掩護。
眼前人和五條悟多年同窗又共事那么久,優勢在她。
這么一尋思,光之戰士便再度成立了隊伍。
在那之后,她也不再費勁想要下地跑動,而是伸出一只小胖手,就勢撐在了青年一側的肩膀上。
此時此刻,青年先一步邁入無人的轉角召喚出了龍形咒靈來在天空中翱翔,落在了目標地點。
后一步跟過來的三個人用眼神無聲矚目他,夏油杰全部當做沒看見。
他只是熟練地念出咒語來放下黑色的【帳】,隨后站到另外一邊。
“好了。現在請你們一展身手吧。”他說。
菜菜子舉起手:“——提問!要是面對面碰見特級咒靈要怎么辦?”
“當然是先想辦法激怒它。”黑發青年笑容不變,語氣輕松,“然后祓除。”
青少年們無聲的注視再度聚焦于他的面龐。
“夏油先生。”伏黑惠指了指自己,“別開玩笑了。她們是四級術師,我也是最近才成為二級術師。”
夏油杰一句話讓他噎住:“你為什么會覺得我在開玩笑?”
“不過是可能會出現特級咒靈而已,沒那么難。”
光之戰士一邊聽一邊點頭。
——夏油杰說的不假,特級咒靈確實不難對付。
真要說的話,她剛才對付的那個人型咒靈多少應該有個特級了。
只要找到弱點就不難。
現在她倒是和夏油杰秉持一樣的看法。
不如說,對于少年們認為困難的事情而感到疑惑。
看著他們面如死灰地往建筑物里走,夏油杰又補上一句。
“先去試試。別擔心,我在這里等著,有什么問題會及時出現的。”
這句話一說出口,像是平白無故被注射了一劑強心針,學生們的腳步似乎也沒有先前那么不情愿了。
看著他們進入目標建筑物內,光之戰士再度看向夏油杰。
“你倒挺適合當老師。”
她如此感嘆一句,隨后又后知后覺起伏黑惠的話語來。
“說起來,二級術師是什么水平?”
“如果按照評級的話,應該不能單獨面對特級咒靈。”夏油杰如此回答道,“但伏黑惠的等級不能和他的能力相符。”
“為什么?”
“我還以為這件事悟已經和你說過了。”對于她直白的提問,對方也有些意外地輕輕挑了挑眉,“不同于伏黑甚爾,他有禪院家的家傳術式【十種影法術】,有成為特級的資質。”
“【十種影法術】?”光之戰士突然就想起來,在很久之前與小時候的伏黑惠見面時所看見過的那兩只時刻跟在他左右的犬類,“是和你相似的術式么。他也是個召喚師?”
青年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瞬。
“原來希卡莉你是這么看我的?”
“能成為召喚師很厲害。”光之戰士一臉正色,“一般我想快點結束戰斗的時候,也會選擇召喚這個職業。”
夏油杰沉默片刻,干巴巴回應了幾個字:“那真是謝謝夸獎。”
“你為什么會覺得,五條悟會和我說這些?”
“畢竟你之前的身份姓[伏黑]。”夏油杰道出她不曾知道的那些事,“實話說你走之后悟就順著這條線索去找伏黑甚爾了。”
“?”
這是光之戰士萬萬沒想到的。
她剛想再進一步詢問,卻突然感覺到自建筑物那邊傳來熟悉的某種氣息。
——是特級咒靈。
夏油杰自然也察覺到了這一點,當即操縱著虹龍往出事的地點移動過去。
時間卡得剛剛好。到達的時候,光之戰士看到的便是伏黑惠站在雙胞胎面前,操縱著那兩只黑白的雙犬阻擋身前的咒靈。
在咒靈即將觸碰到他時,更為巨大的咒靈瞬間將它吞噬殆盡。
手中把玩著咒靈化身的黑色球體,黑發青年看向唯一滿頭血的伏黑惠打趣道:“只是來幫后入學的同學熟悉任務,怎么自己倒是傷得最重的那一個,又想著要用沒把握的術式了?不過一個特級而已,不值得。”
伏黑惠沒反駁,他只是瞪著一雙沒什么精神的眼睛看過來:“能別說風涼話了嗎,夏油先生。”
光之戰士將目光再度放在了黑發的少年身上。
他閉著一只眼睛,試圖避免讓血順流到眼睛里,表情淡淡的,好像受傷的不是自己一樣。
似乎注意到了她的注視,那唯一一只正在視物的黑色眼睛轉了過來,與她撞上視線。
——超越之力再度無聲發動。
這一次視角倒是沒有變化。
但眼前的景象簡直堪比龍卷風摧毀停車場。
“自己”非常熟悉的那棟房子已經看不清原本的模樣,津美紀和陽菜將“自己”保護在沒有被波及的地方。
津美紀的臉色似乎還沒有緩過來,但陽菜看起來倒是顯得還算鎮定,還有余力在安慰著他們。
不多時,“自己”看見一個人影站在他們面前。
那人影格外高大,墨鏡下一雙藍色的眼睛冷漠地注視著“自己”。
【居然有術式。禪院家要后悔死了吧?】
簡短端詳一陣之后,那人笑了出來。
【希卡莉連這也算到了?給禪院添堵倒是挺行。】
“自己”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擋在了陽菜和津美紀身前。
【你是誰?他到哪里去了?】
對方輕易理解了他的意思。
【伏黑甚爾打輸了,在那邊躺著。】他說【怎么,你還挺關心他?看著不像。】
“自己”還沒有說話,身后的陽菜先一步顫抖著聲音開了口。
【甚爾他沒事吧?!】
來人分出眼神看了她一眼。
【沒死。能活。】他倒是好好回應了對方這樣的問題。【你是被希卡莉復活過的人?】
【我不知道你說的希卡莉究竟是誰。】
【那換一個說法,[伏黑光希]。】他蹲下來,逆著光盯著他們。
盡管是笑著的,但他此刻卻給人持續施加著某種無形的壓迫。
【抱歉。】陽菜顫抖著聲音,表情卻很堅定【我什么也不知道。】
光之戰士意識到,這名善良的女主人大概是弄錯了一件事
比如說因為五條悟過于行事乖張,而把他錯視為了不軌之人。
然后她便做出了這樣的回答。
她在伏黑惠的視野之中,看著白發的男性無聲沉默了半天。
他的目光短暫的停留在陽菜那邊,像是看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不說真話也行。】他說【我知道是什么情況了。你們干嘛這么提防?】
【不如說——從現在開始。你們就該感到安全了。】
這么說著,他重新笑出來,站起身,伸出手來作勢逗弄“自己”和津美紀。
【我剛才和你老爹做了個交易。】
他看向“自己”。
【十億,買你術式。到你成年能擁有禪院家的繼承權前,五條家擔保你未來進入高專的一切必要支出——畢竟你老爹拿不出來這筆錢。】他輕飄飄地說道,不容他人打斷。【很不自由,對吧!但是你現在沒選擇哦。】
【希卡莉走了,你們的安全很難保證。畢竟多少得罪了高層那些老橘子嘛。】
【想保護他們的話,唯一的辦法。就是投身然后改變咒術界。——要不要試試?】
——視線回歸。
光之戰士挪開了目光。
這倒是讓她有些意外。
五條悟想的還挺周全,雖然這個方式乍一看起來倒是相當簡單粗暴。
看得出來,從那個時候起,他就已經在試圖進行長遠規劃了。
就這點看來,她還是挺欣慰的。
她看著三個孩子跟著夏油杰穿越過那道黑色的【帳】。
“總之,干得不錯。”夏油杰拍拍伏黑惠的肩膀,“回去找硝子治療一下就好了。”
*
*
在那之后,夏油杰將他們送到了高專。
在進入校區內部那個熟悉的庭院時,夏油杰將光之戰士輕輕放下。
數秒前,他剛接聽了一通電話,原本還算輕松的表情再度失了笑容。
[我有事要先離開。]他對她說,[不能帶上你了,抱歉。]
[怎么了?]
[咒術高層那邊,有些事要處理。有關一個學生]
[虎杖悠仁?]
[是的。考慮到他會繼續被刁難,還需要有人去監督一下那些高層的老家伙們。]
[你這說法和五條悟倒是挺像。]
聽聞她的說法,黑發青年又輕笑了出來。
[畢竟就對高層評價而言,我和悟都是高度一致的。]
他往反方向走了幾步。
[對了,之后若是有空,要去看看星川小姐嗎?]他說。[如果她知道你再度回來,應該會很高興。]
目送對方離開,光之戰士轉頭再次面對上了兩姐妹來。
菜菜子蹲下來伸手揪起她的臉蛋來,力氣倒不大:“小家伙!你和夏油老師是什么關系呀?”
光之戰士:“”
這兩孩子是不是有點太閑了?她想。
而后,她發現不是自己的錯覺,閑的人不止她倆。
三分鐘后,小小的光之戰士在操場附近被一年級乃至二年級的部分學生團團圍觀。
趁著伏黑惠去報告任務的空隙,菜菜子和美美子帶著她穿過走廊,與熟識的同學們見面了。
橙色短發的姑娘一直不停伸手戳她的臉蛋。
衣領豎起遮掩著嘴巴的白發少年一眨不眨跟著移過來眼神,站在不遠處。
另外一邊,一只身形巨大的熊貓正好奇看過來,伸出毛茸茸的手掌去貼她另一邊的臉。
“這是個吃喝不愁的小胖墩啊!”他說,“很可愛嘛。”
你才胖。
光之戰士無聲回敬。
——說起來,還真沒見過會說話的熊貓。
就算是在艾歐澤亞都沒見過。
難道這個世界還真有類似珞獅族這樣的種族?熊貓人?
這么想著,感受到臉蛋的麻痹感,她忍耐不住,伸手拍打下往自己臉上戳弄的手指。
“唔。打人挺有勁啊!”橙色頭發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手,隨后又看向在操場中央不停訓練著某個粉發少年的少女,“真希姐,她不會和你一個體質吧?”
禪院真希忙著與虎杖悠仁對練體術,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她的詢問。
“夏油老師會認識什么【天與咒縛】有關的人嗎?”野薔薇到也不在意。她轉頭看向雙胞胎接著問道,“你們不是說這孩子是夏油老師帶來的?”
“如果要往這個方向猜的話伏黑惠的老爸應該是。”菜菜子簡單思索了一會兒,“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可是發色瞳孔都搭不上邊,可以排除!”
“夏油老師認識的人我和美美子多少都應該認識。”菜菜子拍拍胸脯,一副自信的樣子,“他說是他熟人的孩子。”
野薔薇突然一怔。
她壓低了聲音。
“說起來,他一眼就在大街上看出小孩是熟人小孩,這也太巧合了吧?這個熟人肯定不一般。”
被她這么一說,菜菜子的眼睛更亮了。
她倆在這一瞬間好像波長同調。
“你是說”
光之戰士看著兩個少女嘰嘰喳喳耳語,而后她們像是發現了什么新大陸一樣望向其他人。
她們說了什么,她全聽見了。
[夏油杰。]
她冷靜而又麻木地喚了一句被熱議的那人的姓名。
[有什么事忘記說了嗎?希卡莉?]
[你在學生的評價里升級了。]
她委婉地說。[我現在好像變成你女兒了。]
[?]
第八十三話
光之戰士和夏油杰通過小隊頻道交談的時候, 少年少女們的大猜想還在繼續。
她看著那個毛茸茸的大熊貓開始他的發言。
“我倒是覺得夏油先生還挺年輕的,能有這么大的孩子?——她看上去也有個四五歲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長得也不像啊。”
停頓了一會兒, 他振振有聲伸手扒拉眼睛:“夏油先生沒有她這么大的眼睛!”
像是覺得很有趣, 那個到現在為止一聲不吭的白頭發男聲也連連點頭, 大聲附和:“鮭魚, 鮭魚!”
光之戰士:“”
還真被你發現嘩點了。
這一句話讓原本還在和野薔薇討論得正火熱的菜菜子停下了說話的聲音。
她瞪著熊貓, 又和自己的妹妹對視了兩眼。
“其實”美美子想了想, 小聲地說道,“我也覺得熊貓前輩說的對。”
“而且但看頭發和眼睛的顏色,和夏油老師也并不像。”
菜菜子伸手摸索下巴,重新開始打量光之戰士。
然后她的表情逐漸又變得精彩紛呈。
“等一下。”她說, “怪不得我一直覺得很熟悉,原來是忘了最重要的特征。”
“美美子,不覺得她和星川姐一樣嗎?”
一邊野薔薇表情更興奮了。
“也就是說,這是星川警官的小孩?”
某種程度上,這個想法還算靠點邊?
冷靜地聽她們天馬行空的光之戰士想。
[學生們說話都只是開玩笑,不要當真就好。]
她聽見夏油杰在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后,做出穩重回復。
[如果你要是實在很在意的話]
[我不在意。用你們這邊人的話來說, 大概只是在“吐槽”?]
光之戰士實話實說,[事實上, 他們現在已經推翻這個結論了。]
[?]
[毛茸茸的那個家伙說你的眼睛沒我大,肯定不是。現在大家好像達成了一致。不用擔心。]
[]
約莫幾秒鐘之后,光之戰士聽見了他的聲音。
柔和倒是挺柔和的, 但是總感覺莫名其妙帶著些壓抑感。
[謝謝。我不擔心。]青年的聲音緩緩響起。
他說[我覺得, 他們更需要“擔心一下”自己。]
另外一邊,對可能會到來的暴風驟雨渾然不覺, 少年們還在激烈討論,話題逐漸脫軌。
熊貓:“從生物學上看女孩子一般都長得像爸爸來著?”
野薔薇:“不不不,真要這么說的話,也分顯性隱性的啊!不絕對吧。”
狗卷:“鮭魚、鮭魚。”
“難道說。星川警官和夏油老師在一起了?”
“不不不,絕不可能!真要是這樣,我和美美子一定知道的!”菜菜子當即擺手,“我們可是和星川姐在同一屋檐下住著的啊!”
“也不一定就是夏油先生。”熊貓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撓撓腦袋,“也有可能是其他人?“
“真麻煩啊。”野薔薇咂咂嘴,似乎厭倦了無休止的猜測,“要不你倆給星川警官打個電話,問問?”
美美子頭搖得像破浪鼓,快速否決了這個提議:“這個時候星川姐姐肯定在忙,隨便打電話問的不是要緊事,會被訓。”
“再說了。”菜菜子說,“星川姐要是想保守什么秘密,誰來都撬不開的,誰問都沒用!”
“再觀察觀察?”
“再觀察觀察吧。”
光之戰士:“”
謝謝你們停止這個了這個無厘頭且不可能有正解的爭論。
“夏油先生說她也看得見咒靈,也就是說,天生是咒術師的好苗子吧?”
大熊貓憨憨地這么岔開了話題,“但是她好像很內向,不怎么說話,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默默盯著咱們。”
他話音剛落,操場那邊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禪院真希手中的那把咒具直指向摔倒在地面的虎杖悠仁。
“——勝負已分。虎杖。”戴著方形眼鏡的女孩昂著頭,用那中氣十足的聲音向少年說道。
名為虎杖悠仁的少年一骨碌從地面上爬起,伸手拍拍背后的塵土,然后上下跳了兩跳。
雖然此刻是敗者那一方,可少年毫不在意。
“訓練結束了嗎?真希前輩?”
少女沒說話,將咒具收回,大步往另一邊走去,沖他隨意揮揮手。
“熊貓。”她又看向光之戰士身旁的家伙,“來對練。”
“好吧好吧~訓練中途不能偷懶就是了。”這個毛茸茸的大家伙一面說著,一面挪動著笨笨的身軀跑過去,“我來咯。”
在那之后,粉頭發的少年代替熊貓站在了光之戰士面前。
“——耳朵尖尖的。”他說,“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過那個電影,她像O比特人,不過是矮人混血”
“還有,這個是什么?”他指了指一直圍在光之戰士脖頸處裝死到現在的藍寶石獸。
被他這么一說,所有人的注意力又擊中在了藍寶石獸身上。
少年對她的召喚獸表現出了明顯的好奇。
他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它的小腦袋。
光之戰士感受到自己那膽小的藍色召喚獸開始輕輕顫抖。
如果說她的三個召喚獸代表著不同元素蠻神的核心,那么小藍就是最內向的那一個。
稍微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被嚇到,但若是受到驚嚇又會因應激而有幾率制造大風暴。
——此刻它看起來更像是感應到了什么威脅。
下一秒,寶石獸睜開眼睛,張嘴狠狠咬上少年的手指。
它光滑的身體開始隱約散發隱隱光芒,分叉的長尾巴止不住甩動。
——那是它即將變回蠻神之靈形態的預兆。
“好痛!”虎杖悠仁先一步抽出手,甩了甩滲出血珠的手指,“原來是活著的嗎?!”
他還沒來得及再說些什么,光之戰士就看著少年臉頰的一側出現了一張嘴巴和眼睛。
在那只眼睛下,有著她熟悉的黑色紋樣。
“有趣的小東西。”那明顯不似人類卻又寄居在少年身體里的怪物用沙啞而又傲慢的聲音說道,“就算是掙扎也只是顯得可笑。”
在它出現的一瞬間,光之戰士感覺到了周圍的那些學生們都停止了交談,沉默注視著那在虎杖身上顯形的怪物。
在這不太平常的寂靜里,她看著虎杖悠仁眨眨眼,不假思索地伸手忘臉上那張嘴巴拍過去:“也不能這么說吧?”
他的態度像是在認真糾正著對方的說法:“它一點也不可笑,不如說是很可愛的小動物。”
緊接著,那張嘴巴又在他手背上出現了。
那只眼睛向上彎起,看得出來充斥著譏笑與嘲諷,“可愛的小動物?不見得。你就繼續保持這幅蠢樣子吧,小子。”
他那慢條斯理的話語剛落,藍色的小獸憤怒地鳴叫了一聲,再也控制不住一躍而起,在光芒中變為半人高的巨大鳥類。
眾目睽睽之下,它沖虎杖悠仁揮舞起了翅膀。
被如此變化而瞪大眼睛的少年一時間呆呆地看著,竟忘了要做出什么實際反應來。
大概是潛意識對這樣的動物并沒有多少戒備,他沒料到對方的下一步動作。
而光之戰士看著召喚獸的樣子便心下了然。
【蠻神之靈】的目標是少年體內那個名為【兩面宿儺】的怪物。
此時此刻,技能已經發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開口提醒虎杖悠仁。
“直線距離內你會撞上另一邊的墻壁。伸出手保護好后腦。”
這句話擲地有聲,清晰而又明確,在聽到的一瞬間,少年反應極快地照做了。
緊接著,狂風自鳥類的雙翼吹起,頃刻將他從她面前吹飛!
【風神召喚-大氣風斬】
召喚出代表風神迦樓羅的蠻神之靈,其對單體目標所實施的魔法攻擊。
在造成傷害的同時一瞬間擊退威脅,從而為下一步的攻擊爭取更多的時間。
可以說,傷害不大,實用性極強。
不過,這也是光之戰士唯一一個可以不用做出明確指示召喚獸便能自行使用的技能。
直線距離內已經沒有物體能夠完好佇立,幾顆老樹七歪八扭倒在一邊,橫穿過諾大場地,另一頭的圍墻轟然倒塌,冒著滾滾塵煙。
光之戰士支撐起兩條小短腿,輕盈地從臺階上落了地。
她定定地看著那道濃煙,看著黑黝黝的人影從中走出。
粉頭發的少年被煙塵嗆得直咳嗽,一面伸手不停煽動著。
他吃痛地捂著后腦勺,轉頭看著自己身后倒塌的墻體瞠目結舌:“這是我干的?!剛才發生了什么?誒?!”
直到確認少年還保有自己的意識,光之戰士手中這才出現了那本小小的魔導書。
“冷靜點,小藍。你會傷到那個身體原本的主人。”這么說著,她另一只手拿著白色的羽毛筆完成了書寫,將還躍躍欲試煽動著翅膀的蠻神之靈收回。
就在這時,她才察覺到身邊已經鴉雀無聲。
雙胞胎一副見鬼的樣子瞪著自己,野薔薇微微張這嘴巴眼神來回梭巡。
另一邊正在打斗的禪院真希與熊貓也早就停了下來,相當同步地轉頭往被破壞殆盡的地點看去。
只一瞬間,這些少年們對于她“軟軟糯糯可可愛愛無害”的印象陡然翻轉。
“剛才的是什么?咒術術式嗎?式神?咒靈?”良久,菜菜子猶豫著開了口。
“速度太快了,根本就沒看清”
耳邊沒了那些嘰嘰喳喳的討論,光之戰士也樂得清閑,她開始專注于另外一個問題。
——對于兩面宿儺在虎杖悠仁的身體里這一點,光之戰士算是頭一回知曉。
她不由得又想起來之前在五條悟身上看到的那些回憶。
如果是這樣,那么這個“死刑”的判決便也說得通了。
可最開始她在【死滅洄游】中所看到的,宿儺使用的卻是伏黑惠的身體。
“你還好嗎?”
看著少年艱難地重新走回來,身上的衣服都沾上塵土,有的地方已經被飛濺的磚瓦給劃穿,光之戰士隨口詢問道:“宿儺去哪了?”
似乎是沒料到她會徑直呼出姓名,虎杖悠仁眨眨眼,隨后又趕快開口:“啊,他暫時應該不會再出來了吧?”
像是與他作對一般,怪物再一次出現在他的手上。
“小丫頭,你知道我?”
光之戰士沒說話。
她只是在思考,是否需要在此刻轉換為釤鐮客,再一次終結掉這個定時炸彈。
“膽挺大。既然無視我,那就做好之后被撕碎的準備吧。”
怪物一字一句充斥著不快與純然惡意,就在他還想要說些什么時,卻突然消失了。
重新掌握主導權的少年對她連連道歉。
“不好意思,他性格有點爛,冒犯到你了。”
光之戰士擺擺手表示無所謂:“你能壓制它?”
“嗯這么說的話,應該算是吧?”少年撓撓頭,“五條老師好像也這么說過。”
“——聽到悠仁有提到我哦?”
突然出現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啊,五條老師?!”
光之戰士抬起頭,看著出現在虎杖悠仁身后的高個子男人。
他一改那在庭院當中古典的打扮,反而穿著一身深色而簡約的衣服,戴上了一副奇怪的黑色眼罩。
青年悠閑地將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手腕上還多出來幾袋包裝精致的甜品袋子。
他在出現的第一時間,轉頭看了看對面一片狼藉,故作夸張。
“唔啊,你們訓練也真賣力啊?這下夜蛾校長該哇哇大哭了哦——”
吊兒郎當的話語一瞬間暫停。
光之戰士看著他往旁側彎腰,視線落向自己。
“喲。這個小家伙是誰?”
第八十四話
對于五條悟的突然出現, 光之戰士并未提前料想到。
早在小隊聊天頻道里,夏油杰就告訴她五條悟一時半會不可能回到高專。
但現在看來,顯然時間上出現了預估錯誤。
——又或者是任務執行者本人力量過于強大而導致原本困難的任務變得像割草一樣容易, 從而提前結束。
在五條悟瞬移到悠仁身后時, 她還在就宿儺的存在沉思有關虎杖悠仁本身的各種問題。
這樣突發的狀況讓她只能做出事不關己的表情打開手中的書本, 試圖不把眼神和注意力放過去。
而就在她這么做的同時, 周圍那群目睹了一切的學生們便開始七嘴八舌回答起他的疑問來。
“夏油老師說是熟人的小孩, 讓我們在高專暫時照顧一下她。”菜菜子先一步開了口, “現在看起來,她好像早就覺醒了術式?”
五條悟:“嗯?”
光之戰士并未注意到,白發的青年原本隨意散漫的笑容在聽完學生的回答后僵硬了一瞬。
緊接著,她就感覺到來自對方格外明顯且銳利的注視。
一時間, 她沒有再聽到對方說出第二句話。
[伊地知不是說悟去福岡了么,這么快就結束了嗎。]
她聽見夏油杰的聲音。
[沒關系。]他倒是還挺鎮定。[如果實在不想讓他認出來,就承認學生們的說法吧。這個可信度是最高的。]
[雖然是下下策,但這樣的說法就算是悟應該也會暫時被迷惑住。爭取一些時間——我也盡快結束手頭的雜事。]
就在他這么提出建議的下一秒,光之戰士就再次聽見頭頂青年重新恢復歡快俏皮的聲音。
“怎么杰從來沒告訴過我?——他也有秘密了,真傷心呢~”
她只感覺到對方走到自己面前然后動作干脆地蹲了下來。
等到抬眼注意動靜時,光之戰士避無可避地看到了青年近距離的那張臉。
他懶散地伸出一只手, 將眼罩遮住左眼的部分扒拉上去一些,露出通透而又綺麗的蒼藍眸子定定注視著她。
“熟人的小孩啊——”他拉長聲音, 語氣歡快而俏皮,“是我也認識的那個熟人嗎?”
光之戰士:“”
被他如此端詳,倒還生出了些被看透了的錯覺。
不過盡管如此, 她也還是忍著沒有表現出任何表示自己知情的回應。
緊接著, 青年有了下一步的動作。
他蹲下身伸手就往光腦袋上蓋,像是特別寬容一樣往她腦袋上拍了拍, 然后順便將她還算柔順的頭發揉得一團糟。
整個過程中就是除了笑沒說一句話。
那笑容看著倒不像發自真心。他的眼睛像映射著感情的鏡面,那里沒有暖意。
光之戰士:“”
倒是說幾句啊,突然不說幾句還不習慣了。她想。
這家伙平常不是挺咋呼嗎?不像他啊?
等一下,難道是認出來了?
看著他的眼睛,光之戰士突然就想起來一件事。
——五條悟本身,擁有疑似超越之力的天賦,他能夠隨機看到他人的回憶。
也就是說,他現在有幾率看到自己的記憶。
夏油杰的對策很可行。
但前提是,五條悟沒有這樣的天賦
但如果真的已經認出來了,為什么又不直說?
光之戰士有些不太理解。
就她認識的那個學生時期的五條,遇到這種事,應該會直接向她攤牌才對
要真是這樣的反應倒還好了。
“剛才的招式,再表演給我看看?”她聽見五條悟的聲音再度響起,“我也很好奇,到底發生了什么~”
“啊,說起來,你們知道她的名字嗎?”
“這個夏油老師還真沒說?”菜菜子再度看向她,“現在問也不晚嘛。——你叫什么啊?”
光之戰士:“”
五條悟笑了兩聲:“所以連名字都沒取嗎?杰倒也挺隨便的?”
他不再就這個話題繼續說而是轉頭看向少年們。
“所以那邊的狀況,是你們誰造成的呢?”
少年們的目光再次凝聚到光之戰士身上。
光之戰士面無表情地低下頭,一副專心看書的樣子,試圖淡化自己的存在,以沉默應對一切。
“五條老師,你剛才沒看到。”談及橫穿整個操場及墻面的破壞,一邊虎杖悠仁倒是先開看口,“她召喚出來的動物只是扇了一下翅膀,等我反應過來,人就已經在那邊了!而且——”
“而且?”
“剛才我們還在談論宿儺來著。”虎杖這么說著,沖光之戰士友好地笑了笑,非常的陽光,“雖然人小小一個,但是很厲害!”
他一臉天真不像裝的。
可就是因為這樣才讓人無力。
光之戰士:“”
這下好了,基本已經沒什么要隱瞞的東西了。
她確實是想來看看虎杖悠仁是個什么情況,但沒想到現在把自己困在這里進退不得。
內心掙扎了一番,光之戰士最終破罐子破摔。
現在連演戲的機會也沒有了。
虎杖悠仁這么一說,五條悟大概是知道了。
——接下來,搞不好這家伙要開始嘲笑她了。就像過去一樣。
而在她做好了這樣的準備之后,五條悟卻沒有再就她的話題繼續說。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他只是笑著開啟了另外一個話題。
“啊,對了悠仁。說起來我還打算給你介紹一位新老師來著。”
“,誒?”
“不過嘛,麻煩的事中途出現了一些小意外~”他這么說著,一面重新站起,順手相當自然地把光之戰士也提溜起來。
比起夏油杰,五條悟很明顯就不是會事無巨細照顧人的那一個。
又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打算這么做。
青年提起她的衣領,一手托著她然后猛地往空中一拋又接住。
“哦,還是實心的耶。”
光之戰士:“”
“總感覺她腦袋上血管都要凸出來了。”發現不太對勁的熊貓撓撓腦袋。
菜菜子:“五條老師你會照顧小孩嗎?”
野薔薇:“看他那個樣子很明顯就不會吧,哪有把小孩當玩具拋的?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粗神經說實話的虎杖悠仁:“但是剛才看這個小朋友還是很強的吧?應該沒有問題?”
“我有問題。”
孩童的稚嫩聲音急切響起,真摯誠懇。
光之戰士當即下意識反駁。
——問題大了,她現在不想和五條悟在一個空間。
而就在她發表意見之后,緊接著五條悟開始笑嘻嘻地替她決定了。
“不,你沒有問題。希卡莉。”
光之戰士還想做最后的掙扎,試圖不去面對這個煩人的家伙:“希卡莉是誰?我不是希卡莉。”
對方一下子沒再說話。
兩三秒之后,他夸張地把她用雙手抱起,像抱貓一樣舉起來大聲說道。
“什么?你不是?那你怎么和她的特征一模一樣?”
“——啊。我知道了。”
光之戰士因他這突然過于神經的行為言語而愣住了。
然后她就看著五條悟開始發出悲呼:“難怪希卡莉就算在我生日的時候也躲著我,原來是因為在外面有人了嗎!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嗎?”
光之戰士:“”
不是?這又是個什么腦回路?
“怎么會!不可能!那個人是誰!是誰啊!她最愛的難道不是我嗎!”
她還沒理清楚思路,他更帶勁地開始無端悲憤起來,語氣浮夸。
——挺假。但是又很嚇人。
光之戰士哪里見過這種狀況,她能做的只是下意識睜大眼睛,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這場面她真沒見過。
總感覺面前人下一秒在地上打滾都不違和。
此時此刻別說是她了,周圍那些年輕人們更是一個比一個懵,其中幾人更是在不動聲色退步遠離。
“他又在搞什么?”光之戰士聽見野薔薇的聲音,“這是什么年代劇狗血戀愛臺詞和橋段?”
“能想象到畫面。”美美子小聲說道,“但是唯獨想象不到五條老師會成為主角”
菜菜子一陣見血:“我看他是來搗亂的吧?”
唯一真情實感震驚的虎杖悠仁:“什么?!五條老師竟然有著這樣的過去嗎!”
熊貓:“不是。你別聽他瞎侃啊,虎杖。”
這邊的鬧劇仍未結束。
光之戰士只覺得著幾分鐘的時間,仿佛度日如年。
她看著青年薄薄的嘴唇開始止不住顫抖。
他不知道在腦海里給自己究竟堆砌了哪些設定,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算了。我不介意。”
“孩子不和我姓,太可惜了。”
他說得好像自己忍辱負重多年一樣,“是哪個野男人這么沒品啊!太惡心了還是先去把他殺了比較好。”
光之戰士:“”
她在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后最終開了口,語氣里是一絲雖然不明所以但還算得上真誠的關心。
“你沒事吧?”
然后她看著五條悟再也忍不住,唇也不再顫抖,直接放開了狂笑。
“偶爾這么演一次,也蠻有趣的。”他說,“沒想到你這么關心我啊~”
他像是被她的反應逗樂了。
但光之戰士面無表情。
她只是開始思考五條悟的腦子是不是隨年齡增長用得太多開始變得不正常
他這十多年到底是成長了還是退化了?
白發的青年一邊笑一邊再度讓她坐在自己肩膀上,順手扶住她,“所以,你也覺得不可能,對吧?”
光之戰士根本就不搭他的腔:“我要下去。”
她試圖往下跳,卻被五條悟給輕輕按住。
“下去干嘛?不覺得這個視線才是最好的嗎?還是說你想回到地面上仰著沒有脖子的小腦袋看所有人?”
光之戰士面無表情在內心來了一句艾歐澤亞臟話。
第八十五話
重新來到這個世界還沒滿一天, 她就再次與自己說要暫時不見的家伙碰面,還在第一時間就被揭穿了身份。
說實話,她并不怎么擅長五條悟這種意義不明又突然開始無理取鬧的場面。
這個時候, 光之戰士竟還有些懷念最初那個還是孩童, 一聲不吭直率又純真的他。
至少那個時候的他比現在看來要好說話得多。
雖然很難繃, 但光之戰士還是憑借著良好的心理素質平定了內心。
——比如說, 眼前的“工作”比鬧“小矛盾”更重要。
這么想著, 她在他眼前伸出手。
青年沒有任何猶豫, 自然而然伸手回握。
她的小隊狀態欄中瞬間多出了一個人。
五條悟加入的一瞬間,看清他狀態的光之戰士便暗自吃了一驚。
——在他的血條下,熟悉的增益時刻在閃耀。
那是【光之加護】。
當初她分出去的那一層光之加護,一直延續到五條悟直至少年時代。
但她并未預料到這一份力量能持續到現在。
更何況, 與之前的狀態更是迥然不同。
這份加護與她自身所擁有的加護開始相接近,失去了層數的限制。
它有可能是“永久的”。
意識到這一點的光之戰士半天沒有再說出一句話。
事情已經不在她的掌控范圍。
不久前的預想似乎于此成為現實。
眼前這個青年,已經成為了與她一樣的存在。
——被海德林所認可的“光之戰士”。
她的內心席卷起巨大的風暴。
緊接著,疑問接踵而來
這一點,五條悟他自己知道嗎?
下一秒,她就聽到他在小隊頻道中格外清晰的聲音。
[哎呀——原來希卡莉還是會第一時間讓我加入隊伍的嘛~]
[很抱歉打破你的幻想呢,悟。]
緊接著夏油杰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你是第二個加入的。沒想到你居然認出她來了?真意外。]
[你那是感到意外嗎?杰。]
光之戰士看著面前的青年隔著那個眼罩注視她, 嘴巴又抿了抿,方才嘴角的那點弧度也消失了。
將剛才所見的事情和疑惑暫時咽下, 她再度將注意力轉向另外需要解決的問題。
[這不重要,能商量正事嗎?]她試圖把話題拉到正軌。
[誰能告訴我,兩面宿儺現在為什么會在虎杖身上。]
[剛才不是還不想見我嘛?還想讓我不認識你?現在又好整以暇, 要‘談正事’了?]
她聽見五條悟帶笑的聲音。那語氣倒是讓她聽著總有些不太對勁。
光之戰士并不能完全摸透眼前這個青年內心的情緒, 她只能實話實說。
[畢竟在這種事情上,我們還是有十足信任的吧。]
[信任啊——你是想說, 就事論事?]
她聽到五條悟的聲音。停頓片刻,他又松了口。
[好啊。比起這個,我倒是更好奇為什么你會認識宿儺~?]
他又用那副輕飄的語氣問出了重點。
[讓我猜猜,和十幾年前,另外一個世界的我有關?]
[對。在另外一個世界,我和宿儺交手過。]
[唔,回答的是一點也不猶豫啊 。但是,明顯有跳過什么重點吧?]
比起五條悟的回應,夏油倒是顯得更急切。
[結果呢?]
[他死了。]光之戰士言簡意賅。
[現在該回答我的問題了。——就我所知,與我交手的宿儺使用的身體是伏黑惠而不是虎杖悠仁。]
[不是現在,如果對照這個世界的時間線,是在不久的未來。]
這句話一出,她明顯感覺到了兩個人的沉默。
[怎么說呢~現階段悠仁有能力抑制住宿儺?]
[這家伙在惠面前生吞了一根宿儺的手指然后還沒有被徹底奪舍哦。這么聽起來是不是很厲害?有這份能力不用豈不是很可惜~所以目前的想法是讓他繼續吃咒物呢。]
[不過聽你現在補充的情報而言。]良久,夏油杰再度出聲。[這個想法應該是會失敗。虎杖悠仁最終沒有成功收容宿儺的所有咒物。]
[把籌碼全部放在他一人身上風險還是太大了。而且虎杖出身很可疑——他就像是為了某種目的而被人為制造出來的容器不是嗎。]
[不過,現在看來還成。悠仁的學習能力還挺不錯的,就算不考慮容器的問題,當個咒術師也是不成問題的嘛~而且這條路也是這孩子自己選的呢~]
[能為咒術界增加更多的新生力量,這一點我與你的觀點相同。悟。]夏油杰的聲音再度變得冷靜而嚴肅。[但是確實要考慮一下怎么合理化虎杖悠仁身為容器的體質,不然高層那邊真的很難交涉。]
[知道了知道了,怎么你在高層待久了也和那些個老家伙一樣了啊~]
[別把我和那種家伙們相提并論。不然就角色互換一下,你去高層待著,我當全職教師。]
[啊,唯獨這個不行。畢竟杰你可是代表普通咒術師那一方的,高層就需要你這種釘子戶,煩死老橘子們才好~]
[更何況,我們現在還有希卡莉在呢~能讓他們生氣的理由又多了一個。]
[如果我沒記錯。]光之戰士再度發出疑問。[我好像還在被通緝?]
[那是高層聯合禪院、加茂的通緝。不是高專或者五條家的。]五條悟直截了當便作出了回應。[而且你現在的樣貌也不同吧?高專現在和以前不太一樣,如果留在這里,就不會被他們煩了~]
[是嗎。好吧,暫且沒什么問題了。]光之戰士平靜地點點頭,而后說道。[——你不覺得現在周圍很安靜了?]
——在他們面前,年輕學生們投射過來的眼神也有哪里不太對勁。
這片刻的情報交流也就只是過了那么三五分鐘而已。而在他們看來,卻像是她在和五條悟無聲對峙。
幾秒后,白發青年最先打破了沉默。
“噢,對了。剛才想和悠仁說的話還沒說完呢。”
下一秒,他抬起手,沖他們興致勃勃介紹起她來。
“——想不到吧,這就是我給你們找來的新老師!”
一剎那間,光之戰士看見那些少年人的表情變得極具抽象。
“誒?什么?”
“不是小朋友嗎?!”
“之前她自己說‘不是小孩子’,是真的嗎?”
“真的不是在雇傭童工嗎?有和夏油老師打過商量嗎?”
“實力不是已經擺在這里了?”五條悟倒是完全不在意學生們震驚和疑惑的視線,而是伸手試圖去揪光之戰士的臉,“順便一提,希卡莉已經是成年很久的大人啦——如果按這里的時間來算的話?”
用兩只手將五條悟蠢蠢欲動的手給抵住的光之戰士:“”
他笑嘻嘻地又接上一句:“不過年齡什么的,也不是問題嘛。”
這樣接近寒暄一樣的談話也并未維持太久。
很快,他注意到了伊地知潔高的再度接近。
輔助監督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站在他們身后的回廊,腳步越來越慢,整個人像是處在應壓力倍增而頗為焦慮的煎熬之中。
看到他那副熟悉的模樣,五條悟都不用仔細去思考便知道接下來會出現什么狀況了。
“真煩人啊。那些個老家伙。”他的語氣再次變得淡漠,小聲這么說了一句,“就這么想把我調走嗎?”
光之戰士微微側頭,看到了慢慢走過來的黑衣男。
她能夠很明顯地感覺到身旁的青年再度變得不太愉快的氣息。
——超越之力在這一刻再度顯現。
此時此刻,眼前的一切都籠罩在黑暗的夜空中。
光之戰士認得出,“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咒術高專的入口。
路燈在安靜無人的街道上閃爍,從山頂看向下方的大片城市已有一半光亮消失,陷入了沉睡。
“自己”劃開像是神典石一樣發著光的屏幕,上面顯示著幾個清晰的數字。
凌晨。三點十七分。
視野內是方才那個黑衣男性,此時此刻他正戰戰兢兢站在“自己”面前,顫抖的手才剛剛放下在耳邊的通訊工具。
【那個,五條先生,是這樣的現在總監會那邊已經得到了坐標,需要您支援的地方可能不止一個。】
“自己”沉默不語。
而越是這樣的反應,對方反倒越發不安。
【很抱歉這個時間打攪您,但是實在是沒有辦法,那邊的咒術師沒有能與復數特級咒靈抗衡的水平。】
兩三秒只之后,光之戰士聽見“自己”低沉而又沒什么明顯感情的聲音。
【挺會選時間啊。】
這句話聽著并不是一句真誠的贊美。
盡管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光之戰士只是下意識覺得五條悟此刻大概表情并不怎么明媚。
【啊,當然,如果您無法接受這樣的任務,我再向上面協商想辦法聯系其它特級或一級?】
【聯系其他人?】“自己”這么說道。【不如說,能盡快解決問題,最短時間來回的只有我了吧?】
【——輕重緩急我還是分得清的。不然又要被老橘子們視為把柄抓著說教了。】
【所以,地點在哪?】
視線回歸。
光之戰士再度將自己的視線放在眼前這個白發青年身上。
這段回憶并不長。
但她卻突然對他產生了某種共鳴感。
“你明明可以拒絕。”她說。
青年微微愣了一下。
短短一瞬間,他還沒能明白她到底指什么。
下一秒,他便又猜到了幾分。
“希卡莉——你又在偷看我的記憶了吧?”他重新笑起來。
“”光之戰士沒有否認。
她再度抬頭,看著視野里五條悟的狀態欄。
除開那個令她吃驚的加護,他那血條下還有著其它異常熟悉的debuff。
【疲憊】【精神異常】以及【失血】。
【疲憊】與【精神異常】已經疊加了很多層數,而【失血】
明明是持續掉血的單方面debuff,青年此刻的血條看起來卻非常健康。
在【失血】狀態的右側,時不時會刷新出【治療】這樣不穩定且出現時間短暫的buff。
第八十六話
大概是她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再說話, 五條悟像是不想繼續這份沉默一樣,再度開了口。
“來都來了,希卡莉要和我一起去祓除咒靈嗎?”
“沒有其他人能去?”
“隨便抓一個咒術師倒也不是不能去啦~只是會解決得稍微慢一點?”
“五條先生, 請別這么說。”似乎是被五條悟玩笑似的話語所驚呆, 輔助監督臉色灰白, “一級以下的術師對特級咒靈只會損失慘重——而現在有能力和時間的一級以上術師、目前只有您才能”
“嘖。伊地知你這家伙啊。聽不懂玩笑的人去墻角罰跪吧, 不要來找我了。”
“誒——???怎么能這樣, 五條先生——?”
聽著他們的交談, 在仔細觀察了一番狀態欄后,光之戰士又再度看了看已經到達他們面前的輔助監督。
她推開了五條悟的手,而后輕輕朝對面最近的學生身上一躍。
枷場美美子下意識伸出手,在接住她的時候整個人似乎還沒能反應過來。
“意外的一點也不重”幾秒后, 她小聲地自言自語。
女孩的感嘆,光之戰士自然聽得很清楚。
她調整了一下姿勢,坐在女孩肩頭,看向五條悟。
“我留下。”她只是說了很簡短的幾個字,“你自己去。”
這個回答令青年挑起眉來。
五條悟重新揚起嘴角。
“留下的意思是——?”
光之戰士看了一眼其它在場的學生們,又將目光短暫停留在虎杖悠仁身上。
她說:“做我該做的事。”
——如五條悟所說,高層似乎有意不讓他有空閑用以時刻保護學生。
即使有夏油杰與他共同分擔現狀, 但終究也還是有限的。
她看得明白,當初這兩名少年現在已經將高專發展為了自己的據點, 希望培養出更多能夠和他們一樣的“學生”。
但這不過是萬里長征中的第一步。
在同伴沒有完全培養起來,【羂索】仍未被找到以至被消滅之前,他們的處境似乎也仍然是被海圍困的孤島
雖然上一次離開前, 她本以為之后的事情會很好解決。
如果說五條悟本人已經被“海德林”所肯定, 那么能召喚出她,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
“光之戰士”不會無緣無故召喚異世的同僚, 或者被同僚召喚。
原本來說,這個世界有了新的“光之戰士”是好事,這意味著可能的末日會被他終結。
但也會出現“光之戰士”無法完全憑借自己的力量對抗末日的情況。這個時候,召喚其他世界的同僚便是可行的辦法。
現在她出現于此的唯一理由,想來想去也只有一點。
——五條悟的確需要幫助。
這么想著,光之戰士從背包里拿出了兩小罐盛滿不同顏色藥水的小瓶子,順手將它丟給了面前的白發青年。
【8級意力之幻藥】
【特級恢復藥】
“在路上喝掉。”她說,“你會感覺好上一些。”
青年笑嘻嘻地沖她晃晃那兩個小瓶子:“看起來像是什么RPG游戲里的那種藥水——該不會味道特別苦吧?”
玻璃瓶皿在他修長的手指間反復被把玩,看得人錯覺它們像是稍一用力就會被捏碎。
“不是很苦。喝起來可能會有點像咖啡。”光之戰士如實回答。
“——可以加糖嗎?我討厭苦味~”
“可以。想加什么都行。”
“能維持多久,很多天嗎?”
“一個下午沒有問題。但是回來之后,你需要好好休息,養精蓄銳。”
光之戰士給出了相當肯定的回答。
然而在她說出這句話之后,注意到那些學生們瞬間移動到她身上來的目光。
疑惑、驚訝、或者是不可思議。
光之戰士并不明白,自己只是在平穩回答問題,又為什么會受到這樣的注視。
而另外一邊的五條悟在微微愣神片刻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怎么也開始變得很啰嗦了~頂著小孩的外表說這種話,感覺很好笑誒。”聽到這句話,白發青年反手收下了那兩樣藥水,將它們放在了口袋里。
而后,他揮揮手。
“那我走啦~”
[下午。]
她聽見五條悟對她說。
[悠仁今天下午晚些時候,會去少年院那邊執行他的第一個任務。就拜托希卡莉代替我當一回授課老師唄~]
*
*
五條悟離開后,光之戰士再度召喚出來了那只藍色的寶石獸來。
在她的指示下,小藍邁動短小的四肢靈巧爬上虎杖悠仁的肩膀,把整個小身子蜷了起來。
如此一來,對學生們狀況的關注便完成了。
在做完這一切后,她當即【隱遁】,消失在學生們詫異的眼神里。
——距離五條悟所說的任務還有一段時間,而在此之前,她聽到了來到這個世界后的第一聲祈愿。
緊接著,更多的委托愿望紛至沓來。
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一如前幾次那般。在應下的同一時間,光之戰士動身前往了那些愿望產生的地點。
大大小小的委托前后從接取到完成經歷了有一個多小時,其中也不乏有很多她在經過考量后讓委托人自己取消了委托了情況。
最終,光之戰士帶著為數不多幾個未完成的委托,循聲來到一處校園當中。
【為什么會是我呢?】
她聽到一名少年在低語。
而很快,那疑惑而又顯得有些絕望的聲音陡然變高,帶上了恐懼。
【不要過來!】
【你們難道不知道你們的所作所為都很無聊嗎?】
【僅僅是因為討厭一個人就要做出這樣的事嗎?!】
【不要不要把那個東西拿過來!有誰來、有誰來——】
【誰來救救我!】
【好痛!好痛!好痛!!!】
那痛呼響徹光之戰士腦海時,她也站在了發出委托的少年身旁。
此時此刻,除了她的這位年級尚小的委托人,周圍似乎還有著幾名他的同齡人。
他們正處在偌大校園中背陰且不被人注意到的荒涼角落。
兩個人按著眼前這個黑發的少年,在他面前有人用手上那明顯晾著火光的東西狠狠按在他的額頭上,留下觸目驚心的燙傷。
對于突然出現的光之戰士,這些人都不自覺停下了聲響和動作,將目光集聚在她身上。
光之戰士打量了兩眼那個被控制住的少年。
他的眼眶里充盈著淚水,整個人在不自覺顫抖。
她不確定他是因痛楚又或是其他什么原因而導致的這幅現狀。
但沒有人不在受傷時會感覺不到痛,只是程度不一樣而已。
——唯一能確定的是,這現狀均不如他愿。
她走動到那幾名年輕學生面前,伸手將少年往后拉了一把,讓他離開了那燃燒著的兇器所攻擊的極近范圍。
她抬起頭,沖那一群學生開口道。
“停手吧。年輕人。”
一片寂靜。
三秒之后,光之戰士看著他們捧腹大笑。
她小聲嘆了口氣
就知道可能會這樣。
想象一下,一個還不到半人高的胖乎乎的拉拉菲爾,雙手叉腰用一副老陳的表情看著所有人。
換做自己估計也得笑。
好吧,確實沒什么威懾力。
這么想著,她聽著對面那個拿著煙頭的學生幾乎要把這東西抵在自己的鼻尖。
“哪里來的小鬼?給我讓開,然后乖乖滾回去叫媽媽吧。”
“那個。”
她聽見少年在身后因疼痛嘶喊而沙啞疲憊的聲音。
“這和你無關。快走吧。”
【誰也好救救我。】
與此同時,不同于少年所說的話語,那心聲也讓光之戰士所捕捉。
光之戰士沒有動彈。
她擋在了少年的面前,轉身像是完全無視了那群學生們,與他對視。
“你想有人救你。”她說,“我聽到了,委托我接受。”
少年的眼睛微微瞪大了那么些許。
下一秒,光之戰士便看到了一些不屬于自己的回憶。
“吉野順平。是吧?”時間不過流逝了一分多鐘,光之戰士便將得到的信息付諸運用,“我會幫你。”
“喂。小鬼。竟然敢無視我們?”
拿著煙頭的那名學生大概是氣急敗壞,試圖伸手將她拽住,“你想找死——”
然而就在這一刻,被他稱作“小鬼”的孩童轉身拿著一根造型奇特的發光長杖對準了他的鼻尖。
“在我看來,是你們不識好歹。”
她說著,反手將杖子用作武器,用那花紋繁復的一端將他擊飛至一米開外!
——物理昏睡。
由于對象是人類,她有意識控制過力道。
沒有到傷害對方致死的程度,但又給了對方一定的教訓,順便威懾其他人。
她四下環視,果不其然發現周圍那些跟著起哄的學生們開始往后退,表情也變得不再輕松。
“還有誰想試試?”她眨眨眼,看著他們表情倒是顯得很無辜。
那些年輕人轉身就跑。
確定不會再有人打擾后,光之戰士再度望向方才被單方面欺凌的少年。
此時此刻,他的表情看起來倒是比那些跑走的年輕人要更微妙一些。
“你倒是不算特別害怕。”光之戰士歪歪頭。
“我為什么要害怕?”他這么回答了,“難道就因為你看起來不像是普通人?”
光之戰士倒是從他的語氣里聽出來了些別的意思。
“聽起來你還見識過不普通的人?”
少年停頓了片刻。
他沒說話。
“謝謝你。”良久,他只是說了這么一句,捂著那被燙出的傷想要起身。
光之戰士伸出手,輕松拽住了他的褲腿。
只一瞬便發現自己根本走不動,還被強行拉拽重新蹲回去的吉野順平:“”
“別急。”光之戰士用手中的牧杖輕輕對準了他頭上那些新生而可怖的傷口。
牧杖上的百合伴隨著白色的光芒柔和盛開,等到他再睜開眼,疼痛已經消失了。
下意識用手指摩挲那塊傷處,就連皮膚也變得平整。
——簡單的【治療】魔法。
只要不是過重的傷勢,這種表皮傷,光之戰士不用組成小隊也能對其他人使用。
“這下,委托才算真正完成。”她說。
第八十七話
這是吉野順平漫長的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 也是最為幸運的一天。
——不知道什么時候,等到自己反應過來便已經被學校里那些游手好閑的家伙們欺凌了。
是性格的問題?還是愛好與他們不同?還是什么時候說錯了什么話惹了他們不高興?
他不知道原因究竟為何,但也不覺得自己應該做出這樣的反思。
他什么也沒錯。
但他卻總是受這幫人欺負。
日復一日, 變本加厲。
最開始的時候, 他向老師求助過, 但收效甚微。
而意圖向其他的學生求助更是毫無可能, 在不經意對視的時候, 他能看見他們下意識躲開的眼神。不想引火上身, 大家都只是看著眼前發生的事情而挪開眼神,快步走開,將冷漠態度作為防御自身的鎧甲。
然后——事情便到了這一步。
滾燙的煙頭熔毀了他的額頭。
皮膚被灼燒的痛楚令他叫出聲,那一刻耳邊竟是那些人渣們大笑的聲音。
就是在這樣的狀況下, 他看到了那個突然出現的小小孩童。
不,也許對方不是什么孩童。
她用超乎常理的力量將傷害他的人擊飛了出去,驅趕走了其他人。
而現在,她又用現實中幾乎不存在的招式治療了他那原本不可能會痊愈的傷口。
然后,她說,“委托完成”。
吉野順平突然覺得,自己大概在內心有期待過這樣的時刻。
他喜歡看電影。
電影里那些光怪陸離的奇異幻想總讓他為之著迷。
無論是自己最喜歡的恐怖片也好, 還是那些套路的英雄電影、又或者奇思異想的科幻故事,那些作品總會有一些在平凡中出現并打破現有規則與認知的“特殊存在”, 從而帶領電影主角與觀眾們進入一個新的世界。
雖然被人說這些故事不過是人為的構想,現實中并不存在但他知道這并不完全正確。
他看到過不像是人的東西。那些小怪物像是寄生于人一樣的某種東西。
意識到不是所有人看得到這樣的事物時,他曾在內心有過小小的雀躍。
而現在看著眼前這個人, 他只是隱約意識到, 自己也許正處在那扇半虛掩著的門邊。
新的愿望油然而生。
——他想自己應該快要接近新的世界了。
如果此刻能跳出這里去另外一個“池塘”的話會不會正如母親所說,事情會大不一樣呢?
“這是什么?”他撫摸著額上傷口已然消失的地方, 再度將目光投向她。
“魔法。”小小的神秘人收回了手中那把牧杖,一本正經地回答了他。
她像是透過自己看著什么,目光似乎有一瞬間停滯了。
幾秒后,吉野順平再度聽見對方的聲音。
像是在回應他內心的想法,她如此說道。
“你看得到咒靈啊。那么也可能有咒力咯?”
“這個地方不太適合你。畢竟不能保證下次不會遇到同樣的問題。”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不考慮換個地方嗎?”她說,“不想再遭遇到這種情況,這也許是最優解。”
“另外一個地方?”
*
*
——光之戰士原本的計劃是先一步將意外發現的吉野順平給送到高專。
她聽到了這個少年在那一瞬間產生的新愿望,并再一次打算實現這個委托。
如果吉野順平確實擁有成為咒術師的力量,對于高專來說,也算是增加一份力量。
至于委托者本人究竟會做出怎樣的抉擇,她都不會干涉。
然而,在看著狀態欄中藍寶石獸的血量突然減少了三分之二時,光之戰士便當機立斷臨時改道,帶著少年抄近路找到了寶石獸所在的地方。
虎杖悠仁等人所在的【少年院】。
召喚獸時刻不離虎杖悠仁和他的同期,也因此,光之戰士能夠輕易定位并找到他們。
看著眼前被半成【領域】所遮掩住的建筑,光之戰士將同樣看見如此異象的少年放在了距離建筑不遠且毫不起眼的角落里。
“等我幾分鐘。”這么說著,她使用牧杖為少年增加了一層【神祝禱】,以此規避可能會出現的攻擊,“暫時呆在這里不要出來。”
完成這一切后,光之戰士再度消失了身影,與守在門口的輔助監督擦身而過,徑直進入了那棟建筑物。
——【領域】內部因即將瓦解而震動。
光之戰士往前飛奔過去,在道路的盡頭看到了光芒。
建筑的另外一邊,“虎杖悠仁”站在那里。
少年的背影埋沒在黑暗里,借助著建筑外的光線,光之戰士能看到他裸露的肌膚上詭異的黑色紋路。
與此同時,她聽見了藍寶石獸警示一般尖銳地叫聲。
緊接著伏黑惠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虎杖呢。怎么是你。”
少年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在極力隱藏著憤怒。
兩面宿儺笑了。
“我也不知道。不過,這算是這小鬼的疏忽吧?”
“不過看你小子的術式【十種影法術】?”
在隱匿的狀態下,光之戰士早已站在了說話人的背后。
——這一點,開始狂笑的宿儺并沒有察覺到。
“來打一架如何?伏黑惠——”
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光之戰士不再猶豫。
她一瞬間切換了職業,蹦起來沖著對方的屁股就是一記踢擊!
【六合星導腳】
光之戰士作為【武僧】職業對單體攻擊的踢擊。
傳承至位于基拉巴尼亞星導寺某位傳奇武僧的技能,僅一擊便能讓敵人失去反應能力。
對于站在室外亮面的伏黑惠而言,他只能看到上一秒宿儺還在狂笑著發表什么宣言,下一秒話還沒說完整個人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向一個方向沖刺,用身體徑直破壞了另一邊的建筑墻體。
——不是他本人的攻擊。
而是宿儺被其他人給襲擊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他嘴巴一下沒能合上,表情呆滯地轉頭看著兩面宿儺被砸過去的方向。
緊接著,他又面上緊張起來:“虎杖?!你沒事吧?”
就算出現的人是兩面宿儺,但身體還是同期的,受傷那也算是虎杖的啊
“我控制了力道。”
軟而平淡的聲音響起,“不會出大問題。”
建筑陰影里,光之戰士小小的身影蹦了出來。
此時此刻她仍然沒有解除武僧的戰斗姿態,在原地輕輕跳躍著,時刻準備著下一擊。
“比起這個,是你救的小藍?”
“?”意識到她所說的是自己召喚出的玉犬叼著的藍色大老鼠時,“如果是說一直在虎杖身上的這只動物的話。是的。”
“但”他遲疑了片刻,很快又鎮定下來,“其實是它救了我。”
如果不是召喚獸在他身前釋放風暴將宿儺幾度吹飛拉開距離,恐怕現在自己應該會身受重傷吧。他想。
“你是之前的那個”
光之戰士沒有當即回答他的疑問,她轉頭往前邁步,示意少年往后退。
這么做之后,她又再度看向煙霧散去后再度站起的人影。
“哈果然是你過來了。”看起來,兩面宿儺倒是并不意外她的到來,“怎么,是五條悟讓你過來的?”
“不。和他沒什么關系。”光之戰士平靜地回答道,“只是我發現小藍被人打了。虎杖悠仁去哪里了?”
“那個小鬼,現在可能還在睡大覺吧。”宿儺露出扭曲而又帶著些興奮的笑容,“不過,既然你來了,就先從你開始吧。”
“讓我看看你還有什么有趣的招式。——若是太弱,可就沒意思了。”
光之戰士沒有當即對他挑釁的話語做出反應。
幾秒之后,她再度抬眼看向他。
“你剛才說了什么?”
——一副完全沒有將話語聽進去的表情。
宿儺:“”
他并不知道的是,在那一瞬間,光之戰士已經將現狀通過小隊頻道告知了五條悟與夏油杰。
于是,在與他們溝通過后,再度回神的她直接問出這句話時,收獲的就是對方暴風驟雨般的攻擊。
對于這樣的狀況,光之戰士只是感到疑惑。
兩面宿儺的攻擊詭譎而又狠厲,而光之戰士往往卻能通過技巧化解。
不僅如此,在單純的力量較量下,她明顯感覺到了對方力量的弱小。
——和之前在【死滅洄游】中交手過的那一個宿儺有著力量上質的區別。
在產生這樣疑問的第一秒,光之戰士改變了策略,反手抓住了對方襲來的拳頭,將其輕松控制住讓其一時動彈不得。
“我有一個問題。”
迎上對方猛然睜大的眼睛,她真誠詢問。
“你為什么變得這么弱了?”
兩面宿儺:“”
一旁觀戰的伏黑惠:“”
一片寂靜中,她聽見兩面宿儺的笑聲。
這一次,笑聲里帶上了怒意。
“不過是我力量的其中之一而已。你倒是挺狂妄的啊。”他說,“難不成是以前和我交手過的咒術師?”
“這倒不是。”光之戰士察覺到了這句話中的另外一層意思,“也就是說,你現在不完全?”
結合之前得到的情報,她想,恐怕兩面宿儺的手指數量眾多
如果現在就殺死虎杖悠仁體內的宿儺,似乎不可行。
宿儺的學習能力很強,若是現在就暴露【釤鐮師】的力量,只要其他的“手指”還在,宿儺應該就還有可能會擁有這份記憶情報。
而且,現在虎杖悠仁的靈魂也在這具身體里。
暫時先放過他。
但必要的威懾也是需要的。
這么想著,她試圖揮出另一拳來。
然而在她出手的那一刻,對方反應極快地埋進這句身體的胸口處抓住了心臟。
“你可以繼續。”她聽見宿儺帶著惡意的聲音,“不過在那之前,我可不會為這個小鬼進行治療。”
“——若是我死了,這個小鬼也得死。”
力量的懸殊,宿儺不會不了解。
他自認擁有超出大多數咒術師立于頂峰的力量,可以隨意左右眾生生死。
而現在,對方的力量在他之上。
不能用武力輕松壓制的情況下,那用威脅就好。
眼前這個家伙和伏黑惠一樣。他們對于“虎杖悠仁”的存活是在意的。
那么,只要這么做,有一瞬間的思考都會為他制造出反擊的機會。
光之戰士的表情變了。
她捏緊的拳頭在他眼前松開。
就在他露出笑容認為得逞的那一刻,卻看見眼前人變化了穿著。
她的手上出現了一把細長的槍刃,毫不猶豫先一步砍斷了他抓住心臟的手臂。
“所以呢?”她說。
第八十八話
那把鋒利的槍刃隨著光之戰士的動作下落, 在地面甩下一片鮮紅刺目的血。
手臂連同肌腱被一同砍斷,宿儺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只上一秒還緊握著心臟的手臂掉落在地面,手指無力蜷縮。
在沒有反轉術式修復傷口的情況下, 名為“虎杖悠仁”的少年身體里那顆心臟, 仍在安然跳動。
就在詛咒之王吃驚于對方無來由的果決時, 黑洞洞的槍口帶著鋒利劍刃再度迎面而來。
他第一時間躲過斬擊, 卻在第二秒聽見槍膛作響, 肩頸處被子彈所徹底穿透。
緊接著, 第二發、第三發、第四發、第五發、第六發!
沒有絲毫猶豫,光之戰士幾次打出轉輪中所有由魔力組成的“子彈”,破壞了對方各個能夠活動的關節節點,令其幾乎在一瞬間喪失了機動性。
緊接著, 她手中那把槍刃轉輪中暗淡的空格重新亮起。
——以太裝填完畢。
【絕槍戰士】
這個職業所有的技能,是光之戰士在森之都格里達尼亞偶然碰見的一名曾作為女王親衛的亡國士兵所教授的。作為慘遭加雷馬帝國侵略失去了故國的士兵,男人幾乎大半生都在失意和懊悔中度過。
——手握護衛女王與國家之刃,卻未能保護住信仰與故土,哪怕是摯愛親朋,也沒能拯救。
但他并沒有就此放棄,一蹶不振。
無家可歸被迫流浪的士兵, 再度為它賦予了新的意義。
事到如今,傳承到光之戰士手中的這把槍刃, 其所承載的也不僅僅是某個國家、某個具體的忠誠對象。
——即使遭受一切苦難,感受到絕望、喪失活悲傷,也不曾屈服。
對守護的對象而言, 自身便是最為強硬堅韌的盾牌;對敵人而言, 自身便是最為勇猛銳利的兇刃。失敗也好成功也罷,哪怕付出鮮血的代價, 也要挺身而出保衛自己珍視的一切,不惜一切代價。
光之戰士站在倒在地面除了頭部還能有所轉動的宿儺面前,低頭看著他用少年的面容做出愕然表情。
她將槍口抵在了他心臟處。
“認為我會就此停手嗎?”她說,“如果不說那樣的話,也許我會考慮放過你。”
“威脅對我沒什么用。虎杖悠仁也不是不可以死在這里。”
這句話語氣不輕不重,但卻同時震驚了兩個人。
除開宿儺之外,她身后伏黑惠似乎也焦急起來。
光之戰士余光瞥見這個少年伸手打算使用自身召喚的式神來介入戰況。
在他做出行動的一瞬間,藍寶石獸變化為鳥型蠻神輕輕揮動翅膀,將他與玉犬徹底吹飛至危險區域以外。
與攻擊宿儺的那陣暴風不一樣,少年沒有受到一點皮外傷。
將少年送出去之后,光之戰士再度轉頭看向眼前的“敵人”。
兩面宿儺盯著她,試圖弄清楚她所說的話語孰真孰假,而光之戰士只是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地給槍上了膛。
“你現在沒法贏過我。”她說,“就算是全盛期的你也沒有贏過。”
“選吧。是讓虎杖悠仁重獲主導權,還是我現在殺了你強制讓虎杖悠仁的意識回歸?”
光之戰士一字一句,表情也從未有半分變化,好似一開始就決定要這么做。
就是在這一瞬間,她的視角再度有了變化。
超越之力在這個時候,幫助她看到了這句身體外來的那個靈魂所持有的記憶。
所處之地可謂地獄。
火焰熊熊燃燒綿延數千百里,幾乎照亮了整片夜空。
坍塌的木質房屋最初可見,土地被血染紅。
從所見的那些事物來看,大概并不是光之戰士所在的時代。
——更像是過去,更久遠些的時間。
“自己”低下頭,身下是又尸體堆砌而成的“座位”。
身上穿著的并非現代服飾,到更像是一件女式的多瑪風格民族衣物。
“自己”手中握著的,是一只已經看不出形狀來的殘缺人臂。
再一抬頭,那無數尸體中站著一個被恐懼控制了身體而無法做出行動的幸存者。
【哦——】光之戰士聽見“自己”的聲音冷漠中夾帶著的某種惡意。【想要逃跑嗎。】
【好啊,跑吧。】
“自己”就像是看著某種垂死掙扎的小動物那般。
【不過,得聽從我的命令再跑。不然格殺勿論】
這么說著,光之戰士注意到周圍已經有不少大型的咒靈開始出現。
【三二】
詛咒之王的聲音宛如懸在頭頂的側刀。
咒靈幾乎快要蜂擁至那幸存者的身前,而“自己”卻還在等待著。
下一秒,幸存的男人克制了恐懼所帶來的僵硬轉頭便跑。
然后在他挪動腳步的一瞬間,半個腦袋掉落在地。
光之戰士看著“自己”一只手輕輕揮動了一下。
【我說過了吧。違抗者格殺勿論。】“自己”輕描淡寫地自言自語。【看來你的耳朵也不太好使啊。】
她看著“自己”的視線從那駭人的尸山血海間轉移,抬頭望向夜空中從云層徹底顯露的弦月。
視線回歸。
光之戰士再度看見面前宿儺那張臉。
原本應屬于少年純粹而善意的面容此刻顯得可怖而扭曲。
“沒記錯的話,虎杖悠仁現在只吃掉了兩根手指。”她說,“殺掉你,之后我會找到剩下那些手指并全部銷毀,問題就解決了。一個人的生命換未來一群人的,很劃算。不是嗎?”
她聽見宿儺壓抑著狂氣的笑聲。
“好啊。”他說,“那你殺吧。反正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果然沒有想象中那么好騙。
他對于虎杖悠仁死亡這點并沒有格外懼怕。
恐怕現在,兩面宿儺也在賭她在虛張聲勢。
光之戰士不再猶豫,用手中的槍刃擊穿了少年的胸膛。
在那一瞬間,少年臉上黑色的紋路逐漸淡去。
那雙眼睛的眼神也逐漸被茫然代替。
恢復意識的少年睜開眼看向了她。
上一秒剛結束完與宿儺對話的虎杖悠仁,這一秒看見的便是光之戰士的臉。
大概是失血過多已經大腦開始條件反射產生保護機制——似乎并未感受到過多的疼痛。
但身體感受到無邊的寒冷,連思維與意識都像是沉重到要被再度剝奪
像是困意襲來,即將睡去那般。
而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看著眼前人沖他伸出了另一只沒有握住武器的小小的手。
她說:“——你愿意成為我的伙伴嗎?快回答我!”
這句問話很奇怪。
但她的聲音聽起來又很焦急。
還是回應一下比較好吧?
這么下意識想著,少年好心伸出了手。
——【小隊隊員增加】
就在這一瞬間,光之戰士再度變幻了職業。
“干得好,虎杖悠仁,謝謝你的信任。”她說完,右手所握著的羽毛筆在厚重書本上劃了幾劃。
眼前開始出現宛若星辰碎片一般的光景。
虎杖悠仁眨眨眼,看見那閃閃熒光中小小的精靈撲扇著幻彩蝶翼向他飛來。
精靈伸出手,散發微光像植物藤條一般的能量宛如將生者與人間緊密聯系在一起的線,徑直輸送到了他的胸口。
在那一瞬間,溫和的暖意包裹住他,令身體不再快速失溫,意識也不再逐步邁向黑暗。
【以太契約】
光之戰士作為【學者】職業時召喚出的小仙女,讓其本身積攢的能量直接輸送到被治療者的身體里,以此穩定對方的生命體征。
看著視野中屬于虎杖悠仁的血條不再往下減少,暫且維持在了一定水平內,光之戰士這才松了一口氣。
她放下書本來,看著對方的血線開始以極度緩慢的速度回升。
虎杖入隊的一瞬間,血線基本已經全面崩潰,搶在還剩下一絲血皮前,光之戰士便使用【深謀遠慮之策】為對方救急。當血線低于一半時,這個技能便會自動觸發,將其恢復至一半以上。
在此基礎上解決危險后,再讓小仙女幫忙緩慢提升對方的血線直至回滿。
看著少年已經開始逐漸愈合的胸口,光之戰士伸手拍拍對方的肩膀。看著少年逐漸再度變得有神的眼睛說道。
“沒事了。”
她看著少年從地面彈坐起來,不可置信地伸手上下摸索自己的傷處。
“誒、誒?完全沒有一點傷口,我看上去簡直就是全新的啊?!”
“‘全新的’那是什么說法啊,虎杖。”
光之戰士轉頭看向急匆匆又趕過來的黑發少年。
此時此刻,在注意到同期并沒有大礙之后,伏黑惠那副驚慌的表情這才消失。
盡管有著復數疑惑和震驚的問題,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光之戰士,而后再度詢問虎杖。
“你感覺怎么樣?”
“好的不能再好了!”虎杖悠仁沖他豎起大拇指。
伏黑惠:“”
“所以你不是說能控制住的嗎?”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
“這一次解決了問題。”他微微皺起眉來,“下一次要怎么辦,宿儺要是再出現的話——”
“這個問題,暫時不用擔心。”光之戰士平靜地接過了他的話。
她盯著視線中的面板目不轉睛。
再確認狀況后,她再度開口,“至少現在這一段時間里,他沒辦法攻擊你們。”
——在她的小隊狀態欄里,除了虎杖悠仁外,還有著另外一個成員。
與虎杖同體的詛咒之王。
但唯一的區別是,兩面宿儺的狀態欄和她的小仙女一起,安靜地待在副屬性狀態欄里。
第八十九話
“什么意思?”
“為什么啊?”
那邊伏黑惠和虎杖悠仁同時開口詢問道。
在意識到聲音重合時, 兩人又對視了一眼。
光之戰士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講起。
直接告訴這兩名少年緣由不是不可以。但現在他們之中還有一個兩面宿儺,這就比較麻煩了。
將虎杖悠仁拉入小隊,這個決定是把雙刃劍。
——小隊內的成員是無法互相攻擊的。
一方面處于保護虎杖悠仁不被當做威脅的人質, 宿儺無法傷害他自身;但另一方面, 同一小隊中的成員也無法對宿儺造成任何傷害。
出于對兩面宿儺的了解, 光之戰士并不想給與他過多的情報, 以免這家伙利用手中的情報鉆空子。
就在她思考要如何表明情況時, 聽見身后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大概是希卡莉用了某種術式吧?”
五條悟出現在他們面前。
他倒是一點也不意外虎杖悠仁的狀況, 而是在簡單打量現場一番后,蹲下來看向光之戰士。
他沖她笑道,“某種限制了宿儺行動的術式。說是束縛什么的,也可以?”
這家伙一本正經地在說瞎話。
光之戰士很清楚。
但恰恰是這種時候, 這樣的謊言反倒如及時雨一般讓她松了口氣。
“沒錯。”她就著五條悟的解釋這么繼續真假參半地說道,“總之,宿儺現在無法傷害虎杖悠仁自身。他做不到。”
別說做不到了。她想。
兩面宿儺現在和小仙女差不多,都屬于召喚獸,性質都變了。
只是區別在于,小仙女可以自主召喚,主動權在她手上;而宿儺并不是能隨時隨地召喚出來的。
至少現在不行。
——虎杖悠仁狀態欄中的等級比宿儺要低。
但什么時候這樣的狀況逆轉, 他們才可以考慮把詛咒之王當小仙女使喚。
“總而言之,現在看來沒有人員傷亡就好啦。”那邊五條悟說著, 將好心情都寫在臉上,“多虧了希卡莉,不然老橘子們就要得逞了。不過現在看來, 確實還得加緊訓練啊, 你們倆。爭取能打過特級嘛——”
“五條先生,你說的好像很輕松”伏黑惠表現得很頭痛, “剛才少年院的那個新特級就已經夠麻煩了剛才的宿儺也是現在我們沒有辦法做到——”
光之戰士聽著他們的談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最大的問題是,他們現在缺的是時間。
從五條悟的表述、夏油杰的表現來看,咒術高層幾乎是步步緊逼,不給這些少年們發展的機會。
“不,可以做到。對自己有點信心。”
被她這么突然接話,黑發的少年看過來,嘴巴無措微張著。
“短時間內縮小與五條悟、夏油杰實力水平的差距,可以做到。”她說,“這件事,我會想辦法。”
“哈?”
比起兩名少年一前一后愕然的反應,五條悟倒是習以為常。
他反倒顯得更開心了。
“既然希卡莉都這么說了,那就都交給你啦~”
“我也期待著這樣的狀況能出現呢。能做到的話,揠苗助長一下也挺好的嘛。”
“說起來——還有另外一件事。”青年樂呵呵地從身后揪出來一個黑頭發的少年來,“悠仁,惠,你們可能要多一個同學了耶~”
被他輕松拎起來的少年表情帶著些驚慌,雙腳離地垂著頭,一動不動。
是吉野順平。
“剛好在外面看到了,就順便問了問,沒想到是希卡莉你帶過來的呢。”他將少年輕輕放在地面,“有咒力,說不定還能有術式。難不成你在幫我找學生啊,真感動~”
“我說是巧合你信嗎?”
“信啊。你說什么我都信。”
青年說的平平淡淡,接話接得非常快。
在光之戰士再度沉默時,他又站了起來,歡脫地伸手拍拍那三個年輕人:“好了,任務完成~回高專吧?回校去找杰,他有話和你們說。”
“哦對了,悠仁你跟我走。”
“誒?”
“這段時間你就先別回校了,避避風頭~”
這么說著青年不由分說伸手揪起了少年紅色的帽子,另一只手則抓住了光之戰士。
猝不及防又被拎起來的光之戰士:“”
“別板著臉,希卡莉。笑一個嘛。”青年笑著說道,“帶你去見老熟人。”
在他說完這句話后,眼前的景象在一瞬間變化了。
光之戰士定睛一看,周圍的環境已經全然陌生。
五條悟直接移動到了某棟房屋門前,在把虎杖悠仁放下后按響了門鈴。
幾分鐘后,光之戰士看著詫異打量自己的星川光半天沒能說話。
此時此刻,他們正坐在沙發上無聲對望。
五條悟帶著虎杖悠仁去了房子的地下室,留下她和女警兩人單獨談話。
“雖然確實沒法想象,你現在是這幅樣子。”女人咬著唇,咬字不清,“但是好久不見。”
光之戰士雙眼無神:“你忍不住就別忍了。想笑就笑吧。”
這句話就像是閥門開關一樣,直接令對面的女警笑出聲來。
“抱、抱歉。畢竟,現在你這樣子太可愛了,簡直就像小孩子一樣”
等到她笑夠了,光之戰士這才將話題打開。
“這里是你家?”
“不,嚴格來說,應該是某個保護和收容證人的臨時據點。”女警說道。
“公家財產。一般來說,不會有人想到咒術界的人會在這里接受保護。更何況——這里具有法律效力,就算是咒術師也不能硬闖。”
“夏油君已經提前和我說過了。要將虎杖悠仁暫時放在這里。”
“你的目標,現在實現了嗎?”
“還沒有。”女人利索地回應道,“還需要時間,但是只會比之前更好。在多些時日,咒靈的存在也該被公開了。”
“目前工作還算順利,我們的人也在努力推動它,夏油君他們也在咒術界的高層幫忙。至少現在同意我們主張的人也多起來了。”
“對于年輕且普通人出身的咒術師來說,創造新機會顯然比留在舊環境要更吸引他們。”
“不過,有一件事還是比較麻煩。”提及這一點時,女警微微垂下眼,“我們始終找不到【羂索】。”
“自從夏油君接手盤星教,把它交給我們監督管理之后,【羂索】的行蹤便消失了。”
“我想他是不想被發現,所以一直在暗處觀察。”
聽著對方的敘述,光之戰士也在同步思考。
“找不到他也不要緊。”她說,“只要夏油杰不被暗算,本人不會死亡就好。”
“所以,是夏油君的身體被利用,最終才會導致危機是么?”女警點點頭,“問題的優先級我知道了。至少現在,我對夏油君的精神狀況以及心理承受能力是有信心的。畢竟那么多年也經歷了不少。”
光之戰士無聲打量著對方。
良久,她又問了其他的問題。
“你的身體狀況如何?”
星川光愣了一下。
“身體狀況挺好的。”她說,“這些年一直都沒有虛弱下去的狀況,雖然身體素質比起之前是會差一些,但比較穩定。”
“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
女警的目光微微往上瞟,無意識望向天花板,似乎在回憶著某件事。
“有一些比較奇怪的地方。比如說偶爾也能看到其他人的記憶。但我不確定那究竟是我的臆想,還是真實發生的。而且,和人眼神接觸時出現的會比較多。”
“有的時候,會突然感覺到身體比之前要靈活些,力氣也變得更大了。偶爾會看見人身上有一團顏色不一的東西,還會聽見它們的聲音你還好嗎?”
感受到女警在自己眼前輕輕揮手,光之戰士從訝異中回過神來。
她說的那些狀況,光之戰士再清楚不過。
等思考過后,她內心有了一個尚且不確定的答案。
“我沒事。倒是你”她說,“也有可能因為我們都是同一個靈魂。”
“我所擁有的力量,出現在你身上好像也沒有什么問題。具備這樣的潛能也是正常的。——是最近才出現的嗎?”
女警點點頭:“準確來說,應該是你離開的一年之后,這些狀況就陸陸續續發生了。”
遲疑片刻,星川光看著光之戰士微微簇起的眉毛再度發問:“事情比較嚴重嗎?還是說我該注意什么?”
“說實話,我也不太清楚。”光之戰士實話實說。
如果能讓星川光加入小隊,也許就能看得更清楚。
但很久之前她就在醫院嘗試過,這不可能做到。
先是五條悟,然后是星川光。
——難道說,這個世界會出現兩個“光之戰士”嗎?
這樣的想法宛如劃過黑夜的流星,令光之戰士一瞬間內心雀躍。
不,這樣反而是更好的狀況。
“這是我們本身就擁有的力量。”光之戰士說,“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我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不久的將來,你也會完全掌握這份力量也說不定。”
星川光抬起頭,與她交匯了眼神。
聽明白她話語中含義的女警,與她同樣顏色的眸子里出現了明亮的光來。
第九十話
對于女警擁有了潛能這一事實, 光之戰士能想到的可能只有一種。
大概是因為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又與她相見過。
在無數個時空中,有著不同的“自己”作為原住民生活著。
但在那些世界中, 她們任何一個都沒有于已經成為了“光之戰士”的自己進行過接觸, 自然相安無事。
而星川光不一樣。
她們之間已經建立了聯系。
比如說——每每自己擅自使用【復活】, 便會讓星川更加虛弱。
但如果星川自己掌握了這樣的力量, 也許會有所改變, 成長若是迅速, 自我治愈不是不可能。
現在看來,眼前人也并不排斥自己的想法。
而且,如果星川能夠成為與自己相似的存在那么這個世界也許她就可以不再插手。
接下來,自己也能很快離開這個世界。
意識到現狀如此的光之戰士似乎已經能瞥見那不久就能回到艾歐澤亞的將來。
在這個世界呆的太久, 時間一長,很難避免自己產生些額外的感情來。
以現在五條對自己的態度來看,這個世界更不能久留。
光之戰士并不是什么遲鈍的傻瓜。
但在隱約察覺到五條悟的狀態時,她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她不是這個世界所在的原住民。
她的責任與義務也不僅僅是這個世界。
她不是某個人的支柱或道標,永遠留在他的世界。
她不是可以接受個體感情并給與回饋的那個人。
她不可以是。
從契約生效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注定。
此刻顯然能有更高效的方法,她當然會毫不猶豫選定。
——現在看來,讓星川慢慢熟悉這份力量, 給與時間去成長便是兩全其美的方法。
她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去接受其他世界的召喚, 繼續自己的職責。
而五條悟這邊也能夠得到助力。
在光之戰士看來,這樣的想法顯然是水到渠成的。
確定了方案之后,她便如此去做了。
“我會教你怎么去發展這樣的力量。星川。”她說, “這個世界有你和五條悟, 未來可能的末世便可以被杜絕。”
“就算后續再次遇到【羂索】,你也不會處于被動防守的那一方。”
“至于究竟能成長到什么地步, 就看你自身的狀況了。但有一點你要記住。”
光之戰士壓低了聲音。
“在這份力量成長完全之前,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
*
*
月亮高掛在沒有星星的夜晚。
樹林里燃燒起的篝火照亮了光之戰士的臉龐。在她旁邊的白發青年支著小馬扎,長腿屈起,哼著不知名小調把手中串好的棉花糖往火焰邊靠過去。
短短數分鐘的時間,甜膩的焦糖味便洋溢在他們周圍。
此時此刻,他們已經從那棟警方的秘密建筑中轉移到了另外的地方。
四周都是茂密的樹叢,似乎是從一個郊區到達了另外一個郊區。
在安置好虎杖悠仁后,五條悟再度接到通知處理特級咒靈引發的事件而離開。
而光之戰士也在簡單向星川就她所具有的潛能進行了講解,順便測試了一下對方現在的力量強度。在結束與女警的談話后,光之戰士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腦袋離開了房子,而后找到了五條悟所在的地方。
——然后她就看著白發青年坐在小馬扎上烤棉花糖,背后是被殺死而即將消失的大型咒靈。
“任務就是這么個任務嘛~”對此五條悟的回答也相當隨意,“還沒解決完,等待中途順便解決一下晚飯~”
“”誰晚飯吃烤棉花糖啊。
“不回去好好吃個飯?”
“啊~不行呢,現在處于待機狀態中~”青年揮揮手。
“要是吃飯中途又被打斷,那也太麻煩了——”
光之戰士沒出聲,她從背包里拿出自己的小凳子坐下來,沉默地看著對方將軟綿綿的糖果一口一口咬掉。
過了一會兒,她從背包里拿出了好些食材來,手上也沒閑著,開始就地利用那堆篝火與自帶的烹飪工具。
隨手烤了些黃油土豆,等到誘人的焦香從撒了海苔碎的金黃土豆表面慢慢溢出,光之戰士轉手向試圖一點一點湊過來的某人遞過去。
——沒記錯的話,他好像是喜歡這種食物的吧?她想。
果不其然,接著火光,她看著青年的表情瞬間又開朗起來。
“話說回來,希卡莉又為什么來這里找我啊?”他將食物咽下之后,再度詢問道,“啊。難不成是過來單純找我聊天?”
“如果是這樣我很歡迎哦~”
青年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說話間一副玩笑態度,語氣也飄忽不定。
像是并沒有多在意自己所說的話,他只是單純不讓氣氛過于沉重或冷淡。
“不完全是。”
話到嘴邊,光之戰士也不知道該如何正確表述,“還有什么想吃的東西嗎?”
青年毫不客氣:“請再來五份黃油土豆~”
“如果還能有蛋糕或者大福之類的就更好啦~”
光之戰士:“”
聽著都感覺到膩了。
盡管在內心無情吐槽,她還是在思索一番之后做出了行動,按照對方的要求做出了那些料理。
下一秒,她面前那副小小的料理臺上閃爍出了耀眼的七彩光輝。
——什么運氣啊,最高品質又出現了。
光之戰士的眼睛跟著亮了一瞬。
緊接著,她將成品蛋糕端起來,又從背包里扒拉出幾個不同顏色的小小包裹。
光之戰士舉起手來,捏碎了那些魔法包裹。
自她手心炫目的光芒一躍而上,在他們頭頂炸開。
明明是暗沉的黑夜,但那一刻炸開的光芒卻宛若日光。
耀眼日光逐漸消散,緊接著升起的是星辰碎片。
在那一片燦爛的光景里,不屬于冬季的緋櫻伴著光點簌簌落下。
魔法棱晶【日光】
魔法棱晶【星辰】
魔法棱晶【繁花似錦】
“如你所愿。”她說,“順便,祝你生日快樂。”
五條悟:“”
青年一時間像是呆住了一樣,沒有說話。
一部分小小的花瓣落在了他的發間與肩膀上,而就算如此,他也沒有在第一時間伸手將它們徹底抖落。他只是坐在那,抬著頭,嘴唇微張,深色眼罩之下的那雙眼睛像是一動不動緊盯著往頭頂下落的那些由魔法制作而成的煙火。
片刻之后,他伸手接住了最后一點煙火。
星辰在青年寬厚的手心散發出最后的余光,隨后慢慢消散在空氣中。
“這個真算是驚喜了。”
良久,光之戰士聽到他輕聲開了口。
沒有方才那副玩世不恭且兒戲的態度,青年低沉的聲音里帶著些欣喜。
“沒想到之前隨口說的話,你居然還記得呢,希卡莉。”
他伸出手,笑嘻嘻地蓋上光之戰士的小腦袋,輕輕拍了拍。
“謝謝啦~不過你到底什么時候才會變回去啊?”他說,“雖然現在豆丁的樣子很有趣,但各種程度上也很麻煩啊”
光之戰士:“我不覺得哪里會很麻煩。”
變成拉拉菲爾之后,速度和靈活性不知道提高了多少倍。她想。
雖然外表是小孩了一點,但現在已經暫時適應,反而越來越覺得這個樣子更方便行動了。
這么想著,她看著青年快樂地叉起一塊蛋糕。
看著他吃著那些甜食,光之戰士都能隱約看到對方周圍似乎像盛開了些本不存在的小花。
“很開心?”
“很開心哦~”青年毫不猶豫地這么說了。
“是嗎。”
這么容易開心的嗎。
光之戰士百思不得其解。
事到如今,她是真摸不透眼前這個家伙的情緒和脾氣了。
現在看來他的情緒表現得很真誠。像是一張白紙,染上任何顏色都能被很清晰的看見。
但之前卻有好些時候又讓人捉摸不清。
特別是當她感覺到不適或者下意識防備的時候。
——說實話,要是五條悟的情緒一直像現在這樣反倒好辦很多。
“畢竟這個生日有希卡莉你在。”
她聽見五條悟接下來的話語,“這說明你在乎我嘛。”
青年尾音上揚,打出一記直球來,語氣聽著驕傲又得意。
光之戰士看著他,像是錯覺一樣差點在他身上產生幻視。
此刻眼前的某個家伙心情明朗,像只因感受到安全和舒適的大貓。
——若是他身后能出現尾巴,恐怕此刻已經開始悠閑地左右搖擺了。
光之戰士:“”
“我發現了。”沉默片刻,她說,“你最不缺的就是自信。五條悟。”
篝火燃燒樹枝的瑣碎聲音噼啪響起,又是一陣短暫的安靜。
光之戰士突然便換了話題。
“什么在驅使你這么做?”
五條悟一時間似乎沒能明白她問的這個問題。
“當然是想做就做啦~主要的還是把老橘子們先想辦法趕下去,讓杰和學生們上去啦——反正得是我看得順眼的。”
“我問的是動機。促使你選擇這個目標的動機。”光之戰士思慮一番,“比如說,是因為自己,還是他人。”
如此把問題挑明之后,青年一時也沒能快速回答上來。
幾秒鐘后,他轉頭笑著看向光之戰士:“只有我一個人在回答你的問題,是不是太不公平啦~?”
“這樣吧,你也得回答我的問題如何?”
不容她思考和拒絕,在說完這句話之后,緊接著他便再度開口道。
“大概是自己吧?”
這個答案令光之戰士重新將飄忽不定的目光鎖定在了他身上。
“這不是很明顯嘛。”他攤了攤手,“當然是不想太孤獨啦,一個人也沒什么意思吧?總得找點什么事做?”
光之戰士:“”
想到他會回答,但沒想到他會這么直白。
“好~那么這個時候該回答我的問題啦。”青年拍拍手,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自顧自地說道,“為什么說是‘沒有結果’的呢?”
“?”
“希卡莉你看起來像是在逃避我誒。而且,十年左右的時間,是希望我能忘掉,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