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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在江戶的第二十五天

    三郎前腳向天導眾直接傳話, 后腳帶著將軍直接去見回組提人,這種效率真的是讓人不服都不行。

    不多時,萬事屋三人和西鄉就都走出了見回組的大門, 重返陽光之下了。

    理論上來說, 就算借了將軍的勢將這幾個人強行帶走,只要天導眾那邊沒有點頭,他們就隨時會被見回組重新追捕入獄。但銀時等人完全不知道這回事,自然沒有什么壓力,而德川茂茂本人懷著對三郎的迷之自信,根本沒想過這種情況發生。

    一時間這群人處在一起氣氛融洽,連三郎之前對天導眾先斬后奏的所謂“推行新舊小判更替”的活,也被他直接理直氣壯地扔到了萬事屋和西鄉的頭上:

    “……就是這樣, 現在幕府這邊是一定要推行這個法令啦,所以拜托你們多宣傳喔。”

    萬事屋和西鄉被抓的冤枉, 但作為前·攘夷志士, 也都對幕府的尿性有所了解,知道能這么全須全尾地站出來已屬不易, 再加上將軍在一邊虎視眈眈地看著(將軍本人:?), 自然無有不應。

    而將軍本人因為知道的更多,再加上剛剛被三郎點醒(濾鏡加厚), 則要想的更多——之前銀時等人和西鄉被抓是因為站在了幕府的對立面, 是抗拒按規兌換小判的一方。但是三郎將這一任務丟給了他們后, 他們就變成了幕府政令的協助者,是和幕府同一立場的人了,那么被抓捕的理由也就不復存在。而有了這種釋放的先例在, 一旦有同樣因為小判之事無辜入獄的人,大概也就有了可以自救的方向了吧。

    德川茂茂當即發自肺腑:“——不愧是信長公!”

    三郎習以為常:“啊, 你的日常語音嗎。隨你怎么說吧。”

    既沒干活,又成功把人救了出來,這“空手套白狼”的技術簡直是資本家看了都要落淚——果然三郎才是那個最深藏不露的那個吧??

    盡管將軍對這個資本家(偽)愛得深沉,但被三郎直接帶出來的他難得一見地處于沒有護衛保護的情況,自然不會被見回組坐視不理。因此在短暫的數分鐘自由后,將軍重新被充當護衛的見回組組員們團團圍住,并被護送回去。西鄉有自己的人妖俱樂部,自然也是和他們告別后就匆匆離開。

    所以最后又是三郎和萬事屋們順路一起回去。

    算上最開始三郎提出委托的那一面,他們也只見了寥寥幾次。而且因為入獄的時間和三郎提出委托的時間挨得太近,說是沒有片刻地懷疑過三郎是不可能的——結果反而被委托人盡心盡力地救了,萬事屋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神樂年紀最小、情緒的表現相當直率,直接遞了一片醋昆布到三郎手里,還豪氣萬千地表示“一定會罩著你阿魯”。

    有了她毫不扭捏的表現在先,剩下兩個人原本就不是什么別扭的人,自然也不會吝于道謝。

    “不過既然要按照現有的法令去換小判的話,大概沒辦法給你換到這么多錢了。”剛出獄的他們無疑是重點觀察對象,委托人估計對現在的局勢知道得一清二楚,但一想到三郎滿滿一箱的小判一旦拿去兌換新幣價值便會直線下滑,銀時也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縱使看到三郎沒有表現出什么負面的情緒,他也抬起手用手肘輕輕碰了碰三郎的肩膀,一向懶散和吊兒郎當的態度也正經了些。

    “不過其他委托就交給我吧!”

    “錢的事情隨意啦。”三郎滿不在乎道,“小判箱我還有很多。”

    “……新八,你感覺到了什么嘛?在這種本該其樂融融友好相處的劇情里,為什么我偏偏感覺有一點受傷。”

    志村新八推了推眼鏡:“啊。是被狗大戶往膝蓋射了一箭吧。”

    三郎又補充道:“而且來之前將軍堅持要以后每個月給我一箱新小判作為花銷誒,我也沒有換錢的必要了。”

    坂田銀時停在原地,微微低頭下他的面部被陰影覆蓋:“新八,為什么這一刻我的內心有什么野獸在嘶吼。”

    志村新八的臉上是同款陰影,只眼鏡部分尚在反光:“這是仇富的聲音吧。銀桑,我懂你。”

    “所以這種便宜就老老實實自己占著就好,不要說出來拉仇恨啊!”坂田銀時神情陰郁地扯住三郎的衣袖,在見回組被養的不錯的臉色此刻隱隱發青,“銀桑我身上可是有buff喔!錢越多就越會在我面前背上debuff的那種buff喔!可惡!為什么是這種不差錢的人有這種便宜占啊!”

    “銀桑,我懂你——”志村新八十分感慨地說道,然而面目逐漸猙獰,“雖然我也覺得羨慕嫉妒恨,但是我們也占了見回組快半個月的便宜了,吃喝的費用還是委托人付的啦!”

    志村新八的話音未落,那邊的銀時已經被太郎太刀提著后領拎了起來。有一頭白色天然卷的男人下意識雙腳亂蹬了幾下,才一動不動宛如死魚地看過來:“新八,為什么我突然懸空了。”

    這一次是三郎作答:“喔!太郎太刀以為你在攻擊我吧,大概。”

    “等等原來還有這種保護機制的嗎!?”

    在牢里憋了大半個月,此刻一出來就蹦蹦跳跳四處跑的神樂回過頭來,滿臉新奇:“喔哦!舉高高嗎!”

    坂田銀時半死不活地看下來:“哪里像舉高高了,銀桑我都要被領子勒斷氣了。”

    但神樂充耳不聞,直接折回來繞著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看了一圈后也扯扯三郎的袖子:“我也要舉高高阿魯!”

    “隨你?”三郎道,“次郎愿意就沒問題。”

    志村新八面無表情地說著“這兩個人長得一摸一樣你怎么分得清次郎太郎的”,但神樂已經在他的說話聲里靠近了次郎太刀——并且在后者毫無反抗、也無所謂的態度下直接扒著骨刺一路往上爬,站在次郎太刀的肩膀上得意洋洋地說道:“——好高!出發,大和號!”

    志村新八:“大和號個頭啊人家名字不叫這個!你這也不是舉高高吧!!抱歉,三郎先生——”

    坂田銀時:“……我呢?沒人關注我嗎?把我放下來或者像神樂一樣換個位置我都不介意的現在我的臉真的要被憋青了——”

    “……銀桑。少說兩句話你都能給自己多十秒鐘的呼吸時間。不過十分抱歉三郎先生這個自作自受的家伙也請你幫忙說情讓太郎先生放下來!”

    過了好一會,滿足了站在高達(?)上看風景的神樂帶著定春大搖大擺地走在旁邊。摸著脖子的坂田銀時有氣無力地走在后兩步的位置。目前唯一靠譜且吐槽功力十分犀利的志村新八還在向三郎連連道謝。眼看已經快要到三郎居住的旅館處,總算緩過勁的銀時直起了身,重新問道:

    “那么,還有什么委托嗎?”

    “嗯?我的委托也就只剩下那一個了吧。”三郎道,“就那個最開始的——”

    “幫我找到穿越時空的方法,讓我回戰國時代。”

    “……你來真的啊?”

    經過三郎三番四次的強調,萬事屋們也不能把這個委托當成普通的玩笑了。而三郎顯然要的也不是什么把頭塞進自動販賣機、自動背上暈眩buff之類的方式,而是確確實實、能夠穿越時空的技術。

    坂田銀時一指摳進鼻孔轉了又轉,配上他那張有點頹廢的臉,看上去完全是個廢材大叔:“這種事情很難辦啊。方便說說為什么想要穿越時空嗎?想回去重新爭霸天下這種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最好是留下遺囑子子孫孫托付下去告訴他們一旦找到一個叫坂田銀時的人就要贈予一半家產之類的……啊名字很容易重名那么再加個白色天然卷的限定條件。”

    “重新爭霸天下這種事不需要了。”三郎直白地說道,“因為我已經經歷了本能寺之變過來的,雖然也覺得沒成功拿到天下有點可惜,但是已經發生了本能寺的事,也就說明我作為織田信長要做的已經都結束了吧。回去是要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知道了。不過你冷不丁地提出這么個委托來我也沒有頭緒——等等。”

    坂田銀時突然停住了腳步,目光死死盯住前方一個角落。一個戴著有紅色鏡片的護目鏡、還有著一把毛毛躁躁疏于打理的胡子的人正盤腿坐在地上,面前鋪了塊布,上面擺著不少走來走去的機械玩具,儼然是一副正在擺攤的樣子,還時不時壞脾氣地對因為好奇心而圍了一圈的小孩子們揮著手驅趕,大聲吆喝著:

    “不買別看——喂!等等,那邊那個給我放下!快放下!”

    事已至此,不干點什么簡直都對不起他們今天的運氣。銀時擼起袖子,雙手各在志村新八和神樂的背上拍了一下。在天色越發昏暗的逢魔時刻,白發天然卷的青年壓低了聲音,活像什么反派角色在制定邪惡計劃:

    “新八你去左邊,神樂你帶著定春去右邊。待會我直接上去,你們聽我指示從兩邊包抄……能不能完成委托人的任務就看今天這一票了!!”

    第26章 在江戶的第二十六天

    平賀源外, 男,江戶首屈一指的發明家,某年某月某日在外出擺地攤的時候, 突然被三個人襲擊并且眾目睽睽之下被拖進了小巷子里。現場中遺留下來的機械小人還在原地撞來撞去地吱吱亂叫, 偶爾有幾個因為不知是因為無人看管隨意蹦跶、還是真的感覺到了主人正在遭受危險的機械小人鉆進了巷子中,只過了片刻,就只剩下幾個零碎的齒輪從里面滾出。

    在仍然沒有完全暗下來的天色下,黑中透著些許紅的液體漸漸從巷子深處流出來……

    圍觀群眾一哄而散,三郎一時間沒搞清楚為什么萬事屋一秒就能將現場變成法治頻道,但是不妨礙他無所畏懼地帶著次郎太郎走進巷子里。越是走進深處,空氣中咸香就越明顯,直到他走到了距離萬事屋幾步之遠的地方, 終于能看清巷子深處發生了什么事。

    剛剛還生龍活虎的護目鏡老頭此刻已經箕坐在了地上,頭低低地垂著。萬事屋三人組正站在他面前, 渾身上下都洋溢著反派的氣息。褐紅色的液體是從平賀源外身下流出來?還是從他們腳下流出來?這已經讓人分辨不清。唯有小小的機械玩偶還在一蹦一跳地朝著平賀源外的的方向執著地走去。但神樂那只叫定春的大狗實在是占了太多空間, 銀時和新八的體格也是正常男性的體格,因此那個機械玩偶試了幾次都只撞到坂田銀時的腿上。

    大概是被撞得不耐煩了, 白發天然卷的男人轉過臉去看著那個小玩偶, 眼眸如血,抬起腳重重地踩了下去!一時間暗色的汁液四處亂濺——

    “你有必要什么東西都加上噴醬油的功能嗎!”銀時罵罵咧咧, “啊都濺到衣服上了可惡!啊撞得也好痛!你做得是什么玩具為什么一下子就爆開了, 那是給小孩子玩的嗎?是想教孩子沒付錢別伸手嗎?!”

    “我這些可不是給小孩子準備的。”剛剛還蔫了吧唧的平賀源外猛地抬起頭, 中氣十足道,“你們不是已經在刑場被處刑了嗎?哼,那看來我也不用來撿你們的腦袋了。”

    “那都幾個小時前的事了, 你的消息很滯后喔。”坂田銀時(某漫畫男主角)懶洋洋地挖著鼻孔,一點也不介意地將挖出來的東西彈在平賀源外衣服上, “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你也是被通緝嘛,總之我們現在已經沒事了。”

    “是嗎?我還以為以后做機器終于不用擔心被你們搗亂了。”平賀源外嘴硬道,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不過……算了,看在你們大難不死的份上,壞掉的這些機械人偶就不用你們賠了。”

    “哈?我沒聽清,你在說什么啊。”銀時理直氣壯道,“正當防衛我才是能向你要醫藥費的那個。而且也先別急著走,我這里可是有個大單給你——”

    他回過頭看到三郎就站在不遠處,倒也不覺得意外,一把勾住平賀源外的脖子就指著三郎,給他們相互介紹道:

    “那個是宮野真守*,是個有錢的家伙。這個大叔是個技師,如果你真的想弄出穿越的東西的話,倒是能找他試試。”

    志村新八忍無可忍地糾正道:“什么宮野真守,人家的名字叫三郎好嗎!聲優梗你到底要玩幾次啊!”

    三郎:“嗯,沒錯,不過叫我信長也可以,隨便啦。”

    “三郎嗎……是個好名字啊。”平賀源外說道,“你有事想要拜托我?說來聽聽吧。”

    “不過我話說在前頭——”

    “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這是很難做到的。”也不知是因為什么,脾氣怎么看都稱不上好的平賀源外對三郎的態度倒是十分平和,雖然說出來的話也不能算多客氣,但耐心程度顯然直線上升,甚至還有進行進一步的說明,“雖然不知道你想穿越是真是假,但想也知道吧?這種容易讓世界亂了套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就成功。或許你以為改變了的事情,實際上不過是有更糟糕的后果等著罷了。單純的穿越時空倒是可以試試,不過,你為的難道是穿越然后傻站著嗎?”

    “先給我個理由聽聽吧。”

    約莫是平賀源外表現得很靠譜,三郎歪了歪頭,這次倒是給出了全新的答案:“嗯——我在上洛前和我妻子承諾了會回去,結果應該在他們眼中死掉了,然后我實際上是穿越到這里來了……唔,我妻子和妹妹都很沉重,會說出我不在了就自盡的那種話誒。”

    萬事屋眾人大驚失色:“什么你居然有老婆的嗎?你這種性格居然能娶得到老婆嗎!?而且還有妹妹?”

    三郎坦然道:“嚴格意義上也不是我娶的。應該是小光……”

    “這有點像危險發言,我好像嗅到了什么只有在深夜檔才能出現的氣息。先等等這里還有個孩子。”銀時啪的一下捂住神樂的耳朵,然后繼續道,“好了現在可以說了。你老婆是誰啊?”

    三郎:“她叫歸蝶。妹妹叫阿市!”

    ……坂田銀時面無表情地松開了捂住神樂耳朵的手,看起來很想再找個電話打去醫院。而志村新八已經先聲奪人說出了大家心中的吐槽:“——這不還是織田信長歷史上的妻子和妹妹嗎!!”

    三郎:“但是我有說過我是織田信長?”

    “哪個織田信長會帶著護衛打UNO啊!!原來你不是胡說而是在很認真的入戲到了現在嗎?!”

    三郎繼續道:“而且除了歸蝶和阿市,我的刀劍也還在那里。總覺得小光的情況可以再問問他們……總之就是這樣!”

    眼見委托人堅稱自己是織田信長這件事是過不去了,志村新八沉重地嘆了一口氣,看向一言不發聽完了三郎說的所有話的平賀源外:“源外先生,那事情就是這樣了。姑且還是拜托你,以制造出能穿越到戰國時代的機器為目的吧。”

    “沒那么簡單。”平賀源外倒是沒有對三郎的理由加以評論,只是很平淡地說道,“前往幾百年前什么的,時間上的跨度太大了。如果是五年、十五年,我都不是沒有辦法。但是幾百年前的話,要用什么東西來定位?織田信長那個時代留下來的東西,到現在不是被珍藏起來的古董就是已經損壞了很難找到了吧。”

    “喔,這個不用擔心!”三郎立刻道,“我有當年送給家康的A書……啊不對刀裝!”

    “那個時代有A書嗎,越說越離譜了啊喂!”

    “你要是能搞來我也沒意見。”平賀源外道,“不過喔,物品和計算機啊芯片啊這種東西可不一樣。芯片的數據就算堆得再多,只要沒刪除,往前找找總能找到的最初的那一段。但是物品的話源數據時時刻刻都在因為時間問題磨損,重鑄的刀劍、被不知道多少人用過的茶具……我可不能保證追溯到最前的時間段,而且拿來用的東西也肯定會損壞的。”

    “這樣嗎?傷腦筋誒。”三郎困擾道。

    “所以你盡管去想想吧,想好了再來找我。”

    以這句話作為結束語,三郎很干脆地就道別離開了。

    他住的旅館離這里很近,而且由于將軍的偏愛,真選組的人時不時就會在這附近多巡邏一圈。神樂對于雖然長得很兇但是不會生氣的次郎太刀很有好感,牽著定春跟上去護送了幾步后,很快就和巡邏到這里的沖田總悟吵了起來,志村新八見勢不妙立馬也沖了上去免得委托人受波及……那邊很快就變得吵吵鬧鬧,重歸寂靜的小巷子里只有吊兒郎當的銀時和俯身將那些裝載了微型炸藥的小機器人一個個撿回來的平賀源外。

    “我說,你在給孩子玩的機器人偶里裝這個也太過分了吧。”銀時也撿起來一個還在噗噗往外噴醬油的小人偶,一把甩到平賀源外的懷里,“被炸傷的小孩子會帶著老媽來找你哭的喔。”

    “我怎么可能犯那種低級錯誤。”平賀源外道,“放在攤子上的都是只會吐醬油的小道具。那些會爆炸的人偶都在我懷里好好的呢,要不是你動作太粗魯他們也不會被甩出來。而且這些孩子也不會傷到我的。”

    “嗯嗯啊啊哦哦最好是這樣。”銀時敷衍道,“那帶這個去刑場是想給我們放禮花嗎?”

    “誰知道呢。”平賀源外只是一按,那個無差別向四周吐醬油的小人偶就停住了噴吐,被他重新放回了懷里,“反正要讓我去劫刑場是不可能的……我已經老了,光憑我一個人也做不到。”

    但是若是要讓他看著萬事屋這幾個人的腦袋,像是之前被處刑的那些人一樣被血淋淋放在刑場的臺子上經歷風吹日曬,這也未免太令人難過。

    坂田銀時有些不自在地撓了撓后腦勺,還沒說話,平賀源外已經撿完了所有的小人偶,開啟了新的話題:“那個叫三郎的,是幕府的人嗎?”

    “啊?不是。找上門的委托人罷了。”銀時道,“真虧你對他說得那么扯的事情都沒有拆臺啊。”

    “哼,你以為我活了多久。”平賀源外眼皮子都不帶抬一下的,“織田信長也好、不是織田信長也好,會想到穿越時空這種不切實際的事情的家伙,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那他要是真的找出來以前的古董呢?”

    “那我就做!”平賀源外傲然道,“這種事情我要攻克起來也不在話下!當然了,時間肯定不會太長——”

    他朝著坂田銀時聳了聳肩,伸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個十分微小的距離,動作間透出些屬于年長者的狡黠:“——大概是,只來得及和重要的人見一面,補足一點點遺憾的那種時間吧。”

    銀時愣了愣,立刻就開始嘀嘀咕咕什么“陰險”“真狡猾”之類的話。而平賀源外已經嘿嘿地笑了起來,還不停地對銀時說著什么“沒有能源”“性能”的話,生生把這個白發天然卷煩到貼墻而走。

    在銀時快步踏出小巷口的時候,幾米高、腦袋和手都是圓柱形而看起來有些笨手笨腳的機器人匆匆趕到,正和他擦肩而過。

    銀時斜覷過去一眼,倒也沒什么好奇心,縮著脖子去把已經和真選組干架起來起來的神樂給拎出來了。而機器人緩緩駛入小巷,停在平賀源外面前,電子屏亮了又滅,直到被平賀源外一巴掌拍到金屬的腰上,才持續性的亮了起來。

    “行了,事情已經解決了,我們也回去吧。”平賀源外此刻倒是很明顯地笑了起來,“不用擔心我,‘三郎’。”

    他就像是對著自己的孩子那樣,親昵地摸了摸機器人光滑的金屬外殼,兜著滿兜的機械小人,在滿巷子的咸香里也踏上了回家的路。

    第27章 在江戶的第二十七天

    既然接了這份要贖身……啊不對, 要推行幕府法令的工作,萬事屋一連幾天都在外面分發傳單。西鄉的人妖店更是常備一大迭,凡是有客人要入店消費就強行塞上一份。在這種更加平和的氣氛中, 萬事屋之前在歌舞伎町為委托人解決各種麻煩積攢下來的口碑總算派上了用場, 雖然不可能一下子就扭轉所有人對于這一法令的排斥心,但稀稀疏疏的幾個來兌換并且報上了萬事屋和西鄉名字的,多少也能作為他們確在努力的證明。

    現在的攘夷志士還不足以推翻幕府,因此這個政令得到徹底運行本也只是時間問題。

    要自己印傳單花時間發還沒有入賬,并且一下子從見回組的三餐都能大魚大肉直線下滑到每餐只能吃納豆和醬油拌飯,幾天下來萬事屋們都已經面有菜色,發傳單都顯得有氣無力。神樂倒是很容易就能被醋昆布安撫住,再加上偶爾往次郎太郎那邊湊湊, 幾天下來倒是和委托人的護衛(單方面)混得很熟,有時也能在三郎買點心的時候分到幾個, 滿足了嘴巴就騎著定春背著傳單滿地兒撒歡。

    而三郎——這個人是委托人, 就不要考慮讓他幫忙了。次郎太郎安安靜靜地站在他身后,表面上像是兩抹不會說話的幽魂, 實際上是兩堵肌肉發達的肉墻, 因為身高問題尤其顯得引人注目。再加上天氣熱了,江戶的降暑食物也品種繁多, 三郎又不差錢, 興致勃勃地挨個嘗過去……這種過于悠閑舒適的姿態實在是太遭人恨, 還是不看為妙。

    唯一一個認真在大太陽下發傳單發到聲嘶力竭的志村新八強行忽略掉三郎,看了看越跑越遠的神樂,選擇暫時放棄把人叫回來。但是另一個萬事屋的人的話……他將手里剩余的傳單卷成一卷, 邦邦敲在已經在陰涼處躺平躲懶、臉蓋傳單宛如死尸的白毛天然卷的腦袋上,恨鐵不成鋼道:

    “我們到底是為了什么在發傳單啊!!不好好發的話可是還會被抓進去的!”

    “這種事情不就應該讓幕府的那群稅金小偷來嗎?隨便做做就好啦。”銀時被狠狠一敲, 震動下吹掉了臉上的傳單,只能睜著一雙死魚眼示意志村新八去看另一邊,“你看他們自己發得多開心。”

    另一邊,真選組的局長近藤勛正在以光速用傳單在大街上、居酒屋的門上甚至是自己身上,貼出告白的話語。真選組的組員們阻攔無果,不少人都只能閉眼假裝看不見就和自己沒有關系。而被近藤勛告白的對象——也是志村新八的姐姐志村妙則面帶溫柔的微笑,手上暴力地將所有傳單撕得一干二凈,將紙屑連同近藤勛本人一同用小推車直接推到了垃圾堆處,甚至還十分微妙地順手攜帶了一把鏟子。

    “……不,這只是單純的在浪費傳單吧。而且別忘了印傳單還是我們出的錢。”面對這如魔似幻的一幕,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志村新八精神恍惚地說道。

    在天人入侵的同時,他們原星球的文化也不可避免地對這個國家產生了影響。對長相奇奇怪怪的天人都不得不接受的話,那他們帶來的那些風俗習慣乃至思想似乎也不是不能尊重和接受的事——將軍或是那些世代相傳的武士家族都還保留著原來的習慣,但江戶總體的風氣已經越發開放。至少往前再推幾十年的話,像是近藤勛這么激烈的示愛行為是幾乎不會出現的。而在現在,雖然還是不少人對這種示愛法不能理解,但多少也抱著更加寬容的態度。

    ……不,不能理解的話就說明近藤勛的示愛果然還是有問題吧?!

    不知道該感謝真選組處理掉了一批傳單,還是該哀嘆傳單被拿來做這種事又等于一筆錢飛了,志村新八強行將想要偷懶的坂田銀時拽起來,一起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繼續攔路分發。

    就在他發得汗流浹背、垮下腰直接坐在地上休息之時,一個人影停在了他的面前。

    白膚,尖耳,高木屐,背藥箱。

    雖然只見過一面,但是再次見到的時候,志村新八立刻就被對方視覺系的濃艷妝容喚醒了記憶,當即驚訝道:“你是那個……賣藥郎!”

    并且在這幾天的經歷下條件反射地遞了傳單過去:“新舊小判更替政令了解一下?有舊小判的話可以考慮兌換成新小判,也可以考慮兌成紙幣。”

    賣藥郎伸手接過了傳單。在這種大熱天里,他依然穿的嚴實,但臉上一滴汗也沒有。而且那種異于常人的尖耳特征,放在他身上非但一點都不違和,還完全不會讓人聯想到天人一類——大概是因為他的妝容與氣質都太過妖艷,衣著與行動又太像是在這片土地上成長起來的人。

    “我會考慮的。”賣藥郎說道,將傳單仔細地折迭起來,塞進了寬大的腰帶里,“請問上次那位三郎先生呢?”

    “我來為‘次郎’復診了。”

    “啊請稍等!”

    志村新八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上次見面正是三郎在請這個賣藥郎為身上多處中箭的次郎太刀診治,并且對方還表現出了非同尋常的能力。他推了推眼鏡,立刻環視四周試圖尋找三郎的身影,但是——

    “……奇怪,人呢?”

    剛剛還悠閑地坐在不遠處遮陽傘下的三郎已經不見蹤影。而高大到鶴立雞群的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也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志村新八不死心地繼續看了看,仍然沒在人群中看到三郎抑或次郎太郎的影子,反而差點被那些挨挨擠擠的人腦袋晃得頭暈。

    這就是行動力超高的人嗎?!跑哪兒去了都!!

    賣藥郎耐心地站在原地,仍在等他回答。志村新八揉了揉眼睛仍然是沒有看到,干脆一招手,直接示意賣藥郎跟上來,兩個人在三郎剛剛待過的攤子上向攤主問路,然后一路再問了三四個店鋪,才終于在又一個店鋪門口攔住了拎著一包羊羹準備出門的三郎。

    算是切身體會了一把三郎的行動力,志村新八氣喘吁吁:“這、這是來復診的……醫生次郎先生呢?”

    “他和太郎就跟在我身后——”三郎指了指后面,轉過頭去,“……咦,次郎呢?”

    他的身后除了店員和入店消費的客人以外分明空無一人。

    ……次郎呢?太郎呢??

    那——么大個的!兩個!刀劍付喪神呢!!

    不見了!

    這么幾天相處下來,志村新八和三郎以及他的兩個護衛也已經很熟悉了。雖然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不會說話,腦子也不太好,對三郎的指令也是一聽一動,但是那種溫柔的本質還是能隱約體現出來——例如對三郎過度的保護欲,也例如對神樂沒有惡意的玩鬧行為不會表現出怒意。萬事屋們是能感覺到這兩個人并不是真的木木呆呆的傀儡,而是有著自己的意識,也會做出自己想做的事(比如給三郎全方位打傘)——而這,就已經可以稱之為人了。

    ……所以說,現在的情況不是三郎沒有護衛了,而是三郎的兩個武力值很高且(以智商來看)很容易被騙的護衛不見了啊!!

    你看吧三郎!你看你的行動力!你都已經把和你寸步不離的付喪神甩掉了啊三郎!!

    賣藥郎在第一時間就表示自己此次是專門為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而來,時間充裕,而且三郎上次的診費也還沒付(真是讓人安心的理由),可以留在三郎身邊等兩個付喪神被找到。三郎則因為沒有次郎和太郎在側,武力值頓時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之前又干了在天導眾面前反復橫跳的大事,雖然本人完全沒有自覺,一點都不帶怕的,但出于多找點人好辦事的樸素心態,他一個電話打給了土方十四郎(土方:???),這來自柔弱無助良好市民(?)對于警察的求助,不僅成功地讓真選組也來幫忙詢問消息,還喜提了不請自來的真選組副長在身邊。

    ——在江戶的人脈完全打開了呢,三郎。

    對于真選組副長持續到現在的保護行為,茂茂將軍絕對居功至偉。把這件事當成公務來處理的土方十四郎滿臉的不耐煩,在三郎和賣藥郎的共同注視下吞云吐霧,開車代步在附近轉了好幾圈。萬事屋也把在神樂叫了回來,試圖利用定春的嗅覺去找到次郎太郎的蹤跡。

    但是沒有。

    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本質上是刀劍,即使在三郎身邊沾染了氣味,也很快就會隨風消散。而在那些商戶周圍問過一圈后,得到的信息也只有次郎和太郎一開始如往常一樣緊緊跟隨在三郎身后,直到三郎進入的最后一個店鋪,他們也跟著跨了進去,此后就瞬間了無蹤跡。

    要說是店里有什么機關、暗道之類的,顯然也不可能——因為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的構成并不能以人類的性質如推斷,他們在背負上那一身猙獰的外表后,實際體重是比常人、哪怕是比神樂也要輕上許多。

    直至找到暮色降臨,一群人也仍然了無頭緒。

    也算是在今天跟著三郎在曾經過的路線走了好幾圈,背著藥箱的青年安靜地站在眾人之中。在那些苦惱的竊竊私語里,他不緊不慢放下了藥箱——夕陽下,藥箱上繪畫的眼睛一樣的圖案仿佛煥出奇妙的流光,隨著他涂著有些發灰的指甲油的五指在上面輕輕一抹,藥箱深處便開始有了一些細細碎碎的、鈴鐺似的脆響傳來。

    “看來用普通的辦法是找不到了。”賣藥郎道,“要試一試我的藥嗎?”

    說著,他的藥箱“咔噠”一聲,一個抽屜徐徐向外移動。

    第28章 在江戶的第二十八天

    逢魔時刻, 沒有人開啟卻自發移動的抽屜實在是頗為詭譎。連帶著異常鎮定的賣藥郎身上都一并被攏上了一層神秘色彩。

    街道上仍然是人來人往,在已經開始閃著彩光的招牌下,無數人在店鋪穿進穿出。那些司空見慣的攬客聲、車輪滾動聲、門窗開合聲依然響亮著, 但又有一種令人悚然的遙遠, 仿佛黃昏中此岸與彼岸的界限已經重新劃分。那些斷續的、嘈雜的聲音里,抽屜深處的鈴音越發急促,像是迫不及待要掙脫牢籠的蟲。

    坂田銀時和土方十四郎幾乎在同一時間開口,一個看著賣藥郎,另一個已經經驗豐富地看向了三郎:“等一……”

    而三郎已經隨意道:“嗯,那就交給你了!”

    ——所以說為什么這個人態度隨意還能反應那么快啊!!這個氣氛眼看已經要走向靈異事件了啊!要開拍《世界奇妙物語》*了啊!!

    “等一等銀桑/我突然肚子有點痛,這是一定要馬上找地方解決的人生大事……”表面頹廢(實際怕鬼)的萬事屋老板和表面兇神惡煞(實際怕鬼)的真選組副長試圖做出最后的努力,奈何同為怕鬼選手, 連理由和說話時機都完美重合在了一起。

    三郎看了過來,純粹出于疑問道:“那你們要一起去嗎?”

    這一次銀時和土方的反應還是異常一致:“誰會和那家伙一起去廁所啊!!”

    由于坂田銀時和土方十四郎相看兩相厭, 兩個人毫無疑問地互相拆了對方的臺, 錯過了離開的最佳時機。礙于面子不想暴露怕鬼的事實,兩個人只能硬著頭皮滿頭冷汗地繼續呆下去, 同時(自以為)不動聲色地往找人隊伍的中心更靠近了一點。

    這種小小的插曲并沒有干擾到賣藥郎。妝容濃重的青年屈起指節在藥箱上輕輕一扣, 無數精美如同發飾的天平就如蝴蝶般從抽屜深處密密麻麻地飛了出來,從三郎最后去的那家羊羹店的門口一路鋪開, 連成一線, 如釘子一般淺淺地扎入地面。

    街道人來人往, 笑語依舊。

    一瞬間,所有天平都往都一個地方傾斜,清脆的鈴聲重合成一聲!

    長條的白紙如同無窮無盡一樣從抽屜里嗖嗖飛出, 貼在每一枚天平的下面。落地的剎那,雪白的紙面就浮現鮮紅的咒文, 中間一道橫截的紅線尤為惹眼。緊接著藥箱上金色的眼睛緩緩閉上,漆黑的、霧一樣的東西從泥濘的地面上緩緩浮起。

    “殘穢。”

    賣藥郎道。

    所有的紅線都猝然張開,無數鮮紅的眼睛在紙面上死死注視著這道漆黑的穢氣!!

    “多多多多多串君我覺得我們很很很很久沒見了,一起去廁所所所也沒什么吧??”銀時滿頭冷汗地尬笑道。

    “嗯我覺覺覺得你說的沒錯,現在就可以走走走走啊!!!”土方十四郎點煙的手都在不斷顫抖,火苗始終與唇上的香煙完美錯過。

    但下一秒,意外突生。

    兩個最怕鬼的人反而是第一時間做出反應——這并非出于恐懼,而是多年以來的戰斗形成了身體上的本能,抽刀擋住了一張正欲咬合的大嘴,竟然生生將賣藥郎都擠到了一邊。

    原本比起不成形狀的穢氣來說,賣藥郎這種詭異的手法才要更可怕一點,但是那些張成眼睛的紅線只支持了幾秒——也或許它們原本就是用來看破那層無力的偽裝,就定格在睜眼的狀態中黯淡下去,直至又成了一張普通的白紙。而那一層霧般的黑氣里驟然伸出一只漆黑的、猙獰的爪子,龐大又丑惡的、甚至不能用生物來形容的東西違反常理地從里面攀爬而出,只一眨眼就爬到了眾人面前!

    那具從穢氣中出來的軀體,身體的邊緣都是朦朧如霧的,但頭身四爪還算能分辨清楚。畸形的瘤狀物從身體的各個部分冒出,無數鼓起的眼睛如寄生蟲般扎根在身體的任何位置,滴溜溜地轉動著眼珠。一個相比起它的頭顱要小得多的白色面具掛在它的肉角上,蓋住了如果按照正常構造來說應該是一只眼睛的位置,但它的視野顯然沒有受限,而且大張的嘴也更顯獰惡,如涎水般的穢氣滴滴從嘴角流淌下來。

    “‘面妖’。”賣藥郎道。

    但就算他說出了這種怪物的種類,也暫時起不到什么作用。至少在場人除了他本人沒有人聽過這個名字,更遑論對敵了。街道上的行人仍在無知無覺地相互調笑、相互爭吵,而面妖的涎水、身體周圍彌散的霧氣,都融入空氣中,無差別地附著在這些人的身上。在逢魔時的夕陽照耀下、在燈牌閃爍的燈光下,那些灰暗的污穢都變得難以察覺,幾與膚色融為一體,又如附骨之疽般微微鼓動,似乎隨時能在這些人類的身體上生根發芽。

    “能不能直接說這個東西怎么對付!”這個東西的速度太快,銀時和土方根本來不及找好更便于對敵的角度,目前只由銀時用木刀死死抵在怪物的口腔中不讓它閉合,上半身亦被它的口腔半包住,幾乎能感覺到獠牙就比在自己的后背。而土方直接揮刀沿著它的口腔往外狠狠一拉——卻沒有預想中的血光四濺和吃痛驚呼,土方的刀就像揮空了一樣!

    沒有切中的實感,也沒有造成任何傷害,只像是從霧氣中穿過。

    被迫直面血盆大口的銀時咬牙試圖給手中的木刀增加重量,直接刺穿下顎。但與土方那邊迥異的是,他這里的手感仿佛是戳中了又硬又韌的牛皮,光憑現在的姿勢根本不可能戳穿。

    這么大的怪物沒有人看見嗎?!

    為什么四周還是原來那些聲音?!

    在銀時卡住那張大口的時候,神樂也性急地沖了上來。夜兔族毫無疑問可以打穿地面的怪力放在了面妖身上也只是讓它身體扭曲了一瞬,隨后還有粘稠如污泥的、舞動的觸手抓住了神樂的拳頭,試圖以污穢感染對方。土方十四郎嘖了一聲,直接貼著神樂的手腕下方向前削去,依然是沒有斬斷的實感,但那些粘稠的觸手也同樣如霧氣般飄飄而散。

    真選組的副長抽空往旁邊看了一眼。

    三郎作為武力值最低的人,當然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后不去礙事。賣藥郎妝容看不出臉色,但天平傾斜、符紙忽而重亮,一瞬間成了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將怪物向后拉拽,而他本人也十指翻飛在迅速配備什么。而再往外,燈火輝煌、車水馬龍,竟然像是另一個世界。

    志村新八就在離他們幾步之遙的地方,焦急萬分地呼喚:“銀桑——!神樂!三郎先生——你們去哪了啊!!!為什么也不見了!!”

    ……也不見了?

    來不及多想,土方十四郎直接將脫險的神樂拽著領子甩到志村新八的位置,夜兔族的少女被甩的過程還張牙舞爪地張開遮陽傘,以傘內裝置的武器朝怪物突突發射子彈。直至與新八撞至一團,她才在新八驚喜的“神樂!”的喊聲中惱怒又茫然地左顧右盼:“銀桑?銀桑!”

    “看來這就是罪魁禍首了啊。”土方十四郎道,“還能堅持嗎?”

    “男人能堅持的時間不能短。”銀時說道,兩個人在這一瞬間短暫對上了視線,隨即土方猛地一揮,刀劍脫手而出,被銀時準確接在手里,沿著洞爺湖木刀抵住的位置狠狠扎下,“——來刷牙了!萬事屋免費服務!”

    這一次的攻擊終于有效,怪物的下顎被整齊地切開,傷口處又繼續涌動起黑霧來,如針線般試圖縫補住傷處。坂田銀時趁機從大口中脫身,往后退走幾步,又是真選組的副長在那里等候已久。

    雙手交叉,身體下蹲。

    銀時一腳踩上土方十四郎的手,而后者猛地一蹬、用力上托,生生將銀時送上半空!

    殘陽如血,映在原屬于真選組副長的妖刀上。隨即刀尖一轉,直接落在面妖的那枚古怪的面具上,不斷下壓,直至將它四分五裂!

    天平搖擺,鈴聲清脆。

    緋紅的絲線從符紙上繪畫的眼睛射出,已是肉眼可見的力量。面妖被擊碎了面具,被牽引著后退,卻是不住哀嚎,身軀越來越大,連本稀薄如霧的身體邊緣也長出骨碌碌亂轉的眼球!!

    “讓開!”賣藥郎的口吻少見的冷厲。他向前疾走幾步,手中藥粉伴著些許火星,飛揚進怪物越發張開、潰爛的嘴里。

    第29章 在江戶的第二十九天

    火光乍現。

    硝煙的味道漸漸變得濃烈, 而剛剛還獰惡龐大的怪物已經吱吱叫著蜷縮成一團,最終碎成無數細小的碎片,輕飄飄地落回地面上。那個被四分五裂的面具跌落在地, 但仍然能夠看清它碎裂前的樣子——白底上繪著幾乎占滿整個面具的眼睛圖案, 但更為注重眼球的刻畫,和賣藥郎符咒中更為古樸簡略的眼睛形狀并不一致。屐齒叩在路面上發出噠噠的聲音,穿著高齒木屐的青年在面不改色地直面了爆炸后,緩步前行,將那些面具碎塊一一拾起。

    符咒無聲自燃化為飛灰,天平拔地而起,剛剛嵌入地面的尾端光亮整潔、挨挨擠擠地重新鉆進抽屜中。待最后一枚天平跳入看起來平平無奇、卻好似深不見底的抽屜后,藥箱抽屜仍是無人觸動卻靜靜滑回原處, 好似未曾開啟過。

    “銀桑!”志村新八和神樂又重新湊回了坂田銀時的身邊,以那些關切到有些吵鬧的話語將人世間的煙火氣息一并帶回了這里。而剛剛才和怪物戰斗過的銀時和土方則以全新的眼神打量著賣藥郎——當然也悄悄松了一口氣。

    相較起那種傳統類型的類人的鬼怪, 這種奇形怪狀、甚至有些惡心的怪物他們反而更適應些, 也沒什么恐懼的心思了。

    只是還免不了相互攻擊——

    土方十四郎:“你剛剛那個是在搞什么啊!直接照著面具打你是笨蛋嗎?!”

    坂田銀時:“切,那么顯眼的東西一看過去誰都會覺得應該是弱點所在……這可是《JUMP》*哦!!弱點不明顯你讓讀者小鬼怎么可能看得懂啊!!”

    土方十四郎:“閉嘴啊蠢貨現在顯然不是《JUMP》而是聯動篇*吧!!是個鬼的弱點, 剛剛明顯是BOSS要二段變身了!!”

    坂田銀時:“你以為這是打游戲嗎青光眼——”

    土方十四郎:“你先把面具判斷成弱點才是在打游戲吧混賬東西——”

    以這種互相責怪、毫無營養的對話為背景音, 志村新八冷靜地推了推眼鏡,解釋道:“大家不要擔心, 這兩個人只是偶爾性地突破次元壁地對話罷了。”

    神樂:“你在和誰解說啊, 新八?”

    志村新八:“咦!!!”

    先不說到底有沒有讀者需要這種解說——總之, 既然危機已經解決,唯一沒有參與戰斗但是圍觀了全場的三郎也就湊近了賣藥郎,好奇道:“這就是面妖嗎?第一次見誒。”

    “不, 確切來說是‘妖魔’。”思及三郎身邊原本跟著的兩個明顯不是人類的刀劍男士,賣藥郎沉吟了片刻才說道, “不止一只,不止一處,生于負面情緒之中,爭端尚在則源源不絕……然后,被人以面具為媒介使役,所以是‘面妖’。人間的刀刃無法攻擊到它,但妖刀或許是個例外。”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情又重歸平靜,只是略蹙起的眉仍然讓人看出他并非真的全無情緒。小學雞式互吵得兩個人聞言暫時沒有繼續吵鬧,而是由銀時一臉嫌棄地將確實是妖刀的刀扔回給土方,而土方接刀回鞘后若有所思道:

    “果然次郎和太郎不是自己走失,而是有人故意設計的嗎。”

    幾乎不用思考,他率先就說出了心中嫌疑最大的名字,聲音與三郎恍然大悟的話完全重合:“那個藤崎/哦那個藤原啊!”

    ……沉默片刻,土方忍無可忍地捏扁了香煙煙嘴:“是叫藤崎!你這家伙是故意記不住的嗎?為什么我都記住了你還能記錯那么久啊!!”

    “誒,這種事隨便啦。”三郎困擾道,“只要知道叫的人是誰就可以了。而且我感覺他對于自己的名字也沒多重視喔。”

    “我管他、啊不對,我管你……算了。”深覺三郎的性格是根本不會受外界影響而改變的,不想做無用功的土方十四郎此次終于點著了煙,夾在指間深深地吸了一口,“那個賣藥的,你能找得到次郎他們在哪嗎?雖然不知道你的火藥是從哪里搞來的,不過這次倒是我可以代為報銷。”

    “多謝好意。”賣藥郎咬字清晰、語調卻有些繾綣的話語渾然不似常人,“不過,妖魔懼怕的并非火藥。是妖魔在被使役為面妖時,受賜名而導致被留下了不同弱點。這一只大概剛好是懼光與熱。”

    他緩緩道。

    “要找到它來時的痕跡,尚要等到入夜之時——”

    “不然,靈力太高或是天然對彼岸之物敏感的諸位。大概會像剛剛一樣,不自知中跨越了境界線,誤入彼岸吧。”

    說這句話時,殘存的陽光落在他的臉上,濃重的妝容因此煥出細微的閃光。而天色黯淡、陽光鮮紅如血,渾似不祥之物。

    ……

    時間倒回到幾天前。

    對于見回組和高杉晉助而言,藤崎算是不請自來的客人。但他并沒有半點不受歡迎的自知之明——又或者知道但不以為意,只是始終面帶笑容。他對于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溢于言表的喜愛,另外兩個人并不理解但也怠于探究;而佐佐木異三郎和高杉晉助之間若有若無的聯系以及交易,藤崎也同樣沒有向天導眾告密的想法。

    利益之間并不沖突,武力能帶來的威脅趨于對等——而這些,至少是互不干涉的基礎。

    “——你還真是放心。”在目睹藤崎笑瞇瞇地讓那個剪了妹妹頭、楓武力值至少能夠保護住藤崎的少女離開后,損失了一支鋼筆的佐佐木異三郎擦拭著手指上的墨跡說道。

    “畢竟我也想要對你們拿出相應的誠意。”藤崎笑道,“在我看來,兩位都是人杰,未來也必會成為鋒利的刀劍——而我呢,最近恰好在對這樣的人很感興趣。雖然看不出來,但我可是已經有了的孩子的人。男孩子總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對吧?”

    “我不這么覺得。”重新拿出了一只鋼筆的佐佐木異三郎用空余的手推了推眼鏡,眼也不抬地就說出一串信息,“‘藤崎’——男,十九歲,未婚,父母俱在,兄一人姊一人妹三人,其中兄長因對天人尋釁而死,姊已被其夫販入吉原。”

    “你是‘藤崎’?”

    “是喔。我是‘藤崎’。”藤崎說道,“然后,我有一件事很想和兩位分享,并且希望兩位能夠給予我一些幫助。”

    “比如說,天人入侵、幕府衰亡,這些事情并不是因為碰巧、或是出于什么掠奪資源的需求,而是因為有一個罪魁禍首——”

    “‘時間溯行軍’,這樣的事呢?”

    “我啊,是在邀請兩位,加入我‘救世’的大義之中啊。”

    在從半開的百葉窗中透出的細縫一樣的陽光下,坐在座椅上自稱“藤崎”的男人笑容尤顯陰郁詭譎。他身邊的陰影有如實物一般翻滾著,躲避在陽光照不到的區域,蠢蠢欲動般地想要朝著另外兩人探出頭。只是這片陰影同時也被藤崎踩在腳下,水開沸騰般地翻滾搖曳后,最終仍是乖順地緊貼在他的身側。

    辦公室的空氣寂靜了片刻,不知是誰,淡淡地說出了一聲“不知所謂”。

    沒過過久,精致猶如人偶的少女重新出現在了房間里。

    她出去的時候是所有人都目睹了的,但她回來卻沒有任何人發現——門沒有開合、窗仍然緊閉、植物也沒有絲毫的搖晃。在場的兩個人類甚至是直到少女輕輕地笑出了聲才驟然驚醒——不論是誰都能感覺到這種身不由己地忽視帶來的危險,但少女只是笑容甜美、像是并無惡意地繼續倚靠在藤崎的膝蓋上,而藤崎也含笑撫摸少女的頭頂,簡直像是幾十分鐘前的畫面重演。

    “不過可惜,我的計劃、高杉先生的計劃,好像都要崩盤了呢。”在他們忽視少女的這段期間,藤崎必然是與少女有過交流才能說出這樣的話,“螭剛剛帶來了消息,萬事屋和西鄉都要被救出來了。那個叫織田的……哈,直接帶著將軍過來,并且向天導眾提出了想要用西鄉和萬事屋去推行政令的想法。”

    “動作也太快了——讓人不快。”

    “是嗎,那我也沒有辦法。”佐佐木異三郎率先道,“畢竟,我只是區區見回組的局長罷了。”

    “沒有關系,我也不忍心用這種小事來為難佐佐木先生。”藤崎說道,“而且在我拿到更趁手的東西之前,倒也不妨讓他們先在外面呆一會……不過對了。”

    “高杉先生。”他溫柔地笑道,“我很期待您的加入,請務必考慮。”

    第30章 在江戶的第三十天

    藤崎原本也不覺得自己語焉不詳的一番話就能打動佐佐木異三郎和高杉晉助。這兩個人與他那位萬物皆不掛心的“友人”不同, 是會真正去判斷自己所在的立場是否會對所做的事有影響的那一類人。因此他這次冒昧前來,為的也不過是在真正展開行動前先拉好關系,并為自己選好棋子。

    于幕府勢力中深深扎根、在見回組中說一不二的佐佐木異三郎。

    在攘夷勢力中行動激進、最容易吸引對幕府有深仇之人的高杉晉助。

    以及站在天導眾的邊緣, 偶爾被他們驅使, 本身卻也在借用天導眾勢力的他自己。

    “天導眾可真是太棒了。”在與被他稱為“螭”的少女獨處時,藤崎那種利己的、冰冷的本性就再無掩飾,“這個國家已經亂起來了,死了和活著的英才不計其數。雖然很可惜不能一個個看過去,不過這種事情上原本也就該選最好的那一批。”

    在這個沒辦法自己篩選的時候,當然只能看哪些人進入過天導眾的情報范圍內。再剔去那些只知道權利爭鋒的幕府官員,剩下的這些,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寶藏”。

    “螭, 你今天做得很好喔。真是好孩子。”盡管從外表上看,剛剛才被點出僅有十九歲的藤崎對已是少女的螭說出這種話實屬怪異, 但螭還是怡然地接受了這種夸獎, 依偎在藤崎的身旁,聽著他絮絮低語, “死靈在這方面實在是太好用了。沒有人能阻攔, 也沒有人能發覺,所有的消息都能進入你我的耳中, 只要重點關注幾個人, 拿到的信息就能夠讓這個國家天翻地覆……”

    他就像是一個壞心眼的父親一樣掐住螭的臉頰, 將少女精致美麗的臉捏出了鴨子嘴。

    “這是我們的好時代。不過螭還做的不夠多哦——”

    迎著少女有些空洞的、單純的雙眼,他笑道:“先幫我把我看中的那兩振刀帶回來。然后,再把夜卜也帶過來。”

    “這一次, 爸爸的面妖隨便你用。”

    螭歪了歪頭,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意, 大概是真的對被所謂的“父親”托付重任而感到愉快,又或者是為了將要見到的人而覺得歡欣:“父親大人是要給夜卜找神器嗎?”

    “怎么會。”藤崎輕聲道,“那兩個家伙,一半是神明,一半是妖魔——”

    “它們天生該是我的刀啊。”

    ……

    在賣藥郎說出那番話后,剛剛才體驗過什么叫“誤入彼岸”的一群人集體安靜如雞,耐心等待。

    好在原本就已經夕陽西下,沒過多久,天色就完全黯淡了下去。在亮起的霓虹燈中,賣藥郎頗具特色的妝容倒是很能融入歌舞伎町的氛圍中,只是當他憑空抬起一只手,被符紙粘合的破碎面具飄在半空,無聲帶領他們前往穢氣所在的地方時,這場景還是頗具典型的日式詭異氣息的。

    真·什么都不怕·三郎大概是唯二的對這一幕完全不為所動的人——另一個人是不請自來的真選組一番隊隊長沖田總悟。這兩個人甚至都不用怎么交流,只要站在一起,那種不懼鬼神的氣場就已經能夠將“主動找鬼”一鍵變成“試膽大會”了。

    ……雖然對坂田銀時和土方十四郎來說,這兩個大概沒有多少差別。

    一行人跟著面具越走越遠,四周的景色也逐漸變得荒涼偏僻,直至道路斷絕、不得不在野草灌木中穿行。草葉的邊緣在入夜后已經蓄起水珠,一旦有人經過便會沾濕衣服,而灌木茂密、枝葉相互糾纏,想要穿越過去也不是易事。面具倒還是好好地懸浮在半空——然而在脫離了面妖之后,面具似乎就已經化為實物,同樣要被物理阻攔。

    于是立刻就變成了坂田銀時手持木刀原地開荒。

    白毛天然卷不由得罵罵咧咧:“——憑什么只有我干這件事啊!你們一個個地優哉游哉地在后面享受不會愧疚嗎?!”

    已經給自己的刀連上了耳機在聽MP3的沖田總悟:“喔,好像有狗吠在影響我的音樂體驗,開大一點聲音吧。”

    志村新八表示自己無能為力:“抱歉哦銀桑我今天下午發了四個小時的傳單,一直沒休息過,現在累得手都抬不起來。你說是因為誰偷懶我才會需要發那么久傳單呢?”

    神樂則表示:“我的傘聲音太大了,賣藥郎先生說不能引起太大動靜阿魯。”

    土方十四郎洋洋得意:“真抱歉啊,我的是妖刀,不能出鞘驚動其他人呢。”

    三郎……算了這種單純的體力活不能找上三郎。

    于是在場的所有人中除了沖田總悟被坂田銀時面無表情把音量調到最大、最后抱著差點暫時失聰的耳朵原地倒下以外,都仍然等著坂田銀時免費開荒除草完畢后坐享其成。而坂田銀時雖然一臉被迫進行勞動的頹喪臉,手里的也只是木刀,但真的砍起灌木來絲毫不虛。

    縱無刀光閃爍,灌木也應聲而斷,切口平滑如鏡。

    曾經也是攘夷志士里被稱為“白夜叉”的人物,如今淪落到只能除草……事到如今,也只有三郎一邊拍手叫好一邊順口說出的回去后請他吃芭菲的許諾,能夠緩解坂田銀時被迫勞動的心了。

    每斬落一圈灌木,面具就會再往前飛一小截。這無疑大大降低了他們的前進速度。不知揮了多少下刀,那些落地的斷枝都在地上鋪成一條凹凸不平的路后,面具終于停了下來。

    “啊?就已經到了嗎?”坂田銀時莫名其妙地四處張望,并沒在重重樹影中看到類似渾身長著角的人形影子,“沒看到有什么人啊。”

    “……蟲鳴聲已經沒有了。這里就是穢氣最重的地方。”賣藥郎低聲道,“是對方不想讓我們發現——”

    “那個操控面妖的術士。”

    他話音剛落,被符紙強行粘合的面具已經從邊緣處開始開裂。無數裂縫如蛛網般在瞬間就密布在面具上,便是無人觸動,面具也在眨眼間就爆成無數碎片!

    這一次顯然是無法再憑賣藥郎的符紙粘合的了!

    “喂,你這家伙是專業的吧?”雖然剛剛還樂于看只有坂田銀時勞動(受傷)的一幕,但此刻土方十四郎已經機警地將手搭在了腰間妖刀的刀柄上,儼然是隨時可以拔刀出鞘的姿態,“現在要怎么做?”

    賣藥郎臉色微沉(由于妝容原因其實看不出來)地看著前方。天平已經重新飛出、停在他的面前,但左搖右晃地無法指出方向,唯有白紙般的符紙還能使用,啪地向前一貼,貼在了無形的空氣墻上。

    以這張符紙開始,無數符紙如白鴿般從藥箱中涌出,隨著最初的那張符紙的邊緣一路飛速貼去,眨眼之間已經在眾人眼中貼出了一個浮空的圓。緊接著符紙圖案再現,天平底部尖端扎入上面眼睛的圖案中,一切就如同幕布褪色——剛剛還空無一人的圓形內部,驟然浮現出好幾個人影!

    次郎和太郎自然在其中。而另外幾個,一個是帶著面具、發色上卻很像三郎與土方十四郎曾見過的“藤崎”,一個是土方十四郎依稀有些眼熟的妹妹頭少女,最后一個卻是有著通透的藍色雙眼、站在離那兩個人遠一些的地方的少年。

    “結界還沒有破。他們沒有發覺到我們。”賣藥郎語速飛快地說道,而在他的低語聲外,藤崎已經單手持筆,試圖點在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的額間:“……以面為令,受吾使役*,賜名——”

    但他的筆尖始終無法真正點下去,就像是隔了一層堅韌的薄膜。

    “……又失敗了嗎。連名字都印不上去。”藤崎冷淡地說道,“這個身體也是,能發揮的靈力太少了……廢物。”

    他的腳邊,已經被他以面具為媒介控制住的妖魔還在乖順地趴伏在地。

    “到底是因為神明的一面需要更多靈力呢,還是因為已經有了主人所以才無法被賜名呢……啊,也是,神明和普通的神器或者死靈都不一樣吧。”捏著毛筆的的藤崎自顧自地思考了幾秒,而后倏而笑了起來,“那姑且來試試吧,反正也不會虧——今天讓你來真是來對了。”

    他轉過臉去,抬手移開一點面具,從縫隙中看向站在最后方的少年。那種勢在必得的冰冷目光似乎刺痛了少年,讓他表情頃刻就有些緊繃起來——但藤崎的口吻仍然溫和、從容,且帶著家長式的不容置疑。

    “夜卜。把它們和原主人之間的‘緣’斬斷。”

    人與人,人與物之間,都是靠“緣分”聚集在一起產生聯系的。人與人之間的緣一旦斷了,那么彼此忘卻、再不相見。而人(三郎)與物(付喪神)之間的緣斷了……也就代表次郎太郎從此成為無主之物了吧。

    被稱為“夜卜”的少年僵在原地,頂著藤崎的視線好幾秒后,才硬著頭皮往前走了一步。

    “夜卜也好久沒有使用我了吧。”螭向著少年張開雙手,手臂上無數字樣如刺青般鮮艷,“快點,不要讓父親大人生氣。”

    “用我,來斬斷,他們和前主的緣。這種事情不是已經做得很熟練了嗎?”

    ……沖田總悟推了推賣藥郎的肩膀,確認道:“這玩意叫結界,他們暫時看不到我們,但是確實存在在這里對吧?”

    得到賣藥郎的點頭后,真選組的隊長笑容爽朗,扛起炮筒瞄準:“那就好——”

    然后扣下扳機。

    “哼哼~大人,時代變了!”

    第31章 在江戶的第三十一天

    千言萬語, 在此刻只能化作一句話。

    ……沖田總悟,不愧是你!!

    時不時就用炮筒轟炸土方十四郎,這技術果真沒白練啊!

    賣藥郎面對如此出乎意料的一幕, 雙眼不由得微微睜大。但不一會兒, 他又忍不住低聲笑了一聲。

    “……出乎意料。”終賣藥郎說道,仍然是以那種平穩的、斷句與咬字都異常清晰的口吻,只是在加入了些微贊揚的情緒后,這種因為有些過于冷淡、仿佛帶著具現化的浮世繪古樸味道的話語也就變得更加真實,“十分有用的手段啊。在這種已經有熱武器的時代。”

    說著,他將藥箱中早已研磨好的藥粉一捻,折入白紙中。在爆炸的氣浪中不住搖擺的符咒與天平還在試圖穩住,而載著藥粉的折紙飛機已經悠悠地穿過了結界, 粉末在熱浪中擴散開來,濃郁的香氣悠悠四散而出。

    而結界中, 沖田總悟這一炮確實落到了實處。

    天人入侵的時間確實很長, 但在天人入侵之初、甚至直至近幾年間,熱武器對于冷兵器的打擊力并沒有那么高——刀能夠斬斷金屬大炮, 這并不是什么狂言。而對于藤崎來說, 他的威脅只來自于“天”——不是外星來客天人的那個天,也不是控制幕府的天導眾的那個天, 而是居于高天原之上, 天照大神的那個“天”。肉|體上的威脅對他來說反而并不重要, 至多只是更換軀殼時有些困擾……簡而言之。

    他也沒想到還有火力大范圍轟炸這一出。

    結界遮蔽了他們的身影,卻并不代表他們就從這塊地方消失了,而且熱武器尚未在普通人手中流行起來, 藤崎與天導眾也是最近才有的關系,尚未對這一刻有所深研。而且沖田總悟手持的也不是什么神明神器, 而是在普通不過的熱武器,以致于藤崎在之前也沒有察覺(這當然也要歸功于賣藥郎)。在炮彈落地爆炸的一瞬間,藤崎周圍的面妖已經從陰影中撲了出來,但隨后賣藥郎以紙飛機帶來的香粉卻沒有辦法防備——面妖夾著尾巴縮成一團,而螭原本還有些笑意的臉徹底冷了下來。

    唯一在這個突生的變故中松了一口氣的,只有那個被稱為夜卜的藍眼少年了。

    既然已經被發現,那么結界的存在與否便沒有必要了。

    被天平與符咒圈出位置的結界如玻璃球般從頂端開始碎裂,那些薄薄的碎片并不是實體,因此在墜落的過程中就已經化為光點。三郎、土方十四郎、萬事屋三人、沖田總悟以及賣藥郎,都出現在了藤崎的眼中,其中要數三郎的臉看起來尤為刺眼。

    空有靈力不知運用,神明與妖魔兩面兼具之刀劍的主人。

    將面具重新扣回臉上,藤崎臉色如何變化無人知曉,但他的聲音卻并沒有因為這種變故而變得陰戾起來,反而像是與三郎、土方十四郎第一次見面時那樣,帶著清爽的少年感:“哎呀——被發現了。實在是太糟糕了。”

    他在“天”的注意下躲藏了那么多年,當然不想在今天毀于一旦。人類的性命實在是無比脆弱,只要讓夜卜去殺戮、去剝奪,不管是什么都會煙消云散……但是,人死了固然輕松,他后續的計劃想要找到替代品卻沒有那么容易。況且,他就算并不打算與三郎土方維持什么友好關系,也不代表他想這么快就毫無保留地撕破臉、站在對立面上。

    ——這種事情完全不在把握的發展,實在是讓人不快。

    “螭,準備走了。”藤崎的面具是與面妖上的面具一樣的類型,空洞而偌大的瞳仁透著些許詭異,而他的聲音透著些許好似無辜、好似頑劣笑意,“既然被發現了,那么也就只好送你們一份禮物,來請求原諒了——”

    斬斷“緣”后就能賜名,也只是他的猜測和想要做的嘗試。既然被發現,他自然不會賭斬斷緣后發生的一切都對他有利。所以……

    數只面妖在他身前咆哮,如狼一樣向前奔跑,卻不是攻擊在場的任何一人,而是咧開猙獰大口,惡狠狠地撕咬被束縛在原地的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

    “既然只有一半是妖魔的時候蠢得令人發指,那全變成妖魔就會更好驅使吧。請加油哦。”

    那種伴著笑意說出來的、冰冷鄙薄的話語,實在是刺耳。但是話音尚未落地,那些絲絲縷縷的穢氣已經從面妖的口中滲入次郎太刀與太郎太刀的傷口里。在彌散的香氣里,那些漆黑的穢氣都變得清晰可見,但凡滴落便會漸漸淡化……可是面妖實在太多了!

    幾乎數不清只數的妖魔前赴后繼地撲倒次郎與太郎的身上,小腿已經咬住了,便有新的面妖踩著下面的咬住大腿;大腿被咬住了,那么就有新的面妖蹬上去咬住腰腹……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那身零散的盔甲與外露的骨角完全無法阻攔面妖的攻擊,那一點仍存在最內處的、屬于刀劍付喪神的靈力就是對面妖而言最香的餌食!

    凡純潔的必吞噬。

    凡清凈的必污染。

    那些沒入血肉之間的穢氣驅趕著付喪神本真的靈力,也同時彌補著他們時間溯行軍的那一個外殼。骨角越發的長而蒼白,被啃咬而出的血肉也漆黑腐朽。那些在江戶時代共度了半個多月,好不容易才撿回來的些許神智已經如燭火般被悠悠吹熄,只剩一縷裊裊青煙。

    即使香氣仍在,也驅散不了躁動的妖魔,和即將同化為時間溯行軍的刀劍男士。

    妖魔和有肉|體的藤崎不一樣,那是沖田總悟的炮彈對付不了的東西。只在幾息之間,兩個一模一樣的、形貌如鬼的刀劍男士就已經重新握緊了刀,空空的眼眶里唯有紅光如火般搖曳,兇相畢露,怒視三郎!

    符紙從賣藥郎手中翻飛而出,圍著次郎太刀與太郎太刀貼成一圈。但和初見時不一樣,兩個刀劍男士縱然身上還掛著無數咬在他們血肉上的面妖、縱然被符咒圈住困在一地,也堅定執著地向著三郎邁開了第一步!

    第二步。

    ……第三步。

    當他們猶如嚙齒動物的腳爪踩上那一圈有著紅色圖案與字樣的符紙后,似是憑空多了一聲清脆的、玻璃碎裂般的聲音。緊接著符咒褪色,無風自燃,再也不能阻礙住他們的腳步!!

    多少次也是這樣。在萬事屋眾人、土方十四郎等人都不知道的、三郎穿越的最初,剛剛具有時間溯行軍外表的兩名大太刀男士就是這樣提著刀步步緊逼而來,再在最后關頭放棄,以岌岌可危的、甚至無法表達出一句完整的話的理智,去和溯行軍想要殺害歷史人物的本能相互撕扯。

    可這一次,不管是誰都不能確保,他們屬于付喪神的那一面仍然能占據上風,被他們以刀劍指著的三郎仍然能安然無恙。

    面妖仍然在持續地污染著自己咬住的那一塊部位。對它們來說,最喜愛的當然是如同亡靈靈魂、或者是靈力純凈的人或神明甚至神器一類的食物,但它們彼此之間也有時會存在相互吞噬的情形,何況這一次還有主人的命令。掛在次郎太刀與太郎太刀身上的它們反而成了兩振大太刀前進的阻礙,鬣狗般饑渴地掠奪著污泥般的血肉。但就算如此,一步一步,曾經的付喪神仍然無視疼痛,堅定地朝著原本的主人而來。

    “喂你是那兩個人的同伙吧!”藤崎和螭早已不知所蹤,只有那個藍眼睛的少年被神樂死死拉住手臂質問,“快點給出方法來!不然本女王打爆你啊阿魯!”

    “我……我怎么會知道。”如果真的要脫身的話,少年也不是沒有辦法,但是他不知出于什么心態,盡管手臂都因為夜兔族少女的怪力而疼痛不已,卻始終沒有掙扎,只是目露茫然地說道,“只要有神器在手里,我就可以斬斷……但是這些是老爸的東西,而且我的神器、神器也不在這里了。”

    他的神器總是來了又走,換了又換。目前僅剩的只有一位被他賦予了“緋”這一名字的神器——可那同時也是被藤崎叫做“螭”的少女。且不說螭已經在剛剛就離去了,就算沒有離開,以螭對“父親大人”的忠心,也肯定不會響應他的呼喚的。

    “那你給個方法啊!你就是來湊人頭的嗎阿魯!?”神樂氣急敗壞地拽著少年搖來搖去,在她的大力之下,少年簡直就像個團團亂轉的風箏。

    “等、等一下,我知道了!叫別的神明來就可以了!”少年被轉得眼睛都要變成蚊香圈了,終于道,“我知道只要是神社就有神明在!我可以帶你們去找啦!”

    “……你看現在像是還能給你一集的時間去找人的嗎?!”

    眼看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不斷逼近,盡管坂田銀時、土方十四郎和沖田總悟這幾個帶刀的已經在前面嚴陣以待,但情況當然不容樂觀。神樂和少年鬧出來的動靜不小,在“神明”二字落到賣藥郎耳中后,涂著濃妝的青年表情微變。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篤定道:“即使被穢氣催化了,但是從之前開始,到現在為止,次郎也好,太郎也好,都不是時間溯行軍,也不是付喪神。”

    “而是,外層被侵蝕污染,內里仍然保留著神格神性的,‘中間之物’。”

    他的藥箱最上層無聲而開,被重重符咒貼住封印的短劍上,形如鬼臉的飾物牙齒顫動,隨后猛地咬合!

    “‘形’我已經知道了。”他看向三郎,目光如電,“他們變成這樣的‘理’與‘真’,請細細道來!”*

    “——我,洗耳恭聽。”

    第32章 在江戶的第三十二天

    形, 理,真。

    到底是何物,到底是何事, 到底是何因。

    只有知道這些, 賣藥郎才能拔出這一振退魔之劍。眼下次郎太刀與太郎太刀已經失去神智,但曾為刀劍付喪神的力量并未折損,跨越了賣藥郎剛剛的束縛只是個開始,以他們的武力、以他們的速度、以他們的執著,想要斬殺三郎的話并不困難。既然現狀如此危險,那么賣藥郎提出的,依靠他那振奇怪的劍來救人的方案,就勢必要求三郎要盡快決定, 不得隱瞞——

    又或者。假若次郎太刀與太郎太刀墮落成這樣的緣由實在羞于啟齒,干脆就舍棄掉已經在前面對敵的人, 獨自逃竄呢?

    無數白紙符咒從賣藥郎的袖中飛出, 只是場地空曠,難以形成一個封閉的保護空間, 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浮空環繞在每個人的身旁。白紙被濁氣一熏就浮現了字符與圖樣, 紅字紅圖鮮艷如血。而在月色之下,尚未完全散去的香氣悠悠四溢, 將隨著污濁穢氣的增加而漸漸明顯的腐爛氣味驅散。

    “問我嗎?”三郎毫不遲疑道, “太郎和次郎是在保護我的過程中變成這樣的!原本是很帥氣的付喪神喔, 然后在我被秀吉追殺的時候一路保護我,半途就變成這樣了。”

    “不過,就算是這樣也有保護我到最后就是了。”

    “‘保護’嗎?”余光已經看到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腰間被蛇骨纏繞的大太刀已經被以青筋畢露的手寸寸拔出、倒拖而來, 賣藥郎神色冷峻,追問道, “為何追殺?”

    三郎:“完全不知道!我好像也沒做什么讓秀吉生氣的事啊?”

    賣藥郎握住已經揭開符咒,在手中不斷微顫的驅魔劍,只能繼續問道:“是什么時候發生的事?”

    三郎:“幾百年前吧?具體時間還沒算過。”

    聽到這里,一邊的志村新八已經獻上了忍無可忍的吐槽:“在你提到秀吉的時候就已經不是真相了吧!”

    “就算你這么說,事情也就是這樣。”三郎坦然道。

    賣藥郎臉色未改,只是眉眼間又冷了幾分,只道:“那么,還有什么在那時值得注意的事嗎?”

    “嗯——我本來還有其他付喪神的,那時候還有不少付喪神也長出了奇奇怪怪的角……啊!”三郎猛地一敲手心,在不知是誰“你這種時候就認真一點啦!”的咆哮背景音中,恍然道,“是因為我是織田信長吧!”

    “在本能寺之變發生前,都沒有付喪神會這樣。果然是因為我沒有在本能寺之變死去,所以才會為了保護我變成這樣吧。以前也記得他們說過,作為付喪神是想維護歷史來著!”

    微顫的驅魔劍頂端的鬼臉在這瞬間定住。

    “原來如此。”賣藥郎以他一貫的、微緩且冷淡的口吻道,“是‘不愿維護歷史’導致如此,嗎。”

    在他尾音落地的那刻,鬼臉的上下齒錚然咬合!

    “等下?原來不是角色扮演嗎?”志村新八目瞪口呆,“織田信長?真的是那個織田信長?活過了本能寺之變身邊還帶著妖怪的織田信長!?帶了哆啦○夢的四次元口袋的織·田·信·長?!”

    ……這槽點實在太多,只能用一句話來概括:這都能行?

    但在他們交談的這短短幾段話期間,次郎太刀與太郎太刀也越發逼近了。

    在上次三郎被刺殺時,刀劍付喪神的實力已經向土方十四郎展現出了一部分。但那一次空間狹窄,除了幾乎將整面墻割裂的刀痕以外,土方十四郎對于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的實力并不能給出準確的評價。而眼下,兩個身軀龐大、形容猙獰的人影就站在面前,比尋常太刀要更長的大太刀在月色下,刀鋒就如同聚攏了一捧月光一樣,呈現出異常美麗的弧線。

    在這空曠之地,他們張開雙手,大太刀在攻擊和距離上的優勢展現得淋漓盡致——

    比之上次更加凜冽,更加迅疾。比之月色更加明亮,更加狂亂。凜凜的刀鋒揮舞起來時,連空氣都為之戰栗,野草被吹得四面低伏,剛剛被銀時好不容易只掃出了一條小路的灌木叢在眨眼間支離破碎,枝干與碎葉被攪成一團,如石子楓般呼嘯著噼里啪啦落在人的身上。刀身卷起的罡風就已如此,就更不要說在殘枝之中探出的一縷刀光了。

    幾如明月入懷。

    直至被賣藥郎的符咒驟然改換位置、瞬間后移了一大段距離,那種月色冷冷而落的驚艷以及差點被穿胸而過的悚然還一時間不能從土方十四郎的心中淡去。

    和他一同受襲的坂田銀時則更要不要命一點——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都身形龐大,用的又是大太刀,必然要相互阻擋。他本能地意識到這兩個攻擊力強、攻擊距離也極廣的大家伙存在視力不行的缺陷,因此在土方十四郎被攻擊的瞬間,就已經俯下身就地一滾,朝著次郎太郎于太郎太刀的中間狂奔而去!

    那驚艷的刀鋒與攪動的空氣割破了他的后背,一時間已經有殷紅洇上了白色的外套。但明月當空,他猶如不甘的野犬,用力朝著兩個曾經相處但如今是敵人的家伙劈砍而去。木刀在這一刻也有了金屬刀刃的鋒芒,連付喪神手上猙獰的骨角都在這大力一擊下應聲而斷!

    而與之相對的,是與他對上視線的面妖蠢動的眼,以及木刀不堪重負的折斷聲。就在面妖松開嘴里咬住的污濁血肉,要對坂田銀時張開大口時,又是一振刀仿佛從黑暗處憑空出現。它就著坂田銀時砍出的那一道裂縫,刁鉆到吊詭地朝著次郎太刀的手腕斬下,即便如同碰上了什么無法穿越的障礙物、不得不從旁邊磕碰地滑下,也咔地擊中了面妖的面具,驅趕這一只面妖下意識地后縮。

    只一眨眼也被緊急拉到遠處,和土方十四郎再度站在同一水平線上。坂田銀時擦了擦臉上的草屑,咧開嘴笑了一聲:“這不是還挺安全的么?”

    “是啊。”土方十四郎應道,“不過相對的是,我的妖刀對上他們好像也沒什么特別就是了。你也是快撐不住了吧?”

    坂田銀時用余光掃了一眼三郎:“所以那邊那幾個!給我搞快點喔?”

    只出一刀,而一刀已經盡可能地最大利益化的沖田總悟聲音清爽:“還真是個硬骨頭,放開了砍也沒關系吧?”

    “你這臉上就寫著想干壞事啊。”

    由于這幾個好戰分子實在不是會乖乖呆在安全區的主,再加上不是封閉空間,憑空而起的結界帶來的效果有限,賣藥郎要在關鍵時刻把人拉回來也頗費心力。只是,雖然從開頭到現在都很亂來,但那種區別于欺騙與自作自受、只是單純為了保護什么而出現的一幕幕,縱使不能讓他深覺動容,也足以讓他稍加側目了。

    賣藥的青年畫出微笑似的唇妝之下,隱約透出些許的細微笑意。

    “起因,經過,以及結果,已經全都水落石出了。”

    他就如敘述故事般緩緩道來。

    “護主的本性從未改變。身具‘維護歷史’的天職的刀劍付喪神,為了保護主人,背棄天職。因此被污濁入體,成為妖魔……不。應該是,原本就是因為‘維護歷史’而成為付喪神中的‘神’,因此在拋棄這一想法后,才會迅速墮落吧。”

    付喪神的本意,是器物被長久放置或被感化而生的妖怪,并非指天生的神明。*

    因此本質是刀劍的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他們不是妖怪而是貨真價實的低級“神明”,正是因為接下了維護歷史的重任,才得以破格取得神格。但是為了主人而拼盡全力,又有誰能說不是刀劍所具有的的本性呢?

    這種堅持本性的所為,對刀劍而言亦是正道。即使沒有被強加的“維護歷史”的任務,只要走在這一道路上,執著如一,也必然能因為這種信念而成為神明吧。那種漸漸拾起理智的表現,正是神明(刀劍男士)一面在壓倒妖怪(時間溯行軍)一面。

    “墮落為妖魔的并非刀劍付喪神。”賣藥郎一錘定音道,“而是,曾經被外界(時之政府)出于維護歷史的目的強加上去的契約,或是神格,吧。”

    他手中的退魔劍錚然一響,已是肯定了他的推測。

    在拖著刀疾步而來的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面前,賣藥郎閉上了眼睛,緩緩出鞘。

    衣服背后的眼睛圖案如活物般閉合,金色的圓圈與線條蔓延上他的額頭與手臂。退魔劍出鞘時有的不是雪亮的刀光,而是無數拼接涌動的咒文。草屑在激蕩中飛起,已經完全換了一個面貌的賣藥青年猝然睜眼,退魔之劍迎著兩振大太刀逼近的刀鋒,橫攔一刀!

    在即將對撞之時,不知是無意還是因為其他緣由,付喪神的手不約而同一松。大太刀哐當落地,飛濺的符文隨即橫著切進了他們的身軀,從內部撕扯、瓦解、撐爆那身鬼一般的軀殼。而直至此時,他們如火光的雙眼,也仍然直勾勾地盯著三郎,直至頭顱也被涌動的咒文吞沒。

    月色皎潔,下有櫻花初綻。

    第33章 在江戶的第三十三天

    又是一個發傳單的下午。

    志村新八擦了擦臉上的汗。他將手上殘余的傳單卷成一卷, 有氣無力地敲在坂田銀時的腦袋邊上。奈何在陰涼處躲懶的坂田銀時就和死了一樣一動不動,唯獨鼻子還在吹氣,規律地將蓋在臉上的傳單一次次吹掀一個小角。

    對于這簡直是幾天前的復刻的畫面, 志村新八面無表情地就開始手搓紙團, 蠢蠢欲動地就想要往坂田銀時嘴巴的位置塞進去,好讓這個拖欠房租拖欠工資干勁全無的萬事屋老板感受一下什么叫打工人的痛苦……好在在他憤怒地將傳單捏成紙團的下一秒,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就接過了他剩下的那一迭傳單,拯救了即將在燥熱下變得狂躁的志村新八:“剩下的這些請交給我吧。”

    “太謝謝您了,太郎先生!”志村新八感激道,“不過還是不用了,本來也是三郎先生好不容易幫助我們爭取到的機會,怎么好意思讓您幫忙。”

    “無需介意。”太郎太刀道, “既是要介入塵世,那從這些小事做起也無妨。”

    只能眼睜睜看著太郎太刀拿走了自己手上的大摞傳單, 比起宣傳更像是給人施加祝福……志村新八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將一大摞傳單墊在腦后當枕頭的坂田銀時, 強硬地將那摞傳單抽出,在坂田銀時磕到腦袋的痛呼聲中繼續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發傳單。

    只是余光瞥見太郎太刀凜然的身姿, 仍然對他這個新形象不太適應的志村新八還是忍不住想起了幾日之前, 賣藥郎一刀劈下后的場景——

    櫻花的時節當然是早就過了的,事后他也被告知, 那一刻在月光下出現的淡粉色櫻花也只是靈力發散所致的幻象。但那時月色當空, 櫻花四散飄落, 鬼怪似的護衛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氣質疏冷凜然、不似人間之人的付喪神。他們在仍未消散的櫻花中緩緩走完了先前想要走近的最后幾步,甚至沒有俯身拿上已經不知何時套上了刀鞘的大太刀, 也就越顯得那種凜然的氣質并非出自武力,而是天生的風儀。

    而后他們對三郎垂頭下拜:“久疏問候。能看到您安然無恙, 實在令人高興。”

    三郎淡定道:“喔,確實很久不見了!”

    ……在目瞪口呆中,萬事屋們想起了曾幾何時,第一次見到三郎時,三郎一本正經地和他們介紹說:他身邊的兩個護衛次郎太刀與太郎太刀,原本都是面貌端莊、氣質出眾的大美人——

    就之前看到次郎和太郎那兩個干枯到像是骷髏頭蒙了一層皮的臉,誰能想到居然說的是真的啊!!賣藥郎這都不是整容而是給他們來了次換頭了吧!!

    還有之前是鬼怪的樣子時身上都是破爛的衣服和零散的盔甲,現在不僅臉好看了身材瘦削下來了還會說話了,連衣服都能一鍵變了啊!?原理呢?!科學呢?!不要因為畫面好看就忽視這些啊!!

    志村新八簡直有一萬句槽要吐,但是在和三郎打完了招呼后,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立刻就對著他們投來了視線,并低頭道謝。光看衣著就覺得是神社中人的太郎太刀口吻聲音略有些低沉,帶著些與氣質一樣的冷淡疏離,但任誰都能聽出他的真誠,連同那變回了真·人身后仍然十分優越的身高都不具有壓迫感,而是讓人倍覺可靠:“先前以那等不潔之態與諸位見面,實感慚愧,所幸尚能以這副模樣降臨塵世。我是太郎太刀,這段期間我等的主公多虧你們照顧了,我對此深表感激。”

    而比太郎太刀要矮上些許、但身高依然超過了在場所有人的次郎太刀,則較之兄長衣著打扮要更加華麗與隨性,再加上頗有花魁風格的發型與發飾,若是不說話儼然就是一位漂亮到能讓人忽略他身高和手臂肌肉的女子。只是當他笑嘻嘻地開口時,那清越的嗓音仍然帶著些男子的磁性:“吶,既然大哥自我介紹了,那么你們也應該知道,我就是次郎~主公這段期間讓你們費心了,以后一起喝酒喔?啊啊,對了——”

    “雖然和主公的名字可以連在一起,但主公不是我們的兄弟喔!”

    在場眾人下意識地看向三郎——相貌也屬于中上、但比起臉來說還是氣場更惹人注意的三郎困惑地歪了歪頭:“?”

    啊,確實,連長相就不是一個畫風的呢。

    已經從次郎太刀的話里意識到,在他們形貌丑陋、外表猶如時間溯行軍的這段期間也能察覺到外界發生的事,志村新八條件反射暗嘆還好他們沒有對委托人說什么奇怪和失禮的話,緊接著就聽到三郎毫無自覺地抱怨道:“雖然名字上有點像,但是一看就長得不一樣啦。要說兄弟的話,小光和我比較像——啊對了,既然你們恢復了,那么剛好可以想想看怎么穿越回戰國時代……喔,賣藥小哥!”

    剛剛才在所有人面前展示了一場大變活人、但是一劍驅魔后又恢復了原來的濃妝打扮,被突然點名的賣藥郎聞聲看去,就被三郎毫無危機感、大大咧咧地搭上了肩膀并鄭重地道謝:“多謝你噢!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能恢復實在是太好了!”

    “——我只是前來為他們復診罷了。”被近距離搭肩膀,賣藥郎的眉毛稍稍一揚,最終只是淡淡地說道,“會得到這樣的結局,無非是前因早已種下。”

    “是誒,還沒有付診費來著。”三郎關注到了(并不重要的)重點,毫不猶豫道,“診費多少?”

    “……”賣藥郎一手捏著下巴,竟然遲疑了片刻。

    “等等你根本沒想過診費嗎?”真正抓住了重點的志村新八當即道,“你一開始就是為了斬妖而來的吧??”

    “又或者,是以往能付給我診費的人皆已不在了呢?”賣藥郎掃過一眼,唇妝弧度猶如正在微笑。

    “……等下?等下!?這話是不是細思極恐了點?”

    這份促狹也如剛剛的櫻花般轉瞬而散,賣藥郎重新看向三郎,平靜道:“我也看到了不錯的結局,那么診費就隨你心意支付吧。”

    “這樣嗎?”三郎有些詫異地一挑眉,雙手一點都不含糊伸向懷中,一手拽出那個僅僅出場一次的哆啦○夢四次元口袋,一手探進去掏了一會就拽出一個偌大的箱子,砰地一下就放到了地上。由于箱子頗沉、單手難以使力,幾乎是落地的瞬間,就有金燦燦、沉甸甸的小判從箱內跳出來,幾乎在箱子旁邊鋪了一圈。

    即使是賣藥郎,在此刻也陷入了沉默:“……”

    坂田銀時僵著一張臉,用手肘撞了撞志村新八:“新八,是我看錯了嗎?為什么我覺得這個箱子比我們上次看到的還要大。”

    志村新八推了推眼鏡,給出了肯定的回答:“你不僅沒看錯,而且這個箱子比我們上次看到的還要大一倍或者更多。”

    而且里面的小判還不是目前幕府發行的新小判,而是三郎最初拿給他們兌錢的那種小判!那種超重又含金量超高的小判啊!!

    三郎還在那風輕云淡——不是裝的而是真的覺得無所謂:“嗯,還是要多謝你救了太郎和次郎喔!我現在身上也沒別的錢和別的東西了,就姑且用這個吧。反正現在我這里也就時之政府給的這種小判最多了。”

    這一刻,不管是萬事屋還是真選組的兩位,腦袋里都齊刷刷閃過三個相同的大字——狗大戶。

    “不,倒也不用。”賣藥郎彎了彎眼睛,很快就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樣,只俯下身去拾起了一枚小判,揣入懷中,“這個就可以了。”

    坂田銀時情不自禁地搓起了手手:“那個,既然是不要的小判那么也可以給我。”

    三郎毫不猶豫:“不行吧?我們之前說好的穿越和兌錢的事已經確定了價格喔。”

    坂田銀時:“可惡!這種事情上就一點也不狗大戶了嗎!!”

    ……

    于是就到了現在,雖然坂田銀時還是會在發傳單時摸魚躲懶,但據說是恢復了原樣的太郎太刀倒是會來搭把手。而被神樂當場逮住、目前被歌舞伎町女王(神樂自稱)強行封為小弟還能拿到醋昆布吃的藍眼睛少年也幫忙發走一部分傳單。

    很想說少年比起發傳單,根本是在貼小廣告——志村新八接過三郎買的棒冰,在道謝后呼喚道:“神樂——夜斗——三郎先生請客吃棒冰了!你們有看到次郎先生嗎——”

    在前幾日被藤崎稱為“夜卜”,但本人卻對三郎和萬事屋們堅持自己叫“夜斗”的少年立刻就飛奔而來,在神樂整根拿走之前搶先將連在一起的兩根冰棍掰開,滿足地舔舐起屬于自己的那根,含糊響應道:“次郎好像說他找到了可以免費喝酒的地方,準備去看看。”

    志村新八詫異道:“免費喝酒?這里有這種地方嗎?”

    夜斗道:“好像是一個叫西鄉的人開的什么俱樂部——”

    志村新八:“……”

    ——次郎!次郎啊!!就算你穿的是女裝也不至于直接去人妖俱樂部啊!!

    要去的話也應該是吉原……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對……?

    第34章 在江戶的第三十四天

    ——所以說好像也沒什么地方不對。

    志村新八看著在人妖俱樂部喝趴了一圈人、免費給西鄉帶來了客流與收入的次郎太刀, 如此麻木地想道。只是作為被三郎拜托了來接人(付喪神)的人,他還是勉強道:“次郎先生?次郎先生!還沒有喝完嗎?總覺得今天這里的客人很多這個應該不是錯覺吧?!”

    這當然不會是錯覺——因為人妖俱樂部已經門可羅雀很久了!

    萬事屋這種窮到會一連拖欠幾個月房租的類型,不管是真選組還是見回組都知道他們實際上是什么情況了, 因此他們摳摳搜搜自掏腰包印了傳單沒事兒發發, 這就已經是做足了姿態。但對于西鄉就沒有那么容易了——他所經營的俱樂部從那天之后的收款找錢以及發放工資的標準,都順著幕府法令上制定的兌換比例做出了相應更改。但新舊小判無論重量相差多少,在幕府規定的面值中都是“一兩”,因此在人們因為尚不能接受新小判、物價短暫混亂的期間,為了減少損失,西鄉干脆直接張貼公告表示只接受紙幣。

    這就意味著客人要消費前還要先兌換紙幣,因此人妖俱樂部的客流量一下子下滑也是可以預估到的事情。只是,眼下這家店肯定還被其他警察組織甚至見回組盯著, 饒是西鄉覺得這樣維持下去頗為吃力,也不能在幕府已經放了他們一馬的前提下還跳起來打幕府的臉。

    可以說, 人妖俱樂部簡直是肉眼可見地正大步邁入生死關頭——但是!這一切!都在今天改變了!!

    因為次郎太刀他來了!他帶著刀喝著酒走來了!!

    要說沒有臉的因素, 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不管是華麗的衣服,還是花魁一樣艷麗的頭飾, 沒有足夠的長相都是撐不起來的, 次郎太刀能打扮成這樣,本就說明了他的長相足夠明媚美艷。即使放在吉原, 次郎太刀都屬于長相能打的那一類型, 就不用說這家人妖俱樂部里大部分店員都是五大三粗強行穿女裝凹造型的那一類了——這類店員不是因為西鄉有什么特殊的招人技巧, 純粹只是大家都要努力生活下去,當溫飽都需要爭取才能得到的時候,女裝傷不傷眼也就不在考慮中了。

    ……所以可想而知次郎太刀在人妖俱樂部里是何等光環加身。

    但這里更重要的因素, 卻還是在于他的性格。和性格疏離冷淡、簡直像是從云端走下來一樣讓人不敢冒犯的太郎太刀不同,次郎太刀外向豪放, 女裝只是他喜好的一部分,無需他為了維持這個裝束而去強裝或掩飾什么。這種發自內心的自信與隨意,對于歌舞伎町中已經被現實磋磨得麻木渾噩的人來說,即使不能說是一見就喜歡,但至少大部分人是會想要看上幾眼的。

    誰讓整個國家都籠罩在天人的陰影下。

    志村新八廢了好大力氣才擠進去一群正在和次郎太刀拼酒的客人中,試圖喚醒顯然已經沉迷酒精無法自拔的次郎太刀:“等、等一等!次郎先生!三郎先生在找你回去——”

    “主公嗎?”次郎當即應道,雖然臉頰酡紅,頭上插著的發簪也搖搖欲墜,但他看過來的眼睛竟然還十分清明,“那沒辦法了,今天就這樣散了!下次有興趣再來!”

    人群中立刻就有人發出了失望的嘆息聲。

    渾然不知等到下次再來人妖俱樂部接次郎太刀時,除了這些客人和滿地的酒瓶以外還能看到應援燈牌、橫幅、打call棒等邪物……對于付喪神的殺傷力一無所知的志村新八很單純地為次郎太刀如此好說動而松了一口氣。

    不過,他也頗覺得意外:“……居然只是免單嗎?我還以為您想要招次郎先生入店呢。”

    免單這種事,當然就是這次的最大受益者西鄉一拍桌子給次郎太刀送出的福利了。

    由于和萬事屋們都很熟了,說話也不必藏著掖著,西鄉倒也很干脆:“說什么蠢話呢,我們人妖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隨隨便便招進來的!”

    志村新八頓時以難言的目光看向西鄉身后,以目光落點代替了吐槽——說這種話之前你倒是看一看你的店員啊!除了假發子(女裝版本的桂小太郎)和卷子(女裝版本的銀時),你店里有多少濃妝艷抹后還不傷眼的?!

    西鄉道:“那家伙(次郎太刀)可不是誰敬酒都喝的,也不會對人賣笑。這種人就算穿著女裝進了人妖店,我們這里對他來說也只是個自由地喝酒的地方。像他這種家伙我們一般叫做客人。免單就已經是極限了!”

    志村新八:“所以你果然也是因為今天營業額太高開始良心不安了吧!”

    西鄉:“他喝的酒也很貴好嗎!有客人都把自己的珍藏帶過來了啊!”

    志村新八:“所以他連喝酒都是客人送的不存在酒錢的問題對嗎???”

    ——所以說即使被關進牢里差點出不來如西鄉,該暴露出資本家丑惡嘴臉的時候,還是會暴露的。

    西鄉嘖了一聲,不情不愿地說道:“我也不是什么都沒有付……我可是有幫那個叫次郎的家伙買東西的!”

    志村新八推了推眼鏡,有些好奇道:“需要通過你來買的東西,難道是酒嗎?”

    西鄉斷然道:“不是,是之前電視里在播放廣告,只要一千日元就能到手的大促銷,我借了電話給他聯系,并且說明了是到付……”

    志村新八:“這種類型的幫忙買東西啊?!”

    “話費就不能算是我給的便宜嗎!”

    ……雖然從西鄉這里再一次認識到了資本家的本質,但志村新八還真沒什么話可說——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都是剛恢復人身不久,雖然他們的主公三郎以一種快到令人匪夷所思的進度掌握了這時代的一系列電器和通訊工具的使用方法,但兩名付喪神還是不太能上手的。尤其是三郎別看有錢,對物質上的要求實際上十分之低,太郎和次郎也不知道是天性如此還是有樣學樣,幾乎沒有什么花銷的地方。以致于志村新八聽到西鄉的話,居然第一時間是恍然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兩名付喪神的需求所在。

    ——所以說果然還是哪里不對吧。這種思路,他難道已經帶入了爹媽的角色,將次郎和太郎當成好大兒了嗎?

    萬事屋的業務范圍暫時沒這么廣啊!

    志村新八一面試圖讓眼鏡表面反射白光增加威懾力,一面內心略有些崩潰地這么想著。只是看次郎太刀走前還不忘搬走沒有喝完的酒,而西鄉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讓他帶走、還悄悄加塞了兩瓶嶄新未開封的進去,志村新八還是認命地上去幫忙。

    街道上只剩下寥寥幾個行人,連酒瓶的碰撞聲和自己的腳步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在這幾天里和擁有了嶄新相貌的次郎太刀混得也算熟了,分享和詢問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戴著眼鏡的少年順口就問道:“剛剛西鄉先生說次郎先生有買什么東西,需要萬事屋幫忙嗎?”

    “喔哦!這倒不是——是專門買給主公的啦,雖然也是我和大哥可以用。”次郎太刀臉上的紅暈尚未褪去,但是一雙金色的眼睛在光下顯得亮晶晶的,較之平常更有神采,“感興趣嗎?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我們這種付喪神的特產哦——要看看嗎?”

    志村新八略有些驚喜道:“可以嗎?”

    “我之前已經買了試用裝啦,只是找不到大量訂購的方法,今天看到了促銷廣告真是幸運!”次郎太刀輕輕松松地就改為單手抱住一箱酒,另一只手在腰間掏來掏去,最終摸出來幾個小塊的固體。

    “這個……看上去是金屬?那個黑的是炭吧。買這些是要做什么用?”志村新八困惑道。

    “誒嘿,是玉剛和木炭喔!”次郎太刀笑容爽朗,一把就將玉剛和木炭扔進嘴里,只聽咯嘣一聲,閃亮亮的金屬毫無反抗之力被他的玉齒嚼成碎屑,再隨著喉結上下滾動而被咽下,“我也好久沒吃這個了,還有點懷念。”

    志村新八瞳孔劇震。

    “不過主要還是買來給主公制作刀裝的啦,說是要和茂茂將軍手里的換……咦在聽嗎?新八?”

    第35章 在江戶的第三十五天

    新八非常好, 新八覺得自己的靈魂得到了升華。

    沒有看到這一幕的人永遠想象不出一個大美人在你面前咯吱咯吱啃碎金屬的時候會帶來多大的精神沖擊。如果非要形容的話,就好像清純嬌艷弱柳扶風的鄰家姑娘一朝脫下外套,才發現原來是個金剛芭比……喔?次郎太刀原本就肌肉強健發達?那沒事了。

    志村新八恍恍惚惚地跟著次郎太刀回到了三郎的住處。直到次郎太刀推開門, 熱情地朝著三郎和太郎太刀打招呼后, 頭一次看見生啃玉剛這么生猛的畫面的萬事屋少年才有些回神,幫著將搬來的酒放在房間角落里。

    而當他一回頭又看見太郎太刀的面前擺著零零碎碎一小碟子的也是玉剛和木炭后,志村新八已經能夠很冷靜地坐在三郎的旁邊,看著兩個付喪神一口一個地吃光了。

    “這次也麻煩你了,多謝!”三郎態度隨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指著自己面前一碟真·人類食譜上的甜饅頭問道,“要吃的話自己拿喔。”

    “談不上麻煩,畢竟您也幫了我們很多。”志村新八捏了捏甜饅頭說道。

    在萬事屋等人出獄后, 三郎雖然沒有追加給他們的傭金、但是有付清了萬事屋拖欠的房租,于是投桃報李地, 就算三郎在繼穿越時空后沒有明確地提出什么委托, 萬事屋也會在空閑下來的情況下為三郎順手幫上一些小忙。

    當然了這其中很多是夜斗做的……這種細節就不用計較了!

    甜食入口很快就撫平了志村新八混亂的心情,他瞟了一眼表情都帶著淡淡滿足的次郎和太郎, 按捺不住好奇地問道:“付喪神的食物是玉剛和木炭這些嗎?之前幾天好像看次郎先生和太郎先生吃的都是普通的食物。”

    “不是啊。”三郎坦然道, “是這兩個家伙受傷了啦!畢竟是保護著我一路穿越過來,前幾天才變回原樣, 身體虛弱了吧。”

    志村新八:……不你好好想想, 就前幾天他們揮刀的那個勢頭真的是變虛弱了嗎?!

    “既然是刀劍變成的付喪神, 那么吃鍛刀的材料也就能補充營養了。”說到這里,三郎格外的理直氣壯,“賣藥郎給他們開的藥也是這種喔!而且以前我的付喪神都這么干, 應該是對的吧。”

    志村新八:所以你根本是什么都不知道就這么帶著付喪神做了是吧?!

    虛弱版的刀劍付喪神已經攻擊力十分客觀,完整版的還不知會進化成何種人間兵器。明明只是為了滿足好奇心而提問, 到頭來卻只覺得滿頭更多問號,志村新八也只能作為在場四個人(付喪神)中唯一一個會關注太郎次郎的治療方式是否科學的人,提出建議:“我覺得這種事其實也可以去問問夜斗吧。”

    夜斗,目前無房無車無固定收入,目前算是時不時就會給萬事屋們打下手的編外人員。由于藤崎那個詭異的手段在先,他們對夜斗“神明”的身份倒是沒多少懷疑。而夜斗雖然也承認了自己是藤崎的好大兒(?),但也坦言并不想和藤崎生活在一起。于是一開始是神樂強硬找小弟,后面就成了夜斗蹭吃蹭喝還強行借宿了——對此,坂田銀時表示,家里人本來就多實在很擠,神樂作為女孩子都只有壁櫥睡,夜斗作為男孩子就直接給個紙箱子睡外面吧。

    ……先不說這像不像是養貓,總之經過了這幾天,夜斗還是很強行地在萬事屋的房子占據了一席之地(ps:并沒有坐在紙箱里箱子上也沒有寫請收養我)。

    既然志村新八提起了夜斗,次郎太刀也就笑著回應道:“沒——關系的!我和大哥以前也是這么治療過來的。雖然也不算是什么正經的治療法,但就像主公說的那樣,我們是刀劍嘛,修補刀劍需要什么材料就吃下去什么,就也能起到作用喔?”

    “那這樣的話,不是找個刀匠更好嗎?”

    于是次郎太刀又樂不可支道:“單純的刀匠又沒辦法修補我們——畢竟是付喪神啦!要是主公會打鐵的話……不這個還是算了。”

    已經快五十歲的三郎:“?”

    志村新八便也沒有問更多了。他對付喪神本也是一無所知,本也就不會指手畫腳。而且就算相處時間不算長,他也能看出來,兩個付喪神忠誠歸忠誠,并不是那種會盲從的類型,更不可能隨意毀損自己的身體。

    “不過這些吃歸吃,我還是更喜歡酒的味道啦。”次郎太刀用胳膊肘捅了捅兄長,擠眉弄眼道,“要來喝一點嗎?”

    “不。等身體康健后再小酌吧。”

    “這種事情很快的啦,而且我有訂購足夠的玉剛木炭砥石三件套——”

    就在次郎太刀話音落地后,門外驀地發出一聲響動,緊接著門劇烈搖晃,不出一會兒就被人從門把的位置破壞,一隊人馬涌入房中。為首的正是栗色頭發的少年,正吹著口哨將PSP暫停游戲放進兜里,再懶懶散散地握著刀柄:

    “真選組出動!你們被捕了……啊是你們啊。”

    志村新八:“所以你們又在搞什么啊!”

    “嗯?讓我想想。你玩switch的吧,我只有psp玩所以現在你被捕了。”

    志村新八試圖解釋:“不等等我也是只有psp。”

    沖田總悟充耳不聞:“好了大家辛苦點,快點把人抓完在脖子上牽好狗鏈然后收工,我要繼續打游戲——”

    “打什么游戲你根本就是故意想抓人敷衍交差吧!!”

    如此敷衍的沖田總悟自然是受到了姍姍來遲的土方十四郎的鐵拳制裁。真選組副長臉色一如既往地不是很好看,在把惡作劇不成的沖田總悟拎下去后,他倒是率先讓真選組隊員登記了房號——作為將軍的重點關注對象,三郎理所當然地是真選組的重點關注對象。只是上次被暗殺后就換了房間,之后幾天又是土方十四郎單獨保護,沒及時把三郎的住房信息更改過來,才出了沖田總悟帶隊抓人結果抓到熟人這種烏龍。

    有了解釋,志村新八也不生氣了(尤其是三郎本人完全沒有覺得被冒犯),只是困惑道:“那原本真選組是要抓什么人?又是上次小判更換的余波嗎?”

    “沒什么大聯系吧。”面對的是熟人,土方十四郎也無意隱瞞,“這次主要是根據電視訂購的來電來抓人的——就是那個玉剛砥石木炭限時打折的廣告。這里凡是能開作坊的刀匠都有自己的進貨渠道,看不上不知道是優是劣的網上購物的。會為這種東西心動,又有財力買下大批的,多半和攘夷志士有關。所以凡是訂購量太大和附帶丁子油這些一起訂購的陌生送貨地址一定有貓膩——反正上面是這么說的。”

    次郎太刀難以置信:“等等、所以我的玉剛這些都沒了嗎?!”

    盡管場合不對但志村新八還是忍不住吐槽道:“1000日元就能買到三件套這本身就不合理吧?你到底買了多少套才會訂購量大到被找上門啊!”

    土方十四郎:“所以你們要訂購這些是干什么?別給我們隨便增加工作量出警了又跑空啊喂!”

    志村新八:“增加工作量的是想讓你們釣魚執法的人才對吧!這個是誰想出來的餿主意啊!”

    土方十四郎不耐煩道:“反正這種事情本來也是看運氣……誰知道呢,大概是覺得掐斷了武器,就能進一步壓縮攘夷志士的反抗空間吧。”

    次郎太刀仍然心有不甘:“我們當然是為了吃啊!還有主公要用——不能全給的話至少一部分?”

    土方十四郎:“……你看我像是送貨上門的嗎?!”

    雖然真選組副長對于加班怨氣深重、此次也不像是送貨上門更像是要找人干架。但看次郎太刀渴望玉剛砥石的心情如此迫切,他還是勉強推薦了幾位刀匠,讓次郎太刀去試試購買原材料。既然這次找上的是將軍的熟人,真選組的其他隊員也都很迅速地從房間里撤出,不再打擾。

    志村新八看著土方十四郎叼著煙接著電話,以完全不像購物客服的兇狠口氣說著購物客服才會說的話越走越遠,隱約還能聽到電話里另一頭有些熟悉的聲音:

    “是嗎!居然這么大的優惠實在是太賺了對吧伊莉薩白!還有多少套?我來指定送回地點是——”

    志村新八:“……”

    桂!桂小太郎啊!!你快醒醒!你被釣魚執法了啊你知道嗎!!

    第36章 在江戶的第三十六天

    志村新八仍未知道那一天的桂小太郎和土方十四郎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某天路過那個指定地點的時候, 發現那里已經化成為一片焦土寸草不生了。

    既然電視的購物廣告只是用來釣魚的魚餌,即使次郎太刀再遺憾,也只能改為去向土方十四郎推薦的刀匠處購買原材料。好在在充足的資金資源下, 他很順利地就購入了足夠自己和兄長治療的部分, 以及作為主公的三郎進行手搓刀裝的部分——

    這里或該插入前情提要。

    雖然三郎和德川茂茂的相認頗具戲劇性,但三郎還是曾經提出兩件東西證明了自己身份的!一個就是他曾經贈送給德川家康(然后被代代相傳)的A書,另一個則是圓溜溜亮晶晶好似藝術品的珠子——也就是所謂“刀裝”。

    刀劍男士既然是付喪神,那么護身之物自然也和普通刀劍不一樣。這種同樣是使用鍛刀材料、被審神者用靈力融合而成的圓球,能呈現出數個士兵的虛影,輔助他們與時間溯行軍對抗或代替他們承受攻擊。比起外露在衣袍之外的零星盔甲,這種刀裝對于刀劍男士的保護更加強大,甚至還會因為材料配比的差異制造出不同兵種的刀裝。

    這種刀裝在當年會被送給德川家康的理由很簡單——當然是因為一看就會覺得很貴, 而且很好看啊!

    這么符合狗大戶氣質的東西當然要送出去(劃掉)這當然是因為三郎當年身邊不止次郎太郎兩個付喪神,大家幾乎日日都要出陣戰斗, 三郎干脆一次性手搓了很多, 還一度想過給歸蝶(歷史上信長之妻)拿去做首飾、自己拿來當彈珠玩、送給了明智光秀……然后德川家被武田家奪去高天神城的時候,一不小心就來遲導致無效救援的三郎深覺歉意, 除了拎了兩大袋子分量十足的小判作為賠禮以外, 還把幾個刀裝作為禮物送給了德川家康。

    ……德川家的家臣沒當場打人,全虧德川家康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對三郎情深義重、濾鏡深厚。

    如今已經從平賀源外那里問到了穿越時空的方法, 三郎當然——笑話, 三郎根本不帶猶豫地, 立刻就想起了德川茂茂手中還有幾個和A書一起代代相傳的刀裝圓球。只是雖然知道只要自己一開口,以德川茂茂那不遜于祖先的濾鏡八成會同意,對難得有了“長輩”自覺的三郎來說, 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所以就直接手搓嶄新的刀裝換給德川茂茂,這么一個以新換舊一切就都能解決了簡直完美對吧!!

    對于自己手搓出來還送了好幾個人的東西, 三郎還真不能意識到這些刀裝已經能算古董了。阻礙他不在第一時間里做出行動的,純粹是原材料的缺乏。如今次郎太刀拿回來了足夠的材料,三郎也就毫不客氣地將那些玉剛砥石揉吧揉吧,完全沒有技巧可言地搓成球。甚至他搓的時候,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還在默默咀嚼著玉剛木炭,緩慢修補自身的身體損傷,表現平淡地就像一切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事。

    但這一切其實燦爛得像是一場神跡。

    磅礴的靈力從不自知的、被稱為“審神者”的男人手中流出,不管是玉剛、砥石、木炭都在這一刻柔軟得像是泥土,毫無反抗之力地被團在一起。緊接著清水輕輕一點,水跡蔓延的地方就像是被掃卻了一切污穢,變得異常通透起來。金色的線條在水晶般的球內游動,勾畫出某個兵種的士兵的輪廓,光芒在金線首尾相連的時候從圓球的內部沖出,整個圓球都仿佛成了一團柔軟的光。

    而后球體滴溜溜一轉,光芒自斂,再出現的已經是或青或白或金、瑩潤如玉的刀裝了。

    這場面猶如無數人曾傳聞過、妄想過的點石成金化入了現實。但是手搓刀裝的當事人捏著圓球,仍是漫不經心地上下丟來丟去,抱怨道:

    “果然還是太大了,不好打彈珠啊。”

    ——你瞧瞧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茂茂也是我的小輩吧?那干脆多送一點給他玩好了。”(對三郎來說)搓刀裝實在不需要什么技術含量,三郎輕易地就這么下了決定,也不用袋子,順手就給懷里了一個、兩個、三個……不知道多少個圓球刀裝進去,干脆地拍拍手,“那現在就去找將軍吧!”

    “我和大哥也能進去嗎?”次郎太刀道,“以前主公上洛覲見將軍(當時還是足利幕府)的時候,都不準帶持有武器的護衛一起吧?”

    三郎后知后覺道:“好像是這樣。那就算你們沒那么容易嚇到人了也不能帶進去了吔。”

    次郎太刀:“事先聲明,之前如何是沒有辦法,如今知道了有人會威脅主公(天導眾),人家可不放心您一個人去找將軍。我還有大哥,請您至少選一個啰。”

    “又要這樣?太粘人了啦。”曾經在戰國時代也是甩脫家臣獨自行動的一把好手,直到被家臣痛哭著追了好幾年才終于每次出行都會帶護衛。如今次郎這么說了,兩個付喪神也不是之前沒有神智的時候那樣容易命令等待聽話,三郎捂著唇沉思了幾秒,迅速道:“那就次郎吧!”

    他發自內心道:“次郎看起來就很符合家康的審美,這個應該是會遺傳的吧?”

    畢竟有一本代代相傳的A書嘛。

    ——

    德川茂茂原本就對三郎充滿了迷之好感,再加上身為將軍掌握的權利卻十分有限,擁有充足的時間。因此三郎這一次沒有提前遞交請求覲見的書狀,他也毫不遲疑地應允了見面。

    在寂靜的和室里,德川茂茂的臉還是一如既往地沉著冷靜、缺乏表情。但是他自己清楚,他的心情遠沒有表現在臉上的那樣平靜。即使已經做足了萬全準備,但隨著腳步聲越發清晰,他就越是緊張地捏著扇子,手心的潮意幾乎讓他有種扇子將會滑脫的憂慮。

    然而該來的還是會來。

    隨著障子門嘩啦一聲被打開,三郎平淡的打招呼的聲音響起,德川茂茂霍然站起,一雙眼緊緊盯住三郎!

    他一手舉起了印有三郎照片的扇子,一手拿著打call棒,額頭上還綁了寫著“信長命”的頭帶,身披一件輕薄的外褂,但外褂領口左邊寫著“天下布武”右邊寫著“第六天魔王”,對著三郎神情肅穆地瘋狂搖晃雙手!!

    ……即便見多識廣如三郎,頭上也不禁緩緩冒出一個問號:“這是在干什么啊?”

    德川茂茂肅然道:“我請教了萬事屋的志村君,他告訴我,他在追星的時候都會做出一系列準備。推扇、打call棒都是基礎,您今天來的太急我還沒有準備好橫幅……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要準備這些。”

    “但是請您放心!別人有的您也要有!”

    三郎十動然拒:“不了吧。被這樣對待有點奇怪。我又沒出道。”

    德川茂茂懇切道:“您想出道嗎?這樣的話請務必讓我來幫忙。如何追星這方面我一定會多加學習的。”

    “沒必要學這個啦。”三郎堅定拒絕,一如既往地毫無尊卑意識地大大咧咧坐到了德川茂茂特地預留出來的位置。見三郎如此堅決,德川茂茂也只能遺憾地將僅此一份、專門訂做(也不可能有其他人會去訂做)的推扇等物收起來,重新整理好衣襟袖子,坐姿端正地坐在三郎的對面。

    直到這時他才注意到在門口的次郎太刀:“請問這位是……?”

    “是次郎!這次是我對門口的人說是能表演絕活的人然后帶進來的(為此次郎太刀當場表演了一個口嚼玉剛)。不過他實際上是我的刀劍——護衛或者家臣,差不多就這種意思。”三郎直白道,“還有一個太郎。因為天導眾好像很難搞的樣子,他們很不放心我。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以后我來這里都會帶他們一起。”

    “這樣嗎?實在太好了。”德川茂茂聞言先是露出松了一口楓氣的表情,才緩緩應道,“您的安全能得到保障再好不過。請不必在意我——若您當真想要對我不利,一開始也就不必這么詳細地告訴我了。”

    “我完全相信信長公。”

    “……你也說這么沉重的話啊。”三郎蹙眉道。

    “那么,這次您主動來找我,是有什么事我可以幫上忙的嗎?”德川茂茂誠懇道。

    “喔!確實是有一點——”

    “那就太好了。”德川茂茂輕松道,“請您直說吧。我會竭盡所能的。”

    第37章 在江戶的第三十七天

    德川茂茂對三郎確實是十分信任了。他的祖先的德川家康對三郎的濾鏡好歹還有一個年少相識、得到禮物、成為同盟的底子在, 但德川茂茂的信任就來得異常天真——這家伙真的完全不怕有一天突然發現了偶像的真面目塌房啊!

    還是那句話,德川家康你到底是給子孫遺傳了什么?你是說了多少織田信長的好話,才培養出你子孫這種強行解讀并大加稱贊的技能啊喂!!

    盡管口口聲聲叫著三郎“主公”, 也確實行事忠誠, 但面對此情此景,次郎太刀還是有一種“德川要完”的錯覺……喔,掐指一算,好像如果是正常的歷史的話,再過幾年德川幕府確實要完了。

    雖然這個世界明顯在正常的歷史進程中多了外星人這一不確定因素,德川幕府的未來也變得撲朔迷離,不一定會真的走向毀滅,但這一次三郎或是付喪神們都沒有探究歷史、維護歷史的需要。德川茂茂不出所料地直接同意了, 三郎也就不客氣地提出了要求。

    由于在場暫時沒有吐槽役去吐槽這個反了的順序,因此兩個人算是極為平和順暢地達成了一致。德川茂茂甚至沒有等三郎說明會拿來給他交換的具體事物, 就急匆匆地抱著收成一堆的打call用具直奔內室。在一陣小心收納和一陣翻箱倒柜后, 當他再出現在三郎面前時,已經是抱著一個昂貴且保養良好的木盒, 小心翼翼地端到二人中間的位置了。

    雖然這么順暢確實值得高興, 但三郎——以及他身邊的次郎等付喪神,是和他一起見過那個時代的將軍的。哪怕是足利幕府的末代將軍、甚至要靠織田家提供軍費才能招募軍隊和修筑住處的足利義昭, 尚且不需要像德川茂茂這樣親力親為。

    不是因為將軍府沒有仆從, 而是德川茂茂天然地意識到, 目前天導眾也好、一橋派也好,都只是將三郎的出現和自稱“織田信長”當成一個荒謬的玩笑或是一個為了引起茂茂注意并效力的蹩腳說辭,也同時將德川茂茂當成一個主動上當受騙的傻瓜。但穿越時空這件事本身如此神奇, 誰也不能保證,名為“織田信長”的三郎身上是否還隱藏著這種神奇的力量。

    而在身邊人忠奸難辨、權利被多方架空的前提下, 德川茂茂能在三郎前來時屏退所有下屬,已經是他正在努力掌握所住之處的勢力、和在努力保護住三郎的證明了。

    “喔,你還沒招到其他小姓啊。加油喔。”三郎隨口道,在德川茂茂驟然有些發亮的眼神中,不客氣地直接將盒子扯過來,打開了盒蓋——里面只躺著一顆圓滾滾的、翠綠的刀裝珠子。

    “我送給家康的有這么少嗎?”三郎茫然道。

    “不,原本是有三顆的。”德川茂茂沒有因為三郎記不住數量就突生疑惑、脫粉回踩實楓在是太好了(整句劃掉),相貌端正的現任將軍認真仔細地回答道,“先前一段時間,天導眾派人帶走了這個,似乎說是要拿去試著儲存什么力量……因為據他們而言這一顆質量最差,所以在試驗后只有這一顆被退回來了。您不介意的話就拿去用吧。”

    “他們還真是活潑誒。”

    三郎評價道,也很坦然地直接將綠色圓球拿在手中,遠遠丟到了次郎太刀的懷里。隨后他一拍手,拉開衣襟道:

    “不過拿走了你的傳家寶(雖然也是我做的)很不好意思,這些就都給你吧。”

    “不,您不必如此客……這是!”

    被三郎從衣襟里掏出來的,全都是圓溜溜金燦燦的刀裝。在刀裝之中自然也分質量,德川茂茂被退回來的那一顆質量只是“中”,而三郎一溜兒拿出來、在德川茂茂面前排了一長排的,毫無疑問都是最佳的質量“特上”。

    和綠色截然不同的、黃金般的顏色像是被鎖在了圓球里,滾動起來時圓球身邊投下的影子都帶著些許淡金,簡直將昂貴奢侈寫滿在了身上每一個角落。而更加難得的是,圓球本身的光澤溫和如玉,不像一般金飾那樣張揚。德川茂茂也是清楚記得,那個從先祖手上傳下來的三個刀裝里也只有一個是“特上”……也就是說!

    信長公果然是在特殊照顧他的!!

    被單方面認為是雙向奔赴的三郎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道:“就這樣啦,都是用普通的鍛刀材料揉的,不用覺得有負擔。那我和次郎也先走了——”

    “等等、信長公!”

    被刀裝的光芒攝了心神的德川茂茂抬起頭,后知后覺地喊道,但視野中只剩下三郎一片眨眼就消失在門口的衣角。他下意識地就要起身去追,但是不小心踢到了某個刀裝,碰得一堆圓球都在跟前滾來滾去。

    沉默了一會,德川茂茂放棄似地坐回原位,將一個個刀裝重新撿回來,在面前排列整齊。

    盡管權利受限,但德川茂茂至少也是名義上的將軍。能被他指使動的勢力必然是遠超三郎這么一個除了錢和兩個付喪神外什么都沒有的穿越人士的。但從他們遇見到現在,一直都是三郎要先一步解決問題,甚至這種、除了德川家被代代相傳外、從未在市面上找到的珍奇之物,都是被三郎批發一樣地擺在眼前。

    ……不同的視野高度帶來的差距,竟然有這么大嗎?

    盡管他一直也認為織田信長是奇跡之人,但屢次見識到三郎帶來的種種變化,他在驚嘆的同時,也總覺得,這樣的一切比起現實更像是他面對幕府、攘夷志士等種種難題下誕生出的一場夢境——

    啪。

    有誰走了進來。

    德川茂茂的手指還按在冰冷的金色圓球上,抬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那里站著一個戴著斗笠的長發男人,笠邊壓得很低,蓋住了男人的雙眼,只露出弧度優美的下巴以及正掛著微笑的唇。

    德川茂茂知曉、卻并不熟悉的“天照院”的人也三三兩兩落在男人的后面,沉默地、毫無生氣地看過來。一模一樣的裝束、一模一樣的禪杖,這些天照院的人如食腐的烏鴉般聚集在他的門前。在男人提著禪杖,帶著僵冷的笑容緩步前進時,他們也緊跟而上,在將軍的府邸中包圍了德川幕府的將軍。

    “下午好,茂茂公。”他以平靜和緩的口氣說道,竟然在一瞬間給人以溫柔的錯覺,“無需在意,我只是對這個略感興趣——”

    他的禪杖尾端重重敲在一顆特上刀裝上。金色的圓球抵御住了力道,內部小人的輪廓就如活了一樣流轉著細碎的光。只是幾息,刀裝從內而外,猝然崩裂,散落成無數星光般的碎屑。

    “雖然只是能儲存極其、極其、極其、極其微小的……力量,這樣的不值一提的器物罷了。”

    他哂笑道。禪杖輕輕一撥,原本已經被德川茂茂擺放整齊的刀裝立刻滾得七零八落。德川茂茂沒能細想他話語中隱去的詞語,視線下意識地追著那些刀裝走,只是刀裝太多,他看不過來,最終又只能重新將目光放在男人身上。

    對上視線的一瞬,男人那一雙全無感情、仿佛糅合了一切負面之物的雙眼便刺得他呼吸一窒、幾乎難以動彈。

    男人并沒有刻意針對——他甚至從出現到現在都沒有釋放過殺氣,只是無趣般地撥弄著離他最近的金色刀裝。天照院的人已經無聲走來,將那些刀裝一一拾走,等到最后一個刀裝被他們塞進漆黑的衣襟深處后,男人也厭倦般地移開視線,邁步走向房外。

    “等一下!”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德川茂茂呼喚道,“你們是怎么知道這里有這些東西的?是何時到我這里的!”

    “這個該問‘天導眾’吧。”男人停下了步子,卻沒有回頭,只是以淡漠的口氣說道,“真正需求這些的是他們,對力量如饑似渴的也是他們……德川茂茂。你這些東西是從哪里拿到的?”

    德川茂茂呼吸一頓。

    “不過,我對這個沒有興趣。包括他們也只是剛剛才到的這里。”男人說道,以那種毫無尊卑意識的、輕哂的口吻,“你太弱小了。”

    “所以下次拿到這種道具,還請主動交到天導眾手里。懂了嗎?”

    第38章 在江戶的第三十八天

    雖然一開始就知道會很順利, 但是也沒有想到會這么順利——這個心理活動來源于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

    雖然一開始就知道這個人行動力很高,但這么快就搞到也未免太高了——這個心理活動來源于萬事屋們和平賀源外。

    由于穿越時空這種東西完全要依靠平賀源外的學識和技術,那真的是一旦一個信息沒對接好, 三郎可能就要喜提穿越次數+1, 再次開始尋找能制造時光機一類的科學家的路程了……這個世界由于有了天人的入侵,機械上發展得十分迅速,要是換個時間段哪怕只是比現在前上三十年,三郎想要回戰國時代的想法都遙遙無期。

    因此萬事屋們在知道了三郎自稱織田信長是真的、而不是說著玩玩后,立刻就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平賀源外——先不管當時平賀源外是信了還是沒信,雙方有沒有展開長達半小時的口水戰,總之平賀源外目前是勉強信了,并至少做出了一個能夠追溯物品時間的小道具。

    于是在他做完的第二天, 從將軍府邸出來的三郎就帶著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直奔平賀源外而來了。

    盡管十分懷疑三郎作為一個穿越者哪來的這些人脈,平賀源外一邊心里泛著嘀咕, 一邊還是很有職業精神地沒有以主觀猜測做判斷, 而是確實將三郎剛拿到手還新鮮熱乎的刀裝·中放入機器內。電子屏上立刻浮現出一條條的閃爍的彩色條紋,一個圓點在屏幕中逐漸放大、內里是線條勾出的小人輪廓——正是三郎拿來的那個刀裝在機器內被解析的模樣。屏幕最下面也出現了一條橫向軸, 最前端的是今年的年份, 緊接激光開始擊打刀裝的外層,逐漸向內解析……

    三秒后, 平賀源外的工坊炸了。

    在刀裝被送機器后出于好奇也湊近屏幕看的萬事屋們, 毫無疑問地受到了波及, 親身詮釋了何為“好奇心害死貓”。幾個人的頭發都被炸成了爆炸頭,滿臉黑灰,神樂和志村新八的頭發上深一塊淺一塊好似奶牛, 唯有坂田銀時的腦袋還倔強地保持著銀白——萬事屋老板就和漫畫人物一樣僵著臉吐了個漆黑的煙圈,才對著三郎幽幽發問:

    “老板你要不要換個人來研究這個事?我找人。”

    他這么一說平賀源外就不服了, 胡子花白的技師半截身子都埋在了廢墟里,還中氣十足地破口大罵:“江戶還有比我更厲害的機械技師嗎?我告訴你沒有!這個事情只有找我才是找對了!”

    四分之三截身子入土的銀時當即看回去:“那你倒是靠譜一點啊!房子都炸飛了你到底是用激光還是在點炸藥?”

    平賀源外堅決否認:“不是我的原因!”

    基本全身入土、只有一顆腦袋露在外面的志村新八掃了一樣只有額頭以上露在廢墟上的神樂,崩潰道:“等等現在難道不是應該先出去嗎?而且為什么我們都被埋了只有那家伙幸免于難,可惡有付喪神的人就是能這么為所欲為嗎?!”

    萬事屋都能靠這么近,何況是好奇心同樣旺盛的三郎。然而爆炸發生后,在場之人也只有他幸免于難——別想了當然不是因為幸運,而是因為來的時候次郎太刀貼身守衛,太郎太刀在門外警戒,因此在機器發出異常的轟鳴、砰地炸開的時候,次郎太郎眼疾手快地就抓著三郎的衣服把人丟出去……

    然后被太郎太刀抓著衣服接在了手里。

    這可能就是刀劍付喪神中力量超標的大太刀專屬的拋接球游戲吧。三郎只不過是平平無奇的那個“球”罷遼。

    在廢墟的平賀源外加萬事屋三人,以露出來的身體長度來看,活似一個從高到低的wifi圖案,最終還是靠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的挖掘才得以重見天日(?)。

    脫困成功了,平賀源外當然要繼續剛剛的話題,堅決捍衛自己作為江戶第一技師的尊嚴:“……所以說不是我的原因,是那個圓球(刀裝)的問題。這個應該是之前被拿去做了什么事,表面看上去不覺得,實際上里面的力量非常狂暴和強大,所以當表殼被激光穿刺開后,里面的能量泄露出來,才會把整個房子都掀了。”

    說到這里,他的表情竟然還有點遺憾。

    “這種能量要是早知道就好了……穿越時空剛好需要能量支撐,時間跨度越久,消耗能量越大,要去哪里找足夠的能量都是個問題。”

    坂田銀時滿不在乎地撓了撓頭,隨口就開始瞎出主意:“那這種東西不是直接找個插座插上就行了嗎。喔,你沒有排插的話我可以借你。但是要等我把排插上接著的電風扇電視機電吹風都拔掉。”

    “你連那么多不怕火災嗎?”平賀源外沒好氣道,“光用電力的話幾分鐘就夠吃掉歌舞伎町一個月的用電量了!”

    志村新八是唯一一個不合群的,他沒有加入平賀源外和坂田銀時的對話,而是對三郎問道:“那個東西是三郎先生你從將軍那邊借過來的嗎?剛剛爆炸了也不知道壞沒壞,我來找一找——吧。”

    “吧”字的尾音還沒說完,從廢墟上主動跳下來的他就踩中了一個骨碌碌滾來的圓球,原本還在夕陽下閃著青綠的光、玉石般的球體被這么輕輕一碰,立刻就化為飛灰。

    志村新八:“……”

    神樂:“弄壞了呢阿魯。”

    坂田銀時:“弄壞了呢,還是將軍那邊的古董。”

    志村新八:“夠了啊你們不要在那邊幸災樂禍了!!”

    已經預想到自己要背負上的沉重債務,志村新八愴然跪地。就在他即將邁入不斷還債的人生深淵前,拯救他的,是三郎天使(主要指內容)般的聲音:

    “啊,沒關系。這個是我和茂茂將軍換的,不用還回去——大概。”

    隨即三郎又一蹙眉,困擾道:“里面有能量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過這樣就沒有別的東西可以定位了。”

    人生已經改寫的志村新八猛地抬頭,感動于委托人的好意,在這一刻驀然生出些急智:“等等,既然是主要用于定位的話,也不一定要找古董吧,三郎先生穿越過來的時候帶著的東西不也可以嗎?”

    三郎恍然:“喔!我來的時候什么都沒帶不過有一套衣服——(志村新八露出舒心的微笑)不過因為不會洗已經丟掉了(志村新八的笑容裂開了)。”

    不出一秒,記起了什么來的三郎又恍然道:“好像還有我用我穿越時帶著的紙給將軍寫的覲見信件(志村新八放松了下來)——不過好像見過面后茂茂將軍在晚上太激動了翻出來看結果不小心燒掉了(志村新八緊繃了起來)。”

    最后,三郎一敲手心道:“還有我帶來的小判!(志村新八驚喜點頭)——不過小判是時之政府給我的應急資金,不是我那個時代的東西誒(志村新八已經累了)。”

    ……已經習慣了三郎這種時不時的出人意料,志村新八只得將目光轉向了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那么次郎先生和太郎先生呢?”

    次郎太刀道:“人家和大哥都差點變成時間溯行軍了,當然也不可能帶什么東西過來啊。”

    志村新八:“確實,外表都變了……不過,你們的刀應該是沒有什么變化的?如果用刀的話……等等為什么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是殺人犯嗎!?”

    次郎太刀:“你,應該知道人家和大哥是刀劍化為的付喪神吧。”

    太郎太刀平靜道:“也就是說,一旦我們的本體刀劍受損,我們也會受傷甚至死亡。”

    而剛剛被放進去的刀裝圓球,雖然是據平賀源外所說主要是內里的能量釋放出來了,但光看他一開始動用的是激光……那只能說,刀裝為何損壞,這個原因非常耐人尋味。

    志村新八:“是這樣嗎實在抱歉請原諒我!!但是這么一來的話,找三郎先生那個時代的東西不太容易,而且還要扛住激光的話更不可能……”

    他下意識地看向技師的方向試圖得到一個更好的解決方式。而在和志村新八對視的那一刻,平賀源外老臉一紅,用手指摳了摳臉頰,不好意思道:

    “……其實也可以換成X光的。主要是醫院沒有報廢的X光機,買新的又太貴了……”

    “給我去買啊混賬東西!!委托人給你的研究經費是被你拿去干什么了啊!!”

    以上,為這次爆炸中無辜受害的萬事屋們的怒吼。

    有了一次組裝檢測機器的經驗,在萬事屋的盯視下忍痛買下了全新的X光機取代了原本的激光后,平賀源外三下兩下就裝好了新的機器。事關自身安危,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盡管不懂相關原理,也繞著機器走了好幾圈,直到平賀源外都有點背后發毛,才由太郎太刀先取下本體、小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機器內。

    機器嗡鳴,這一次很快就將太郎太刀的本體刀劍推出。

    平賀源外遺憾道:“不行。你這個顯示是最近才有的東西啊。”

    在不久前,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得益于賣藥郎的幫助,從時間溯行軍的模樣恢復成了現在的樣子……看來那時候不僅僅是外貌變化,更類似被三郎重新從刀劍的本體中召喚出全新的自己來。平賀源外檢測到的時間,也只是他們的“召喚時間”罷了。

    眼看希望再次破滅,三郎沉吟一會,道:“那這樣的話,我本人行不行呢?”

    第39章 在江戶的第三十九天

    這一幕如果有名字, 那一定叫“昨日重現”。

    想當年三郎在作為織田信長去爭霸天下的時候,也就是沒事就想著的身先士卒、身先士卒、和身先士卒,如今也不過是打算擼袖子自己上, 打算親身試驗一下平賀源外的作品的安全性, 完全沒有問題的……個鬼啊!!

    就這快五十歲的人了,居然到現在積極地在危險的邊緣來回蹦跶嗎?!沒聽說《信○協奏曲》*是老年熱血番啊?!

    雖然三郎一朝穿越,身份的貴重性已經大打折扣,但是年齡可沒有跟著打折扣。次郎太郎當場就表示不贊同,倒是萬事屋們在這個天人和普通人混居的地方待久了、什么事沒見過,又被三郎連根皺紋都看不見的臉迷惑,一時間倒沒感覺出這不是年少熱血而是老當益壯。眼見三郎和次郎太郎都態度堅定,萬事屋們直接每人選中一個, 強行把人勾走說起了悄悄話以回避爭端,順便滿足自己那蠢動的好奇心。

    比如志村新八就直接拍了拍平賀源外的肩膀, 在江戶技師看過來后立刻抓著手臂把人帶向一邊角落小聲詢問:“你這個靠譜嗎?對人會有影響嗎?”

    平賀源外回答道:“當然靠譜!人的話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他還舉了個形象的例子:“就和我昨天吃了○○后, 今天就拉出了○○○一樣,人的身體也是會受到外界環境的影響的。只要往前追溯, 不管是哪一天都可以控制——開玩笑的, 具體到天數的話精度太高了,至少要用那種幾個飛船加起來的控制處理系統才能運算出來。不過, 那種東西和X光機不一樣, 是根本不會對外大量出售的。我只能保證送個大概的時間, 具體前后幾天就看那個家伙的運氣了。”

    志村新八:“別的不說你這例子舉得很有味道啊。不過既然人就可以的話為什么還要找物品?”

    平賀源外:“你是笨蛋嗎——人和物品可不一樣,是時時刻刻都在更新的!只要他還活著,身體的細胞就會不停更新換代, ○○細胞的更新頻率大概是……”

    志村新八:“先別說什么頻率了,你剛剛是在查○○百科想照著念吧?!你自己也沒干過這種事根本沒有譜吧!!?”

    平賀源外不情不愿地放下正在查詢某百科的手機, 理直氣壯道:“我又不是生物學家,不知道這種事不是很正常嗎!不過這種事如果要查詢的話當然是要找能保存最久的細胞……”

    他的目鏡紅光一閃:“神經細胞。我剛剛查了,位置大概在腦袋……”

    志村新八已經摁動了電話:“喂,真選組嗎。是,我這里有一個人表現出了強烈的犯罪意圖……”

    平賀源外:“等等等等!我還在被通緝啊!不用神經細胞,骨骼!骨骼就可以!X光機也能拍出骨骼來的!”

    志村新八冷靜地對電話的另一頭道:“抱歉,這其實是個騷擾電話。”

    緊接著他扭頭瞪道:“你早這么說不就好了!”

    在這種時候志村新八還能優先惦記著委托人的生命安全,簡直是整個萬事屋的良心。而坂田銀時和神樂就沒有那么好心、啊不對,就沒有那么沒好奇心了。雖然身高不夠,但坂田銀時還是強行一手勾住了次郎太刀的脖子做出哥倆好的樣子,將兩振大太刀中相對好說話一點女裝付喪神帶到了另一個角落。

    神樂還在他后面不知是嘲笑還是提醒道:“阿銀你好像伸長了手想要摘香蕉的猩猩阿魯。”

    坂田銀時頭也不回:“——那我回去就把你醋昆布的存貨吃了——啊抱歉別理那個小鬼。總之我們來先說說……”

    他神色凝重道:“你說的那個,織田信長的那個老婆,漂亮嗎?有多漂亮?”

    次郎太刀:“……”

    其實也不想和審神者爭執,并且以三郎那種高行動力和下定決心就難以說服的個性,次郎太刀都不用想就知道最后肯定還是自己和太郎太刀會妥協。他姑且是順著坂田銀時走到了一邊,被問了這么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也沒有生氣,大大咧咧道:

    “夫人啊!確實是那個時代出色的美人了。她對我們也很不錯,對那些短刀付喪神總是充滿關愛,每年都會給他們做衣服,有時候還會送小玩具。像人家這種大塊頭,每次出陣后要是偶遇夫人,她也會問我們有沒有受傷、辛不辛苦。我們在本丸的房間會有侍女每天打掃和送飯也是夫人安排的。”

    說到這里,他也有些悵然:“夫人、還有明智先生,都想著讓主公活下去……雖然人家和大哥都有努力做到了,但是……有的時候還是感覺怪怪的。”

    豪爽的大太刀付喪神甩了甩頭,看向坂田銀時,頓時被后者那吸氣后仰的顏藝表情小小地嚇了一跳:“怎么了?”

    坂田銀時幽幽道:“我只是沒想到那個人不僅有老婆,還是個好女人罷了。”

    可惡啊!歷史書上可是說織田信長是有夫人還有不少側室(三郎:我沒有)的啊!以三郎那個總讓人消化不良、根本摸不準的個性居然能娶到這么好的老婆這有天理嗎!

    由于三郎的有錢就已經數次對貧窮的萬事屋造成了暴擊,因此再在老婆上給一次暴擊,也沒什么不能承受的……大概。坂田銀時咬牙忍痛忽略掉“要不是有了本能寺之變,三郎還能繼續一統天下”這么個人生贏家的事,繼續問道:“那三郎這么急想要去戰國時代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啊?”

    “那個大叔連時間天數都沒辦法精確下來,就更不用說落點了。上次三郎也說了想回去是因為妻子和妹妹都很沉重,還有想問誰的消息來著……但是他到那里的話要怎么找人?時間上也來不及吧,以平賀大叔說的對能源的消耗量來說,就算只用幾分鐘也能把你們吃破產、不管會不會真的破產總之就是會破產!”

    次郎太刀直接道:“人家不知道喔!”

    坂田銀時難以置信:“等等你跟在他身邊的都不知道嗎?”

    次郎太刀:“你不也和主公相處過嗎——雖然也不是完全沒有計劃,但是一般人很難第一時間領會到他的意思……”

    坂田銀時:“等等我打斷一下。你是指茂茂將軍對三郎的濾鏡和強行解讀嗎?”

    次郎太刀:“啊?那是強行解讀嗎?濾鏡倒是確實,以前家康公就對主公十分推崇……”

    事已至此,已經沒什么好說的了。坂田銀時以全新的眼光看著眼前這位膚白貌美、容貌艷麗、作為粉絲而不自知的次郎太刀——看到了嗎德川茂茂,你不是一個人!!

    “不過,就算有幾分鐘的話,應該也夠了吧。”次郎太刀突然道,“對我們來說,只要主公一聲令下,返回到主公身邊也只是瞬息之間的事情。只要在那個時代還有屬于主公的付喪神在活動,主公就可以知道相關的信息,但是……”

    但是,就算是跟著三郎穿越時空、算是陪伴三郎到了最后的付喪神,次郎太刀也不能確定,自己是否還有同僚活著留在了那個時代。

    他們好不容易在明智光秀的協助與替死下,在三郎的毫不知情中跨過了最為要命的“本能寺之變”。卻沒想到,豐臣秀吉的反叛與圍殺都來得太快。他們作為付喪神有超過眾人的武力沒錯,但面對十倍、百倍、千倍的兵力,就算是他們一步不退,也只能爭取出微薄的時間。再加上想要對歷史人物(豐臣秀吉)揮刀,他們不可控制地朝著時間溯行軍的方向轉變,神智受損、形如妖魔。

    一旦回憶起來穿越之前的經歷,次郎太刀也會覺得心驚肉跳。值得慶幸的是主公安然無恙,但是這種安然無恙是建立在穿越的基礎上、是和之前的一切都割斷了聯系從頭開始的前提上。次郎太刀當然知道坂田銀時是想問什么,他自身也不可能像是說的那樣、真的對三郎的打算一無所知。就算三郎行動再神來一筆,也不會向身邊的人隱瞞,更別說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全方位守護又腦子靈敏,只是……

    只是他們穿越之前,三郎還在以織田信長的名義,說著“天下布武”的口號。即使本能寺之變發生后,三郎也沒有向派出去攻打長宗我部等的軍隊發布撤退回援的命令。正是因為沒有援軍也沒有發布其他告知行程的命令、輕裝簡行,他們以及明智光秀、織田信忠的殘軍才會被豐臣秀吉的突然叛變圍困住。

    信長公他……想要回去,到底是不是還想要爭霸天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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