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主菜·下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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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無天日的巢穴,潮濕又陰冷,光被黑暗吞噬, 適應了以后,隱約看到一些模糊的輪廓。
鬼舞辻無慘卻不受限。
他是鬼, 也是咒靈, 變得昏暗的空間, 對人類來說,或許會奪去他們的視野,但對鬼舞辻無慘來說,和以往沒有任何分別。
他能看清楚一切。但對方卻不一定能夠看到他。
這一種差別, 讓他擯棄了一些以往的某些特質。
以往的謹慎,焦躁,被揉成了一團, 然后丟進了黑暗里, 煙消云散。
之后化作了一種肆無忌憚, 內心如同多了一只水袋, 被填塞了東西,晃蕩著, 垂墜著。說不清的亢奮。
他抬起頭, 視奸一樣的掃過這一具身體, 隨即再向上看, 一瞬不瞬的, 試圖去捕捉家入裕樹的表情。
—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
薄削的唇,透著一股的冷艷。
滲出了殷紅的血珠, 搖搖欲墜。
—和諧——和諧——和諧—,馥郁的香味, 濃烈的甜香,足以將人熏得暈頭轉向。
—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
俊美蒼白如神祇的男人,微卷的黑色發絲從他的腦后落下來,發尾輕搖,是不一樣的美。
平整到沒有一絲褶皺的黑金羽織,與他那一雙玫紅的血瞳相輝映,一種讓人生出懼意的美。
可這樣矜貴深沉的俊美男人,此刻卻將人拖進了他的巢穴,蔓延的黑暗將所有裂縫侵蝕。
蒼白無血色的臉,索取了他要的東西,唇上是亮晶晶的水漬,眼尾生出了艷麗的欲澀。
他不想聽到對方任何讓他不喜的聲音,于是伸出了管鞭。
在口腔中翻攪,撥弄來撥弄去,舌尖被迫與怪物似的管鞭起舞,涎液從唇角溜了出倆。
管鞭被打濕了,濕漉漉的,表面像是活物一樣不斷收縮蠕動,像是在不斷嘬吸著液體。
“唔……”
偶爾會溢出來一點聲音。
得意就多了一分。
他松開了喉舌,重啟豎起脊背。
長而直的睫毛黑的濃郁,俊美無鑄的臉,似神又似鬼,眼睫下垂一片陰翳,看向人類。
他想看那一種令他厭惡的冷靜,在沖刷下被擊碎。想看緋紅滲透那一張白皙精致的臉。
叫人再也不能用那種高高在上的散漫態度,俯視一切。
他聽到了式神使的悶哼,心中恍然有一股深潭,從漣漪泛起,到暗流洶涌,然后開始沸騰。
卻又在即將沸騰到達頂點時,被強行壓制了下去。
黑金色的羽織下的手臂,如玉石般冷白,卻又不失力量感。
鬼舞辻無慘伸出來的指尖,滑膩而冰冷,如蛇類的鱗片,在最敏感的皮膚上游移,入侵。
因為代價,家入裕樹無法操控自己的雙腿,但他是有感知的。
這一種朦朧的,隔了一層的感知,此刻有了一種怪異的癢。
—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
—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
鬼舞辻無慘的動作一頓。
他將對方的這個動作看做了拒絕,鬼舞辻無慘拒絕了對方的拒絕,并且打算做的更……
—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
—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
他的手冷的像冰窖里拿出來的一樣,—和諧——和諧——和諧—。
襯衫被漆黑的尖甲輕而易舉地割開,只是他不怎么控制力道,連帶皮膚上也留下了紅痕。
鴉羽般的長睫,影子落在眼瞼處,于蒼白的膚色分明,透著一點鬼魅的冷硬,蠱惑又粗暴。
他死死地盯著對方。
家入裕樹紅了眼,眼眶內率先涌上了朦朧的淚意,瞳孔深處被氤出一片水色,要落不落。
可是,沒有惶恐。沒有憤怒
為什么都沒有?為什么,什么都沒有?!
分明已經要占有,鬼舞辻無慘卻瘋得更厲害了。
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殺意,他想殺掉這個人,吃掉這個人。
吃了他,讓他永遠填塞自己胃部,一次又一次地消化,溶解,重生,周而復始。
這樣自己就可以永遠地帶著他,直到百年,千年,他們會一起度過漫無邊際的黑暗長眠。
—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
—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
賭徒。
眼前的這個人,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賭徒,他總是慣性地,又瘋狂地將自己的籌碼全部推出。
他充滿自信。
從不認為自己會輸。
他參與的博弈總是充斥著危險性,來勢洶洶,不知天高地厚,像行走在懸崖上的鋼絲上。
長著一張漂亮的臉,實際卻比誰都涼薄。
一只不會被困在囚籠里的雪豹。一個恬不知恥的,總是向自己索吻,誘惑自己的騙子。
鬼舞辻無慘想。
他總是暗示性的動作,渾然天成的索吻,無一不是在引誘自己,有恃無恐,高高在上。
他自找的。
要讓他疼,疼到有記性。
黑紅色的管鞭將人拉了起來,金發藍眸的少年,和蒼白俊美的男人,兩人倏然離得很近。
—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
脆弱的小腿被管鞭吊了起來。
從他的視角,付出“代價”的地方沒法控制,只能如同旁觀者一樣,—和諧—
—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
鬼舞辻無慘緊盯他的表情,猩紅的瞳孔緊縮成一個小點,他先要更多,期待對方的潰敗。
陡然,
—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
又被無情鎮壓下去。
鬼舞辻無慘伸出手,壓下妄想逃離的人,手掌下的是,是式神使在瘋狂顫抖的,柔軟溫熱的皮膚。
和其他東西。
鬼舞辻無慘感受到被包裹的溫暖,冷香氣息入侵,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興奮的眼尾泛紅。
神志似乎都還未清醒,喘著氣,胸膛起伏。
那一雙清澈的雙眼纏著水色,睫毛翻飛,粉潤的唇無奈地張著,粘著一縷金色的發絲。
他的雙唇,此刻是不需要涂抹任何東西的,被撐開的雙唇泛著曖昧的血色,煽情地顫動著。
恍惚的臉上,籠罩著一層被拉扯到極限的靡紅。
那一張漂亮的臉上也飛起了紅暈,眼角的紅色尤為濃艷,泛著水色,又顯得可憐兮兮。
濕熱的氣體,被呵了出來,呼吸都變得急促。舌尖抵在管鞭上,似乎想說什么,但又什么都說不出來。
如果不是雙腿付出了“代價”,他大概會勾起腳趾。
可現在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迫去感應這一切。
—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
全身戰栗,絞緊了全身,豐沛的柔軟浸透了全身。
鮮少被陽光照付的地方,是更加靡麗的雪粉色,像一枚粉桃,圓滑的曲線帶出了甜味。
由于過度的量,在不斷顫動。
“唔”
他發出了鼻音,是黏糊的氣音,眼眶再也容納不住的水珠,爭先恐后地從眼眶里滑落下來。
這一切都落入了鬼舞辻無慘的眼底,這個狠辣又散漫的人類,終于被他逼出了他的脆弱。
他抓住了無法逃跑的人類的足腕,將人再次拖過來,再次在雪膩的皮肉上留下自己的痕跡。
—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
鬼舞辻無慘也有些不太清醒了,—和諧——和諧—
對方的眼淚是他的興奮劑。
—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
膝蓋軟了下去,臉埋在地下,整張臉都泛著潮濕,靡紅的唇上牽引出了絲線般的銀線。
鬼舞辻無慘垂下的黑發如同蜿蜒的蛇一樣,落在了少年雪白的皮膚上,在上面扭動著。
被裹在濕熱的嘴里,給予他靈魂與身體的共鳴。
他癡癡地咬上了白皙的肩頭,舔舐著上面的血液,眼里是帶著極盡癲狂的貪心和癡迷。
家入裕樹掉出了更多的淚水,臂彎里掛著的襯衫下的蝴蝶骨,仿若真的蝴蝶一樣亂顫。
越是被撐開,越是有種窒息感,幾乎要再次暈厥。
鬼舞辻無慘的眼睛愈發紅了,視野搖晃,看到的景色足以叫人發癡,被染的亮晶晶的。
細白的手臂被迫掛在了額脖上,近乎對折的姿勢,不僅令他頭腦發熱,愉悅的喘息響了起來。
“記住。”
他說。
“你要記住,我給予你的痛苦。”
鬼舞辻無慘伸出手,侵略般的和人類十指相纏。
那一雙柔軟修長的手,皮膚已經被沁潤成了粉色,指尖更是宛若染上了一層嬌柔的花汁。
他的手上沒有繭,甚至連骨節也小,適合被把玩的白玉。
—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
家入裕樹說不出任何話來,他的一切聲音都被操控,成為了另一方的戰利品。
—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
—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和諧—
被他抓到了的雪豹。
對方分明什么都沒做,但鬼舞辻無慘卻好似被蠱惑了似的,神志被動搖。
眉眼是沉溺郁色的,唇舌和粉尖透著糜紅,匯聚起來的氣息,卻然仿若搖曳的甜蜜誘餌。也是劇毒。
靈動的雙眸里只倒映出了鬼舞辻無慘的模樣,雪白的脊骨發著抖,臉上是頹糜的倦懶。
好美。
好魅。
他愈發著魔
第52章 被毀壞的竹傘
……
直到一切平息。
鬼舞辻無慘病態般的趴了下去, 舔舐那些紅色重疊的印記,張開了唇,尖牙印下了烙印。
人類已經沒有了聲音。僅是上半身, 白皙的皮膚上就布滿了紅痕,如熱烈盛開的海棠花。
鬼舞辻無慘無聲地盯了一會。
任憑自己的占有欲和控制欲發作, 再次化作危險的墨蟒, 將人密不透風的緊緊纏縛于懷中。
被纏縛的人類發出了不適的囈語, 含糊不清,可在這種情況下又顯得輕柔,安撫了他。
他動了動。
墨蟒的尾尖靈活地穿過懷中人的雙腿之間,在大腿上纏繞了一圈, 摩挲了一會,不動了。
……
在昏暗的洞穴中,幾乎感知不到時間的流逝, 所以當家入裕樹睜眼時, 眼前是昏暗的黑。
他眨了眨眼, 讓意識回神。
只是輕輕地動了一下, 牽扯到了下半身,就彰顯著強烈的不適感, 仿佛有什么堵在里面。
照理說, 吃下人魚肉的家入裕樹, 即便受傷, 都會以極快的速度復原, 如果有不適感……
就說明沒到受傷的程度,也就沒有引動“復原”。
也就是說, 是對方故意控制的結果——在不“復原”的邊界線上,能讓他體會到一些痛感。
有點意外。
家入裕樹想著, 動了動手指,感受了一下,中指上沒什么束縛感,童磨的冰戒沒有了。
家入裕樹回憶了一下,說實話,他也不知道具體什么時候沒了。大約,是被拖上/床之前?
“啪嗒——”
很輕微的一聲。
空氣里,微妙的味道在動蕩。
家入裕樹沒看到,但是感受到了,也聽到了,“……”
雖然咒靈也有那種東西的冷知識讓他驚訝了一下,不過最重要的,是一直留在了里面嗎?
要弄出來。
否則會不舒服。
唔,等一下,他能聽到了?
家入裕樹一怔,反應過來。這一次耽誤的時間不短,聽力的“代價”的時效都已經過期了。
還真是…意外呢。
他笑。
隨著他的輕笑,身體也震動了起來,冰冷的身軀從背后覆了上來,完全將他籠罩其中。
他們之間,沒有一個清晰的定義,卻已經有了超越正常尺度的親密行為。
昏暗的巢穴內,分明跨過了那一條線,卻沒有一點的輕聲愛語。一種不遠不近的疏離。
但身體記住了對方,稍微一靠近,就會引起戰栗。
奇怪,卻又曖昧。
“你的聽力,恢復了。”鬼舞辻無慘說。
特級咒靈的聲音透著優雅的尾調,即便是普通的一句話,仍舊帶有矜貴和疏離的意味。讓人無法察覺到他的真實情緒。
這是從千年前的平安時代,就刻印在他骨子里的東西。
低沉,迷人。
【來了!】
【小劇場,我愛的小劇場!】
【上一次直播就那么突兀地結束了,制作組也說后續,我抓心撓肝地等了三天,誰懂?】
【制作組終于肯放一點東西出來給我們解饞了,我狂吃!】
【為什么屏幕是全黑的?斯哈斯哈,我的直覺告訴我,今天的小劇場里,絕對有好東西!】
【頭就這么勁爆?!】
【屑老板是對著麥說的嗎?這一句帶了才醒了的沙啞,好低沉,好磁性,往人的耳朵里鉆】
“嗯!
家入裕樹說。
他剛說完,后頸一涼,男人蒼白冰冷的手指捏住了他的脖頸。
冰冷猩紅的色澤在眼眸里流轉,如同流動的鮮血,永不滿足。
俊美的外表,一舉一動都透著優雅,內里的靈魂卻是黑暗的,貪婪的,無理的。
對鬼舞辻無慘來說,他得到了,這就是他的所有物。
他掐著人的下頜,迫使對方抬頭,在黑暗中不受限的雙眼,再次看向手中的就是這一張臉。
金發藍眸,精致的五官,仿若上帝精心雕琢出來的天使,但絕不會混淆他的性別,眉眼低垂,也沒有絲毫乖巧的氣質,里面的本質,就是狠辣,與涼薄。
指尖摩挲那一張殷紅的唇。
同時將那下頜抬得更高,纖長的脖頸擺出了引頸就戮的弧度,喉結在那弧度上尤其漂亮。
引得鬼舞辻無慘的食欲攢動,他強制對方不能動彈,張開了永不滿足的口,咬上了突起。
他從未有過溫存,有的只是獸類一般的侵占,吞噬,舔舐,讓人寒毛直豎,毛骨悚然。
他應該在放一些標記,警告其余的捕食者。
“無慘,放開。”
鬼舞辻無慘聽到了,卻沒有絲毫的停頓,他沒有當做充耳未聞的模樣,而是咬得更兇了。
家入裕樹的痛呼,很好地撫平了他涌上來的煩躁。
微張的唇中,隱約透出了比紅色更加昳麗的舌尖,上面殘留了一點痕跡,引誘著再度侵襲。
鬼舞辻無慘抬起頭,毫不猶豫地將那一抹艷色吞了進去。
經過無師自通的練習,舌頭猶如靈活的蛇類,纏繞了上去,逼著對方一起起舞,又毫不客氣地舔過他的上顎,引得對方身體顫抖,喉結不住地滾動。
鬼舞辻無慘本能地攻了上去,粗暴地掃過他的敏感點,直到對方承受不住出聲,他才滿意。
從喉舌里擠出來的嗚咽,帶著一點抖,馥郁的香味又從那音調里飄出來,蠱惑又勾人。
鬼舞辻無慘學不會見好就收,所以一步步緊逼,直到懷里的人,眼角濕潤起來,不是淚。
是瀕臨承受的極限邊緣,被逼出來的生理反應。
交換的涎液,從交纏的唇角溢出,直到一聲明顯的吞咽聲,這一場粗暴的親吻,或許可以被稱之為親吻吧,才結束。
鬼舞辻無慘退出前,又咬上了軟的舌尖,嘗到血腥味以后,才矜持地放到那濕軟的舌尖。
“不要再沾染其他的氣味,不要試探我的耐性!
他很滿意現在家入裕樹全身上下都是他的氣息,蒼白的手指,摸上了家入裕樹的下巴。
像在警告。
跨過了那一條線以后,鬼舞辻無慘對親密的接觸,更加沒了忌憚,甚至于他自己都沒發現——
他有一點類似皮膚饑渴癥的預兆。
無論是人形,還是蛇形,都要感受到人類溫熱的體溫。
家入裕樹緩過了神,之后他卻沒有給出鬼舞辻無慘意料之中的反應,而只是推開了下巴的手。
“知道了!
僅此而已。
鬼舞辻無慘本能地蹙起眉,分明對方沒有抗拒,但那一股煩躁,又從他心里升騰了起來。
【這個窸窣聲,還有口水音,整個頭皮發麻,給我聽的臉紅心跳,口水已經流了滿地了……】
【聲優好強】
【雖然什么都看不見,但我已經能想象出畫面來了】
【是真的做了嗎?!】
【我想看,給我看一眼吧,我什么都會做的】
【嗚嗚嗚制作組我恨你】
【雖然只是一個小片段,也沒有幾句話,但是我已經在反復回味了,太自然了太真實了】
【老婆的聲音也有點啞了,好色哦,好想讓老婆發出帶著哭腔的隱忍聲,一定色得我爆了】
【幸福哥(咬牙)你是幸福了,丟下我們一群幸福不了的人】
【無慘這個語氣,聽著兇,其實他心情應該還不錯】
【都吃到了能不高興嗎?】
【我就說之前鬼舞辻無慘怎么說話還帶點喘的,現在一看,我篤定,有刻意勾引的成分在】
【但老婆聽上去有點冷淡】
【很明顯】
【和以往那種帶著笑意的聲音不太一樣,不過又說不出哪里不一樣,只是一種敏感的直覺】
【是不是做的太兇了?】
【無慘看上去,是那種就維持一個姿勢,然后狂干到人喘不上氣,要窒息的那種做法】
【而且他應該是會選擇那種最傳統的傳教士】
這兩長條彈幕發出來,不過一秒,就被系統的關鍵詞捕捉到了,進行了無比快速的屏蔽。
三條由系統發出的紅色彈幕,無比顯眼,
【系統警告:彈幕內容需符合凈網要求!經系統審核,不符合要求將屏蔽!請勿越過紅線!】
【系統警告:彈幕內容需符合凈網要求!經系統審核,不符合要求將屏蔽!請勿越過紅線!】
【系統警告:彈幕內容需符合凈網要求!經系統審核,不符合要求將屏蔽!請勿越過紅線!】
【……】
【我恨審核】
家入裕樹說餓了,想吃東西,鬼舞辻無慘陰森地盯了他一會,用了分身的功能。
一個分身去找食物,另一個分身,則是留在這里監視家入裕樹。
留下來的鬼舞辻無慘,從概念上說,也是鬼舞辻無慘的本體,他可以分心控制多個分身。
這一個他,也毫不掩飾自己的“皮膚饑渴”,緊密又充滿壓迫地纏在了家入裕樹的身上。
……
另一個,則是去了高專的食堂。
正值上午。
這個時間,食堂里還有溫熱的食物,但鬼舞辻無慘并不喜歡人類食物的味道,臉色陰沉。
放在窗口里的食物,種類還算多,他勉強挑選了一些,忍耐著煩躁的戾氣,轉身就走。
周圍一片空茫,除了后廚的幾個弱小的人類以外,鬼舞辻無慘沒有感知到咒術師的氣息。
除了,一個人。
或許是因為心情煩躁,鬼舞辻無慘看了過去,見到了一個還算熟悉的人類——有坂利久。
他坐在不遠處的一個小亭子里,面前平放著一塊木制的畫架,正在上面放著什么。
亭子的位置很高,溫和的陽光照了進去,披了一層金色的光輝。
所以,這一些光也讓鬼舞辻無慘看得清楚,那個人類的身邊,支著一個破爛不堪的東西。
鬼舞辻無慘知道那是什么,他的眸色驟然陰沉。
……
有坂利久今天晚上出來,是為了曬一曬那一把繆斯親手所作的,但是被毀壞了的竹傘。
前幾天有小雨,他不敢烘,就只能用紙巾去吸傘面上的水汽。
尤其是大部分的傘面,都碎成了小片,工程量很大。
弄完之后,有坂利久就一直把傘放在房間里,開空調,開高一些的溫度,盡量讓傘面干燥。
今天有太陽,有坂利久想了想,就把傘也帶出來了。
晾一晾。順便看一下,還能不能再把碎片給拼起來。
他正在研究,就感受到了一股陰冷的風,猝不及防地將他整個人,以及畫架全部掀翻了。
“砰——”
有坂利久的脊背,撞在了柱子上,發出了一聲悶響。他落了下來,兩眼眩暈,根本爬不起來。
有坂利久經過那一次意外,畫出來的話,擁有類似“收集信仰”的能力,勉強算是咒術師。
但要是真論起來,他的身體素質根本比不上咒術師的平均水平,基本上和普通人差不多。
所以只是這一下,就直接讓有坂利久去了半條命。
他模糊的視野里,陡然出現了一個濃郁的化不開的暗黑身影,那個身影的目標很明確。
就是那一把竹傘。
只見他抬起腳,毫不留情地碾壓了下去。
“嘎吱,嘎吱——”
是竹條被踩碎的聲音。
有坂利久瞪大了眼,勉強爬了起來,伸出手,企圖去保護被人踩在腳下的竹傘碎片。
“不要,不要踩……”
但有坂利久的身體實在是太弱了,沒有爬兩步,就咳出了一口血,但他也清醒了一點。
視野變得清楚了一點,他看到了那個居高臨下的,蒼白的膚色宛若行走的鬼魅的俊美男人。
對方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死物。讓人脊背發涼,不得動彈。
“你敢命令我?”
冰冷的聲音。
帶著殺意。
有坂利久被震懾到了,他幾乎不能言語,但“吱”的一聲,竹傘的主桿斷了,喚起了他的神志。
無法控制的脆弱身體,不知道從哪里涌出了一股力量,他搖頭,“無慘大人,請您住手——”
他深吸一口氣,
爬了過去,不管不顧地將所有的竹傘碎片,都攏進了自己的懷里,然后蜷縮起了身體。
用這一種最笨,但是他只能選擇的辦法,去保護懷里的東西。
他急聲說:“不,不能毀掉,這是繆斯親手所作的禮物——”
原本是想讓無慘大人看在,這是給他的禮物的份上,手下留情。
沒想到空氣里的溫度又驟降了許多。冷到了肺腑之中。
有坂利久的嘴唇發白。
他仿佛聽到了從地獄傳來的聲音,帶著啖人血肉的森冷和殺意,重復了一個詞。
“親手……”
有坂利久還沒來得及高興,兇狠的管鞭,就從他懷里輕而易舉地奪走了竹傘的“遺骸”。
“咔嚓——”
很輕微的一聲,但有坂利久意識到了什么,大喊道:“不,不行,那是——”
勉強維持著傘面的部分的骨架,被徹底毀壞了。
有坂利久瞳孔驟縮。嘴巴張開,又合上。
“那是,繆斯給您的禮物啊……”
原本應該殺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類的黑紅色管鞭,倏然在他的額頭前停下了。
……
“你,說什么?”
第53章 自欺欺人,推卸責任
“你, 說什么?”
在鬼舞辻無慘問出這一句話之前,竹傘的一部分遺骸,還散落在他這個罪魁禍首的腳下。
七零八落, 支離破碎。
原本還能看出的骨架,現在已經爛得徹底, 將骨節編織在一起的線, 也都沾染了污泥。
就這樣散亂成了一片, 無聲又狼狽的堆在那里。
微風吹拂,地上還帶著一點曬干后的褶皺的傘面碎片,就被風帶著越過了亭子的圍欄。
然后,從高處墜落。
輕盈又沉寂地落入了茂盛的綠蔭里, 融入了尚且濕潤著的泥土上,被侵染上了骯臟深色。
有坂利久只能看著,他之前已經爆發了一次潛能, 壓榨了身體, 所以這一次是真的要……
要暈死過去了。
視野搖晃, 眼前昏暗。
有坂利久在心里用畢生中學到的惡毒詞匯去咒罵那只咒靈, 一邊為自己的繆斯感到可惜。
或許過了很久,也或許只是一眨眼, 有坂利久心臟重重一撞, 被人從那片黑暗中拽了出來。
他豁然睜大了眼, 劫后余生一樣, 劇烈地喘息著。
從旁邊落進來的日光, 融進了他的眼眸里,耀眼, 又刺眼,讓他不禁瞇起了眼睛去躲避。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的站在他面前, 吞噬了所有光。
……
鬼舞辻無慘。
他用反轉咒力將有坂利久從死亡邊緣線上,拉了回來。
在自己問清楚之前,鬼舞辻無慘不允許這個人類去死。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在地上扭曲如蠕蟲的人類,屬于黑暗生物的腐朽和陰暗盡數透出。
“——”
刺鞭出手了。
以普通人類難以察覺的速度,擦過人類的脖頸,暴戾插入了地面上,掀起一陣飛石塵霧。
在心跳轟鳴中,有坂利久聽到了對方的聲音:“你應該知道,信口開河,欺騙我的下場!
“我只給你一次機會,告訴我,這個東西,是什么!
“它是給誰的。”
特級咒靈的外表極盡完美,嗓音同樣,出口的話,帶有特有的矜貴和淡漠,沒有大的起伏。
可但是他的氣質,就讓人噤若寒蟬,腦袋空白。
此刻的特級咒靈,無比危險。
有坂利久喘了兩口氣,驚愕于對方在咒力掌控上的強大——反轉術式是很難掌握的技能。
東京高專能使用它去治愈他人的咒術師,僅有一位而已。
同時,他又錯愕于對方的問題——
給誰的?
有坂利久很難想象對方會問出這個問題,畢竟繆斯從頭制作的時候,鬼舞辻無慘也在場。
實在是…太可笑了。
“無慘大人,除了您……”
有坂利久,看向身邊散落的碎片,笑了笑,“又有誰,會需要這一把夾有屏蔽咒符的傘呢?”
“上面的每一根竹枝,都是家入同學親自打磨的,他的受傷次數,只我知道的就有兩次!
有坂利久說。
“童磨先生曾經開口討要過,家入同學拒絕了!
“家入同學,花費了時間與精力,親手制作出來,想要送予您的禮物,卻被您踩在了腳下。”
有坂利久承認,他有故意報復的心理在,他身為繆斯的擁躉,自然是站在繆斯這一邊的。
“這一把傘,很可惜……”
“不過,從另一方面看,也或許上天的一種提示——提示著,您與家入同學兩者之間并不……”
這話可以預見的誅心,黑紅色的粗長刺鞭,鼓動著罡風,朝著有坂利久的腦袋襲擊而去。
鏘——
一聲刺耳的摩擦聲驟然響起。
刺鞭的尖端,與閃爍著寒光的匕首,擦肩而過,卻沒有讓那刺鞭的方向,發生一點偏移。
有坂利久還沒反應過來,肋骨一疼,被踹飛下去了。
強行阻擋了這一擊的長谷川蜜柑,感受到了胸腔里的血腥氣,喉頭一動,也被擊飛了。
【嗚呼?!】
【刺客小姐】
【要不是刺客小姐擋了一下,畫家要去地獄報到了】
【畫家真的好勇,除了童磨,他是第一個以人類之身挑釁鬼舞辻無慘這個絕世兇物的】
【也是在為正主沖鋒】
【雖然暫且不知道畫家是公,還是嬤,但是就看他這個直接敢懟上無慘的行為,瑞思拜】
【畫家作為單推人(?,應該是忍受不了老婆親手做的東西,被刻意毀壞了】
【說到這個,無慘,看看你腳下的碎片,你完了】
【他的那五個腦子到底是怎樣?怎么感覺用了那么久,還是九五新微瑕,甚至是全新呢?】
【這很難說】
【無慘的這表情,呵呵,傻了吧?】
【咎由自取,之前裕樹在削竹片的時候,他看到了的,但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一款笨蛋得很徹底的笨蛋美人,鬼舞辻無慘……】
【我想起來了,那個音頻里老婆的冷淡說不定也是因為這個,鬼舞辻無慘,你真要完了】
【父母愛情也要完蛋了】
【真人發問:如果除了美貌一無是處的媽媽,向爸爸滑跪認錯的話,父母能不離婚嗎?】
【無慘會滑跪?】
【……請轉告真人,他可能會有一個單親家庭了】
【補藥,補藥離婚哇!鬼舞辻無慘,你爭點氣——】
鬼舞辻無慘會認錯嗎?
結果是否定的。
意料之中。
“我沒有錯。”
俊美蒼白的男人低下頭,看到了一片狼藉的竹傘殘骸,猶如冰冷的湖水中掀起了漣漪。
“我沒有錯!
他重復著。
鬼舞辻無慘下意識地去否認,錯的不是他,是刻意設計來挑釁自己的童磨,是其他人。
自欺欺人,推卸責任。這是鬼舞辻無慘的靈魂底色。
他急促離開。不再留在這個撥動他神經的地方。
后山。
陽光正好,從鬼舞辻無慘回到這里的縫隙里投入進來的暖金的陽光,照亮糾纏的人影。
被當做床的地方,一切凌亂交雜,合二為一的呼吸。
另一個鬼舞辻無慘禁錮著家入裕樹,兩個人的衣服都不在,大片的肌膚,相貼在一起。
家入裕樹感知到了照進來的光,撩起了疲憊柔紅的眼皮。
身后的黑發男人如同怪物糾纏著他,徘徊在他的咽喉附近,讓他不得喘息,不得自由。
“……”
至少到現在,家入裕樹從未提起竹傘,這讓鬼舞辻無慘隱約放松,心中卻升起了更濃郁難解的疑惑。
鬼舞辻無慘的心里忽然冒出來了一個念頭,“為什么?”
他坐過去,幽深的目光從家入裕樹的眉眼開始,一點點滑落再去,他看得仔細、沉默。
少頃,抬起了手,指尖還帶著外面陽光的殘存溫度,摸向了潮氣未干的臉。
分明是自己咬著對方的咽喉,可卻……
鬼舞辻無慘的指尖一頓,透著微麻,倏然無事發生般的放了下去。若無其事,自欺欺人。
這是他擅長的事。
……
亭子下面,茂盛的叢林中,有坂利久疼得冷汗都出來了。
一陣樹葉抖動的聲音,他豁然抬頭,在不遠處的大石上看到了一個高挑的身影。
“是你……”
“嗯。”長谷川蜜柑點頭。
有坂利久被她踹下來,也不生氣,畢竟是救了自己的命,他真誠道謝:“剛才多虧了你…嘶!
“我想變得更強!
“什么?”
“殺了那只咒靈!
聽到長谷川蜜柑的回答,有坂利久一怔,旋即笑了。
有坂利久早從盤星教的調查結果里知道了她的過往。
長谷川蜜柑是被長谷川智收養的,后者察覺到她的異能,就將養女當成搖錢樹,壯大了萬神教會。
但他對長谷川蜜柑這個養女并不滿意,動輒打罵。
長谷川蜜柑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一直承受著,直到這一次,她只一下,就殺了他的養父。
聽起來很不正常。
但有坂利久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質疑長谷川蜜柑,質疑她對家入裕樹的莫名而來的“忠誠”。
因為在有坂利久看來,繆斯值得一切,任何人的愛意。
況且,他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和自己如出一轍的虔誠。
是同擔。
很好。
只是,有坂利久還是好奇。
想知道原因。
同樣的疑問,在一天后,從家入裕樹的口出問出,他依舊坐在輪椅里面,嗓音柔和清朗。
長谷川蜜柑低著頭,“只有您……”
“發現了我。”
父親曾和母親說過,她是一個腦子轉不過彎的蠢貨,比起人,更像一把傷人傷己的匕首。
父親的死亡,驗證了這一點。
長谷川蜜柑的恐懼,惶惑,在殺死“父親”后的渾噩,被拋棄的茫然,最終轉化成了一種堅定。
她只要找一個最強的持刀人就好,就不會傷到人了。
“請您使用我,我會殺掉一切擋在您前方的敵人……”
長谷川蜜柑說。
對方問道:“你知道,你在靈能者教會暗殺的那個人,是我吧?”
“是。我很抱歉……”
“唔,不必道歉。只是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認出我的,畢竟那時候,咒具幻化出來的臉是不一樣的!
“直覺!
“原來如此。”
對方沒有再說什么,長谷川蜜柑開始緊張,于是想起了在萬神教會時學會的技能——干脆利落地跪下。
倏然,一只手擋在了她面前,長谷川蜜柑順勢站了起來。豎起耳朵,可對方依舊沒說話。
就在長谷川蜜柑在思索她是否又做錯了什么的時候……
“你叫什么名字?”
對方說。
相比于之前的嗓音,這時候要更柔軟一點,像馥郁的桃子。
“…蜜柑,長谷川蜜柑!彼淖齑綇埡,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說出自己真實的名字。
家入裕樹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蜜柑,很好聽。”
mikan。
是個音節簡單的名字,從金發少年口中念出來,仿佛也帶了一點柑橘清甜又刺激的芬芳。
很好聽。長谷川蜜柑想。
聽到對方說加入盤星教的事宜,長谷川蜜柑沒有思考,在對方問出來的時候就點了頭。
“對了,蜜柑,正好有一件事,我想問一問你的意見。”
家入裕樹臉上浮起了笑意,說,“不久后有場拍賣會,我需要一個女伴,可以邀請你一起嗎?”
“嗯!
長谷川蜜柑點頭,忽的,寒毛直豎,屬于暗殺者的本能,讓她察覺到了針對自己的殺氣。
她一抬頭,看到了那個式神。臉比紙還白,兩個眼珠紅通通,又陰森,死死地盯著自己。
有坂利久已經叮囑過了,所以長谷川蜜柑沒有理他。
等那個女人離開,鬼舞辻無慘伸出了手,放在了式神使的脖頸上,眼里覆上了一層陰翳。
鬼舞辻無慘的腦子已經單方面將竹傘風波,列為了過去式,于是理所當然地自欺欺人。
他和式神使有了跨越那一條線的接觸,他不必遠離。
這是不會改變的結果。
所以鬼舞辻無慘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人類溫熱的體溫,甚至想得寸進尺,重復之前的愉快。
至于那一把傘,
誰也不提,相安無事。
他是這么覺得的。
所以在家入裕樹又做了讓他不爽的事情以后,鬼舞辻無慘依舊如往常那樣,發出了質問。
拍賣會,女伴?
厭惡蔓延。
那個盤星教的人,打聽到了那個拍賣會的要求,入場需要女伴,也不全是單純陪伴的作用。
只是想一想,鬼舞辻無慘的臉色就漆黑如墨。
“為什么找她?”
“……”
家入裕樹沒有說話,而是伸出手,輕輕掙開了鬼舞辻無慘對他后脖頸的束縛。
然后控制身下的輪椅轉了一個方向,面對無慘。
“無慘!
家入裕樹的語氣很輕柔,和往常沒什么兩樣,但對著鬼舞辻無慘的,那樣溫柔和平的笑,
卻讓無慘厭惡。
他的瞳孔緊縮。不該是這樣,怎么會是這樣呢?
這個人類,分明沒有朝他大吼大叫,也沒有出言責怪。他什么都沒做,還是和以前一樣。
什么都沒變?什么都沒變!
可為什么……
他不喜歡這樣!
這一種溫柔的,一如往常的包容語調,但是暗含隱晦的,疏離的眼神和語氣,讓他作嘔。
就好像回到了那個上午。
他在那個時候,抬起了自己的手,指尖摸到了式神使被另一個自己濡濕了的,還潮氣未干的臉頰。
自己分明咬著對方脆弱的咽喉,可卻在更早的時候,將自己的弱點奉上。
……
他以為會相安無事。
但卻在這時候,聽到了摻雜著他聽不懂的情緒的,讓他無端泛起了莫名惶惑的一句,
——“不要任性!
【鬼舞辻無慘,你……】
【你就繼續死不悔改吧,真要被裕樹調教一頓就老實了】
第54章 馴貓。
馴貓。
尤其是一只性格惡劣, 不服管教的貓。需花一些的時間。
對此,家入裕樹沒有用大吼大叫、辱罵,或者冷暴力去達到自己的目的, 沒什么意思。
他一向理智,且克制。
他只是要讓鬼舞辻無慘淡出他的人生, 僅此而已。
他將鬼舞辻無慘看做了頑劣的小孩, 亦或是其他, 總之他不再施加以耐心和溫柔的東西。
“不要任性!
他說。
只一句,像是觸碰到了鬼舞辻無慘某一根敏感的神經,蒼白的臉抬起來,直勾勾地盯著他。
還以為不會發覺呢。
家入裕樹在心里輕笑, 原來無慘在這種時候,居然是直覺系。
家入裕樹操控著身下的輪椅,準備去見盤星教的人。
倏然, 鬼舞辻無慘攥住了他的手腕, 直接將人拽了過去, 與那一雙透著扭曲的眸子相對。
極黑, 瞳孔深處深不見底。蒼白病態的臉上,是睫羽昧下來的黑色陰翳, 透著一股死氣。
“閉嘴!
幾乎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聲音, 帶著冰渣似的冷氣。
家入裕樹的聲音并不大, 但在鬼舞辻無慘看來, 卻是一種否定, 一種平淡又強勢的否定。
而直面否定的鬼舞辻無慘,似乎在金發少年的眼里看到了一面鏡子, 倒映出了他的模樣。
那是脫去了人類皮囊的鬼舞辻無慘,一無是處, 慘白,丑陋。
鬼舞辻無慘似乎又回到了最孱弱,無力反擊的時候。
他的父母將他當成配種的牲畜,強迫他在死前留下血脈。
那個時候,他們也是用這種眼神看他,然后決定放棄他。
鬼舞辻無慘仿佛回到了那個時候,發了癔癥一樣憤怒。
即便他從弱小變得強大,還是重復著已知的宿命。
——“我是最強的式神,你絕不能拋棄我!
他下意識強調自己的用處。
“當然!
家入裕樹說。
鬼舞辻無慘的眼里驟然迸發出了神采,被打碎后又重組的瓷器。泛著不對勁的光澤。
聽到了肯定的回答,他全身豎起的尖刺和戾氣,如同被扎破了的氣球,泄氣溶解。
鬼舞辻無慘又放下心來。他伸出了手,碰了碰式神使溫熱的臉頰,
“以后,不要用這樣的語氣對我說話!
家入裕樹卻微笑道,“不行,無慘。我的言論自由。”
“況且,無慘也應該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事吧?”
冰冷的指尖一僵。
……
——
這幾天。
東京高專的一年級生,家入裕樹再次出現在了學校里。
至于坐輪椅,對外的說辭是在應對禍具神的過程中咒力枯竭外,加受傷嚴重,需靜養。
也無所謂信不信,反正給出了一個還算過得去的理由。
禪院真希對這個沒見過的學弟挺好奇,在對練課的時候,就拉著學妹,釘锜野薔薇打聽。
“唉?”虎杖好奇,“狗卷前輩應該是和裕樹一起出過任務的吧,真希學姐為什么不直接問他?”
禪院真希嘖了一聲,“除了熊貓,誰能聽懂那家伙的狗卷語?”
不遠處,熊貓眨了眨黑色的豆豆眼,指向自己:“在叫我嗎?”
狗卷眨了眨那雙紫色的眼睛,指向自己,“木魚花?”沒叫錯?
禪院真希:“……”嫌棄。
她不如問學妹。
釘崎野薔薇總結了一下自己能說的,就是幾句話,“長得帥氣,實力超強,高層的眼中釘。”
禪院真希聽完點了點頭,“聽說他和盤星教,走的很近?”
“學姐怎么知道的?”
禪院真希說,“聽說的,不知道哪里傳出來的消息!
在她知道的八卦版本里,還有五條悟為了這一點,和學生產生分歧,還吵架了的內容呢。
“那個眼罩笨蛋,有這么保守嗎?演的吧?”禪院真希銳評。
虎杖瞪大了眼,好奇地問道,“學姐說的眼罩笨蛋是指……”
“當然那是五條悟了!”
先是伏黑惠的,“咳!
“咳!
她的背后,又有人發出了故作嚴肅的咳嗽聲,禪院真希轉頭一看,是身材魁梧的夜蛾校長。
他身后還跟著一個坐輪椅的金發少年。
非要形容的話,是很清純的長相,但可能因為現在穿著黑色襯衣,也可能因為瞳色發色……
禪院真希總覺得,很漂亮,是昳麗的那種漂亮。
夜蛾正道介紹說,“這是家入裕樹,一年新生。召喚系的咒術師。”
“之前出了意外,所以人一直不在學校,這次剛好大家都在,就把他帶過來給你們認識一下!
禪院真希抱著刀,笑道:“要直接來一場對練嗎?”
在旁邊沉默了許久的伏黑惠,忍不住出聲,說道:“真希學姐,家入的傷還沒好!
禪院真希說,“我看到了。不過他不是能召喚特級咒靈嗎?反正機會難得,不如打一場。”
家入裕樹笑了一下,“最近無慘不太聽話,所以禪院前輩,這一次的對戰,就我來吧?”
是很真心的笑容。
尤其是在陽光下,顯得尤其明媚。
不遠處,將這一幕全部都收入眼底的黑色身影,渾身溢出黑氣,發瘋似的開始打砸東西。
為什么要那樣笑?!
為什么?
“轟——”
“轟——”
連續的好幾聲巨響,讓另一邊的高專學生們也都察覺到了,看了過來。
那一雙比寶石更加耀眼的藍色雙眸也望了過來。
他動作一停。
隨即又發起瘋來。
都是那一把傘的錯!該死的傘,被淋一下雨就壞了,咒符也變得稀巴爛,主桿一踩就壞!
發泄完了以后,鬼舞辻無慘喘息著,那一張蒼白的臉上,兩個眸子極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的腦海中,那個陽光下的笑容不斷浮現出來。
那個笑……
本該是對他的。
都是…那把傘的錯。
鬼舞辻無慘想。
蒼白病態的臉上,神色忽然頓了頓,下一刻他就消失在了原地。
還在養傷的有坂利久的病房里,忽然多了一位不速之客。有坂利久用詫異的眼神看向對方。
幾乎殺了自己的特級咒靈。
鬼舞辻無慘甚至沒有一個對他的稱呼,命令道,“你去,找一把和他做的一模一樣的竹傘!
什么一模…?
有坂利久懂了,先是一愣,然后差點氣得笑出聲來。
“我可以保證,如果您這樣做,家入同學絕對更生氣。”
鬼舞辻無慘皺眉:“……”雖然是自負到蠢笨的性格,但這一次,好歹是聽進去了一句話。
他沒有再強制對方為他尋找竹傘的替代,“沒用的東西。”
特級咒靈扔下這一句后,就離開了。
有坂利久:“……”
少頃,他又拉上了被子,淡聲評價,“你才不是個好東西!
十秒后補充道,“童磨先生,也不是個好東西!
他太喜歡搞事了,這一次的風波也是因他而起,有坂利久想都沒想,就進行了一個遷怒。
繆斯,還是適合獨美。
……
鬼舞辻無慘最近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狀態中,表面和家入裕樹平靜相處,卻暗流涌動。
他有時旁觀,有時遠離。
期間,高專來了幾波人,有盤星教的,也有靈能者協會的,他們和家入裕樹談的都是正事。
前者,是拍賣會的相關事宜。
后者,是咒符生意。
當然,除此之外,兩個組織還有一個共同的任務——達成了一項合作,為家入裕樹出現在網絡上造勢。
曾經信息被人放到網絡上,并且推波助瀾,暴露了身份的“除靈師”,這一次卻要主動公開了。
鬼舞辻無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不感興趣。
但他知道,如果造勢成功,信仰會化作咒力流入式神使的體內。他的咒力就會被侵占掉空間。
鬼舞辻無慘很想發作。
但他在尋找替代。那一把傘的替代。這是式神使生氣的源頭,他想的很簡單,他會補償。
找的同時,他也在忍。
直到忍無可忍。他不想再見到那個人類表面溫和,實際冷淡的卻是要將他丟掉的表情。
但當家入裕樹又對他露出笑時,他又會被誘惑。
鬼舞辻無慘厭惡自己的這種狀態。
疑神疑鬼。
鬼舞辻無慘沒注意到的是,他的情緒已經跟隨對方而走。
無論是向上,還是向下。
……
禪院直哉又高專來了。
出身禪院的他,看不起高專,甚至是京都高專。
但如果涉及到他感興趣的東西,禪院直哉一向是積極的。譬如現在,他覺得高專風景不錯。
尤其是人,更不錯。
教室里。
金發少年坐在輪椅上,有了一種脆弱的精致感,很像是同款的等身娃娃,硅膠做的那種。
禪院直哉肆意地打量著。還好傷的不是臉。臉頰淡粉,透著生機,讓人見之心喜。
對了,手底下的人還沒找到那種咒靈嗎?能變性的。
照理說,去往泰國找的話,應該會找到不少才對。
禪院直哉想,到現在一點進展都沒有,真是效率低下的一群人,絕對是父親對他們太好了。
等他上了位……
“禪院先生?”
一聲呼喚,讓禪院直哉回神,鼻尖聞到了一點葡萄的清甜味。
他看了一眼,一盒被洗過的紅葡萄,就放在金發少年的手邊。
在他來之前,對方顯然是吃過了幾顆的,葡萄表皮上的紅,將唇色染成了淺淡的紅色。
在陽光下嬌艷水潤。
接下來的談話,禪院直哉有點走神。倒不是說很明顯的那一種,就是眼神不穩。
他們也沒談什么,可以總結成一句話,禪院直哉又送了一沓咒符相關的資料來。
當然,禪院直哉這一次也提了要求。
相比于上次模糊不清的要求,這一次的報酬,是一個巨額數字,家入裕樹可以支付的金錢。
涉及到純粹的利益交易,家入裕樹真心實意地笑了。
……
鬼舞辻無慘在不遠處窺視,眉眼間浮著一層黑氣,陰鷙得嚇人。怒意無法壓制,怒火沖天。
上次是女人,這次是男人……
一群低賤的人類!
第55章 “咒靈與人類,生來就不相配!
鬼舞辻無慘胸腔里的怒意, 已經無法控制,順著脊骨涌上了他的大腦,和針刺一般尖銳。
家入裕樹臉上的笑意, 像是燙紅了的烙鐵放在了一塊冰上,輕易將他的理智燃燒殆盡。
而式神使對面的那個男人, 那樣赤/裸骯臟的眼神, 讓鬼舞辻無慘本就蒼白的臉更病態了。
低劣, 卑賤的人類。
……
賤人!
鬼舞辻無慘變成了烏鴉的模樣,在陰暗處,死死地盯著對方,那一雙紅眼睛像極了毒蛇。
是毒蛇, 也是野獸,是地獄里爬上來的惡鬼。
他恨不得將那人挫骨揚灰,砸成一堆殷紅發爛的血肉。
鬼舞辻無慘并不認為自己有什么錯, 尤其是在提出來這一點的式神使面前, 他不想低頭。
并, 恥于低頭。
但在內心深處, 那一把一片狼藉的傘,卻在鬼舞辻無慘的腦袋里面有揮之不去的影子。
他先想把一切都變回以前, 而不是現在他難以忍受的, 在看似正常下的冷漠, 和疏遠。
可, 鬼舞辻無慘在這件事上, 有一種說不清的膽怯。
他之前鬧過一次,對方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張漂亮的臉上甚至沒有無奈的情緒。
就好像,完全把他摒棄了, 是毫無關系的人在鬧事。
困惑,惶然。
是鬼舞辻無慘的反應。
——“不要任性。”式神使說過的這一句,在他的腦海里重復圍繞,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
這與往常不同。對方將不再給予自己包容,溫柔,帶有人類特有的舒適的,溫熱接觸。
這讓鬼舞辻無慘恐慌。
所以他思考一番,決定重制那一把該死的傘,式神使看到了,應該會給他一個好臉色。
于是,他將身體分成了兩部分,一邊窺伺,一邊干活。
他常以這種形態跟在式神使的不遠處,就這樣暗中無聲地,沉默地窺視著。
結果就看到了,讓他暴戾心氣的那一幕。
鬼舞辻無慘本因在重制那一把竹傘的腦袋里勉強壓下的躁郁,徹底轉化成了沖天的怒火。
但由于那莫名的膽怯,在精神的壓制下,身體沒有行動。
這一次,本能抑制住了發瘋的沖動。
鬼舞辻無慘壓下了翻騰的殺欲,至少,在式神使不在場的時候……
另一個分身,卻沒那么冷靜,捏斷了手里的竹條。
“咔嚓——”
【嚇我一跳,躲在這角落里陰暗視奸半天了,跟個鬼一樣的,我還以為是羂索視角呢?!】
【女鬼一……】
【因為本能覺得不妙,不敢出現在裕樹面前,所以視奸?】
【本來還想夸一下的,至少知道要把自己弄壞的東西修好了,也能當做一種補償】
【是我的錯覺嗎?怎么覺得無慘現在有點…顧忌?以前要是看誰不爽,可是直接出手的】
【現在還學會考慮裕樹的想法了,想發瘋,也不在裕樹面前發(雖然和掩耳盜鈴差不多】
【患得患失的】
【無慘也意識到要改變了吧?想若無其事的含糊過去,已經是不可能了】
【自欺欺人以后,還奢望裕樹繼續給予他包容,怎么可能?】
【裕樹現在做點什么,無慘都要琢磨一下,很明顯——調教初具成果,請老婆加大力度!】
比起壓抑怒意的鬼舞辻無慘,禪院直哉也感到了那一縷殺意,他卻不以為意。
禪院直哉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金發少年身上,得到了對方一個笑,他也跟著笑了。
那一雙邪氣四溢的雙眸微瞇,為什么,不是女性呢?
禪院直哉再次衡量對方的價值:非家系,好掌控;術式強,會生下更強大的后代。
還有重要的一點,會制作咒符,只要能聯姻,相當于禪院家多了一條暴富的生財之路。
——禪院直哉很早就知道,靈能者協會賣出的那些供不用求的咒符就出自家入裕樹之手。
即便禪院不缺錢,也不會對這一筆暴利的生意不心動。
可以說除了性別,家入裕樹是他心里完美的聯姻人選。
禪院直哉也不是沒想過娶一個同性——性別也不算太難克服,只是他需要后代來傳宗。
所以,還要娶側室。
一想,禪院直哉又覺得實在可惜……畢竟家入裕樹,除了性別,其余的方面堪稱完美。
禪院直哉抱著這樣的念頭,邀請對方來禪院家做客卿。
“家入同學很強,未來可期,在高專相當于龍困淺潭,實在是可惜。”禪院直哉笑著說。
畢竟,把人放近一點總歸沒有壞處。財富、地位,美人,禪院直哉能給出一切,施行誘惑。
“感謝禪院先生的賞識,不過我暫且沒有這種想法!
然后預料之中的,被拒絕了,禪院直哉也不生氣。
看出家入裕樹沒有再談下去的意愿,禪院直哉見好就收,及時住口,就向對方提出了告辭。
“對了,家入同學,加個聯系方式吧?”他說,下次禪院家若是收集到了資料,能方便聯系。
……
禪院直哉離開了,走的時候,他臉上帶著笑意。
仆從見到了以后一臉納悶,跟在他身后,躊躇著出聲,“直哉少爺,那個學生……”
“閉嘴!
禪院直哉陰沉道。
侍從頭皮發麻:“……”
禪院直哉側過頭,他們站在建筑外,從這里,剛好能透過玻璃和木門的縫隙,看到里面。
看到那個人。
陽光下,少年的金發如同半融化的絢爛寶石,光彩熠熠,臉上的絨毛清晰可見,毛茸茸的。
他先是將咒符資料攤開,然后拿了一張濕巾擦了手,從盒子里捻起一顆紅葡萄送進嘴里。
神情專注。
而禪院直哉看到的重點卻不是這一些——在他看到那一雙唇中,若隱若現的雪白牙齒后。
葡萄被送到了唇中,富有彈性的果皮,與潔白的牙齒接觸。
“啵——”
禪院直哉直哉幾乎能聽到這一聲被咬開的輕響。
被擠壓的果子不堪重負,隨著果皮的裂開,迸發出清甜的汁液,露出了紅玉一般的果肉。
果汁將唇縫染成了淡紅,晶亮。
禪院直哉只是看著,就幾乎能聞到屬于葡萄的特殊甜味,想象到他融化在唇舌中的感覺。
如果是女人,禪院直哉會認為她是在故意引誘自己。
但要是家入裕樹,故意引誘禪院直哉也覺得不討厭。
他一向是不知道掩飾的,于是無論是從他的眼神,還是滾動的喉結,都能看出他的興奮。
仆從心驚肉跳,想到了家主的囑托,恐慌道:“直哉少爺……”
還沒等他說完,一道黑影如同侵襲而過的風暴,侍從還沒眨眼,直哉少爺就裹挾著不見了。
……
“砰——”
禪院直哉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就被管鞭穿透了腹部,重重釘在石壁上,他嘔了一口血。
眼前一片雪白。
他喘息了幾次,才緩過來。
搖晃的視野里,多了一個人影,說是人影也不盡實,只能勉強看出一個黑霧中的人形罷了。
唯獨那一雙紅色眼睛……
里面是怨恨,嫉妒,還有無盡的憤怒。
禪院直哉知道他是誰,家入裕樹的式神。
禪院直哉樂了,“許久不見呀,”他還記得這一只咒靈的名字,家入裕樹說過,“無慘!
“砰——”
就在他還未完全說出名字時,另一道管鞭穿透了他的肩胛骨。禪院直哉的臉色扭曲了一瞬。
這一擊,讓禪院直哉疼的幾乎失去意識。血腥味更濃,滴在地上,把地面都染成了紅色。
“你,你看起來很不爽……”禪院直哉卻不怕死,他勾起一個暢意的笑,說,“還想殺了我!
“為什么不像上次那樣,直接對我出手?說起來,我剛才和家入談話的時候,你好像也不在場?話說你好像是挺黏人的,這次不黏,是因為不想嗎?”
“還是說,是家入裕樹他……”
【彩云豬豬,你……】
【是真的勇】
還沒等他說完,鬼舞辻無慘出手了,他將禪院直哉當做器具一樣打砸,發泄著自己的怒氣。
連續好幾聲。
禪院直哉全身上下的骨骼都發出了令人頭皮發麻的脆聲。
“咳、噗……”
禪院直哉的眼前,是一片模糊旋轉的空間,唯獨那一抹黑色,無聲寂靜地散發恐怖氣勢。
禪院直哉勉強笑了一下,微不可聞的說:“喪家之犬一樣……”
下一秒。
那一雙野獸般冰冷無機質,光是注視,就讓人毛骨悚然的猩紅獸瞳,就闖入了他的視野里。
“你找死。”
又低又啞的聲音,好像是從粗糲的砂紙里打磨出來的一樣,帶著怨毒和瘋狂。
禪院直哉想開口,巨大的力量壓迫著他的喉嚨,連呼吸都開始變得艱難起來。
“家入裕樹是…要丟…掉你了吧……”禪院直哉用氣音,斷斷續續地說了出來。
【完了,你是真的完了】
【禪院直哉你好自為之,我先跑了,誰都救不了你】
鬼舞辻無慘眼神一瘋,黑紅的管鞭毫不留情的出手。
禪院直哉沒有示弱,他嘴角滲血,“你想殺了我,獲取那一點可憐的安全感,真是…可悲!
他笑著。任由管鞭穿透了他的四肢和軀干,他只能趴在地上,用無比狼狽的姿勢蠕動。
禪院直哉卻是笑著的。
他偏過頭,看向了那個看似強大,卻完全被牽動著走的特級咒靈,看透了對方的本質。
他和家入裕樹,看似是后者被禁錮了自由,實際上,掌握著命脈的卻也是他。
這一只咒靈,就像是一只被馴養的野獸,對所有接近自己主人的人呲牙威脅。
之前變成蛇,纏在人身上,限制式神使的隱私,限制他的自由——也是為了滿足他的占有欲。
對物品的占有欲,可能是因為喜歡。
但對人,只要愛,才有占有欲。
禪院直哉笑出聲,“你的愛,你占有欲,就像咒靈的血一樣咸腥苦澀,只會讓人無法喘息!
“家入裕樹不是你的所有物,而是你的主人!
特級咒靈的愛,就像人類溺斃在海水里的感覺一樣。
咸腥的海水會不斷涌入腹部,讓人的胃部鼓脹,窒息。
外面的海水,又會將人緊緊包裹住,冰冷洶涌的沖刷著身體,在不知不覺中奪走所有熱量,
將人逼入死亡的深淵。
像是禪院直哉的某個字,或許是某一段話,觸碰到了對方的某一根神經,氣氛陡然一變。
禪院直哉仰望著那個慘白而病態的咒靈,繼續輸出:“無慘,不要忘了,你是咒靈而并非人類。”
“你與他,咒靈與人類,生來就不會相配。”
禪院直哉肆意地噴灑毒液,他從不認為人會和咒靈一起。
“就像人類永遠不會愛上一只貓,一只狗!
“砰——”
“誰說我愛他?!”
鬼舞辻無慘徹底紅了眼,他心里浮出莫名其妙的,巨大的惱怒,企圖讓禪院直哉閉嘴的方式反駁他的話。
不可能,不可能。
這個人類只是為了激怒他。
鬼舞辻無慘發泄著,烏黑的發絲下,他那一張昳麗非凡的臉上,透出了一種詭異的慘白。
不可能。
……
“我…怎么可能…愛他……”
第56章 【無慘女裝預警】
【?】
【終于?!】
【這個暗爽哥, 都要暗爽完一季了,終于要認清楚自己的感情了嗎?】
【無慘這個否認的反應,是愛而不自知呢, 還是從來沒認真想過你和裕樹之間的關系呢?】
【慌了吧?】
【你還記得你當初的目的,是想用愛哄騙裕樹嗎?】
【得, 把自己玩進去了】
【都已經是上過床的關系了, 居然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感情嗎?五腦, 你改名叫無腦吧!
【請諸位原諒這個不愛動腦的笨蛋美人,現在意識到,還為時不晚。。
……
“喵——”
很嗲的一聲貓叫。
家入裕樹有點意外,捧著手里的小貓, 毛茸茸的觸感下是不容忽視的骨骼,讓人不敢用力。
這小貓居然很親他。
枷場菜菜子訝異道:“哇,它都在你手上踩奶了, 好神奇!分明是撿回來沒多久的流浪貓!
這是一只臟兮兮的小橘貓。
米格爾送枷場雙生子來高專, 在山下停車時聽到了貓叫聲, 然后幾人在泥洼里找到的。
因為動物能感知到咒力的緣故, 很少會有動物會靠近她們,都是警惕地觀察, 或者逃走。
所以枷場菜菜子看到小貓居然就在家入的手心里踩起了奶, 大感驚奇。
家入裕樹猜測道:“可能是我喝了牛奶, 還有味道?”
“可能!
“它可以喝嗎?”
“我上網查了一下說是貓咪有可能會乳糖不耐, 喝牛奶會拉肚子, 所以米格爾去買羊奶了。”
枷場菜菜子很快把話題轉到了正事上:“我這次過來,是來送請柬。那個拍賣會的請柬!
說著, 枷場菜菜子從包里拿出一張請柬,遞了過去。
家入裕樹把貓遞給了在旁邊眼巴巴看的美美子, 然后接過了請柬。
這一張請柬看起來沒什么特殊之處,看上去很平凡。
但一摸就知道,用的是非常好的紙,上面有不明顯的暗紋?雌饋,是一個復雜的圖紋。
請柬上寫了“宴會”開始的時間,算一下是后天。
枷場菜菜子:“對了,把你的咒力輸入到這里,激活請柬!彼噶艘幌履莻地方。
又說:“這一次盤星教拿了兩張請柬,所以米格爾也去!
米格爾的強,是客觀的。
所以為家入裕樹護航的這個任務,也就交給了他。
“好,我知道了。”家入裕樹點頭,將請柬放到了身邊的抽屜里,說,“這一次麻煩你們了!
枷場菜菜子嘻嘻一笑:“才不麻煩,為了自己人做事……”
美美子提醒:“菜菜子。”
“好啦好啦,我知道這里是高專的地盤,不能說的太大聲!辈瞬俗油铝送律囝^,說道。
反正,他們都知道嘍——
家入裕樹,要叛逃了!
即將成為詛咒師之后的家入裕樹,被真奈美姐姐動之以情,曉之以錢,承諾加入盤星教。
知道了這個消息以后,枷場姐妹已經興奮過一輪了。
她們早已把家入看成了自己人。
說到這個,
“有坂利久的畫已經準備好了,靈能者協會隨時配合,加上我們這邊的人脈和錢也都到位了!
“一旦公開,‘家入裕樹’這個名字,就會傳遍整個日本!”
制造一場,比上一次也不相上下的輿論風暴。
【好激動】
【叛逃!叛逃!叛逃!美味的叛逃線就這樣開啟了!】
【真人:幸福的一家即將團聚,感謝大自然的饋贈!】
【前面的別忘了一件事:你的父母正在離婚冷靜期了】
【你是魔鬼嗎?!】
【真人知道了以后真要哭,發出了對完整家庭的渴望:豹豹貓貓,請和好(大哭不止)】
【嘖嘖,好可憐的小孩】
【不過,裕樹這一次是主動利用輿論,去制造可以被他利用的“信仰”嗎?】
【是的】
【嗅到了搞事的味道……】
“你叛逃的話,五條悟會生氣嗎?”枷場菜菜子想了想,問。
“唔,會!奔胰朐湔J真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計劃,“而且是超級生氣,超級加倍的那種!
畢竟,他要做的事,可比單純的叛逃惡劣多了。
……
午夜,繁星密布。
家入裕樹的宿舍還亮著燈,他在繪制咒符,同時也是為了將來要做的壞事做兩手的準備。
他最近沒有再召喚新的咒靈,也是為了這一件大事。
“咔噠——”
忽然,一聲輕響。
沉浸在咒符里的家入裕樹抬起頭,就看到了大開的窗戶,幽冷的扇風將竹葉聲吹了進來。
還帶來了一絲涼意。
【來了來了!】
【這一次直播的標題是“不純粹的愛”,我有點害怕了……】
【絕對是在點無慘吧?】
【自從無慘意識到自己的感情,就和縮頭烏龜一樣藏起來了,幾天了,終于不躲了嗎?】
【無慘是膽小鬼】
【老婆認真做事的樣子真的太迷人了,在燈下的側臉也好美】
【在屑老板來之前,親親!】
“喵。”
【?】
【??】
【什么死動靜】
【我剛才幻聽了,好像有一聲跟低音炮一樣的磁性“喵”音】
【不是幻聽,是屑老板叫的……】
【什么?。ㄆ埔簦
家入裕樹的書桌右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只通體黑色的貓,沒有一絲雜毛,也不反光。
耳朵是立起來的三角,末尾有一撮尖尖的毛。豎瞳,但瞳色依舊是鬼舞辻無慘特有的紅。
整只貓都寫著優雅,神秘,不好惹。和可愛。
彈幕都被萌翻了。
【啊啊啊啊】
【犯規,犯規!】
【你什么時候這么會了?!】
“……”
無慘貓就這樣看著家入裕樹。勉強壓下心里的不自在,又用低音炮“喵”了一聲吸引注意。
“無慘?”
人類笑了起來,眉眼都變得彎彎的,很漂亮。
逃避了好幾天,沒出現在家入裕樹面前的無慘貓表現得若無其事,好像什么都沒發生。
他的尾巴一動,一個東西就被放在了書桌上。
定睛一看,是一把傘。
竹傘。
這是他的補償。
可是,一片寂靜。
“……”
沒有得到想象中的回應,無慘貓的尾巴立刻僵住了,貓嘴邊的胡須,也緊緊地繃了起來。
他一瞬不瞬地看向金發少年,企圖從他臉上獲取信息。
很快,家入裕樹笑了笑,在這個笑容里,似乎有一些讓鬼舞辻無慘瞬間心驚肉跳的情緒。
“無慘,變成人形吧。”
對方說。
家入裕樹的手里,還拿著一支用來繪制咒文的筆,或許是燈光的緣故,看起來像是一支煙。
他穿著米色的睡衣,寬松透風的款式,扣子下面能看到一截鎖骨的線條。
此刻他就坐在那里,漂亮的臉頰上被燈光眷顧,柔和又精致,他只是說話,就曖昧叢生。
“吻我,可以嗎?”
他對身邊的這個蒼白病態的俊美男人說道。
鬼舞辻無慘不想太明顯的表現出歡欣,但還是勾起了唇角,困擾他許久的事終于結束了。
式神使一向是喜歡誘惑他的,之前要親吻,現在也是。
鬼舞辻無慘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中,并未多想。
他走上前,俯下身。低下了頭,感知到了人類溫熱的氣息,很像要喟嘆一聲,卻忍住了。
兩者之間的距離迅速拉近,鬼舞辻無慘又想到了那充斥著瘋狂、熾熱,呻/吟的幾日歡愉。
認真又癡迷地吻了上去。
“……”
鬼舞辻無慘吮著少年的舌尖,冰冷的舌頭長驅直入。
舌頭模仿著頻率刮著對方的上顎,就和舔開了花苞一樣摩擦,輕碾著曾經發現的敏感點。
又輕又色。
這是一個很溫柔的吻。
相比于以往任何一個吻來說,都要讓鬼舞辻無慘沉迷其中。
他幾乎察覺不到時間流逝。
直到金發少年伸出了手,搭在了他的胸膛上,鬼舞辻無慘才醒來,意猶未盡地退了出去。
透明的涎液,在他們之中拉出了銀色的絲線。
在呼吸中斷了開來。
鬼舞辻無慘盯著他的唇,目光半明半寐,猶如被引誘了一樣,像再次入侵那溫暖的巢穴。
“無慘。”
對方開口了。
鬼舞辻無慘勉強從欲望中抽離出來,就發覺金發少年拉起了自己的手,放在了胸口上。
自從鬼舞辻無慘被原諒以后,他迫切的想要回到能和身體相貼的時候,汲取對方的體溫。
所以他并不討厭伴侶的放蕩邀請。并且很是愉悅。
“你……”
“無慘,感受到了嗎?”
兩人同時開口。
鬼舞辻無慘看到了家入裕樹的表情,很認真,他興起一些濃重的,不祥的預感。
什么?
“我的心跳。”對方說。
鬼舞辻無慘下意識地感知,手掌下那一個跳動的肉塊很正常,他沒有感受到任何異!
他一僵。
家入裕樹放開了他的手,笑道:“感受到了嗎?即便是你的親吻,我也不會產生任何波動!
之前因為那幾天的親密,只要鬼舞辻無慘靠近,他的身體就會自動反應。算是一種“條件反射”。
但現在,這種反射沒有了。
是家入裕樹的強制戒斷。再加上一點時間,這一種“條件反射”就被刻意訓練成了無感。
他不再給予對方任何反應。
“我也在適應,沒有你的未來。”
家入裕樹說的很清楚,鬼舞辻無慘也聽得很清楚。
【……】
【好震撼】
【有一種“連這一種和你相關的反射,都不想留下”的既視感,還有什么能比這個更誅心?】
【老婆太會馴了】
【無慘不得瘋?】
在混沌的腦袋里,確認自己聽到的是事實以后,鬼舞辻無慘確實瘋了。
“——”
在驟然出現的咒力壓迫下,桌子已經出現了裂痕。
鬼舞辻無慘臉色漆黑,他寧愿聽不懂對方在說什么,而一分鐘前,他還仿若身處天堂。
此刻又墜落深淵。
他再也維持不了冷靜,殺意彌漫,啞聲質問:“因為我是咒靈?你只是像貓狗一樣玩弄我?!”
他還記得那個人類說的話——人類,永遠不可能選擇咒靈。
家入裕樹搖頭,“和這無關!
在特級咒靈發出的,讓人膽戰心驚的殺意中,他笑著說,“只是無慘,我不想再留在原地了!
“……”
“什么意思?”鬼舞辻無慘沒有聽懂,他試圖解決問題,“誰讓你留在原地,我會殺了他!
家入裕樹看向桌上的竹傘,說:“你消失了幾天,又帶回了這個,是篤定我會原諒你嗎?”
“……”
在咒靈的驚怒和惶惑中,家入裕樹說道:“但其實,這件事對我來說,應該是過去式了。”
“因為你長時間的逃避,閉口不言,自欺欺人!
“你覺得,只要你低頭,我也會當成什么都沒發生一樣,原諒你之前的一切?”他又搖了搖頭。
“不行哦,無慘。”
他看向鬼舞辻無慘,輕聲道,“我的期限,已經過了!
“總是我主動,也是會累的!彼闷鹆俗郎系闹駛悖f過去,笑,“所以,這個還給你吧!
……
鬼舞辻無慘終究還是沒有要那一把傘,反而將它砸得稀巴爛,扔在了家入裕樹的書房里。
他落荒而逃。
鬼舞辻無慘不想留在那里,他到了月光下,可是腦子里,是對方的那些話在反復回響——
“主動多了,也是會累的!
不亞于一種宣判死刑的裁決。
…累了?他怎么能累?他為什么會累?以往主動的不是一直是他嗎?為什么說放棄就放棄?!
鬼舞辻無慘發了一通脾氣。
后知后覺地想,那個人類到底怎樣才能原諒他?他還能做什么?
他不想被拋棄。
…主動?
……
轉眼就到了拍賣會的時間。
前一天,盤星教稱教會里的小孩生病了,很想看看真正的天使,所以就把家入裕樹接走了。
……總之是一個很不走心的借口。但校長還是放人了。
拍賣會的當天。
家入裕樹、米格爾,都換上了早已準備好的,尺寸貼合的正裝,兩人的女伴也穿上了長裙。
家入裕樹的女伴,是長谷川蜜柑,米格爾的是菅田真奈美。
一行人提前戴上了請柬里說要戴上的半臉面具,上了車,在枷場雙生子的揮手中,朝目的地開去。
這一次,沒有無慘。
他早已確定。
無慘的性格呀……
拍賣場的位置不算偏僻,光看入口,像是一個年久失修的老洋房。
估計在場只有家入裕樹坐輪椅,負責檢查請柬真偽的咒術師多看了他一眼,才放人進去。
暗自嘀咕,這面具戴不戴,也都夠顯眼的。
一行人進去以后,再在指引下,通過了幾扇門,才看到里面別有洞天。一個舞會大廳。
一個類似宴會舞池的會場,天花板上閃爍光芒的水晶吊燈,穿著光鮮的,戴著面具的男人女人,像極了上流社會,紙醉金迷的名利場。
若是誰闖了進來,一定會認為這是一次再華麗不過的宴會,而不是販賣人口的拍賣會。
長谷川蜜柑負責推輪椅,侍者很快上來送酒水,她牢記自己人設沒開口,家入裕樹婉拒了。
從各個入口進來的人越來越多,熙攘地填滿了整個會場。
“歡迎各位,來到此次宴會——”
突然,有聲音從廣播的傳出來,眾人安靜了下來,然而就在這時,另一道聲音響起了。
“噠,噠,噠。”
是高跟鞋的聲音。
連廣播的聲音也停了。
眾人循聲看去。
是一個戴著半臉面具,身材高挑,凹凸有致,黑色微卷的長發披散在腦后的女人走了進來。
她穿著殷紅色的吊帶長裙,襯托得本就白皙的皮膚,更是透著一股毫無生機的死氣。
裙子側邊,并不是完全縫合的,而是若隱若現的孔洞設計。
而后背完全/裸/露的,吊帶搭在精致的鎖骨上,可以說是一具完美的女體,在她行走時,搖曳生姿。
一種神秘、危險,非人的美,如同濃稠的黑暗,包裹得讓人喘不過氣,吸引著所有人的視線。
而她,卻停在了一個人面前,一個坐著輪椅進來,也暗中吸引了無數視線的人面前。
“無月,我來了!彼t唇輕抿,說。
彈幕瞬間爆炸——
【嗷?嗷!嗷嗷。!】
【你早該穿著這一身去和老婆說對不起了!(擦口水)】
【叫你主動,你是真主動了個大的?!大美人,無慘!】
【草(一種植物)!你小子,想半天就弄出了個□□是吧?!】
【不得不說,這一條路走對了,笨蛋美人的美□□惑,好頂!】
【“色/誘”兩字又給屏蔽了?有什么好屏蔽的?!】
第57章 一個笑。
【無慘是黑發, 加上他蒼白的皮膚,和血紅的唇色,搭這一件紅色的吊帶長裙, 美瘋了】
【其實裙子上沒有過多的修飾,全靠裁剪到位, 無慘的女體身材也絕了, 完全撐起來了】
【比第一季動漫里的和服美人, 更有沖擊力】
【后背這個全/裸設計,制作組誰定的?!其實黑發披散,看不到什么,但就是若隱若現】
【搖曳生姿(流口水……】
【無慘還穿了高跟鞋, 尖頭+高細鞋跟+緞帶一樣的綁帶……】
【老天奶,美得我發癲】
【他是下血本了】
【蛇蝎感好濃】
鬼舞辻無慘的到來,讓在場的喧囂忽然平息下來, 只余下滿地寂靜。
眾人的目光不自覺地集中在他, 不, 是她的身上。
她就站在那里, 穿著猩紅的長裙,卻如黑暗中的女性死神, 渾身都散發著鬼魅般的寒意。
那一雙漂亮纖長的手, 末端的尖銳指甲上染著漆黑。這讓他美得發邪, 更像是鬼魅了。
她太美了。即便是充斥著危險感的美, 也無法阻擋這些買家們對“貨物”的打量, 和貪婪。
是的,貨物。
在場的女伴, 都是貨物。
這一次的拍賣會,為什么會要求帶女伴進場, 是因為拍賣會前加了一個游戲,可以交換女伴。
實際就是將他們帶來女性當做貨物一樣交易。
這被他們看做一種樂子。有些人甚至帶來了三個女伴。
即便是戴在臉上的半臉面具,也無法掩飾那些人臉上的驚艷和貪婪。
鬼舞辻無慘感受到了他們的欲望,眼神輕蔑厭惡,將他們一掃而過。
一群卑賤的人類,竟敢用這種眼神看他……
鬼舞辻無慘已經想好要賜予他們怎樣的死亡了——把他們的眼睛挖下來,塞進他們嘴里。
至于身體……
做成煙花好了。
蛇蝎美人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尋的弧度。
然后,鬼舞辻無慘走到了坐輪椅的式神使面前,對方這一次戴上了能扭曲外表的咒具。
此刻他黑發黑眼,眼里透出了一些驚訝,還有十分坦蕩的,對于他裝扮的驚艷,和欣賞。
鬼舞辻無慘沒有錯過那一幕。
之前他又是變成貓,又是服軟,都沒有讓式神使回心轉意。
這一次的蓄意引誘,效果不錯。
這讓鬼舞辻無慘一直以來,都滿腹惡毒,想要殺光在場所有人的心情,略微上揚了一點。
“……”
但很快,鬼舞辻無慘就又因為看到了能正大光明地站在式神使身后的女伴,而消失殆盡。
長谷川蜜柑穿著黑色長裙,一言不發地站在式神使身后。
兩人的禮服是同色系的,乍眼一看,十分相配。
鬼舞辻無慘看到了,雙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嫉妒之火,恨不得立刻將那個女人拖入深淵。
【無慘,你……】
【鬼舞辻無慘,你就說吧,你在角落里陰暗爬行多久了?醋都釀好了,這就嫉妒上了?】
【縱觀全局,無慘要和童磨雄競就算了,現在他還單方面地和刺客小姐“雌競”上了(?】
【擱這兒競啥呢?他是不記得老婆的性取向了嗎?】
【無慘是不愛動腦的女鬼一,請長谷川小姐姐不要和我們無慘一般見識,他腦子不好的】
【這時候其實無慘也是被嫉妒占領大腦了,無差別攻擊】
【笑暈】
不遠處,后一批進來的米格爾戴著面具,朝家入裕樹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加一個攤手。
他的身邊本該是菅田真奈美才對,但現在卻沒了人影。
很顯然,應該是無慘頂替了真奈美小姐的身份進來的。
家入裕樹應該是沒生氣,但鬼舞辻無慘卻琢磨不透他臉上的表情,這讓他的心緒雜亂。
先前被安撫好的情緒,很快就像被打破了的冰層,全部碎裂,下面是深不可測的漩渦。
就在這時,停頓了半分鐘的廣播聲再次響起,男聲激蕩:“歡迎各位,來參加此次盛宴!
主辦方的流程,開始了。
有了前面一個插曲,廣播自然想把眾人的注意力都拉回來,于是用了稍微高一些的音調。
再被廣播擴散。
在這種環境中,聽力被吸引,小聲說話很難引起注意。
所以——
“媽媽!”
很輕的一聲,但很雀躍清脆的音調,充滿了孩童的天真感,傳到了鬼舞辻無慘的耳朵里。
真人變成了一只小鳥,原本是躲藏在爸爸的羽織下的,這時正用鳥頭頂開了羽織的衣角。
他探頭出來,雙眼亮晶晶的,發出了由衷的贊美:
“媽媽,好漂亮!”
【是小真鳥,親親!】
【真鳥是什么啦?!哈哈哈】
【變成人的時候叫真“人”,那么變成鳥的時候就是真“鳥”啦】
【真鳥還挺可愛的,看外形就像一只很好擼的藍色小肥啾】
【嗚呼,真人都來了,我確定這次要搞事了,而且是搞個大的!】
【好溫馨的家庭氛圍……】
【一見面張口就是夸媽媽漂亮,哎呀,這小孩太暖心了,好孩子!不過真人好像還不知道,他的父母已在離婚冷靜期了(。】
【你是魔鬼嗎?!】
【真人即將成為單親小孩】
【也不一定,無慘這一次主動出擊了,明顯是不想離的。實在不行,也能離了再復婚?】
【所以現在就是看真人媽的努力程度了唄?!】
【真人媽…別逼我笑……】
聽到那個稱呼,鬼舞辻無慘的臉色扭曲了一瞬:“……”
正當鬼舞辻無慘的臉隱約發黑的時候,真人揚起頭,問:“爸爸,今天媽媽真漂亮,對嗎?”
“……”
【真人,家庭的粘合劑】
【鬼舞辻無慘看似面無表情,實則豎起了耳朵】
真人抬起頭,向親愛的父親投去了期待的眼神。
他現在的外表,毛絨一團,兩眼水潤,如果不是什么狠心的人,很難對他說什么重話。
雖然是“半路家庭”,家入裕樹在面對全身心給予自己信任的真人時,也會以耐心反饋。
他笑了笑,摸了摸真人溫熱的毛絨鳥腦袋。
“是的,很漂亮。”
聽到了這一句以后,真人幸福地瞇起了豆豆眼,用鳥頭去蹭對方的手,想要更多的愛撫。
鬼舞辻無慘:“……”
垂在身側的指尖,神經質地動了動。
【又開始暗爽了?】
【前一秒,極度不耐煩,什么孩子,我沒有孩子。后一秒,是的沒錯,我們有一個孩子】
【真人立大功!】
【嘴角的像素點都壓不住了,無慘,你是真的好哄……】
【色/誘大作戰第一步取得顯著成功,讓我們恭喜他!】
就在貌合神離的一家人在進行這一微妙的交流時,背景里的廣播聲也進入尾聲。
內容不多,除了開場白,就是夸贊這一次的貨物質量,顯然,后者也是眾人尤其在意的。
聽完后,在場的人都表露出了期待和滿意的神色。
廣播里的聲音,陡然變得低沉,充斥著興奮和誘惑,
“在這一場盛宴開啟之前,讓我們先來一點可口的前菜——接下來,是交換舞伴的時間!”
“——請諸位,隨意享受!
下一秒,燈光調暗,音樂響起。
咒術師的夜視能力一般都不錯,但在這一種刻意被調整得昏暗的情況下,氛圍變得曖昧。
這就是一場,為買家們準備好的交換游戲。
披著人皮的怪物們臉上帶著笑,在中央起舞,送出去了自己買回的貨物,換回了一個新的。
他們帶來的女伴,臉上大多都是麻木呆滯的神色。仿若早已知道了要被送出去的命運。
一個短發女人流下了眼淚,她想反抗,卻礙于體內被注射的藥物,只能勉強聚起一點力氣。
這樣的反抗,自然是毫無用處的。她被新的買家攏在懷里,將她的掙扎當成有趣的事。
一邊哈哈大笑著,一邊舔去女人臉頰上,尚且溫熱的淚痕。
燈光下,家入裕樹半明半昧的眼里,完整地看到了這一幕。
“忍住。”
是米格爾。
米格爾將手放在了少年的肩上,嘴唇輕動,“這里只是前廳,還沒有到正式拍賣的場地。”
這個前廳,是用來等待客人的,也是用來玩樂的。正式的拍賣場地不在這里,還在里面。
所以,想要一網打盡,還是要再忍一忍。
雖然米格爾不覺得家入裕樹會意氣用事,但還是走過來提醒了,順便隨大流交換舞伴。
交換的,當然是……
無慘,還有長谷川蜜柑了。
米格爾來的時候,和家入是分了兩車坐過來的。
原本米格爾的搭檔是真奈美?稍趤淼穆飞,車門被無慘破開,然后…真奈美就“失業”了。
總之,無慘頂替了真奈美,一起混進了宴會里。
所以現在米格爾過來提出的這一交換,正和無慘的意。
長谷川蜜柑原本是想說什么的,但在得到了家入裕樹的示意后就遵從命令和米格爾離開了。
燈光昏暗,音樂擁簇。
在周圍滿是貪婪與垂涎的視線中,身穿紅裙,散發著森森鬼氣的美人,卻突然伸出了手——
她微微躬身,彎下了腰,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則是向面前的人做出了邀舞的動作。
那一只骨節分明,毫無瑕疵的手,手心向上。
那是一個非常紳士,且十分優雅,挑不出任何毛病的邀請,只是都是用于男士邀請女士。
陰郁,昳麗的,如同曼陀羅一樣的紅裙女人,卻對面前坐輪椅的男人,做出了這個手勢。
有些奇怪。
但卻不違和。
反而這個動作被“她”做出來,天然就帶著貴族式的矜貴,是一種吸引眼球的扭曲的俊美。
家入裕樹一怔,然后笑。
“我……”
驀然一道聲音插了進來,轉頭看去,只見是一個瘦高男人,他的目光在無慘身上轉了一圈。
他指了指身邊的三個女伴,提出了自以為劃算的交易:“這位先生,不如我們交換舞伴吧?”
瘦高男人臉上帶著笑,點了其中一個女人,說道,“她很會跳舞,尤其是穿上紗裙,很美!
“這個聲音好聽,另一個的術式很特殊,”他擠了一個男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笑容,語氣像是推銷。
三個,換一個。
聽上去很虧。但……
瘦高男人眸光閃爍,又在那個身穿紅裙的女人身上掃視著,這種女人真是讓他心潮澎湃。
女人臉上沒有一點笑意,眼里好似說不出來的冰冷,一看就從脊椎里竄上來一股寒意。
是個刺頭。
他喜歡調教刺頭。
瘦高男人看向那個坐在輪椅里面的黑發男人,年齡不大,卻散發著強大的氣場。怪不得……
會馴服這樣的野獸。
對方一看就是一個硬茬,那么他就不能來硬的。
所以瘦高男人才會提出了三換一的交易,他打定主意,如果對方拒絕,那么“租”一天也好。
他記得,那個女人叫了對方的名字,是…無月。
“無月先生,您看如何?”
如何?
黑發男人坐在輪椅里,分明是被俯視的角度,卻讓瘦高男人感覺到自己才是被低看的那個。
他笑了笑,說:“我坐著輪椅,所以不喜歡跳舞!
瘦高男人一愣。這是什么意思?
他下意識地以為,是對方在拒絕面前這個做出了邀舞姿勢的紅裙女人,一瞬間亢奮起來。
“那這三個……”
話還沒說完。
那個黑發男人伸出了手,將手放在了紅裙女人的掌心,對她笑著說,“所以下次,不要忘了。”
……
聽到了前一句,被怨毒,恨意,如藤蔓般將理智覆滅的鬼舞辻無慘,似乎還沒緩過神。
直到他確認,自己聽到了這句話,看到了那人的表情。
那一雙淡黑色的眼,在燈下氤氳開來,如蒙霧的春雨。
臉上笑意盈然,卻如狂風驟雨般,奪去了所有雀躍。
被如同硫酸一般浸泡著的,那幾顆接近死亡的心臟,再次豐盈怦然,為眼前的人跳動。
被選擇了。
是他。
在鬼舞辻無慘腦子里不斷重復,手中屬于人類的溫熱,提醒著鬼舞辻無慘,這不是妄想。
春雨,驟然涌進血液,滲入骨骼,在四肢百骸里響徹。
心中的那一片荒蕪,不再收割他貧瘠的心臟,埋在伸出的斑駁黑夜,再次迎來了月光。
鬼舞辻無慘死死地盯著他,不肯錯過分毫——
對方并未給他任何承諾,并未對他說出任何他想聽的話語。
或許只是一次逢場作戲,或許也只是一次對“工具”的利用。
一個笑。
只是一個笑而已。
可就是能讓荒山蘇醒,生機復蘇,白月初升下的原野,一覽無余,蓬勃又震動的欲,糾纏在野草之中。
那一點即將吐露的真情,就要呼之欲出,從他身體中掙脫出來。
他很需要一場急切的,瘋狂的逃亡。卻又想要沉淪在這一種,讓他震顫失控的情感之中。
向對方訴說這段時間的委屈,
與想念。
第58章 “死人,會永遠保守秘密!
【我勒個天, 裕樹——馴貓大師】
【雖然還在離婚冷靜期,兩人相處隔了一層,但感覺裕樹干點什么都要給屑老板迷死了】
【這一張一弛, 把握的好巧妙,每次無慘的情緒下去了以后, 又會被老婆輕易地提上來】
【斯哈斯哈!】
【可憐的屑老板, 被老婆玩弄在股掌之中(湯姆貓再現】
【我看無慘也挺沉迷的其實(!
【細想一下, 在離婚期(可以這么說吧?)和無慘相處的時候,老婆基本上都是講道理】
【是哦,都沒動過手?】
【無慘可不是個愛講道理的,他不愛動腦, 全靠武力壓制去解決問題的毛病,大家也都知道】
【接上,所以從這件事里可以看出, 他們兩個之間的主導權, 完全在裕樹那里, 因為無慘確認, 武力壓制不好用了!
【于是我們的無慘就換了一種方法試探,女裝。可以看做一種蓄意、拙劣, 直白的勾引!
【當然, 也不限于女裝。他之前應該是見到過老婆擼貓, 所以也把自己變成了毛絨絨!
【只可惜他還是不愛思考, 如果那天是人形加貓耳, 我相信顏控裕樹會給他更多的好臉色】
【不過現在不一定了,他的女裝從裕樹這里嘗到了甜頭, 估計會變本加厲,舉一反三……】
【他估計會仔細琢磨裕樹的喜好了, 以后什么普雷都會出現的】
【香】
【就愛這種陰濕味】
雖然搭上了手,但實際上,化名“無月”的家入裕樹還是跳不了舞,畢竟坐著輪椅不方便。
所以,只是說話。
而鬼舞辻無慘,對此也沒表現出不滿,他似乎早有預料,伸手邀請只是為了獨占這個人。
家入裕樹想把手抽回來,卻失敗了,他看過去。
“怎么了?”家入裕樹說,想了想,對著眼前的特級咒靈,輕聲說道:“放心,無慘是我的……”
人多眼雜,他隱掉了咒靈兩個字,“我不會將你送給旁人!
因為能參加拍賣會的,都是咒術師的緣故,所以他們都能看見鬼舞辻無慘的存在。
再加上無慘應該是有故意收斂氣息,所以在場的人,都習慣性地將其當成了人類。
真人察言觀色,覺得就又是自己出場的時候了!
他張開了喙,“媽……”
鬼舞辻無慘卻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氣,緊攥對方的手,聲音很冷很低。
帶了一點不易察覺的情緒,“你就這么想和我劃清界限?”
他彎下腰,在人類的耳邊,“你想殺了這里所有人,而我——是你召喚出來的最強特級。”
還能有誰比他更有資格,來當這個人類的武器?
“你還對童磨念念不忘?”
“還是你決定,以后永遠將我排除在召喚名單外?”
【雖然是發脾氣,但我怎么感覺聽出了一點委屈?】
【甚至主動提起了那個最討厭的咒靈兼情敵的名字】
【明顯就是不想和老婆劃清界限,所以委屈——不當伴侶也行,為什么連利用都不利用了?】
【嘖嘖】
【無慘,你真的被馴得很好】
他的頭發是本身就帶一點微卷的,在長發時格外明顯,所以在垂下臉的時候,也落了下來。
冰涼、柔順,純黑,說的俗氣一點,就像海藻一樣。
就這樣垂落下來,末尾輕晃,撩著家入裕樹的手腕。
癢癢的。
湊近了以后,家入裕樹還聞到了一點傳過來的香味,香味來源并不是頭發,而是…嘴唇。
無慘的嘴唇。
上面覆蓋著一層晶亮的唇膏,散發著葡萄的香味。
很像前段時間,家入裕樹喜歡吃的那品種的葡萄的味道。
所以就很明顯了,特級咒靈他揣摩了人類的喜好,并且開始了一種,略顯莽撞的模仿。
因為這一層唇膏的存在,黏住了一縷垂下的發絲。
家入裕樹向來欣賞他這一種莽撞而笨拙的可愛,于是伸出了手,將那一縷發絲拿了下來。
【怎么回事??!】
【說,你是誰?!這不可能是情商和智商雙雙低谷的鬼舞辻無慘,你把正主藏到哪去了?!】
【太有心機了,太有心機了】
【啥意思,我沒看出來】
【就這么說吧,他是咒靈,所以他不可能像普通的人類一樣,無法控制自己的頭發絲】
【草?!】
【那一縷頭發,是故意的?!】
家入裕樹沒有看彈幕,而是在喧囂的大廳中,輕聲說:“無慘,你知道我為什么決定要叛逃嗎?”
鬼舞辻無慘:“……”
他不知道,也從不關心。因為無論式神使處于哪個陣營,對他來說,都沒有什么區別。
他只關心,自己的勾引,有沒有成效。
家入裕樹給出的原因很簡單——
想要打敗兩面宿儺,就離不開羂索,而后者滲透的地方太多,就像病毒一樣爬滿了咒術界。
讓本就藏污納垢的咒術界,變得更加面目可憎。
將那些“病毒”一一祓除,可以,但這是一個耗時又耗力的辦法。
距離澀谷事變的時間不夠,所以家入裕樹做了一個決定——腐肉連同好肉,一同剜去。
這樣近乎瘋狂的大清洗,必然會引發大震動。
所以他不適合當單純的學生,還是叛逃為好。
“而你,無慘,是我決定叛逃的原因,因為你的強大,超越了所有已知的特級咒靈。只是……”
他還沒說完,就遭到了特級咒靈面色莫名的打斷。
“沒有只是!
鬼舞辻無慘開口,他不想從對方口中聽到其他東西。
前段時間發生的一切,鬼舞辻無慘恨不得全部抹掉。
他不在想說這個,這會讓他感到心虛。
于是,他生硬地結束了這個讓他神經緊繃的話題,并且表示無論式神使的目標是什么——
強大的他會輕松解決一切。
鬼舞辻無慘的陰森目光,就落在了那群咒術師身上。
家入裕樹:“……”他笑了笑。
……
舞會持續的時間不算太短。
在音樂聲停以后,一片嘈雜,廣播里再次發出了聲音,“拍賣會即將開始,請諸位入場——”
緊接著轟隆一聲,中央出現了一條旋轉向下的漆黑通道。
“走吧。”
米格爾過來,說。
“嗯。”
眾人一起向下,讓人意外的是,地下出乎意料的空曠,是一片類似歌劇院風格的拍賣場。
雖然是地下,但并不會讓人覺得森冷。這里設置了令人感到舒適的中央空調。
可以看到最中間是一個圓形的展示臺,它周圍是層階而上的各個包廂。
有單向玻璃,也有雙向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擺設。
除了他們這一批人以外,還有從其他幾個通道到達這里的人。
到來的客人們找到了對應的包廂,然后一一落座。
長谷川蜜柑開始觀察周圍,確定所有入口,還有出口,是否為單向通道,防止逃跑……
真人從家入裕樹的羽織下面鉆了出來,呲溜一下消失在角落里。
鬼舞辻無慘瞥了一眼。
等到客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包廂,或坐或躺了以后,拍賣會主持人把握時機走到了臺前。
被一塊幕布遮擋的后面,隱約能看到幾個籠子的輪廓。
這引起了一陣陣的騷動。
包廂里的客人們不自覺的將目光放在那些籠子上面。
主持人很滿意他們的表情,這是最有效的,也是最快速,能集中所有人注意力的方法。
他清了清嗓子,說開場白,“諸位客人們,這一次的……”
轟——
忽然一聲巨響,其中一個包廂發生了一次巨大的爆炸。波及了周圍好幾個包廂。
主持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又是一聲巨響。隨后是疊加起來的數聲。
轟、轟,轟——
接連不斷,如炸開的雷霆,紫黑色的閃電摩擦如龍蛇。
這一回不僅是幾個包廂遭殃了,所有觀眾席幾乎全軍覆沒。
被燒焦的血腥味透了出來,夾雜著驚恐的叫聲。一片混亂。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么,也無法抵抗這樣恐怖的接連轟擊。
只在一瞬間,上流社會的拍賣場徹底淪為廢墟般的血腥地獄。
“…黑閃,那是黑閃?!”
終于有人認了出來那在幽暗地下炸開的閃電到底是什么。
是大多數咒術師們一生都難以企及的高級技能。
只要打出黑閃,能發出平時一擊所蘊含的咒力威力的二點五倍。
這一刻,這二點五倍對于他們來說有了難以理解的具象化。
為什么會這么強?為什么連稍微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這些黑閃是怎么同時發出來的?難道有幾十個會黑閃的咒術師埋伏在這里嗎?!
諸多困擾伴隨著死亡的威脅,讓他們暈頭轉向。
沒有人能維持理智。
在這種高強度的黑閃轟擊下,不亞于面臨死神降臨。
但他們沒有預料到的是,還會有更可怕的怪物出現。
一只通體藍色的,布滿鐵鋸般的尖齒,旋轉起來的鐵球。
它一邊旋轉,一邊笑著,那種滿腹天真的笑,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不會人毛骨悚然。
之前提出交換舞伴的瘦高男人,也在瘋狂的逃命。
當他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了高高在上,仿佛俯視著這一場鬧劇的,坐著輪椅的黑發青年。
腦海中有一道白線閃過。
他瘋狂的沖了過去,“是你!就是你吧?!為什么?”
米格爾只一腳,就把他踹飛,只是米格爾自己都被嚇了一下。
嘀咕道:“加茂的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外強中干!
“你們是一伙的?!非洲人…你是盤星教的人!”瘦高男人滿目怨毒,“加茂家,不,御三家,絕不會放過你!”
“他們一定會,一定會剿滅盤星教!”
家入裕樹操控著輪椅上前,微笑道:“感謝你提醒我,為了盤星教的安全——”
他頓了頓,說,“只有死人,才會保守秘密。對嗎?”
“呲——”
不遠處,傳來一聲輕響。
是鬼舞辻無慘。
他腳下,是一個自稱是禪院的男人,求饒失敗后,就奮力反擊,結果當然是死亡。
鮮血濺到了鬼舞辻無慘的臉上,蒼白的艷麗。
【美瘋了……】
【這一身紅裙和這種地獄景象,真的好配……】
【不是,殺個人類,還被濺到血了?真的嗎?我不信】
【我知道了,他在求關注】
【我知道了,他在勾引老婆】
【我知道了,他在孔雀開屏】
第59章 小副本:先婚后愛
見式神使的目光, 如他所預料的一樣,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鬼舞辻無慘無聲地抬起下頜。
當然, 只有一點。
如今,在鬼舞辻無慘看來, 拍賣場里驚恐逃亡的人類, 都是他用來證明自我的“工具”。
形同鬼魅般的紅色身影, 在人群中行走,兇殘管鞭從他身體里探出,帶起了陣陣血雨。
他很美。
是一只極美的怪物。
【他以前打架有這么斯文過嗎?】
【表演,絕對是表演】
【這一身紅裙, 揚起的黑發,穿梭在血雨當中,好魅】
【我都懷疑, 無慘他是不是有對鏡子練過了, 看自己做什么動作, 什么角度的臉好看……】
【五個腦子還是有用的】
【大美人】
一旁的米格爾看到了, 倒吸一口涼氣,他是第一次見到家入裕樹的這一個特級咒靈出手。
這種壓迫感……
米格爾和五條悟交手過一次, 他從對方感受到的壓迫感, 幾乎和在面對五條悟時差不多。
不愧是特級咒靈。
“嗚呼!”
米格爾被嚇了一下, 看向發出了快樂歡呼的藍色球體。
從外表看, 它就是一只會說話的藍色大河豚, 只不過身上刺,換成了嗡嗡作響的鐵鋸。
它的所到之處都會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字面上的腥風血雨。
即便是見多識廣的米格爾,也對真人發出的天真笑聲發毛。
這一只特級咒靈, 也……
也挺強的。
尤其是這一種戰斗風格,先聲奪人,光是聽到這種讓人寒毛直豎的笑聲,都會雙腿發軟。
之前真人利用術式將自己變成了一灘液體,將封印了黑閃的咒符放到了各個包廂里面。
由家入引動咒符,用黑閃狂炸了一通,目標就折了五成。
而現在兩個特級咒靈合作,殺人就和收割稻草一樣簡單。
米格爾看著,感覺自己都不需要出手。
原本盤星教還安排了人守在外面,負責把手通道口,防止有人逃走,感覺也用處不大。
任務都快結束了。
他走著,一個東西忽然飛到了他腳下,米格爾低頭一看,是個一柄咒具刀。
看起來挺眼熟的。
這里就要提一下,主辦方將拍賣會分成了兩種,一個專門賣咒具或其他東西,一個賣人。
咒具的拍賣,昨天結束了。米格爾會覺得眼熟,是因為這就是昨天那場拍賣會里的拍品。
最終價四億日元,被拍走了。
沒想到能撿到。米格爾笑了笑,把刀撿了起來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不錯,給禰木那家伙。”
【…零元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米格爾挺開心的,迫不及待和家入裕樹分享了下他成功零元購的快樂,節省了四億日元。
家入裕樹在這里,當然沒什么拾金不昧的品德。
在他們商量要搜刮一番再走的時候,一個奄奄一息卻梗著一口氣的男人對他們發出了詛咒。
“我禪院家……絕不,不…放過…你們盤星教……”
他又懼又恨。
旁邊,會說話的藍色鐵刺河豚球滾來滾去,終于讓周邊一片敵人都閉上了嘴。
然后滾到了那個姓氏為禪院的男人身邊,好奇問道:“禪院?你家信佛?那你認識羂索嗎?”
羂索,是一種佛教法器的名字。
這是漏瑚給真人科普過的知識。所以真人對這方面格外敏感。
禪院,這個充滿禪意和佛性的姓氏,一下子就讓他聯想到了。
【……?】
【別說,還挺有邏輯的】
【這個我之前也查過,大家知道千手觀音吧?】
【觀音有四十手持物,手上的持物不同,對那一只手的稱呼也不同,其中一只就叫羂索手】
【話說,羂索為什么叫羂索?我以為會埋個大雷,或是放個大招,結果這坑一直沒填】
【羂索被骨子哥斬首后,也就沒什么戲份了】
【之前我還猜羂索是不是“羂索”咒具變成人了,然后漫畫結局告訴我,純屬我想太多……】
【死滅洄游后的劇情,基本上就和神經病一樣,誰都無法預料下一話的內容和劇情發展】
【一句話概括,史】
【尤其結局,史中史】
【本來還在想他留了坑不填,是為了開第二部漫畫,結果jjxx來一句身體不好,沒后續了】
姓禪院的那個男人,根本就不認識什么羂索,但因為傷得太重,求生本能占據了大腦。
他喘著氣,說:“放,放過我,我會帶你去找那個人……”
演技很差。
一眼到底的差。
說著服軟,也算是服軟的話吧,神色里還是咒術世家在高處待久了,誰都看不起的蔑視。
或許在他看來,自己已經是紆尊降貴到極致了。
傲慢到愚蠢的程度。
即便是“涉世未深”的真人,也清楚了他的把戲,真人的玩心又上來了,他重新變回人形。
然后蹲在了下去,伸手戳了戳因為腹部破了一個大洞,失血過多,根本站不起來的男人。
“唔……”
真人精準地擼走了他手腕上的玉環,笑:“這是咒具,對吧?!”
那確實是咒具,并且是有價無市的特級咒具,市價三個億。
姓禪院的男人眼里迸射出了驚恐,嘴唇快速張合,卻什么聲音都發不出來:“……”
那咒具里所蘊含的術式,相當于低功率版本的反轉術式,能在關鍵時刻進行治療從而保命。
他的救命稻草,就這樣輕易被人奪走。
然后,他——
“媽媽,給!
真人湊到漂亮的媽媽身邊,將東西塞給了對方。
【真人,善。至于你媽…他還在凹造型呢!
【哈哈哈】
【無慘在那耍了一通帥,正裝著走過去想聽老婆的夸獎呢,結果半路竄出來一個真人】
【無慘的眼神……】
【有點像我媽,“別逼我在人多的地方抽你”!
【笑暈】
真人在面對臉色不善的媽媽,也沒有退縮,反而說:“媽媽,把這個當成禮物送給爸爸吧。”
他還小,但也早就察覺到了父母之間愛情的裂痕。
而且一定是媽媽做錯了什么,否則爸爸不會生氣。
所以真人使用他學來的“人情世故”,主動教育媽媽應該怎樣去哄爸爸,還他一個幸福的家。
【好大兒!】
【真人,好寶寶】
【真人(操碎了心):豹豹和貓貓,請和好!】
鬼舞辻無慘的眸光輕動,瞥了一眼,沒用的東西。
式神使為不死,這個咒具對他來說,只能是雞肋。
即便是送,他也……
真人也忽然想到了這一點,恍然大悟,“對了,爸爸不需要這個咒具,我再找一找新的!”
真人說干就干。
轉身就又去那個只等咽氣,姓禪院的男人身上摸來摸去。
他是從米格爾那學來的零元購,很順手地就從對方腰間,拽下來了一個東西——印籠。
一個手心一半大小,表面是老虎圖紋的金色浮雕的小盒。
印籠本是日本古代的一種奢侈品,專門掛在男性和服的腰帶上,作裝飾和攜帶雜物的作用。
禪院家的人以封建守舊為榮,所以多穿穿和服,腰間也掛著印籠。
真人打開了印籠,彈幕也跟著視角看過去。
從外形看,像一個縮小型的木制佛龕,中間是一尊垂眸斂目的木雕,眉目間慈悲憫人。
上面有咒力,應該也是咒具。
真人研究了一下,感應不出來這個神龕咒具的作用。
“真人?”
是爸爸的呼喚。真人一喜,另一只手舉起來,大聲回復:“我在!”
“要走了哦。”
“嗯嗯!
家入裕樹又轉過頭看向自己的式神,鬼舞辻無慘,仿若一朵地獄中盛開的黑紅色曼陀羅。
他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驚艷。
真人的手里還攥著那個印籠,站了起來,就看到了爸爸眼里的情緒,和父母融洽的氛圍。
情不自禁地瞇起眼笑。
然后在心里感嘆:如果他們能一直不吵架就好了。
即便是特級咒靈,也會有這種成長期的煩惱在呢。
真人準備將佛龕塞進褲兜,然后踩著小跳步,準備再次變成小鳥的模樣,躺進爸爸懷里。
但就在他的指尖,接觸到印籠里的佛龕,想將他拿出來的那一瞬間,異變陡生——
一股強大的吸力。
那吸力很強勁,且無法反抗。真人扭曲變形,整個咒靈都被拉扯,甚至無法維持住人形。
米格爾眼里,空間就像流水一樣波動一瞬,隨后三個人就如同融化在了空間里,不見了。
家入,無慘,真人。
【?!】
【這個咒具怎么回事】
【從指尖開始,就像是一個強力吸塵器一樣在吸真人,他被扯過去,都快被吸掉一半了】
【你們看到沒有?!】
【什么?!】
【真人碰到的那個木牌一樣的佛龕,里面的佛像突然就睜眼了!眼球動的好詭異!草!】
嗡——
隨后是一片寂靜。
……
真人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周邊是一切未知的黑暗。
他嘗試了呼喚,感應,用咒力攻擊周圍,但是一無所獲。
他開始焦躁起來。
在黑暗中,真人瘋狂的,不計后果的反抗,如同融進了湖里的雨水,只能泛起一點漣漪。
真人完全紅了眼,極度的怒意涌上頭顱,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手勢。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可靈魂中的信息告訴他,這是——
領域展開。
「請停下。你會死的!
在真人擺出了手勢時,忽然一道聲音在無盡黑暗中響起。
【中性音?】
【聽起來是一只無性史萊姆的那種,分不清男女】
【想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么?是那個佛龕咒具自己發動了嗎?主要是老婆和無慘還好嗎?】
真人充耳不聞。
那黑暗里的生物見真人執意要送死,在黑暗中凝聚出了一道光幕,顯現在了真人面前。
「你本來就少了一半咒力,強行展開領域,會死的。別那么生氣,放心,你的父母沒事。」
「看,他們在這!
那個聲音說。
有了光,真人已經擺出來的手勢驀得僵了一下,面前透著光的屏幕照亮了他冰冷的臉。
此刻的真人已經脫離了人形,身上有一層類似鎧甲的硬體包裹。
他的雙目赤紅,像是即將斷裂的弓弦。
【呼嚕呼嚕毛】
【好可憐,不要嚇小孩子!】
【等等,那光幕里一閃而過的內容是什么?!我有點懷疑我看到的東西……】
那中性音有些疑惑:
「你忘了嗎?」
「是你向我做了祈禱,希望你的父母永遠幸福!
「而我,就抽取了你的一部分咒力作為報酬,為你完成這個愿望。」
真人反應了一會:“……完成愿望,什么意思?”
中性音發出了一聲輕笑,「我是神龕,其中蘊含的術式也接近于神。」
「你給了我足夠的咒力作為供奉,我當然能回應你的祈禱。譬如,為他們創造一個世界——」
隨著他說,光幕上的畫面終于聚焦了,所以直播間的觀眾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兩個畫面。
一個是身穿和服,清俊溫柔的丈夫,行走在木廊之間;
另一個則是躲在房間里,身體孱弱卻越病越妖的男夫人。
「在這個被創造出來的世界中,暫時封印了他們對彼此之間的記憶,再讓他們成為夫妻。」
「唔,是一對迫于家族壓力,而聯姻的夫妻。」
「等到他們再次愛上彼此,才能從這里出去!
真人:“?!”
【?!】
【我累個去】
【我本來想破口大罵的,但是這個咒具吧,他,嗯,這個副本屬實是戳到了我的心巴】
【聯姻,先婚后愛】
【而且如果我沒看錯的話,無慘的角色是妻子】
【流口水……】
【我沒想到還能這么搞,我要開始尖叫了,我對先婚后愛這種橋段真的沒有抵抗力啊啊】
第60章 小副本:先婚后愛
【本章視角以無慘為主。無慘是攻, 不過角色是“妻子”。】
「他們的姓氏、記憶,全都被模糊扭曲了。但在這個世界里的他們不會察覺到任何異樣。」
中性音說道。
語調中暗含得意。
真人一聽,攥緊了拳心, 眸底浮出了驚愕,只是一個咒具而已, 怎么可能做到這種地步……
「怎么不可能?」
「你知道獄門疆嗎?咒術師叫它活著的結界, 我和它的性質差不多, 但我的主動權更大」
譬如創造一個世界什么的。
真人問:“你叫什么名字?”
中性音沉吟了一秒,「讓我想一想,應該是——萬生佛龕!
它并不吝嗇于分享信息。
「獄門疆的發動條件很苛刻,我也是。所以這一百多年, 也就只有你們,才符合條件!
萬生佛龕的發動條件,就是咒力, 先以超規格的咒力為貢品, 再向萬生佛龕發出祈禱。
百年來, 真人是唯一一個發動了佛龕的祈愿者。
「放心, 我沒有惡意,我所做的這一切, 都是為了實現你的愿望!
真人很冷靜, 沒有被帶著走。
他能感受到自己體內的咒力在不斷流失, 說, “這個世界, 是以我的咒力為養分而存在!
如果將這個構造出來的世界比作一個亮著的燈泡,那么真人, 就是負責提供電力的電池。
電池沒電,燈泡也會熄滅。
「唔, 可以這么說!
中性音笑道:「唔,好了,時間不早了,你該睡了。」
它的話音剛落,世界再次陷入漆黑,真人的身影也仿若被撥弄的水波,蕩漾開來,消失不見。
無際黑暗中。
再次響起了那一道聲音。
——「在你的咒力被榨干之前,如果他們還不能從這個世界中逃出來,就永遠都出不來了!
然后,是一聲輕笑。
【?!】
【還是有時限的】
【誰說這佛龕好的,這佛龕可太壞了!】
【一提到獄門疆,我就有不祥的預感,貓籠ptsd犯了】
【這個佛龕既然要比獄門疆還高級一點,不會是一個比獄門疆還要有年份的老古董吧?】
【大事不妙】
……
枯山水庭院,是典型的日式景觀,據說能讓人摒棄心中雜念,超脫世俗,體會平和禪意。
但在鬼舞辻無慘看來,透著死寂,枯敗,毫無生機。
看到就心生厭煩。
“…換人?”
庭院中,面容慘白的長發男子出聲,鴉羽般的長睫垂落,陰影落在他毫無血色的臉頰上。
他面無表情,看向庭院里被勾勒出了水波弧線的白砂石。
那是枯山水中的水。
旁邊,仆人啞聲道,嗓音里隱約有些恐懼:“是的,無慘少爺!
這事,還要從五十年前說起。
御三家之一,禪院家的上一代家主,曾被鬼舞家主救過一次。為了報答這一救命之恩——
禪院家主以自己的兒子為籌碼,許出去了一樁婚約。
光陰荏苒,很快就到了禪院少主成年,以及婚約生效的時候,但禪院少主卻反抗得激烈。
鬼舞辻家大少爺的美貌,體弱,還有他那暴戾殘忍,反復無常的性格,都是人盡皆知。
他不想服從那可笑的婚約,更不想娶一個病秧子。
就這樣鬧了幾年,等到實在拖不下去了,禪院少主就想到了一個鉆空子的辦法——換人。
禪院少主有個弟弟,比他小兩歲,生得風光霽月。
配一個病秧子是足夠了。
于是禪院少主假裝服從,等待婚禮流程都安排好時,他消失了,留了一封信給現任家主。
【當年祖父為表誠意,才結下了違背諾言,會受到反噬和懲罰的「束縛」。但「束縛」里提到的聯姻人選,只是說禪院少主,并未指定是我,既然如此,我就辭去少主之位!
【這個少主,暫且給裕樹當吧。待他替我完成婚約,娶了那個病秧子,我就會回家了!
目的明顯的離家出走,就是為了逃避婚約。
由于婚禮已經開始籌備,咒術世家也都聽到了風聲,禪院家若是貿然取消,臉上無光。
無可奈何,只能溝通。
禪院家主根本沒有詢問過禪院裕樹的想法,因為這個姓氏,就代表他需要承擔的責任。
于是,禪院裕樹上位,成為了新一任的禪院少主。在家主的強壓下,這個消息并未透出去。
——畢竟只是為了不違背束縛而給出的少主之位,不必大肆宣揚,也不能服眾。
而且這也是暫時的,等待結完婚后,這個名頭就會收回。
禪院家主清楚,這一樁聯姻的重點,還是在另一家。
也就是,鬼舞辻無慘身上。
鬼舞辻無慘是鬼舞辻家主的嫡子,但因身體虛弱,自小就被排除在繼承人的范圍之外。
鬼舞辻家的家主沒有太多精力放在這個體弱多病的孩子身上,但該給的待遇,都給了。
表面上做到了公平。
而鬼舞辻無慘的心里,卻充斥著憎恨與嫉妒。
嫉妒庶子們健康的身體,憎恨著一切人和事,只有他拖著病體,茍延殘喘地尋求生機。
鬼舞辻家主自知對不起這個兒子,叫仆人來和他提前說一聲,讓他有個接受的過程。
也免得這個本就陰晴不定的兒子,乍然聽到了消息,就朝自己發起瘋來。
“……既然禪院家主已經給出了這樣完美的解決方法,我這個小輩,自當是要遵從的了!
那蒼白又妖艷的臉上,緩緩勾起了一個冰冷的笑。
讓在身旁的仆人不寒而栗。
“讓他們準備好喪服吧,畢竟我是個活不過二十的病秧子。死氣,是會傳染的。”他輕笑。
仍是命不久矣的臉色,但眼尾的弧度,卻昳麗動人。
半個月后,鬼舞辻無慘披上了嫁衣,以男性之身與禪院家聯姻,成為了禪院少主夫人。
即便上了妝,涂上了艷紅的口脂,那一張漂亮的臉上,是面無表情的慘白,陰沉和詭異。
原本象征神圣和純潔的白無垢,披在了他身上。白色就成了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顏色。
白潔,與艷紅。
揉雜在一起。
鬼舞辻無慘,就像是一尊被供奉在邪/教祭壇上的人偶,兇戾、陰森,又妖異的非人感。
【女鬼里的厲鬼……】
【這一幕絕了】
【嗚呼,大家看到剛才那個特寫鏡頭沒有?無慘在袖子下面的指甲不但變黑,還變長了】
【變成鬼了?】
【危險,危險!按照無慘的性子,一旦他掌握了力量,就會把欺辱自己的弱者全部搞死】
【不要】
【不會被永遠困死在這里吧?】
因為鬼舞辻無慘實在體弱,這次的婚禮不同尋常,他全程沒有露面,就被送到了新房之中。
對鬼舞辻無慘來說,換了一個地方,然而一眼看過去,腐朽,陳舊,彷如散發一股霉味。
和鬼舞辻家沒什么兩樣。無慘厭惡地別開眼。
比無慘的新婚丈夫先來的,是禪院家的侍從。
他們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上前柔聲道:
“夫人,由我來替您換衣吧,裕樹少爺憐惜您體弱,所以不必等他回來,早些歇息就好。”
鬼舞辻無慘面色扭曲。
夫人?
在他尖銳又冰冷的目光中,侍從們噤若寒蟬,不敢再上前,鬼舞辻無慘就立馬發作起來。
他孱弱的身體里,不知從哪里涌現除了一股力量,瘋狂打砸地自己能夠到的一切物品。
除了那個稱呼以外,鬼舞辻無慘更是覺得自己被對方嫌棄。
什么憐惜自己體弱?在他看來,更像是一種提醒式的嘲諷。
他鬼舞辻無慘,是個沒人要的累贅。前一個禪院少主寧可逃走,就足以表現出對他的厭惡。
而這一個……
迫于無奈,才不得不撿起自己這個疾病纏身的夫人。
對無慘來說,是恥辱。
即便鬼舞辻無慘連自己的那個“丈夫”的面都沒見過,他就已經將對方放進了憎惡名單里。
【是無慘沒錯了……他在沒有變成鬼之前,就是這種,全世界都欠自己的擰巴性子】
【那這么看,還是救贖文學了?救贖無慘這個陰暗批】
【這么理解也行……】
【我擔心的是在這個世界里,裕樹和無慘都沒有彼此的記憶,相當于從零開始,不好說】
“——”
一個茶杯正中侍從的額頭。黏膩艷紅的血從他的傷口中涌了出來,順著額角流下。
他不敢呼痛,只能跪下求饒。
“滴答。”
血滴從侍從的下頜落了下來,滴在了地板上,濺出一朵血腥之花。
血腥味逸散開來,帶著詭異的甜味。
鬼舞辻無慘聞到了,他的喉結反射性地滾動。
干澀的喉嚨,在渴求著什么,鬼舞辻無慘隔著衣服,一把攥住了自己那異;钴S的心臟。
“滾——”
他低吼著。
侍從本想說些什么,但看到了鬼舞辻無慘的臉色,和那一雙如同鬼魅的,透著紅的眼。
他不敢說什么,連地上的殘骸都不敢收拾,退了出去。
留下了一地狼藉。
鬼舞辻無慘眼前泛黑,他大口呼吸,撫著自己的喉嚨,不斷地吞咽分泌出來的大量涎液。
“藥……”
“把藥給我端來!
鬼舞辻無慘啞聲說。
房間角落里,一直垂首斂目的侍從,是鬼舞辻家送來的仆人,負責照顧并監視無慘少爺。
“是!
他躬身退了出去,吩咐了守在門外的一個仆人,讓他去找醫師,讓他為無慘少爺熬藥。
在鬼舞辻家,無慘少爺的病人盡皆知,是治不好的。
延請醫師,開各種藥方,都是為了延緩無慘少爺的死亡而已。
可以說,無慘少爺的死亡,是一種上天既定的命運。不能干涉,也無法干涉。
在諸多的醫師當中,現在的這個是最年輕一個。而他,并未將藥方詳細告知給鬼舞辻家。
鬼舞辻家主并不在意。左不過和之前的一些醫師一樣,喜歡故布疑云。實際效果差不多。
在這一種默認的忽視下,鬼舞辻無慘的藥方,就已經是和以前相比,面目全非的模樣。
鬼舞辻無慘卻能感覺到,在服下第一劑藥后,他枯敗的身體有了一些微不可查的反應。
這讓他狂喜。
【看來無慘還沒有完全轉化成鬼?那他知道自己有黑指甲嗎?】
【黑指甲哈哈哈】
【這個副本不僅是先婚后愛,而且還有換人的“陰差陽錯”,還沒見面就討厭的“歡喜冤家”】
【愛看】
鬼舞辻家的侍從,吩咐完了以后,就進房間伺候了。
他無聲地收拾好了地上的狼藉后,服侍著無慘少爺,脫下身上那一層又一層的白無垢。
這一回,好歹是沒發脾氣了。
換了衣服后,侍從一邊端茶,一邊試探性地向已經發了一次脾氣的無慘少爺,開口說道:
“少爺,無論是禪院的財力,還是人脈,都遠勝于鬼舞辻,他們必定能給您請更好的醫師。”
他首先從這個點出發。
因為他知道,鬼舞辻無慘最嫉恨的就是他人健康的身體。
聽了這句話以后,眼眸半合,面無表情的鬼舞辻無慘沒給什么反應,侍從卻暗中松了口氣。
“家主已經提前打聽過了,與前一位禪院少主不同,這一位…裕樹少爺,是正室的幼子。”
鬼舞辻無慘不感興趣。
“沒有術式,但在咒符上很有天分,很受禪院家主的賞識!
鬼舞辻無慘不感興趣。
“沒有不良嗜好,也沒有近身伺候的女人,和男人!
鬼舞辻無慘不感興趣。
侍從想到家主的吩咐,硬著頭皮,繼續說道:“無慘少爺,您既然已經……嫁了過來……”
無慘倏然睜開了眼。
他的眼神,像是兩把能把人剝得鮮血淋漓的尖刀。
侍從被盯的頭皮發麻,瞳孔震顫,卻不得不說下去,因為這是鬼舞辻家主交于他的任務。
“請您肩負起‘夫人’的責任!
侍從暗中放輕了呼吸,強迫自己說完這一句話。
“若您的身體,不能…滿足夫主,就需為他尋找合適的側室……”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