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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一話

    光之戰士對此再度報以沉默。

    她知道青年在注視自己。

    但她沒有轉頭理所應當地回應這樣的目光。

    光之戰士盯著那團燃燒不止, 甚至看起來還更加熱烈的火焰思索好一陣。

    幾分鐘后,她嘆了口氣。

    “是。”她說,“你的猜測沒錯。”

    誠實地肯定對方的話語后, 她也沒有轉頭。

    “至于‘沒有結果’, 我說的是事實。”

    “我不會在不屬于自己的地方逗留太久, 也不會永遠留下。”

    “為什么不能?”五條悟冷不丁截了她的話, “如果我想讓你留下來呢?不是會應答所有愿望嗎, 那么多這么一個也可以吧。”

    “別胡鬧了。”

    “我是認真的哦。”

    “”

    說出這句話時五條悟表現得很冷靜, 但在平靜的語氣背后卻是不容置疑的強硬。

    這令她一時語塞。

    光之戰士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太縱容眼前人了。

    ——很多時候都是被一再蹬鼻子上臉的。

    “你可以試試。”光之戰士如此回應,“但只有這一點可以毫無保留地告訴你,這樣的愿望一定會失敗。”

    “是【束縛】?”

    青年冷淡地從唇間吐出這幾個字來。

    “類似的東西。”光之戰士點點頭,“【束縛】也好, 【契約】也罷,不是所有真誠的愿望都可以被實現。”

    ——現有契約下,“光之戰士”并不能被任何個人留下。

    若出現這樣的狀況,委托會被“海德林”篩選并無效化。

    “人不能什么都想要。”良久,她緩緩開了口,“你得見好就收。”

    “人怎么就不能貪心一點?”男人再度笑了出來,“那換一個問題吧。希卡莉你自己怎么想我的?”

    光之戰士:“”

    但認真觀察過自己內心的想法后, 實話說,她似乎也沒有對他產生任何討厭或者抵觸的情緒。

    就像現在——遇到這樣的狀況, 她也只是會覺得無奈。

    “不回答嗎?”青年這么說著,“明明和杰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態度完全和對待我不一樣。”

    “一直躲著我,甚至寧愿先告知杰也不想我知道, 但轉過頭又說信任我——可真是無論何時都能把人耍得團團轉呢。”

    光之戰士微微皺眉:“我并不是在耍你, 是因為”

    “事實就是這樣。不過算了,無所謂。”他說, “反正我對你的想法沒改變過。”

    “所以,只是要一個準確的回答而已,連這點都做不到?”

    回答他的是長久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光之戰士才開了口。

    “我的時間是靜止的。這件事你可能已經通過記憶看見了。”

    “如果說真有那么一天時間能再度流動,那一刻你們早已歸于塵土。”

    輕聲說完這句話,她垂下眼,看著火焰之下即將被燃盡的枝椏。

    盡管五條悟是有可能成為“光之戰士”的存在。

    但只要不與“海德林”簽訂契約,那么他便還能在這個世界安穩地度過直到人生最后一刻。

    到達這個世界雙眼所見到的事實,她能想通為什么“海德林”會承認他作為“光之戰士”。

    因為這個世界他是【最強】,被各方推舉給予厚望,將種種難題或麻煩事加之其身,而他從未真正置之不理過。

    ——這樣的行為昭示著他已經將這些問題內化為了自己天生的責任。

    他有這個資格成為“光之戰士”。或者說,就算不是光之戰士,他也仍會扛起這份自己原本可以卸下的責任。

    但直到現在面對五條悟的追問,她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私心。

    發現這一點時,雖然感到意外,但她并沒有排斥這樣的想法。

    她不想讓五條悟察覺,也不希望他成為那樣的存在。

    他說他不想太孤獨,也不想一個人。

    可成為“光之戰士”就必然面對孤獨。

    一旦應下與海德林的契約,其時間會在契約成立的那一刻停止。

    他會走上她的老路,看著摯友戰友逝去,一個人啟程為拯救各種各樣本與自己無關的世界末日奔走。到那個時候,青年那雙一直純粹而明亮的蒼天之瞳還會如此美麗、充斥著生命的活力嗎?

    光之戰士并不確定。

    她只是又回想起了闖入【死滅洄游】時的那個夜晚。

    ——白發的青年坐在瓦礫的最高點之上,眼睛虛無而沒有目的地眺望幾乎被夷為平地的遠方。

    只是那樣不經意地一瞥,便能感受到難以言述的疲憊與孤寂。

    如此比較起來,現在擁有著同伴、摯友的他,眼神的確截然不同。

    這么想著,她穩了穩心神,再度說道。

    “‘希卡莉’是我的身份,但并非最初的名字。‘希卡莉’不屬于某一個人。”

    “有愿望必須應答,前提是這件事對人類有助力,讓人類能夠對前路產生【希望】。”

    成為“光之戰士”之前,最初的她只是為了守護戰友們爭取來的和平,為培養下一批“英雄”與“勇者”時刻守望。

    而現在,這份契約也不僅僅只拘泥于一個世界,不知什么時候,她和她未曾謀面的那些“同僚”們似乎已經成為了“希望”本身,而自身不再擁有愿望,忙碌地接受各種世界的召喚。

    “所以,我不能在任何一處停下來。”

    “哈哈。”

    她聽見五條悟突兀地笑聲。

    “開什么玩笑。”

    他的笑聲變得冰冷,語氣再度尖銳起來。

    聽得出來,青年毫不壓抑自己那份不知是憤怒還是嘲諷的情緒。

    下一秒,他連笑容也消失了。

    光之戰士再度察覺到了白日那突然出現的危機感。

    “都說出這種理由來了?所以你還是在逃避嘛。”他說,“好久沒聽到這樣比杰那家伙在中二時期還要搞笑的正論了。——別給我來這一套。”

    “到頭來你還是給不出準確的答案。好啊,既然你這么正義,那我給你多添點堵如何,每年制造一次世界末日?”

    又來了,說這種話。

    “好的。之前就說過,真這么干我直接就過來打爆你的頭。”

    話音未落,她就看著視線里出現了青年毛茸茸的腦袋。

    “你是不是覺得我在說著玩。”五條悟篤定地這么看著她陳述道,表情冷凝,“世界末日什么的我隨時都可以制造哦。我會比你見到的【羂索】和【宿儺】更過分哦。”

    說這樣的話時,他周身所迸發出的咒力幾乎將她全數包圍。

    篝火在一瞬間熄滅,腳下的土地開始承受不住壓力而皸裂。

    光之戰士眨眨眼。

    此時此刻,她的大腦開始在青年的注視下飛速運轉。

    五條悟毫無疑問是生氣了。

    這一點她已經清楚。

    若是讓他繼續這么發起脾氣,恐怕自己是難以應付

    得做出些行動來避免這樣的狀況發生才行。

    這么思考著,沉吟片刻后光之戰士實話實說:“嗯。不過你不會真的去做。”

    五條悟:“哪里來的底氣啊你?”

    “你和他們不一樣。”光之戰士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抬起頭正視他的面龐,聲音卻越發含糊,“我是說我并不討厭。”

    她看著面前的青年微微一怔。

    “我看到過【宿儺】的過去。若是你大概不會認同他的做法。”她說,“我也一直注視著你,知道你是怎樣的人。”

    同樣是【強者】,宿儺的生長環境與觀念與五條悟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白發的青年沉默了片刻,連帶著周圍的咒力似乎都消散了些許。

    他停頓了一瞬,然后伸手把小馬扎拽過來,緊挨著她坐下。

    “再多說點?”

    “你還希望我說什么?”

    “隨便說,我還得再聽聽才知道該不該繼續生氣。”

    “?”

    算了,安撫下來就好。

    到這個時候了,沒想到她還得哄這種“小孩”。

    光之戰士無聲嘆了口氣。

    “我沒有見到過你這么任性的人。也很自我。”她說,“但是除了這些問題,你做的已經很好了。”

    “所以,只是不討厭我?”

    “嗯。”只是經常被召喚過來,多少還是有點煩的。

    光之戰士在心里這么想著。

    “如果你說的那些個【束縛】之類的問題不存在的話,也可以喜歡我對吧?”

    “?”

    對于五條悟這種邏輯跳躍飛快的問題,光之戰士半天沒說話。

    她的表情五彩繽紛。

    過了一會兒,她有些頭痛地伸手按了按太陽穴,決定破罐子破摔。

    ——畫餅。

    “如果能解決這個世界所面臨的問題的話,我會考慮。”她說,“你和夏油他們解決現狀,我想辦法查明過去。剩下的,就由你的學生們去創造未來。”

    她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光之戰士感覺到無限的疲累。

    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什么樣的方式才能更好地解決現在所面臨的困境。

    ——就現在看來,面對如何處理情感的課題,她腦子里簡直就是一團漿糊。

    實在不行,她想,就在這里【沉靜】他,讓他徹底物理禁言,先好好睡一覺。

    就在光之戰士做好了準備時,她聽見了五條悟的回應。

    “行啊。”青年這么說著,在她抬頭看過來時又再度補充了一句,“不過希卡莉,下次就不能讓你輕松敷衍過去了哦。”

    第九十二話

    篝火熄滅之后, 寂靜黑暗的環境里,當光之戰士對五條悟這仿佛最后通牒一樣的話語而沉默時,青年又主動轉變了話題。

    “所以——‘查明過去’是什么意思?”

    聽出來對方不在固執糾結同一個話題時, 光之戰士暗自松了口氣。

    她的肩膀不自覺放松下來。

    “咒力的來源。”她說, “我想從結界入手。——有關【天元】。”

    “和九十九由基執著的那個的想法差不多?”五條悟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嗯, 除了她好像沒什么人有空閑研究呢。也是個方向。不過希卡莉, 你想要如何?讓全人類擁有咒力, 還是讓【咒力】概念永遠消失?”

    光之戰士伸出手輕輕按了按太陽穴。

    五條問出這樣的問題時,她又回想起了自己那位聰慧的故友。

    如果是雅·修特拉,面對這樣的難題會怎么做?

    ——動用前人的智慧、運用自己的頭腦。

    ——查閱一切已知的文獻,踏尋未知的知識領域, 歷經各種實踐決定最終的方案。

    過去他們絞盡腦汁尋找終結末日之法時,修特拉曾在薩雷安的圖書館里不眠不休了幾天幾夜查明真相。

    事實上,也確實是靠著文獻,他們才逐步知曉世界的真相從而得到可能的解法。

    而在這艱難的研究道路上,嚴謹是必修課。

    這也是修特拉教會自己的事情。

    “我還需要有足夠的理論儲備。”她說,“現在得不出結論。”

    “你們咒術師,應該有這種記載咒力和術式之類的歷史記錄或者是其他的資料吧?”

    “有哦~御三家里這些東西還挺多的。高專的咒具庫那邊應該也有不少。”青年歡快回應, “高專的你隨便看。”

    “至于我家書庫里的那些東西么”他笑嘻嘻地湊過來,“求我的話就給你。”

    想得到挺美。

    光之戰士一言不發, 意圖把他的臉給推開。然而對方再次雞賊地開了術式,半天都在與空氣作斗爭。

    “別害羞嘛。”青年大笑著主動解除了無限,猝不及防伸出手揪了揪她的臉, “唔, 捏起來手感不錯耶。”

    “”

    決定了。

    她捂著一邊被掐出紅印來的臉頰暗自沉思。

    今晚就去他家先順走一部分文獻。

    區區五條家的書庫,一個【隱遁】夠使了。

    *

    *

    正如光之戰士所保證的那樣, 她開始了自己的行動。

    除開悄悄去五條家閱覽文獻以外,接下來的日子里,她在高專就像暫時扎了根。

    白天訓練咒術高專那些新生的力量,晚上挑燈夜戰博覽群書,試圖尋找破局方法。會在固定的時間里和星川光約定好,幫助她掌控逐漸萌芽的力量。

    為了在短時間內提高這些少年人們的能力水平,讓他們即使是面對近特級的咒靈也不會落于下風,她再度按照每一個人的攻擊方式、術式等一個個給他們制作了首飾與裝備。

    ——不過,這些東西她暫時沒有給虎杖悠仁使用。

    只要兩面宿儺還在虎杖身體里一天,她就不能給虎杖上強度。

    與其它的學生不同,針對不再高專接受統一訓練的虎杖悠仁,光之戰士只會想辦法加強他的體能和格斗技巧。

    本身虎杖便有著遠遠超出普通人的體質,而現在有了光之戰士的指導更是如虎添翼。

    唯一的問題是自那次打斗之后,每每光之戰士解除了與虎杖的小隊隊員關系用于對戰訓練時,兩面宿儺總是會冷不丁地借著少年的身體出來躍躍欲試偷襲她。

    雖然每回到最后都被少年的意識給徹底覆蓋了回去,但這家伙總會鍥而不舍地給她制造點小麻煩。

    就這樣過了幾個月,她從星川那邊得知了一個好消息。

    “當局會面向公眾與海外公開咒靈的存在。就在明天。”

    這天在教會星川如何使用以太凝聚魔法后,她聽見女警滿面春風地這么和自己說了。

    “不過明天以后,也要換新的崗位了。其實還是有很多人不贊成這個方案,要不是還有夏油君在,高層的大部分咒術師恨我們恨的牙癢癢,只怕早就動手了。已經和零他們商量好了。等消息公開后,我會從政走到公眾面前。”

    “這樣一來,就算是咒術師反對派想要殺我,也得考慮考慮。除非他們根本不把普通民眾放在眼里;當然,若是真的殺了我,這盆‘蔑視公權和司法’的水就要潑在他們頭頂了。——怎么想他們都得不到什么好處。”

    對于星川這一步棋的小小成功,光之戰士也能由衷感受到對方的喜悅。

    “恭喜你。”她說,“不過,有一點一定記住,謹慎地、不要暴露自己的能力。星川。”

    “我知道。”女警點點頭,在陽光下,她整個人顯得意氣風發,看得出對明日將要發生的事情已經有了更遠的期待,“說起來。我總感覺你這么說像是要再一次離開一樣。”

    光之戰士沒有否認。

    “我這邊也有一個好消息。”她說,“算是摸到了一點兒邊。——關于這個世界的咒靈和咒術師不平衡的問題。走之前,我會和【天元】談談。那之后的計劃需要你的長期協助。”

    *

    *

    從女警那邊回到高專,看著已經提前到達學校那偌大訓練場的學生們,光之戰士邁著小短腿噔噔噔跑過去站定。

    在這段時間里,她倒也沒了什么休息的時間,在五條悟和夏油杰在各地忙著工作時承擔起了訓練者的責任,幾乎每節實踐課都會準時出現。老方法光之戰士屢試不爽。只是訓練場上沒個幾回合便氣喘吁吁甚至倒地不起的學生從五條他們那一屆變成了這一屆新生代的小小咒術師們。

    即使是具備光之戰士給與的各種物理上的加成,一年級和二年級的學生們一起發動攻擊也很難精準地在追逐戰中抓住她。

    原因無他,除了光之戰士本身的實力,便是她的體型。

    拉拉菲爾的靈活程度堪稱一絕。

    而這一次光之戰士發現,幾番爭斗后,這些少年們似乎又商量出了新戰術。

    他們之中最為擅長體能的禪院真希看準了機會抄近路在前方攔截住了她。

    “惠!”少女中氣十足地朝反方向喊著。

    下一秒應了她的聲音,一黑一白兩條玉犬自后方一躍而起,合而為一,伸出巨大的利爪來意圖將她整個人壓制在地面。

    光之戰士看了一眼那個在場中一直一動不動操縱者式神的黑發少年。

    她輕巧地掙脫出那毛絨絨的爪子,一瞬間到達了他面前。

    像是早已預料到了她的行動,伏黑惠整個人在那一瞬間變幻了手勢。

    ——【不要動】

    在她不遠處,白發的少年拉開了衣領,言語間的咒力令她的動作遲緩了那么幾秒。

    而就在這么微妙的時間里,伏黑惠的影子里出現了數只小小的青蛙。

    那些式神們伸出長長的舌頭來,從四面八方將光之戰士的身體牽制住,讓她一時動彈不得。

    就在這樣的狀況下,光之戰士聽見熊貓笨重跑過來的聲響。

    她再次抬眼看向面前表情一直都沒什么變化的少年。

    此時他那雙眼睛里有著罕見明亮的光,不自覺地微微挑起嘴角,像是什么困難的目標終于要被達成。

    “——抓住你了。”

    ——嗯,這個角度看,倒是和甚爾挺像的。

    她慢悠悠地想著。

    下一,秒影子騎士從她身邊拔地而起,抬起巨劍將那些式神們驅趕開來。

    “希卡莉跑了,伏黑!你愣著干什么啊!”

    她聽見釘崎野薔薇在另一邊的喊聲。

    緊接著幾顆帶著咒力的釘子擦著她的臉邊飛過。

    “不行了,抓不到啊,完全抓不到——!”

    “看起來你們好像陷入了苦戰啊~需不需要老師我來幫幫忙?”

    光之戰士看著突然出現在這諾大場地上的白發青年眨眨眼。

    他似乎剛處理完任務,一副買完了伴手禮打扮。

    熊貓:“誒?五條老師也要參與?”

    野薔薇:“有什么不好的,有五條老師就能抓到希卡莉了吧!”

    菜菜子:“唔,但是總覺得只要有五條老師就夠了,我們都是陪跑。”

    狗卷不停點頭:“鮭魚鮭魚。”

    伏黑惠:“”

    沒等學生統一意見,白發青年早就自顧自地瞬移到光之戰士面前,伸出手擺出一副足足像是要吃小孩的樣子。

    “好了,第二輪游戲開始~”他笑著說,“還記得之前你說過的嗎?希卡莉?”

    “?”

    “抓到你之后,想好要給我什么獎勵了嗎?”

    光之戰士:“”

    這一刻她由衷希望這家伙的記憶能像魚一樣,只有七秒。

    她注視著在自己面前沒有任何動作的五條悟,全身都緊繃起來。

    一秒、兩秒、三秒。

    青年微微一動。

    仿佛是某種訊號,肉眼捕捉到細節的那一瞬間,光之戰士在他靠近一瞬間以最快的速度往反方向彈跳。

    與方才和學生們訓練全然不同。

    和現在的狀況比起來,剛才光之戰士對待他們簡直就是在悠閑玩耍。

    此時此刻,少年們的眼睛已經無法徹底跟上眼前人的動作。

    等到他們終于能夠看清時,追逐戰已經到了近似中場休息一樣的時間。

    ——似乎是光之戰士主動放慢了速度。

    最開始發現不對勁的是伏黑惠。

    “她是不是稍微長高了。”他說。

    緊接著觀察過去的菜菜子猶豫不決:“好像是的?等等,又高了一些?”

    下一秒,他們便看著眼前跑動著的小人腦袋上突然彈出毛茸茸的耳朵來。

    那貓耳朵蓬松毛絨,時不時抖動兩下,惹得學生們在震驚的同時頻頻側目。

    注意到他們目光的光之戰士后知后覺放慢了腳步,順著他們的眼神伸出手摸到了頭頂的毛茸茸。

    “”

    沒搞錯吧?這個時候幻想藥要失效了?

    她突然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受自己控制了。

    以往喝完幻想藥變回來都是一瞬間還原原貌,裝備什么的都會根據體型變化調整,現在怎么還得一點一點變的?

    ——果然是因為沒喝完的副作用吧?!

    這么想著,她又感覺到自己毛絨絨的尾巴也長了出來。

    不好。

    光之戰士有了不詳的預感。

    感覺到視線距離地面越來越高,身上的衣物開始慢慢變得不太合身,她下意識想要打開背包隨便拿上一件斗篷。

    然而還沒能摸索到目標道具,她卻聽到身后傳來青年愉快的聲音。

    “抓到你了,希卡莉~”

    五條悟一手便將她整個人撈起來,擋在了她和學生們之間。

    他沖還在震驚著的學生們揮了揮手。

    “今天訓練就到這里吧~”

    話音未落,他便消失在了原地。

    第九十三話

    光之戰士眼前一花, 視線內一切都變幻了個徹底。

    五條悟帶著她徑直從訓練場地移動到了自己的房間。

    面前是被遮住了一半陽光的窗簾,帶著些寒意的微風從落地窗縫隙間溜進室內,令她不由自主輕輕打了個噴嚏, 整個身體都緊繃了一瞬。

    就在青年和她一同到達這新的空間時, 幻想藥徹底褪去了效力, 讓光之戰士找回了自己原本的外貌。

    ——原本應該是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但光之戰士現在只覺得自己似乎又陷入了新的麻煩事里。

    那件適合拉拉菲爾族穿著的衣物此刻已不成形狀, 只剩下些零零散散的布料了。

    而此時此刻五條悟卻仍然像是對待孩童那般抱著她。

    注意到她身形變化的同時, 他突然又撤銷了無限的術式。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的光之戰士就這么順從者慣性倒在他的肩膀上。

    青年就勢抱著她在床邊坐下。

    感覺到自己的后背被有著滾燙體溫的手掌強勢施力, 短短幾秒,她幾乎大半個身子都迎面緊緊貼在男人身上。

    隔著那件單薄的外套,光之戰士能夠及其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頻率快速而又沉重的心跳。

    “哈哈,好險好險~”她聽見青年在自己耳邊笑談, 吐出的氣息令自己感到輕微地癢意,“要不是我在你可能就要被看光了哦,希卡莉。”

    “真沒想到那什么‘幻想藥’會在這種時候失效呢。難道這也在你的計劃之內?”

    他這么說著,笑彎了眼,聲音也低了下去。

    “不過,既然抓到你了。這算是給我的獎勵吧?”

    話音剛落,光之戰士便感受到他將自己抱得更緊了。

    他不再說話, 而是低下頭將下巴擱在了她的頸窩處。

    然后光之戰士開始懊悔自己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恢復貓魅族無比優秀的五感。

    ——帶著熱量的呼吸與那細長的碎發一同親吻著自己的脖頸。

    不僅如此,青年身上常年充斥著的淡淡甜香與某種她叫不上名字的木質檀香交織在一起, 正強硬地將她包裹其中。

    “唔這個時候居然會覺得它有些礙事呢。”

    他伸出另外一只空閑的手來撥開了眼罩。

    青年微微側頭,漂亮的藍色眼睛往上看去與她對上了視線。

    那其中所包含的某種情感令光之戰士下意識顫栗了起來。

    她那紅色的獸瞳因震驚而變得豎直。

    現在可與過去完全不同。

    比起過去無意識、并不主動且沒有任何指向性的接觸,眼前這個青年保持著足夠清醒的神志這么做了。

    直到現在他也根本沒死心, 在她面前從未掩飾過自己的想法亦或是欲望

    遇到這樣執著又麻煩的人, 真是頭一回。

    覆在背上的那只手逐漸加重了力道。

    然后她感受到了身下人逐漸滾燙的溫度。

    光之戰士大腦宕機一瞬,感應到了某種危險性。

    她反手將背包里的那件斗篷抓了出來, 在推開對方的同時完成了將自己整個遮住的動作,然后掙脫開了那個令自己難以應付的擁抱,往后又退了幾步,將上一秒自認逐漸變得奇怪的氛圍徹底打破。

    她低頭看著沉默著坐在那邊的青年,面上不顯,身后的尾巴卻早已焦躁地左右搖晃起來。

    而五條悟還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約莫過了幾分鐘他才抬起頭,眼底那些不明的情緒消失了個徹底。

    青年故作失望地撇起嘴:“希卡莉,為什么到現在又想著跑了啊。”

    光之戰士:“你不要逮著機會就亂來。”

    這么說著她沖他又揮了揮拳頭。

    但即使是面無表情地這么做了,等到收回手時,她也沒能讓自己瘋狂跳動的心臟徹底停下來。

    光之戰士并不確定自己究竟是為何會出現這樣的狀況,但她下意識拒絕去思索一二。

    直覺告訴她,現在需要改變氣氛,或者說,話題。

    是時候要把盡快離開提上日程了。

    ——加快解決這個世界會導致末日的癥結吧。她想。

    借助這件套在身上的斗篷,光之戰士放心地切換了職業,重新換上了一件合適的裝備。

    而后,她試圖表現得像是剛才一切都沒有發生:“所以,是沒有任務可以執行了嗎?你現在很閑?”

    青年用手支撐著腦袋笑吟吟看著她,“如果要這么說的話,確實是可以休息那么一會兒~我可沒有在偷懶哦。”

    “既然你閑著。那帶我去見見【天元】如何。”

    “現在嗎?”

    光之戰士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除了你,還有夏油杰。”她說,“我找到了那么些可能有效的解決方法。關于咒術師現在面臨的狀況之類的。但我需要知道【天元】的態度。”

    *

    *

    對于光之戰士強行轉變了話題的行為,五條悟明顯是察覺到了。

    他雖然表現出被打攪而不太高興的態度,行動卻又很快。

    有了他在,這一次光之戰士無需再使用【隱遁】悄悄進入薨星宮。

    他們直接瞬移到了那顆千年古樹面前。

    大概三五分鐘之后,被光之戰士在頻道一個呼喚而奔赴來的夏油杰也出現在了這里。

    長久以來支撐著整個國家結界的【天元】,再度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比起數十年前所見到過的樣貌,它已經越發失去了人類該有的樣貌,而是徹底異化。

    “好久不見。”光之戰士秉著禮貌態度,友善地開口寒暄,“你現在看起來似乎已經完全咒靈化了啊。”

    “是的。這段時間沒有新的【星漿體】能夠與我同化你現在已經決定好要如何行動了嗎?”

    四只眼睛的結界守護者停頓了片刻,目光掃過在看到自己相貌時同樣訝異起來的夏油杰,“所以,你不會是想讓【咒靈操使】將我吸收掉吧。”

    光之戰士點了點頭。

    “很快所有人都將知道‘咒靈’這樣的存在,海外也一樣。”

    “九十九由基帶著天內理子在海外把搜集到有關世界上咒靈現狀和相關情報給了我們。”她說,“那位成為了【特級】的星漿體,我想你不陌生。她想要弄清楚的理論,你應該也有所了解。”

    【天元】輕輕點了點頭。

    她沉思著,隨后再度看向光之戰士:“那么,說說你的想法吧。你得到了什么?”

    “咒力的產生、以及咒靈的由來。至少現在看來,它們和人類是無法切割的。”她這么說著,指了指一邊抱臂上下打量宮殿內部空曠空間的五條悟,“最近的一次咒靈力量的增強,可以說是因為你口中這名【六眼】的誕生。歷代御三家的記載里,這樣的情況不止出現過一次。”

    “五條悟的誕生拉高了咒術師、人類這邊力量的上限。依仗人類而生的咒靈為了有能力對抗,就像自然界迭代那般開始進化。——這是被賜予意識后,生命找尋出路的一種形式。原本它們會自己盡力達成平衡。”光之戰士話題一轉,“但現在的問題是,咒術師和咒靈間不平衡。你的結界有問題。”

    ——【天元】結界將大部分咒靈困在了這個國家本土而非外部,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無異議于嗎,慢性自殺。

    “你不明白。只有這樣,咒靈才不會散布到整個世界。”【天元】如此回答道。

    “若是為了保全外界,倒不是不能理解,但現在看來,咒術師人數變少,咒靈數量變多質量變強已經明顯造成了一邊的頹勢。弊大于利。”光之戰士振振有詞地這么回應道,“還有一件事,恐怕你沒有注意過。”

    “這個世界除了【詛咒】,也有【希望】的存在。”她說,“我幫助過很多人,他們給我的‘愿望’中并不包含詛咒。詛咒的濃度是可以被減少的。這也可以說明平衡是能夠被人為達到的,隨著時間的推移,由五條悟所帶來巨變影響會變小。只是,有心人不會給出這樣的時間,而是擾亂這樣的平衡。”

    ——比如說,點名【羂索】。

    光之戰士并沒有當即說出這個名字,但很顯然【天元】也明白了她的指代,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

    它在思考。

    光之戰士放緩了語氣:“你守護了千年,已經盡到了自己的責任。為何不試著放下,交給新生力量去解決問題?你所認為的保護,也許在未來會造成大量的傷亡。”

    “”天元慢慢抬起頭,“說到這里,我也很疑惑。”

    “你不也是因為責任而去做這樣的事么?”

    “像是【六眼】、又或者是我這樣的存在一般,你也是因為【責任】而前行的吧。”它說,“試想,如果突然有人讓你放下長久以來的【責任】,你會怎么做?”

    【天元】的聲音在空間中回蕩著,它等待著光之戰士的答案。

    光之戰士沉默著。

    她下意識瞥了一眼不遠處的五條悟。

    ——被眼前人問道了這樣的問題,她現在倒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或者說,現在在這里怎么回答都不對。

    “我暫時回答不了你這個問題。”光之戰士說,“但可以保證的是,我處理過很多世界的‘末日’。知道要怎么去避免我見到的狀況。”

    “所以,你見到過我們的未來。”

    “沒錯。”——只不過是在另一個時空。她想。

    【天元】再度沉思了片刻。

    過去了好一段時間,它頭一次松了口。

    “我知道了。”

    *

    *

    將咒靈的存在公布于眾的那一天,同時驚動咒術高層的還有一件大事。

    【天元】結界本身的消失。

    在光之戰士的注視下,黑發的咒靈操使將這名守護咒術界千年的存在收服為咒靈,徹底將籠罩著整片國土的結界取消。

    ——而后,咒靈的存在于世界各地被熟知。

    遠在大洋另一邊的九十九由基在觀察了一段時間后,寫信告知星川全世界的現狀。

    正如光之戰士理論所述,撤下結界之后的咒靈在世界各個地區開始頻繁出現,但強度卻較之前大大減少。得知這個好消息的女警在拿到信的第一時間告知了光之戰士。

    在那之后的某一天,光之戰士已經在自己臨時的房間里召喚出了久違的回家通道。

    在結界瓦解之后,威脅到千萬人性命的未來似乎已被“海德林”判定為【消失】,正因為如此,她才有了能回去的機會。

    ——這一次,不需要再完成某個人的委托,她已經為這個世界盡到了最后一份力量。

    只要【天元結界】消失,那么【死滅洄游】也相應不會再出現。夏油杰會好好活著。【羂索】也就不足為懼。

    這個世界還有五條悟和星川光。

    她沒有后顧之憂了。這一次她誰也不告訴,就得悄悄走。

    挑了個五條悟出差的日子,光之戰士把寫了后續計劃事項的信件放在了桌上,然后利落跳進了那伽藍漩渦之中。

    穿越那扇時空之門,光之戰士看見了自己熟悉的風景。

    一只腳已經踏上了艾歐澤亞的土地。

    就在她的心即將要徹底安定下來時,眼前的景象卻再度變化。

    首當其沖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人慘狀不一的死相。

    以自己為圓心周圍一米左右的距離,鮮血四濺,尸體遍地。

    淺色的瓷磚被鮮血浸透。

    尖叫聲,吵鬧聲不絕于耳。

    光之戰士:“”

    =第四卷~山笑與花筵=

    第九十四話

    這一天, 光之戰士體會到了什么叫愉快的心情只需要幾秒鐘便能被破壞個徹底的感受。

    身體優秀的機能令她在出現于此地的一瞬間便嗅聞到了宛如曾經在戰場上才能感受到的濃烈鐵銹味,而這股鐵銹味里還伴隨著若有似無的腐臭。

    流竄的惡意在這封閉空間內無處遁形。

    此時此刻,不斷有人從她身邊跑過去。

    被困在這地下的人們驚恐的喊叫聲此起彼伏, 而那些死去靈魂的哭嚎也零散漂浮在空氣中。

    她肉眼可見那些顏色不一的小小靈魂慘叫著升上天空, 發散的意念四處飄蕩。

    【救命, 救救我】

    【我已經死掉了嗎?】

    【還想回去見到爸爸媽媽啊】

    【要是不來這里就好了】

    【好痛, 好痛——】

    【我還有好多想要完成的事情, 我還不想就這么消失——】

    身側被咒術擊中或波及而化為血霧的生命源源不斷;腳下的瓷磚鋪滿粘稠的鮮血, 一直流下站臺。

    “五條悟——!!!”

    她聽見了一個陌生而嘶啞的聲音正竭盡全力叫喊著,帶著失序的慌亂。

    不遠處的人群中一個長著火山頭腦袋的咒靈一躍而起,像是在躲避著什么可怖的敵人急速后退,隨后與她對上了視線。

    那一瞬間, 她看見咒靈開始露出笑容,像是找到了什么令它能擺脫現有麻煩的答案。

    它抬起手來,手心的空氣開始扭曲。

    宛如山洪一樣來勢浩蕩的滾燙巖漿伴隨著足以能在一瞬間將人蒸發的熱氣向她所在的地方噴發!

    身后同步傳來孩子驚恐的尖叫與成人哭喊的聲音,光之戰士剛要躲開的腳步再度停下。

    她迎向了那一片大范圍無差別攻擊的灼眼巖漿。

    *

    *

    巖漿一瞬間湮沒了少女及其身后的人群。

    咒靈用那唯一一只眼睛向下睥睨著熊熊燃燒著的一切。

    [不錯嘛,能想到這樣的辦法?不過,我想這種程度應該還不能動搖他。]

    它的腦海里響起了女人從容的聲音。

    [還需要再爭取一下時間。漏瑚。]

    [之后即使是被五條悟處理到只剩腦袋,我也有辦法再治愈你, 所以,赴死吧。]

    咒靈再度轉身, 看向因自己的攻擊而停下了動作,站在奔逃的人群中死死盯著它的白發青年。

    男人渾身散發著止不住的戾氣與殺意,那雙蒼藍色的眼睛注視過來時令它下意識渾身顫栗。

    強壓著從心底誕生的恐懼, 漏瑚預判了片刻當前的局勢。

    當下花御已經被徹底祓除、脹相身受重傷, 仍然在接受著同盟者那所謂的【治療】。

    自己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然后它襲擊了那一片還沒來得及逃走的人群。

    它像是把這樣威脅的行為視作救命稻草,再度伸手對向另一處的人群, “看好了,五條悟!若是你再輕舉妄動一下”

    “就怎樣?”男人不輕不重地接了他的話,表情冷漠,“想轉移我注意力?好啊。既然這么主動,那第二個死的就你了。”

    他向前大踏步走了過去,卻在漏瑚越發驚恐的眼神中又停下了腳步。

    那無限膨脹的殺意與死氣在青年的眼睛里似乎淡化了一瞬。

    “啊。”它聽見青年似乎染上了些笑意的聲音,“現在好像不需要我動手了。”

    咒靈一下變得茫然起來。

    他不太能理解這名被同盟者定義為【冷酷】的最強咒術師為何突然收斂了殺意,轉而說出這樣的話語。

    下一秒,它意識到不對勁。

    那片被自己咒力所擊中的方向沒有任何人被灼燒為灰燼。

    那片看似燃燒著的巖漿之中,出現了一抹極為刺目的青藍。

    光芒徹底照耀了四周焦黑的土地。

    身著白銀盔甲的貓耳少女半蹲在人群前方,右手將泛著冷光的古典長劍立入地面,左手將一面刻有獅鷲盾牌擋在身前。

    那光芒自盾牌處發散,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羽翼。

    這片由不知名力量構建而成的翅膀,在這一刻成為了保護眾人的堅固城墻。

    以少女為界限,她的身后沒有一人因此而受傷。

    【武裝戍衛】

    這是光之戰士作為【騎士】這一職業所擁有的技能。

    這一技能將以她自身為發動手段,于后方展開一道抵御任何傷害的防護區。

    [漏瑚。]

    咒靈聽見腦海里的女聲失去了往常游刃有余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

    [拉開距離。這不是你能應付的對象。]

    然而這樣的提醒顯然已經為時過晚。

    咒靈還沒能做出反應來,少女頭也沒抬,在羽翼失去光澤的那一瞬間將盾牌脫手而出。

    ——銀光一閃,某種鈍重的武器自地面迅猛襲來,將它一瞬間擊飛到天花板上!

    緊接著,一股爆發的能量炸毀了它的手腳。

    少女從地面穩穩站起,似乎剛剛完成什么咒文的吟唱。

    【安魂祈禱】

    光之戰士作為【騎士】所使用的詠唱魔法之一。

    在對目標魔法攻擊之后,將額外獲得一層魔法攻擊威力提升。

    在咒靈因劇烈沖擊而頗為模糊的視線里,它看見了銀白的重影。

    方才還處在地面的少女已經輕盈跳起,一瞬直達它面前,右手抓住盾牌,另一邊長劍出手。

    空氣中不安定的以太在這一刻全數開始向少女聚集,偌大的地下空間之中燈光忽閃。

    那修長的騎士之劍周身出現宛如燦爛日光一樣耀眼的鎏金,一瞬間將咒靈半邊的軀體徹底焚毀!

    【悔罪】

    光之戰士擅長使用的,對目標及復數敵人的魔法攻擊。

    【安魂祈禱】狀態下,威力加倍。

    咒靈痛苦嚎叫著墜落于地面,失去了行動能力。

    而少女在安穩落地后,輕輕抖了抖手中的長劍。

    她留意了一下身后的人群,在確定他們開始往后奔逃時才再度轉身往前看去,似乎意圖弄清楚現狀。

    然后她隔著慌亂跑動的人群看到了不遠處因身高體型而格外出挑的白發青年。

    被那雙熟悉的紅色眼眸所注視的五條悟下意識沖對方揮了揮手,凝冰一樣的面容一瞬間開始融化。

    “喲。希卡莉。你來得正好?”

    從走入這地下車站時候起心里就一直感到不快的五條悟,他那份怒氣開始在看到少女時慢慢安定下來。雖然是在這種稱不上悠閑的情況下再度遇見,但對他自身而言,少女的出現無疑像是一束及時照進黑暗泥沼的光。

    在他的目光之中,少女震驚而又呆滯的表情就此定格。

    三秒之后,他看著對方卸下了厚重的鎧甲與頭冠,連帶著那些武器。

    她低下了頭,往他的方向邁出步伐。

    一步。兩步。三步。

    少女開始小跑起來。

    青年眨眨眼,意外的神情之下包含著欣喜。

    他朝沖著自己奔來的少女張開了手臂。

    很快,心底還有一絲感動的他就發現自己錯得非常離譜。

    少女在奔跑起來的同時,再度切換了一身裝備。

    與那獸皮的鎧甲一同彰顯狂野攻擊性的,是她那因發動了技能顯得狂暴無比的赤紅眼睛。

    她掄起了手中比自己還要高大的齒輪巨斧發出咆哮。

    “五條悟!你小子——!”

    “怎么每次都是你,你事怎么那么多?啊?”

    “誒?”

    怎么和想象的不太一樣?

    利斧毫不留情地照著他的面門劈來,離他鼻尖只有毫厘之差。

    “等一下,等一下?”青年眨巴著看似純良而又無辜的大眼睛,“為什么打我啊?希卡莉?”

    少女的表情不怎么好看,甚至還顯得頗為生氣。

    “別告訴我你真的整出世界末日了。”她說,“就算事后把它解釋為什么玩笑,我也還是會毫不留情教訓你。”

    “誒~~~~可這些又不是我造成的。話說回來,我這也算是在幫忙收拾爛攤子吧?”

    “那就快點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呀,要怎么說明才好呢”低頭看著少見皺著眉毛表現出明顯感情的少女,五條悟猶豫了片刻,“出了意外。”

    “不要說廢話。”

    “我們的合作對象現在成敵人了。”

    “合作對象?”

    *

    *

    聽聞對方的回答,光之戰士心下一沉。

    和高專有關系的合作對象,還能有誰?

    正思索著,她卻看著自己與五條悟前方再度出現了一只咒靈。

    那是一只雙眼處被生長枝椏覆蓋的兩米人型怪物。

    “那個長樹枝的家伙。”五條悟看了它一眼,“我之前明明祓除過它。——好幾次。”

    “現在又‘復活’了?”

    她轉過頭,仔細觀察著方才被自己襲擊的另一只咒靈。

    此時此刻,只剩下一個腦袋的獨眼咒靈,脖頸下猙獰的傷口在綠色光芒下開始緩慢愈合,慢慢生長出新的軀體。

    自己那一擊,魔法的威力保守估計,不死也殘。但此時此刻他們卻并無性命之憂。

    是治愈魔法。

    盡管速度不算快,但它卻能將魔法作用持續疊加。

    雖然不是某一種特定職業的技能,但光之戰士不會認錯。

    那是自己教授給星川光的,于任何治療職業都適用的【治療】魔法。

    ——這一切是星川造成的嗎?

    光之戰士恍惚一瞬。

    但這樣動搖的想法很快便消失殆盡。

    不對,她沒有任何理由這樣做。

    這并不會是星川想要看見的場面。

    超越之力在這一刻發動。

    借助著那名火山腦袋的咒靈所見視角,光之戰士看到了它們曾商議著什么的畫面。

    【所以,你還是決定要在地下拖住五條悟?】

    “自己”這么敲著桌子說道。

    【他可是最強,留他是威脅。還有那個咒靈操使】

    【咒靈操使無須擔心。宿儺應該會比較樂意應付他。至于五條悟你們拖上一段時間后,我來封印他就好。】

    “自己”抬起頭,看著女人笑的溫柔和煦的面容。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那光滑的額上留下的是一條刺目的傷疤。

    【如果是這具身體,應該可以做到。】

    【畢竟,這個人和‘她’是一樣的。有著同樣的力量。——超出咒術規格外的力量。】

    【‘她’?】

    【說起來,你們好像還沒見到過?這不重要。】

    【短時間內,‘她’不會再出現。趁此機會,先封印五條悟,然后掌握咒靈操使,拿到天元的使用權。】

    第九十五話

    與咒靈們在事前一同商量計劃的女性, 有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容。

    無比違和的是她頭上那刺目的傷疤。

    光之戰士沉默了。

    “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她說,“【羂索】為什么會在星川的身體里。”

    五條悟并沒有當即回應她。方才那副因久別重逢而誕生的略微笑意也徹底消失了。

    青年冷著臉好一段時間不發一言。

    他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這個問題我也想問。”良久, 五條悟開了口, “活上千年的老家伙聲東擊西的本事玩得挺好, 專挑我們顧不上的時候下手。”

    “如果那個時候我多注意注意的話——”

    “攬責任的話就不要說了。”光之戰士利落打斷他, “你的實力應該可以殺死她。為什么一直拖延到現在?”

    青年想了想, 隨后攤攤手, “我還在想要怎么處理呢。”

    “不管是是杰還是那兩個雙胞胎,哦,還有外面那群警察,恐怕他們都不想要一具破破爛爛或是已經燒成灰的遺體吧?”

    “”

    光之戰士望著青年垂下的眼睛, 在超越之力的幫助下再度看到了那些不成體系的片段。

    眼前的景象,似乎處在地下空間之上。

    即將沉入地平線的夕陽露出最后一抹余暉,照亮了面前黑發青年的面容。

    她看到“自己”對他說道。

    【如果。我是說如果。這件事的主謀是失蹤的那個家伙,你要怎么辦?】

    這句問話還沒能得到目標的回答,她便聽見身側傳來慌張而又堅定的搶答。

    【怎么可能啊,五條老師!】

    【星川姐姐才不會那樣。】

    少女們發出抗議來,滿臉寫著不可置信。

    【好啦好啦~】“自己”揮揮手。【只是假設。】

    【就算是假設也!】

    【冷靜一點, 菜菜子,美美子。你們先去找虎杖。】

    黑發的青年伸手將她們攔住, 隨后再度看向“自己”。

    【這件事還沒有定論。】夏油杰如此說道。【先找到人再說吧。我不覺得星川小姐會是做出這樣事情的人。】

    沉思了片刻,他嘆了口氣。

    【如果出現你說的狀況,那也不能就這樣放她上來。不然, 高層那些頑固派也會趁機倒打一耙, 那個時候大家的努力大概會全部付之東流。一個倡導咒術師與普通人相互理解和幫助的人物搖身一變成為威脅社會的極端恐怖分子。會引起非常麻煩的沖突。】

    【所以——】光之戰士聽見“自己”說。【一旦她承認了,我就會殺掉她。沒意見吧?】

    【】

    夏油杰沒說話, 他只是下意識摩挲著手中那片橙紅色的尾羽。

    約莫幾分鐘后,他轉身離開。

    【隨你。】

    *

    *

    變故與亂象的出現,距離光之戰士悄悄離開時已一年有余。

    在作出如此多的變化和努力之后,一切似乎都可以走上正軌

    若不是被疏忽的“某個存在”從中作梗。

    所有的可能性皆被他們想到,但無論是誰都沒有預料到,被盯上的人會是主張咒術界對外事務常態化的代表。

    ——光之戰士離開的半年后,星川光于某次遠行途中失聯。

    為此,不論是高專方面,還是警察廳那些與星川私交甚篤的精英警察們都曾在著半年內日夜不休尋找著這名重要人物的蹤跡。

    最終在涉谷這個逼仄的地下空間,五條悟見到了這名許久未見的老熟人。

    和他們預想的截然不同。

    真正的女警已經不存在于此了。而她的想法,意志或者說主張似乎也無從知曉。

    在看到那人出現在人群中的一瞬間,【六眼】的咒術師便知曉了一切。

    就算對方有那么些類似于希卡莉那樣的力量,他倒還有余裕了結名為【羂索】的敵人。

    就算在他看來,星川光和希卡莉并不是同一個人。但當看到對方用和希卡莉一樣的面容對自己露出笑容時,在感到無端厭惡的一瞬間,他控制不住殺意。

    可此時此刻,這個真相尚且只有他一個人發現。

    夏油杰在樓上跟著那兩個雙胞胎還有虎杖悠仁一起清理那些被人為放置的咒靈,地面上星川曾經那些警察朋友們在幫忙協助輔助監督疏散人群,同時限制大部分普通人進入這個地方。

    他們都不知道自己熟悉的那個人已經徹底死亡。

    現在既不是讓他們知曉的好時機,也不是能直截了當告訴所有人的場合。

    星川光的身份不允許她做出這樣的事。

    而【羂索】卻假扮她這么做了。

    ——不僅如此,這個地下空間仍然聚集了不少人,他們在被當做障礙物或者活靶使用。

    這一切布局只是為了阻擋和延緩自己的行動,讓他為了這數量龐大的人群而抽不開身。

    這些連人都不是的東西,好像在篤定他會有所顧慮。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便已經按捺不住內心無端焦躁的怒火,甚至冷笑了出來。

    就在他下定決心犧牲掉那么一批普通人,打算以【羂索】為目標施展領域時,光之戰士卻突然出現在了他面前。

    ——而她的出現,似乎為這個無奈而又冷酷的抉擇而另辟蹊徑。

    *

    *

    得到青年回答之后,光之戰士點點頭。

    “也就是說,‘星川光’本人已經死亡了吧。”

    ——更直接一些的說明,這已是靈魂的消散,意識的泯滅。

    她不知道【羂索】到底使用了什么樣的手段得到了這具身體,但她已經看不見那埋藏在女警身體中純粹的靈魂色彩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重而又灰暗的混沌。

    光之戰士抬起頭,隨著五條悟的視線看過去,一眼便搜尋到了不遠處將身形藏在驚惶跑動的人群之中的“星川光”。

    女人站在那里,用與她相同的面容微笑。

    “她”像是篤定了光之戰士不會冒著傷及無辜的風險來截擊,藏在人群中沖她輕輕晃了晃手。

    這一刻,光之戰士的腦海中卻不由自主浮現出與現在截然不同的,那個對未來充滿希望的女警的模樣。

    只是一瞬間的事,再度被召喚過來看到的人便已經徹底陌生。

    而她一直堅持著的某件事也變得似乎不再有意義。

    “原本想讓你能活下來的。”她看著與自己外貌一模一樣的女人,垂下眸來,小聲自言自語。

    至少在這個世界,代替她在這里過完這一生

    如果她在介入這個世界前沒有和星川光有過任何接觸,是不是她就不會擁有這樣的力量?

    不。不是力量的問題。

    如果一開始就能將【羂索】這個不定因素徹底消滅的話,這樣的狀況就不會發生。

    她忽略了這個變數。

    或者說,是她小看了這個一直不與他們發生正面沖突的家伙。

    自五條悟兒時那場變故,【羂索】再也沒有正面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之中,反而讓大多數人放松了警惕。

    ——其他人尚且不知曉這千年執念之人的可怖,也不知道他究竟會做到什么地步。

    也許他早已暗中窺伺,將目光鎖定在了星川的身上。

    在她走之后,確認不會節外生枝的狀況下,【羂索】動了手。

    對于他而言,情報比其他仍和事物都要重要。

    下一秒,對面的女人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像是憑空把存在從人群中抹去,隱去了自身的氣息。

    【隱匿】

    這個也是她曾教授給星川光的技能。

    雖然并不是完全的技巧,但在這樣龐大的人流之中卻也很難第一時間捕捉到目標。

    與此同時,她聽見了身后傳來轟隆隆的巨響。

    轉頭一看,那個植物一樣的咒靈操縱著巨大的藤蔓,從樓上泄洪一樣放下數量繁多的人。

    “就算是你們,也救不下那么多人。”它用那不明卻又能讓人詭異聽懂的語言如此說道,“那么,要怎么辦呢?是來殺我們,眼睜睜看著這么多人類摔成肉泥?”

    光之戰士沒有說話,她沖著一旁的男人伸出手。

    沒有做任何思考,亦或是對她有著充分的信任,不需要她再多說些什么,五條悟自然而然緊緊回握了過去。

    【小隊結成。】

    伴隨著腦海中的聲音,光之戰士切換了裝備與武器。

    紅色的軍禮服一瞬間覆蓋全身。

    少女的左手出現了一把形狀優美花紋繁復的西洋刺劍。

    在她的右手處,漂浮著散發瑰麗幻光的菱形魔石。

    ——至今為止,她從未在這個世界使用過這個職業。

    但現在的狀況看來,能夠最大程度上挽救現狀的,恐怕也只有這個職業。

    她將那顆魔石對準了咒靈。

    伴隨著無聲的吟唱,魔石開始閃爍宛如星輝般的光芒。

    平靜無風的室內開始產生流動的風。

    緊接著咒靈腳下爆發出駭人渦流,一瞬間被人為的颶風吹飛!

    【赤暴風】

    光之戰士對單體目標進行的風屬性魔法攻擊。

    攻擊生效時起,附加一層buff【即刻詠唱】。

    【即刻詠唱】

    光之戰士下一次發動的魔法將為瞬發。

    她轉頭將石頭對準了其中一名無辜的死者。

    像是在回應咒靈的挑釁,光之戰士平靜地說道,“既然如此。我為什么不選擇一邊打你一邊救人呢?”

    話音未落,魔石在一瞬間爆發熒綠色的光芒,那些光輝包裹住了那名死者。

    【赤復活】

    光之戰士將以此技能令目標以衰弱狀態重新振作。

    ——通過對咒靈實施詠唱魔法攻擊,換取即刻詠唱的buff,再利用瞬發復活一人,其用時只需要短短五秒。

    “我的魔力很充足。可以救下很多人。”她看向另一邊再度爬起的咒靈,將刺劍的尖端對準了它。

    “不過,你能在魔法攻擊下支撐多久呢?”

    第九十六話

    【赤魔法師】

    這個職業是光之戰士在為解放阿拉米格奔走時, 于黃金都市烏爾達哈暫歇所修習。

    沙之都大街上那名自稱“四處旅行”、出身于阿拉米格的貓魅族男士,在與光之戰士簡單交談一番后成為了她的恩師。在他的描述中,不論是最初的赤魔法, 還是一直傳承至今的這份力量, 它誕生的目的千百年來從未改變過。

    “赤魔法”的誕生起源于久遠年代遭遇災禍的人們放下仇恨與爭執之后, 由星輝引導下力量的【融合】。

    ——這結合了【禁忌】“黑魔法”與【蘇生】“白魔法”、自成一派的體系, 其出現的目的只是為了抗爭“毀滅”的宿命。而這份【抗爭之力】在跨越千年之后, 于解放阿拉米格時再度大放異彩。

    身為深紅之【赤魔法師】, 持有這份力量的人們堅定拒絕強盛蠻橫不甚合理的“毀滅”,無私拯救身陷囹吾需求幫助的弱者。在反對帝國侵略的戰役之中,他們本身便是帶來變革的赤紅暴風,引導著被壓迫的民眾們集聚炫目而熱忱的反擊力量。

    而如今, 光之戰士要做的便是拒絕諸多名為“不合理”以及“不可能”的死亡

    原本她并不打算在這個世界再使用諸如【復活】這樣的技能。

    然而在星川已經死亡的狀況下,這無聲的禁制已被單方面解除。

    使用【復活】技能之后的代價再度變得不可預知。但光之戰士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

    她再度將手中的赤紅水晶石對準了那邊尚未完全站起的咒靈,在它想要拆開肩上的布條時再度發動了攻擊魔法。真紅烈火自怪物手臂處爆裂,將其肩頭那奇異的花朵焚化為灰燼!

    【赤火炎】

    光之戰士動用【禁忌】之力,對目標發動火屬性魔法。

    與其同時,附加buff【連續詠唱】。

    在咒靈痛呼著蹲下的同時,光之戰士已再次使用【赤復活】救下一人。

    沒有任何猶豫, 接觸【連續詠唱】增益后的下一秒,她再度向已然重傷的咒靈發動第三次襲擊。

    這一次出現在咒靈頭頂的是成群的閃雷。

    忽閃著藍紫色弧光、由魔法構筑的驚雷在電光火石間臨頭劈下, 將其一分為二!

    【赤暴雷】

    光之戰士動用【禁忌】之力,對目標發動雷屬性魔法。

    與其同時,附加buff【連續詠唱】。

    由森林而誕生出的咒靈無力地癱倒在地面, 焦黑的身體預示著它一時已無法順利行動。

    另外一邊, 光之戰士再次復活一人。

    確定對方已經失去了戰斗能力后,她轉而將目光投向了那些混入人群之中作亂的咒靈們。

    簡單觀測一番后, 她知曉了一點——【羂索】只會治療那幾個特定的,更強的咒靈。

    比起剛才和她交手的家伙,這些咒靈的強度倒是并不突出,但數量也不算少。

    俯瞰一下現在的局勢,不難看出若是她沒有出現,這些小咒靈應是【羂索】用來拖住五條悟的。

    這么想著,她開始有條不紊地反復利用【連續詠唱】。

    每消滅一只咒靈,【赤治療】或是【赤復活】便能重新拉起一人。

    直到將那些因墜落而死亡或受傷的人們被全數救起,光之戰士的魔力也差不多見了底。

    以太在短時間內已經無法聚集。

    感受到微微顫抖的指尖,光之戰士停下了行動。

    “咦?”青年的聲音近在咫尺,還帶著些發現什么意外狀況的驚奇成分。

    她看見五條悟湊過來,“魔力快沒了?”

    光之戰士:“”這也能猜到?

    “那些狀態欄。”青年輕快地說道,“刷地就出現在眼前了耶。像在玩什么RPG游戲,真有趣。”

    “太明顯了吧,你還有幾個debuff——”

    “好了,可以了。我知道了。”光之戰士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她迅速反問道,“以你的能力,這些咒靈應該是能很快解決的吧?”

    “沒錯,當然可以啦——”青年這么說道,“但這里干擾太多了。就算是想一對一也很難保證完全不波及到其他人。”

    光之戰士:“如果我沒被召喚的話,要怎么辦?”

    “不會管那么多。橫豎都會有人死掉或者缺胳膊少腿的。”

    青年毫不留情地給出答案。

    “是嗎。”

    “怎么了,啊。難不成是覺得我很冷血?”

    五條悟看著她又再度笑了出來,“當然,相對的我也會幫他們多祓除點咒靈啦——”

    “只能盡量減少而不能避免,是正確的判斷。”

    似乎是沒想到她會做出如此答復,青年眨了眨眼。

    光之戰士看著小隊狀態欄上屬于他的血條下,【疲憊】狀態已經疊加為兩位數,而【精神異常】的顏色與層數也變為鮮紅。

    不僅如此,在那一堆debuff之中還多出了一個【被仇恨提升】。

    ——要說疲憊,他那程度還是要更麻煩些。

    “不過,現在不一樣。”她說著,一面將手中的刺劍變化為了他熟悉的那把牧杖來,語氣安定而沉穩,“你可以考慮其他的方案。”

    光之戰士手中的牧杖爆發出柔和光輝。

    她簡單做了一下debuff驅除處理,暫時將青年的狀態穩定了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她看著剛才被自己救下的那些人群開始往反方向跑去。

    光之戰士往后看了一眼,在不遠處的出口處發現了一群全副武裝的警察。

    他們似乎剛從樓上下來,正指揮著驚慌的人群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五條悟也注意到了那邊的變化。

    “唔。看來杰他們已經搞定樓上的狀況了。”他說,“等人都撤出去就能盡情發揮啦。”

    “在那之前。”光之戰士重新轉過頭,“等待的時間還很長。”

    以【羂索】的謹慎程度,他不會就這么干看著。她想。

    她的目光在人群之中梭巡,往前邁了幾步:“如果最終需要保留星川完整的身體,那么我去搞定【羂索】。”

    人群此刻正在往上疏散。

    但距離他們全部離開也需要時間。

    一方面他們需要減少普通人被咒靈攻擊而導致的傷亡;另一方面,需要利用這段時間迅速找到那個隱藏起來的陰謀家。

    特級的咒靈們不論被殺死或重傷多少次,只要【羂索】還在,就能被復活或治愈。

    她需要優先解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那家伙用了和你差不多的能力消失了啊。”提起【羂索】,白發青年皺起眉來,語氣變得冷漠,“該不會已經夾著尾巴逃跑了吧?”

    “沒有,還在這里。”光之戰士言之鑿鑿,“我看得到。”

    ——物理上軀體的消失并不能將靈魂也一并遮蓋。

    對于有著超越之力的光之戰士而言,她能感知到那個不斷移動的、渾濁的靈魂。

    哪怕輪廓不夠清晰,但也足夠用了。

    在她面前,那些百變的“技能”不過是半成品。

    光之戰士再度切換了裝備。

    染上硝煙與火藥味的棕灰色軍旅外套正隨著她走動帶起的微風而獵獵作響。

    一把由先進機械工藝鑄造的精美魔導火槍出現在她被黑色皮手套覆蓋的手心。

    ——自山都伊修加德所誕生的【機工士】。

    在魔力幾乎耗盡的狀況下,她切換了避免消耗魔力的物理性職業。

    而這個無論是機動、遠距離攻擊還是單體壓制都相當出色的職業,此刻也是最好的選擇。

    她將自己的背后毫無保留地交給了白發青年。

    “十分鐘。”她說,“盡快結束這一切吧。”

    然后,光之戰士抬起手中細長的槍支,對著目光緊緊追隨的那一處人群的縫隙間扣響扳機。

    子彈無聲穿透空氣,像沉入湖水之中再無回響的小小石塊。

    【野火】

    對目標附加追蹤標記狀態的同時,進入【起爆】攻擊倒計時。

    這一擊并不會要了對方的命,而對方也不會感覺到任何疼痛。

    一如叢林之中兇猛的獵手所為,她也只是優先標記狩獵對象。

    光之戰士拉長了呼吸,將注意力集中至眉心。

    對方開始再度移動,而她不曾在原地挪動一步,全然不在意這被逐漸拉遠的距離。

    她重新為槍上了膛,隨后反手拉下武器上的某個保險栓。

    下一秒,由某種不知名金屬所制的槍管開始肉眼可見發紅,將四周的空氣也微微扭曲。

    【槍管加熱】

    光之戰士將武器制動系統加熱至最高性能。

    【超負荷】

    最高性能下,附加五檔【過熱狀態】。

    過熱狀態下,攻擊技能預備。

    那一瞬間,光之戰士的眼神變得銳利非常,原本在亮處看得橢圓的瞳孔變化為尖細狀。

    【熱分裂彈】

    【熱獨頭彈】

    【熱狙擊彈】

    技能連攜攻擊。

    包裹著魔力與蒸汽的子彈超越音速,呼嘯著穿過密集的人群,在百米開外全數精準命中移動目標!

    與此同時,技能【野火】的倒計時徹底結束,【起爆】攻擊即刻生效。

    而【起爆】的威力由倒計時內目標所受到的傷害程度決定。

    上述條件全部構成!

    震耳欲聾的爆炸伴隨著破碎彈片集中于一點向外發散,滿身鮮血的女人再此顯露身形,隨后無力倒在地面。

    女人試圖支撐著身體站起,卻在抬頭時看見了再度變幻了裝備的貓耳少女。

    巨大的黑色鐮刀出現在了少女手中,在她頭頂尖嘯著的黑色妖異撕裂空間而來。

    她眼中是奔騰的血色,像在對誰發出無聲怒吼。

    “這一次,不會再放過你了。”

    第九十七話

    異界的游魂再度融入她的身體, 死氣變作黑色斗篷自頭頂包裹住少女。

    宛如于地獄爬行的提燈鬼神,意欲拽亡者遁入滿布著彼岸花的無邊煉獄。

    她看著眼前倒在地面的女人停止了一切動作,對自己表現出了放松的態度。

    “在殺死我之前, 先讓人說點遺言如何?”女人如此說道, “不屬于這個世界, 你到底來自哪里?”

    “——艾歐澤亞。”光之戰士說道, “你不該使用她的身體。”

    “哈哈。自翎正義?不對吧。你才是這個世界的異物。”

    “你來到這個世界使用的每一種強大的能力, 都是在消耗她的生命吧?這個警察的記憶里, 我可看到了不少。”女人指著她自己,“不過是我從中推了一把。對她而言,死亡才是更好的選擇。”

    “是我的話,還能更加熟練地運用這種能力。咒力在它面前都是滄海一粟, 它的潛力可要比千年以來大部分咒術師們追求的力量還要有趣倒是你,為什么總會在我想要達成目標的時候出現,又阻攔我?”

    “因為靈魂。”光之戰士毫不猶豫,“被你所殺死的那些普通人、弱者們的靈魂。”

    “你會將這里引向混沌,以至可能的末日。”

    “又是某種群體意識?一直以來你就被這種東西呼來喝去?”

    女人突然大笑了出來,像是覺得她的回應十分可笑。

    “你——一直在為自己以外的人活著吧?”她說,“真可惜, 明明你可以”

    “那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不需要別人告知該怎么做。”

    話音落下,變化為半個妖異的少女利落而果斷地揮下了手中的鐮刀。

    ——對方的軀體并沒有被就此一刀兩斷, 而在那之中的渾濁靈魂再一次緩慢消散。

    這句軀體的目光逐漸失去神采,直至徹底失焦,像斷線木偶那般無力垂倒在地面。

    光之戰士沉默了一會兒, 隨后蹲下身伸手將對方藏在視野盲區的右手翻了過來。

    她找到了一個灰色的小方盒子。

    接觸到這個東西的一瞬間, 盒子上的數只眼睛猛然睜開與光之戰士對視。

    “——唔。這東西,不是【獄門疆】么?”

    身后傳來近在咫尺的熟悉聲音。

    五條悟站在她身后彎下腰端詳著她手中的方盒。

    “【羂索】從哪兒弄來的特級咒物?倒還做了好些準備嘛。這是要封印誰?”

    話音剛落, 光之戰士將手中的事物交給了他。

    “不是我就是你。”她說。

    ——想必【羂索】最后說的那些話,是有些拖延時間的意思。

    雖然自己很快反應過來并做出了決斷,但對方最后說的那些話卻讓自己實打實恍惚了一瞬。

    將方才那段對話拋至腦后,光之戰士召喚出了小仙女,讓小小的妖精發動魔法令眼前女性肉眼可見的那些彈痕徹底消除。

    隨后,她將星川的軀體抱了起來,朝四周看了看。

    “——我記得,好像還有一個人。不似咒靈但也不是人類。”

    “如果是說那個使著【赤血操術】的家伙,剛才被他遛走了。”五條悟說道,“不過應該沒問題,樓上有杰他們在。”

    此時此刻,他已經用上了最快的速度將人群中那些擾人的各種咒靈全數祓除。

    略顯空蕩的車站里,人群也被疏散了不少,只剩下斑駁的血跡與黑痕昭示著戰況的慘烈。

    短暫的沉默后,她聽見背后再度響起另一個熟悉的聲音來。

    “悟!希卡莉?!”

    光之戰士轉過頭,看著不遠處從樓上急匆匆走過來,在與她撞上目光時又驚訝萬分的黑發青年。

    像是剛經歷了一番戰斗還沒來得及休整,他臉上還有著些尚未干透的血跡。

    而在他身后緊跟著跑過來的是菜菜子和美美子。

    “喲。杰。”五條悟沖他們揮揮手,“事情已經搞定了。樓上的咒靈和詛咒師也差不多都沒了吧?”

    夏油杰點點頭,在看到光之戰士所抱著的女警時又愣住了。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

    *

    將自己從一開始到達這個地方所見的一切向夏油杰敘述完后,光之戰士便看著這個黑發青年足足好長一段時間沒能再說出些什么。

    “也就是說,現在星川小姐的身體已經被奪回來了。”他說,“如果使用‘不死鳥之尾’”

    ,是否可以再次復活?”

    “不能。”光之戰士很快給出答案。

    “但希卡莉。你也說過,那并不算是什么需要用到自身魔力的道具。”

    “的確如此。但星川的靈魂已經消失了。這樣的狀態下,怎樣的魔法都無法救回。”

    她看著黑發青年沉默地握緊了尾羽。

    而在他身后的兩名雙胞胎,話少的美美子甚至已經開始抽泣。

    “那不管怎么樣。”菜菜子抱住自己的妹妹,忍著悲傷情緒開口說道,“我們總得把星川姐帶回家吧?”

    話音剛落,從地面上方傳來伴隨著劇烈震動的異響。

    感受到身體在劇烈搖晃,光之戰士穩了兩下步伐。

    她抖了抖耳朵,隨后它們又像是難以忍受般垂下。

    光之戰士皺起眉,目光投向天花板。

    “什么東西又出來了?”

    那熟悉的吼聲令她不由得又想起了【死滅洄游】之中的某個非人的生物。

    前后思慮半分鐘,光之戰士把在場所有人都再度加入了自己的隊伍里。

    她將女警的遺體交給了那對雙胞胎,再度聆聽了一陣,隨后打算動身前往地上空間。

    就在光之戰士打算加速時,衣領再度被人揪起。

    眼前一花,逼仄的地下空間瞬間變為寬敞的室外。

    “夏油杰呢?”她看著只有自己和五條悟存在的這片街道。

    “他說讓他一個人待會兒。”白發青年說,“比起這個,你不好奇到底發生了什么嗎?”

    被他重新喚起了注意力,光之戰士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失去了華燈點綴的高樓大廈沉默在黑暗的夜空里,唯一劇烈的光源來自于天空中廝殺的兩者。

    她一眼便看見了最初讓整片大地振動的始作俑者們。

    白色的巨大式神手握神劍懸浮于天空中,不斷抵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斬擊。

    另外一邊,“虎杖悠仁”面色興奮而嗜血地睜大眼睛發出暢快的笑聲。

    ——魔虛羅與兩面宿儺。

    光之戰士轉頭就看向五條悟。

    “你的學生們。最好是不要危害到大量人類——”

    “不會的~他們不是那樣的人。啊,對了。現在那些警察們應該在兢兢業業保護一般民眾吧?”

    被她如此以質問眼神看著的青年無辜攤手。

    “雖然都是我的學生。”他說,“但我沒讓他們這么亂來過。問題應該全出在兩面宿儺身上。”

    “至于魔虛羅這個也許是意外~?”

    他想了想,伸手撓頭:“雖然我也沒想到惠怎么會在這召喚出來。遇到強敵了?”

    “五條老師!”

    不遠處,釘崎野薔薇帶著一名輔助監督跑過來了。

    光之戰士看著那名之前似乎一直跟著五條悟的男人對他們說道:“降谷先生他們已經把這里的一般民眾全部疏散。他說可以隨意發揮了,但是請盡快”

    話音未落,光之戰士已經先一步拿出一本厚厚的書籍。

    方才溫和的小小精靈消失在了白色光芒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藍色的寶石獸。

    光之戰士從背包里拿出了所剩下的回復魔力藥水,噸噸噸全部喝下。

    隨后她攤開書本,嘴唇輕輕一動。

    少女仰望著看不見月亮的黑夜,晦澀而古老的語言開始從唇齒間頌唱開來。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大氣震動。

    云層因宛若雷吼的聲響而層層擴散。

    巨大的身影與天幕星辰一同墜落,來者扇動著寬大而有力的龍翼,沖破云層。緊接著,那星辰便化作藍色光柱,沖廝殺著的魔虛羅與宿儺整個砸下,一瞬間蕩平了地面!

    【真龍波】

    降臨于此的強壯龍裔口中尚存未完全放出的青藍火焰,自上而下俯瞰著皸裂大地。

    七大天龍之一,【光龍】巴哈姆特。

    【召喚師】這個職業,雖不能讓真正的巴哈姆特死而復生,但卻也能模擬龍神那不可小覷的姿態與力量。

    這是獨屬于光之戰士的龍神,【亞靈神·巴哈姆特】。

    盡管原型已隨風彌散,但眼前這懸在城市之上、足夠駭人的龍神也依舊如籠罩在大地上空壓倒性的死亡陰影。

    ——它曾在沉睡中數次蘇醒,隨后在艾歐澤亞這片大陸卷起腥風血雨的末日。

    在這上古龍裔面前,魔虛羅的身影甚至顯得有些單薄。

    白色怪物支撐著手臂站起,沖著從天而降的天外龍裔發出警示性怒吼,頭頂的像是船舵一樣的輪盤開始有序轉動。

    光之戰士自然注意到了這一點。

    它在學習。

    就像自適應程序那般,一次次迭代。

    如果重復使用同一種技能,總有一次式神會徹底適應。

    ——就像在【死滅洄游】中,它破除了五條悟的無限術式一樣。

    對付這樣的敵人,只有一個辦法。

    每一次攻擊都用不同的技能,直到將它置于死地。

    而另外一邊,兩面宿儺的反應顯然更快,他瞬間改變了斬擊對象。

    巴哈姆特的龍翼之上出現了兩道見骨的刀痕。

    但它并未做出任何反擊,而是用那雙承載著冰藍火焰的瞳孔威嚴地注視著挑釁者,不聲不響地看向自己的召喚者。

    龍神沉默等待著她的指令。

    第九十八話

    青藍色的龍炎在地面不息燃燒著。

    將這火勢逐漸蔓延開來的風開始發出可怖呼聲。

    察覺到即將到來的風暴前, 伊地知潔高和釘崎野薔薇原已先一步眼疾手快抓住了不遠處屹立著的電線桿。

    然而他們還并未徹底察覺事情的嚴重性。

    “不想死的話就蹲下。”

    陌生的男性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后,語氣果斷利落。

    伴隨著語言的提醒,來人伸出手按住了他們。

    就在這一瞬間, 無形之風宛如千萬鐵騎過境席卷而來!

    只一瞬間, 大廈林立的鋼鐵叢林有一部分便欣然崩塌化作一片廢墟。

    而讓這暴風所誕生的存在此刻不過是立于天頂, 只是為了在空中停留而輕輕振動雙翼。

    在這狂風中唯一能穩穩立住身形的除開光之戰士本身, 只有還站在她身旁被咒術界稱之為“最強”的五條悟。

    這個白發青年此刻正抬眼望著那被她召喚出的天外來客吹出輕快口哨來。

    “——希卡莉。難道說這也是你的召喚獸?”

    “只是換了一種形態而已, 本質上還是‘仿制’。”光之戰士說道。

    “這么一想還真可怕呢~原來那些三色大老鼠居然會有夷平大半個城市建筑的能耐。又是你說過的什么, 魔法?”

    “準確來說,有點像古代魔法。——你看起來并不感到害怕。還有。”光之戰士平靜地回嘴,將手中羽毛筆的筆尖輕觸在厚厚的魔導書頁上,“是‘寶石獸’, 不是大老鼠。”

    頓了頓,似乎是沒有聽到對方的回復,她又補上一句,“它們可不喜歡自己陪伴了一段時間的人還一直喊自己是‘老鼠’。”

    像是印證了光之戰士的話語,天空中即使被宿儺的斬擊多次擊中也仍然平靜待命的龍微微低下頭,嘴邊青色的火焰已然消失。

    龍純凈的藍色眼眸像寒冰鑄造的天然鏡面,倒映著地面上唯二的身影。

    及時方才對著敵人那不容置疑的壓倒性與攻擊性此刻在看向他們時顯得友善而親和。

    它發出意味不明的低吼, 像是應和著光之戰士的話語。

    *

    *

    釘崎野薔薇抬起頭來。

    等到周圍的氣流開始放緩,不再對人造成性命威脅時, 她才睜開了眼。

    剛才救下他們的男人站了起來。

    “這牌場,真是夠夸張。”他說著,嘴角猙獰的傷疤隨著笑容而微微扭曲, “那是什么?龍?認真的?”

    “伏黑?”她先一步看到男人肩上扛著的黑發少年。

    “我認得你。和這小子同期的高專學生。——他就是出了點意外。”

    “等一下, 你是誰?這么扛著真的沒問題嗎?伏黑這一腦袋血還沒意識了是怎么回事?”

    “誰知道呢。”男人輕輕嗤笑一聲,“這小子之前和虎杖悠仁在一起, 被人給襲擊了想同歸于盡吧。者是跟誰學的?難不成是五條悟?高專就教這個?”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在場的所有人正正好好都能聽到。

    “什么?”不遠處聽聞整段對話的白發青年微微側過身,眨了眨眼,“不接受沒有根據的指控~”

    “我已經提醒過惠很多遍了。話說回來既然知道那么多,還以為你一開始能阻止他呢。伏黑甚爾。”

    被青年再度用其他的話題給懟了回去,伏黑甚爾無奈地看了一眼一邊昏迷不醒、與自己長相有七八分相似的黑發少年。

    “我也才從另外一邊過來。還不因為要幫你們高專處理特級咒靈——那東西浪費時間不說,還讓我碰到禪院家那個當家主的老頭。真是煩都能把人煩死。”他說,“誰想到這小子和虎杖悠仁一起行動被敵人的節奏帶著跑,用最不明智的方式召喚最不聽話的東西。”

    “所以,現在是什么情況,這又是誰的術式”話音未落,男人注意到了五條悟身旁同樣分出目光來看向自己的光之戰士。

    他原本輕松哂笑著的表情消失些許。

    “好,我沒有問題了。”

    那東西是她弄出來的,顯而易見。

    如果是眼前這個少女,那一切夸張或者離譜的事情都有幾率變得合理。

    “好久不見。伏黑甚爾。”對于許久不見的故人,光之戰士表現得倒是十分自然。

    “既然你們這有她。五條悟也在。”伏黑甚爾擺擺手算是回應了對方,隨后行動迅捷地掉頭就走,“那我就先走一步——”

    “等一下。”光之戰士沖他伸出手:“進隊。”

    伏黑甚爾:“?”

    “我覺得這個地方不需要我。”他冷靜置評,“而且收到的錢和這種活計價值不對等。不如早點從這出去。”

    “出去?”

    “陽菜和津美紀還在安全區等著。”他說這又晃晃被扛在自己肩上的少年,“我家這個小子傷的不輕,耽誤治療人傻了也不好辦啊。”

    這樣的理由看似很充分。

    光之戰士表示理解地點點頭:“走之前先進隊。”

    伏黑甚爾:“”

    她從背包里拿出幾瓶回復體力的綠色藥水,將它們丟給了男人。

    “讓伏黑惠喝掉。”她說,“這能讓他的傷勢平穩不至于加重。”

    這么說著,光之戰士的目光又再度落在釘崎身上。

    “還有你們也是。”

    “愿意成為我的伙伴嗎?”

    *

    *

    鏈接在一瞬間結束。

    【八人小隊,結成。】

    五條悟、夏油杰、枷場菜菜子、枷場美美子、釘崎野薔薇、伊地知潔高、伏黑甚爾。

    光之戰士看著小隊狀態欄中的人數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下極限技的積累就能變得更快。各種增益也能隨時刷上手。

    “希卡莉要把他們都留在這嗎?雖然我的學生們還好啦,伏黑甚爾自己也能應付。”五條悟轉頭看了看剛接受光之戰士的邀請而進隊一臉茫然的輔助監督,“但是伊地知他很弱哦?”

    “他是你信任的人嗎?”

    “唔,如果要這么說的話,算是吧。”

    “那就行。不需要他們出手。”光之戰士說。

    對于她而言,人數越多極限技和增益就越好獲得,從而最快速度解決問題;而隊友們只要在小隊里,他們就不會死亡,因為光之戰士總會讓他們從受傷甚至無法戰斗的狀態到復原以至于重獲新生。

    她說:“比起這個,還是先關注一下敵人比較好。”

    話音未落,他們面前開始瘋狂出現出重疊的橙色預警刀痕。

    ——意識到龍神堅硬的鱗片與骨頭難以被輕易斬斷,兩面宿儺果斷切換了目標。

    五條悟先一步反應過來,伸手拽住她便瞬移上了樓頂。站在還沒有被完全破壞的危樓之上,他們的視線與龍的眼睛齊平。

    而方才出現預警的地面已被數十道深刻的斬擊痕跡所劃出深坑。

    緊接著,魔虛羅沒有讓他們有任何放松下來的機會,攻擊接踵而至!

    光之戰士將書本對準了白色的式神,從書頁中迸發出三色不詳的光芒,直奔對方穿透了胸口。

    式神的動作在魔法生效的一瞬間變得僵直而緩慢。

    在它素白色的軀體上,不詳黑綠色開始自手臂開始蔓延。

    【三重災禍】

    光之戰士作為【召喚師】所動用的毒素魔法攻擊。

    結合了三種傳承于古代亞拉戈文明下的頂級毒素而誕生的“魔法”。被擊中的目標會被附加【麻痹】【毒素持續】與【痛苦】的長期狀態

    ——該狀態將會持續一分鐘左右。

    暫時封鎖式神的行動后,光之戰士四下環顧。

    此時此刻在她對魔虛羅發動攻擊的一瞬間,五條悟也瞬身與兩面宿儺交手。

    他刻意將宿儺從她附近引走,只留下魔虛羅與自己所召喚出的巴哈姆特。

    [希卡莉就幫惠調伏調伏式神吧?我去和宿儺過兩招。]

    [這是委托?]

    [怎么還是這么死板啊——好吧。是真誠的委托~拜托你啦?]

    頻道內談話間,光之戰士抓住了某個關鍵詞。

    [等等,調伏?]

    這兩個家伙之間的關系,似乎與她最開始在【死滅洄游】的結界中看到的不一樣。

    從五條悟給出的信息里,魔虛羅在這里是被伏黑惠召喚出來的。但看起來它像是誰也不服。

    可她在與附身伏黑惠的兩面宿儺戰斗時,魔虛羅已經完全聽命于宿儺。

    若回想著過去那個已然發生的未來,不難得出,現在這個狀況,也許正是那個“轉折點”。

    [白色的妖異我是說被你們稱之為‘魔虛羅’的家伙。伏黑惠沒能控制住它?]她說。

    [如果能控制,也不會出現術式召喚者本人昏迷不醒的情況嘛~]

    [這小子估計一召喚出式神就被它捶到墻上了。]她聽見伏黑甚爾在頻道開了口。

    [——還得再鍛煉鍛煉。]

    [那個]伊地知潔高的聲音弱弱響起。[打擾一下,我現在還要去其他地方聯系沿途的咒術師們]

    頻道里,夏油杰的聲音冷不丁響了起來。[伊地知,你和釘崎他們一起,讓所有在涉谷受災范圍內的咒術師也快速撤離,不要再傳遞其他指令。]

    [誒?!夏、夏油先生您怎么也出現在呃,我的腦袋里???]

    [冷靜,這個問題之后再說,你先照做。]

    [沒錯沒錯~]五條悟隨口肯定道。[不按杰說的去做的話,你也看到那條龍了吧?]

    伊地知潔高迎風望向立于穹頂的龍裔,在它身邊,貓耳少女輕輕動了幾筆,手中的書本迸發出瑰麗而詭異的圖案。

    他們的頭頂被不知何時而聚集起來的烏云籠罩了起來。

    藍色的奔雷在云層間流動,變幻至赤紅,于龍神頭頂奔流咆哮。

    [——無差別攻擊,不躲的話會死的哦。]

    第九十九話

    夏油杰對輔助監督以及其他咒術師下達的指令, 光之戰士自然也能在頻道內聽得一清二楚。

    在得到這樣的消息時,她便改變了一定的戰術,轉而開始動用另外的技能。

    根據頻道內的聊天內容來判斷, 范圍內的咒術師們撤離的時間大概在十分鐘左右。在那之前, 她需要延緩釋放大范圍的技能, 讓那些人能得到片刻的機動時間。

    而另一方面, 【亞靈神巴哈姆特】現身的時間也并非永久。正因它只是對原型龍種巴哈姆特的“仿制”, 其形態也只能維持最多五分鐘, 在五分鐘結束后,便會進入另一個形態。

    綜合各種現狀來看,她只能選擇讓龍神發動只針對一人的小范圍攻擊,首先集中解決某一個對象。

    這么想著, 光之戰士再度看向已經慢慢開始動彈,逐漸開始適應三重災禍毒素的魔虛羅,將手中書本上的魔法發動。

    巨大龍裔發出沉悶轟鳴,隨后著低沉的聲音變為昂揚而可怖的怒吼。

    與此同時,那在天空中醞釀的魔性的黑紅色能量從天而降,如瀑布般于白色式神頭頂墜下!

    【死亡輪回】

    這是光之戰士曾于各樣龍種所交手的戰役之中,那些接近神明的龍種所熟練使用的殺手锏。

    正如它們像憎恨之物發起宣泄, 攻擊將會宛如輪回一般不斷卷土重來,直到將目標徹底湮沒殆盡。

    在短短一分鐘的時間里, 龍神每一次怒吼都會伴隨著新一波攻擊迅疾落下,不會給敵人一絲一毫喘息的機會。

    魔虛羅的身影在技能釋放的一瞬間便消失在了巴哈姆特狂風驟雨般瘋狂的紅色能量之中。

    不僅如此,式神周身五米以內的地面已經徹底崩毀, 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然后龍神停下了攻擊。

    它發出了藍寶石獸原本的聲音, 不再是那威嚴的龍吼。

    時間已到。龍神即將回歸。

    【輪回】結束。

    光之戰士低頭看向攻擊目標,仔細觀察著那一堆看不出原本顏色的黑炭狀物體。

    被焚毀至這樣的地步, 式神的身體未能完全消散,甚至還能繼續自我修復。

    她看著魔虛羅頭頂上仍在轉動的【輪盤】,手中的筆再度輕輕點了點書頁。

    赤紅的火焰開始從龍神腳底向上攀爬,一度遮蓋住召喚獸整個巨大的身軀。

    它們像繭一樣組成外殼,包裹住了龍裔。

    【不死鳥召喚】

    光之戰士在滿足條件后,即能召喚出的最強召喚獸。

    ——而這唯一的條件是龍神的召喚。

    清脆而凄麗的鳥鳴在天空中回蕩而久久不散。

    地面遺留的青藍色焰火一瞬間全數被染紅,在蘇生之火中,鳳凰涅槃!

    代替龍神出現的巨型鳥類,出現瞬間幾乎照亮了整片黑夜。

    【亞靈神·不死鳥】

    光之戰士曾經與名為四圣獸之一的守護者“朱雀”有過一場喚回記憶與初心的戰役。

    而此物的原型即為南方守護者“朱雀”。

    “朱雀”之力,即為蘇生之力。

    [夏油先生!]

    她聽見伊地知潔高的聲音在頻道內響起。

    [目前為止,咒術師們的撤離已全部完成。]

    聽到這個消息的下一秒,光之戰士喚醒了新生的【不死鳥】。

    此時此刻,吃下多重輪回攻擊的白色式神已將自己的身形隱藏起來,學會在剩下尚未破壞的高樓之中有意識躲避光之戰士的攻擊。

    不難判斷,它想要離開這個具備威脅的空間。

    但光之戰士不會再收斂。

    不死鳥舞動其優雅而艷麗的羽翼,扇起灼熱的風暴,隨后飛向天空。

    燃燒的火焰在這一刻消失于云層之中。

    三秒之后,烈焰化作寬厚天幕落下,將魔虛羅所在的地區夷為平地!

    ——這并非普通的火焰,亦不是包含憤怒的龍炎。

    先前咒靈那僅僅來源于地底巖漿的力量甚至無法比擬。

    它是上古時代亞拉戈文明中的神秘,亦是原初的凈化之火。

    其威力宛如燃燒聚變的小型恒星,能讓物體在接觸的一瞬間連灰燼也不曾留下。

    短短數秒,以召喚獸為圓心,熱量與溫度高到宛如伸出火山之巔,空氣盡數被扭曲。

    魔虛羅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

    【調伏】結束

    不。好像不是結束。

    光之戰士這么想著。

    ——搞不好,是已經徹底殺死了這個妖異

    這樣還能算完成五條悟的委托嗎?

    沉默片刻,她轉頭看向另一邊與宿儺纏斗的白發青年。

    此時此刻,他們的戰斗還仍未結束。

    但比起她所見的【死滅洄游】時期,五條悟還尚且能與這家伙打的有來有回。

    *

    *

    沒有了式神的幫助,兩面宿儺并不能再短時間內徹底解讀完五條的術式。

    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在摸清楚眼前青年的脾氣之后用計取勝。

    ——嘲諷有效。

    在他這么做之后,五條悟自己先取消了隔絕的術式。

    大概是對自己實力的自信,亦或是其他緣由,青年并沒有多少謹慎意識,而是憑借著源源不斷的咒力與術式來壓制他。

    就算招受到宿儺的多次斬擊,也能瞬間使用反轉術式進行自愈。

    至少就目前看來,這場戰斗可以說是沒完沒了。

    ——更何況,那個女人已經解決了魔虛羅,形式不利。

    速戰速決,先讓五條悟不能行動。

    這么想著,詛咒之王合上雙手打算發動大范圍領域。

    【伏魔御廚子】。

    就在這一瞬間,一個閃著銀光的東西瞬間來到他面前,將專注于發動領域的他徑直擊飛!

    領域展開,失敗。

    宿儺再度試圖展開領域。

    那東西再度襲來,以同樣的方式打斷了他。

    領域展開,再次失敗。

    宿儺:“”

    失敗。失敗。失敗。失敗!

    青筋自他太陽穴上突突跳起。

    詛咒之王抬眼看向正拿回了盾牌的貓耳少女。

    此時此刻,她又換上了那身嚴實的鎧甲,站在樓頂向下看他,甚至還有意眨眨眼。

    “放棄吧。”她說,“我還能再打斷的。”

    【插言】

    光之戰士作為防御職業【騎士】所具備的基礎技能。

    將手中的武器作為投擲品,打斷詠唱中的對象,使其無法順利發動任何技能。

    【挑釁】

    光之戰士對目標使用的百分百強制必中技能。不論是任何動作或語言被施術者將會下意識將注意力和仇恨轉變為【挑釁】者本人。

    就在這一秒,被光之戰士吸引了注意力卻無法憑借自己的意識掙脫的兩面宿儺硬生生吃了一發【赫】。

    不僅如此。

    就在他想要站起來轉變方向與他們拉開距離時,自己的想法和身體完全就是兩個態度。

    戰術上想拉開距離,可他的身體一直在往光之戰士那個方向沖。

    兩面宿儺:“”想罵人。

    而更令他感到怒意的是光之戰士的反應。

    少女站在高處,支著長長的騎士劍站在原地看著他一臉平靜,狀似無聲地嘲諷。

    就好像她從未使出全力,只是在打發時間或是隨便應付。

    緊接著,五條悟出現在了她身邊。

    *

    *

    “希卡莉,雖然對方是宿儺,不過,身體還是悠仁的哦,小心一點比較好吧~要不要考慮讓我出手?”

    光之戰士看向白發的青年,眼神帶上些疑惑:“有什么區別?”

    五條悟想也不想:“悠仁這孩子和我關系不錯,搞不好看到我很快就能恢復意識,所以我去解決就好啦——”

    “理由太牽強。回復自主意識是概率事件。”她說,“再說就算傷了他我也有辦法恢復,虎杖悠仁不會死。”

    他一臉正色:“其實是免得事后被學生們說我在工作中劃水了。”

    “你會在乎這些評價?“光之戰士當即反問,“說真話。”

    “好吧、好吧。我就是想和宿儺打一架。機會難得嘛。”

    “。”

    光之戰士沉默與面前一臉期待和真誠的男人對視。

    ——她不由自主又想起來,這樣的行為,五條悟似乎有過不止一次。

    上一次應該是在【死滅洄游】。

    即使不是同一個【五條悟】,但他們身上的部分特質和性格似乎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也好,和宿儺打也行。

    說不定打開心了,大概率不會再找她。

    光之戰士簡單衡量片刻,在得出結論前便下意識解開了【挑釁】。

    宿儺往前行進的動作停了下來。

    光之戰士瞟了一眼面板上小隊的極限技能條。

    三條LB即將蓄滿。

    不管誰對付宿儺,只要最后一擊她出手就行了。

    “那你來。我輔助。”她說。

    光之戰士換下了那身代表騎士榮耀的鎧甲與頭冠,取而代之的是隨風飄揚的紗制舞裙與月桂花環。

    上一刻還是處在戰場的英勇戰士,此刻她便化作了靈巧飄逸的窈窕舞女。

    ——貓耳少女穿著異國的紗裙,手中拎著一對造型奇異的半月環刃。

    她踮了踮腳,輕巧甩起手中的環刃又將其接住,衣物上金色的飾物隨著動作晃蕩著叮鈴作響。

    薩維奈的【舞者】。

    由艾歐澤亞一群各具風情的旅行藝人所繼承并演變的職業。

    最開始,【舞者】們所跳的舞蹈不過是繼承了一種藝術形式的游藝。而在漫長的旅行中,融合各種文化與技藝,最終演變為鼓舞心靈的“戰舞”,為觀看者驅散所有恐懼,令其士氣大振。

    不僅如此,在必要時期,【舞者】手中的舞具也會成為他們最為鋒利的武器。

    為了更加靈活與機動,發揮舞蹈最大程度的美觀性,【舞者】們通常穿著曼妙的薩維奈紗裙。

    比起身披戰甲神圣無暇的騎士,這副流浪藝人的打扮則更顯無拘無束,神秘而又危險。

    少女揚起環刃隨著舞步節奏轉了一圈,周身開始出現飄舞的紅色花瓣。

    那并非是花瓣,而是聚集起來變化了性質的以太能量。

    下一秒,鈴聲輕響,白發青年四周也出現了同樣的能量粒子。

    他們都能看見,在狀態欄里,她與五條悟的血條下出現了同一個增益。

    【閉式舞姿】

    光之戰士選擇小隊中的任意成員作為自己的【舞伴】,為其附加暴擊直擊發動率提高、防守率提高、自我回復率提高,所有增益共享。

    “我不會阻止你。”做完這些后,光之戰士放下了環刃,“你去打他就是”

    就在她如此說明時,看到自己肩膀處出現了橙紅色的預警。

    斬擊猝不及防襲來,光之戰士先一步往后跳動,避免了胳膊被整個卸下。

    倒是她手臂上的輕紗被斬斷了一大半。

    下一秒,五條悟動了。

    他瞬間到了宿儺面前抬手就是一個【茈】。

    青年笑道:“像變態一樣緊盯著女性可不是什么好習慣啊。——詛咒之王?”

    兩面宿儺像是明白了什么,低聲笑了出來。

    “服了你們這些家伙。”千年的詛咒之王慢慢站起來,伸手拍拍身上沾染的塵土與血跡,“太明顯了。五條悟。”

    “不如照直說是你不喜歡?”他的笑容泛著惡意,“想在那女人面前表現表現?——真是夠愚蠢的。”

    “可笑、可笑。她看起來不需要你,也不是你的。”

    青年向下用那雙冰冷的蒼天之瞳看著他,像注視著死物。

    片刻后,五條悟故作疑惑地歪了歪頭。

    “我好像聽到了誰在狗叫。”

    攻擊性十足的話語伴隨著青年隨和開朗的笑容響起。

    “既然你看得出來。那更好。”他說,“來日方長嘛。達到目標都得先有個過程。”

    他伸出手來,紅與藍交織的能量再次開始逐漸集聚。

    “不如你先配合配合我唄?”

    第一百話

    自【死滅洄游】那日初見以來, 光之戰士頭一次見證了五條悟與兩面宿儺火力全開的打斗。

    而正是因為全程目睹,光之戰士甚至在他們交手間慢慢生出了些許疑惑。

    五條悟現階段簡直是單方面碾壓兩面宿儺。

    就算自己撤銷掉那些增益,毫無助力的五條在面對詛咒之王時似乎也還尚且占有上風。

    但偏偏自己剛到達這個世界時, 看到的敗者卻是現如今那個正打得起勁, 看起來狀態還不錯的白發青年。

    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么, 她現在也能隨著戰況發展而看得真切, 而不是一味依靠和等待自己那份被稱為【超越之力】的天賦。

    此時此刻, 以原東急百貨為圓心擴散開來800米處已成為一片瓦礫廢墟的荒原, 僅僅只剩下零星幾棟顯露著鋼筋鐵骨的殘破大廈煢煢孑立。而圍繞在這些建筑周圍,兩名留在范圍內的強者正以無法短暫用肉眼觀測的速度移動著,不斷變幻戰場,所過之處伴隨著飛揚的血與塵土。

    光之戰士捕捉到了五條悟短暫的停頓。

    白發青年停在一盞搖搖欲墜的路燈上, 脊背微微彎曲半跪著。那雙明顯興奮到發亮的眼睛直直注視前方。而他先前還規矩穿著的深色外套似乎在打斗中脫手,只剩下一件黑色的緊身衣物來。

    她微微抬起頭,借著月光也能輕易觀察到對方幾乎緊繃著全身,那些暴露在空氣之中的皮膚下青色血管因發力而凸起,活躍而豐沛的咒力從內而外迸發。

    ——像只時刻準備狩獵的大型貓科動物,周身洋溢著蓬勃而旺盛的生命力。

    饒是詛咒之王兩面宿儺,在與青年交手時都在盡力避其鋒芒另尋他法。

    “你確定你還能打?”她問。

    青年低下頭看向她, 眼神亮晶晶地笑道:“狀態絕佳~”

    光之戰士:“”

    她面無表情看著眼前代表著五條悟的血條在極限邊緣反復蹦迪。

    那小小的血條下,【持續傷害】【易傷】【過載】【沉重】等一系列紅的駭人的減益在不斷增加。

    最開始, 持續帶來的傷害只是一小跳一小跳的發生,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然而到現在這個地步,它已經無法被輕易忽視——無論是速度還是威力都在隨時間增長。

    到現在為止, 五條悟已經在與宿儺的戰斗中開啟多次領域。隨著時間的推移, 這種以消耗自身的方式反復發動的能力開始反噬自身。

    在此期間,五條悟放棄了花費咒力來保持自動性質的無下限, 轉而不斷使用【反轉術式】來試圖覆蓋這些負面狀態。

    ——但現在看來這樣的方式似乎已不再有顯著作用。

    小隊狀態欄內的狀況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來如此游刃有余。

    而兩面宿儺仍然采取著以退為進的戰術,意圖誘使五條悟繼續使用術式。

    在觀察著兩邊的狀況后,光之戰士做出如此判斷。

    大概在【死滅洄游】之中,詛咒之王也是通過這樣的消耗戰來對付五條悟的。

    血條的狀況,五條悟自身現在應該是也能看見的,但他就是不承認。

    ——想不出來其他理由,也許就是單純嘴硬?

    又或者說,他還想繼續打。

    這么想著,光之戰士嘆了口氣,再度拿起手中的環刃來,為眼前人再度附加其他增益以減緩負面狀態所帶來的血條大危機。

    【防守之桑巴】、【治療之華爾茲】、【進攻之探戈】

    光之戰士作為【舞者】為直徑10米內的小隊成員附加傷害減輕、治療、自身暴擊直擊發動率提高增益。

    將那岌岌可危的血條勉強修補到安全線,她便看著來自詛咒之王的數道攻擊預警出現在了她和五條悟身上。

    一秒之后,斬擊襲來!

    原本他們站立的地方支柱徹底倒塌,地面坑坑洼洼。

    ——若是剛才躲避不及時,恐怕人體會在瞬間被切為細小的碎塊。

    光之戰士眨眨眼,在腦中復盤。

    ——在沒有使用所謂【領域】的基礎上,普通斬擊的密度提升了。

    宿儺在拖延時間學習和研究對方術式的同時,自身的能力也仍然在不斷成長。

    正如最初她在來到這個世界時對“詛咒之王”的直覺判斷。

    對付這樣的敵人暴露的情報越少越好,出手的技能一擊致命更穩妥。

    她再度看了一眼視野前極限技的進度條。

    三段極限技只差上那么一點便能徹底釋放。

    根據小隊內所有人的血條一定程度上有所起伏的現狀判斷,大概是其他咒術師也在同一時間于所謂“安全區”的附近祓除剩余咒靈。

    ——魔虛羅徹底消散后,伏黑甚爾帶走了惠,動身和野薔薇他們一起離開了這里。而在一路往外走的路程中,他們似乎也順手清理掉了不少四處游蕩的咒靈。

    滿編小隊所有人都在輸出的情況下,極限技能量條積攢的速度相當之快。

    這很好。

    光之戰士看著仍然掌握著兩面宿儺大半部分注意力的五條悟,心下有了主意。

    此時此刻,【舞者】的所有輔助增益救急作用已經等同于無,做出這樣判斷的她切換為了【學者】。

    三秒之后,小仙女轉著圈悠悠出現在漆黑夜空中,成為黑暗中唯一柔和而安定的浮標。

    【熾天召喚】

    光之戰士作為【學者】將小仙女轉變為二度召喚的媒介,借由仙子只身召喚【天使】。

    小小的綠色仙靈變為另一種無暇生物,輕松舞動著潔白羽翼追趕上高速移動著的白發青年并落在他的肩頭。

    【慰藉】、【熾天幕簾】、【天使低語】

    【熾天使】將為指定目標附加強力防護罩抵御大量傷害,同時附加治愈之力使其所受傷害逐步治愈。

    ——血條穩定。

    下一秒,極限技滿格的提示音在她腦海中想起。

    光之戰士再度變幻了姿態。

    與黑夜融為一體的長袍覆蓋己身,寬大帽檐遮蓋住整張臉。

    她手中所持的是一把純黑的長法杖。

    法杖的頂端像是掛著一輪黑紫弦月,其暗處的邊緣又散發著金色亮光。

    她往后退了兩步,握著法杖隱沒于全然的黑暗里。

    當她如此行動的時候,不遠處兩面宿儺的視線卻也緊隨而來。

    被五條悟步步緊逼以至于幾乎無處藏身的詛咒之王幾乎在一瞬間便感受到了極為明顯的不和諧感。

    他敏銳地察覺到,那份威脅自身存在的絕對力量已然發生變化。

    ——只一瞬間,不屬于他亦或是五條悟任何一方的咒力奔涌而來!

    【黑魔法師】

    光之戰士于烏爾達哈所修習的職業之一,也是她最不擅長卻也使用最廣泛的職業。

    與“復蘇”的白魔法不同,最初的一批黑魔法師們所掌握的魔法是純粹的“毀滅之力”。

    既能從物理上無差別碾壓對手,也能在精神與心靈上腐化蠶食他們。

    ——盡管后者的狀況有可能作用于施術者本身,而這也恰巧是黑魔法師們再學習中所必須要學會平衡和抵抗的“風險”。

    在成為【黑魔法師】前,光之戰士曾是【咒術師】。

    但不同于這個世界的定義,咒術師們所掌握的“咒力”不過是黑魔法體系中的其中一種。

    對于艾歐澤亞這些精通人性的毀滅使者而言,黑暗遠不止于此。

    直直迎向詛咒之王的目視,她緩慢而無聲地舉起了法杖。

    “轟——!”

    震耳欲聾的響聲在大地間回蕩。

    光之戰士愣住了。

    視野內剛才還是滿格的極限技能量條此刻已經徹底放空。

    符合預期

    唯一的問題,極限技不是她發動的。

    正當她愣神時,只感覺身側憑空一股風浪襲來,紫光一閃,擦過她的鬢發。

    有一剎那,光之戰士什么聲音也沒法聽到,真切感受到了何為一瞬的寧靜。

    ——音爆過于猛烈,她甚至短暫地失去了聽覺。

    再反應過來的時候,眼前已經之剩下一片光禿禿的深坑。

    直徑接近600米的深坑,不夾帶一片冗余的雜物。

    光之戰士:“”

    她再一看,兩面宿儺整個人血呼啦差地勉強支撐著身體站立,正使用反轉術式重置狀態。看樣子是躲過一劫。

    這準頭也不太行啊,沒能一次性鏟除干凈。

    不對,問題不在這里。是誰放的極限技?

    正常情況下誰會知道這種東西

    光之戰士突然卡了殼。

    她握緊了法杖,深呼吸一口氣。

    ——五條悟。

    抬眼一看,白發青年慢慢找了塊相對平整的地面落下,表情頗為驚奇地反復觀察著自己造成的現狀。

    不僅如此,他連發動術式的手勢都還保持著。

    *

    *

    奇妙的感受。

    五條悟明顯能感覺到這突如其來的力量似乎并不完全來源于自身。

    就在視野中那個奇怪的三色條集滿后,他僅僅只是心念一動,那不屬于自己的“咒力”宛如開了閘,大量集聚于指尖。

    緊接著,像是無端進入了一段心流狀態,思路、動作、對力量的操作都無比順暢而得心應手。

    這樣的狀態無異于少年時期因某種機緣巧合開竅掌握了【赫】一樣,宛如“蛻變”亦或“新生”。

    他只是抱著試探的想法,卻最終制造出了比平常【虛式·茈】的攻擊范圍更為可怖的攻擊。

    然而唯一遺憾的是,這份力量似乎需要人為控制施放對象,而他并未意識到這點。

    從指間傾瀉的力量隨機落在了任意一個描點,幾乎鏟掉了大半個涉谷。

    “哎呀。”看清面前的深坑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他一邊笑著一邊自言自語,“這下是真得全重建了~真可怕啊——啊,好痛。”

    話還沒說完,他感覺到自己的腦袋被什么東西敲打了兩下。

    不輕不重,但充滿憤懣情緒。

    轉頭一看,一身黑色長袍的貓耳少女站在他身后,不耐煩地跺腳,尾巴煩躁地搖擺不定。

    見他轉過身來,她這才收起敲打他的法杖將其用雙手交握豎在地面。

    寬大的帽檐壓住了少女的小臉,即使抬著頭也不太能看清她的表情,但陰影下那雙圓圓的貓眼緊盯著他,目光宛如利箭。

    “為什么搶我極限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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