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在江戶的第四十天
次郎太刀的疑問注定是一時半會兒得不到回答的。
這甚至不是三郎會不會回答的問題, 而是……一個人曾經強權在握、呼風喚雨過,最終卻因為他人的背叛倒在了離夢想僅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如今距離三郎被豐臣秀吉追殺的那個夜晚也只過了不到一個月,而穿越時空、逆轉結局的機會又就放在眼前——
若是人類當真能這樣輕松放下, 那自稱“歷史修正主義者”而大肆破壞歷史的時間溯行軍又是從何而來的!!
在當初為了護主而悖離自身“守護歷史”的使命時, 次郎太刀與太郎太刀便已經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如今得到了幫助有幸恢復成原來的模樣,他們這份忠義也從未改變,若是要再一次面臨這樣的選擇,他們同樣會為了三郎甘愿墮落成妖魔般的溯行軍……只是,現在已經和曾經不一樣了。
現在已經不是他們不拼死反抗歷史進程,三郎就必定死亡的局面了。
次郎太刀不確定自己和兄長是否還背負著時之政府“維護歷史”的束縛,但他更不敢肯定的是,如果三郎真的堅持要改變那個秀吉反叛成功的結局, 自己究竟會如何選擇。模模糊糊里他也意識到,如今這個天人入侵地球后的“江戶時代”絕不是正常歷史中的江戶時代, 但更多的東西他卻也不愿意去聯想。甚至如今, 三郎提出要穿越時空,他與太郎太刀的第一反應也是“不應親身涉險”, 而非“往事如風、應當忘卻”。
“雖然有了人的身體是很好啦, ”次郎太刀反過來勾住坂田銀時的脖子,嘆道, “但是人要思考的東西也太多了。人家在作為刀的時候, 只需要被主人揮舞就夠了, 但是成了人以后,就開始思考什么要做、到底是主公要做還是自己要做……人心的煩惱這么多嗎?”
“大哥是相對來說更遠離塵世的刀,要是他這方面的煩惱也會比我更少, 那也太羨慕了。”
被花魁一樣的男人(重讀)半摟在懷里,坂田銀時象征性地掙扎了兩下, 最后還是屈從于大太刀付喪神簡直犯規的力量,答道:“有煩惱不是很不錯嗎?人就是因為有了煩惱才會撓著頭皮罵罵咧咧地走那么長的吧。像你們這樣自持付喪神的身份,那會連老媽的油膩便當都嘗不出味道的喔。”
次郎太刀笑得花枝亂顫:“哈哈哈,雖然人家有刀匠,但是該叫老爹才對。而且油膩便當什么的雖然不記得,但是同樣來說,還沒成為付喪神的時候被用來殺敵的血味也不會記得~”
坂田銀時臉都綠了:“等一下這么重口味嗎?!我所說的話能聯想到這么重口味的內容嗎?!”
次郎太刀繼續道:“不過,要是沒有人身的話,那就連糾結的機會都沒有了。而且現在反正也是和時之政府失聯……那就任由主公去試試嘛!雖然人家對主公的性格也不能說是十分了解,不過這種時候,明智先生應該是會支持主公的。”
“人家作為主公點化的付喪神,可不能連明智先生對主公的信任都達不到吶?”
由于志村新八問清楚了平賀源外安全性的問題,坂田銀時解決了付喪神的內部矛盾(?),神樂……神樂和三郎分零食吃,很好地化解了氣氛(三郎并未感覺到氣氛出現問題),所以最終事情又拐向了神奇的方向——能源。
由于兩名大太刀付喪神的武力實在是太具威懾力,平賀源外對三郎這個名字也頗有好感度,因此他最終選擇了的是這種方法:提取出三郎身上存在的時空坐標,再根據X光掃描骨骼的成像推算出大致的時間范圍。畢竟到了平賀源外這種水平,自然也知道,穿越時空這種事最怕的其實不是穿越失敗,而是穿越到了平行世界。
只是將對象從物體換成人,平賀源外勢必就要對機器進行進一步的改造。至少今天三郎是沒辦法親身體驗一下機器的威力了。
……大多數時間里都是自由地制造機器,直到碰上了三郎這么一個甲方。平賀源外在短短半天內經歷了拿到可以檢測的古董(刀裝)、炸了房、直接購買了新的X光機、直接做了新的機器、對新的物品(太郎太刀的本體)做了檢測這么一系列,以正常速度來走至少能夠花上一星期的事件,一時之間也對三郎這種說做就做、關鍵是還真的能做成的高行動力的嘆為觀止(心驚肉跳)。本著絕對不想被這樣的甲方在背后監工……不對,本著機械制造可以自己來,但能源問題一時之間無法解決的想法,平賀源外干脆地直接將尋找足夠能源的事情丟給了三郎和萬事屋。
并且他說的十分不挑剔:“能源這種東西怎樣都行啦。反正現在付喪神都能出現,隨便你們找出來什么,只要能給機器驅動力就可以了。”
于是坂田銀時當場拿來了一個跑輪,并且讓神樂站了上去:“好了,這樣就解決了!”
平賀源外:“解決個屁啊你以為這是倉鼠跑跑輪動力發電嗎!!這種速度怎么可能累積得起能量來啊!”
坂田銀時:“切。這都不行嗎,你很難搞啊。新八給我找個釣竿來,像這樣勾住食物然后直接放在神樂的眼前讓她看得見吃不著……噢噢噢!!跑起來了!!速度更快了,已經是殘影了!!”
志村新八:“這速度肯定也達不到吧!不是都說了幾分鐘就能耗掉歌舞伎町一個月的電量嗎?神樂這種跑法發電也不可能達到這種電量……等等跳起來了……等等等等神樂!!不要咬上去啊!魚鉤、魚鉤啊呃呃呃!!”
這種漫才一樣的發展已經是萬事屋的傳統藝能了。但就算是和萬事屋打過幾次交道的平賀源外,面對這一幕,表情也不由得從“我什么場面沒見過”變成了“這場面我真沒見過”,最后沒好氣地把一行人全部轟出門外,并留下忿忿一句:
“你哪怕是大家都變成了光*也比這個強啊!!沒找到能源就別來見我了!!”
只留下萬事屋的三個人面面相覷。
神樂:“這個臺詞……是奧○曼吧!平賀先生也看奧○曼嗎阿魯!”
坂田銀時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他也不是甲方吧!剛剛他面對三郎還一副有點心虛被迫趕工的樣子,為什么面對我們就這么理直氣壯了!”
志村新八是唯一一個注意到實際情況的人:“等等,之前房子塌了還沒有修,他就算把我們關在門外也沒有用啊,而且……等等又塌了!剛剛關門的力道太大了上面的東西又塌下來了!!”
由于這次被活埋(?)的只有平賀源外一個人,而且那些制作好的機器人大軍也不是一點用沒有,萬事屋敲了敲門又換來平賀源外中氣十足的大罵后,就直接拍拍屁股走了。三郎作為一并被關在門外、但是完全沒有被戰火波及的甲方,倒是沒有太過苦惱的樣子——并不是完全不苦惱,只是他蹙眉也好、遺憾也好,這些情緒都只是輕飄飄地浮在他臉上,似乎從未真正在他的心中停留。
而同樣的,他也幾乎難得看見(至少萬事屋們從未見過)氣餒和挫敗的樣子。不管思維時不時奇特、言語表述是不是太直白,這種坦然且隨意的表現帶來的本就是強大且堅韌的自信心。也正是因為這樣,就算三郎時不時地出人意料,甚至有時還會有堪稱孩子氣的表現,但那種可靠感依舊深入人心。
志村新八也就直接對著這么可靠以致于都不像是委托人而是神奇海螺(?)的三郎發問了:“能源的話,三郎先生有什么打算嗎?我目前知道的能源就是汽油、太陽能一類……但是這些好像都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如果您沒有辦法,我們就先從能吸收太陽能的板子開始了。”
三郎道:“嗯……我也不知道誒。雖然電費的話我應該是能交上的(坂田銀時:什么?這種電費的錢都能墊的起嗎???!),但是為了我穿越讓大家都停電不太好吧。而且剛剛那個平賀先生說什么變成光……這種我也不太懂啦。”
志村新八:“……等等,他說的變成光并不是真的變成光,是指一種,那什么,類似心靈的力量之類的……”
三郎:“我知道啊。我也看過奧○曼的。”
志村新八:“為什么你會看過啊!!你不是織田信長嗎?!為什么在這里又是打UNO又是看特攝片,而且你到底是哪里來的那么多時間看的!!你其實就是有時光機才對吧!”
三郎:“那個很出名啊,我小時候當然有看。不過心靈的力量、心靈的話……”
他看了一眼正牽著定春遛狗回來和他們會合的夜斗,恍然道:“啊對了!那個‘面妖’!”
第41章 在江戶的第四十一天
“不行, 絕對不行!”
在三郎恍然大悟了一句“面妖”,并緊接著提出要向藤崎要幾只面妖后,夜斗立刻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 雙手在身前比出一個大大的叉, 清脆的少年音都因為拔高了不少顯得尖銳了起來:
“絕對、絕對不要去招惹老爸他!他絕對不是那么好心的人!”
三郎直白道:“我也知道他不會愿意配合啦,不過問一問的話應該沒問題?”
“才不會呢!你一旦過去就是羊入虎口,老爸他一定會、不,我也不知道會怎么對待你……但是老爸他不是會放棄的人,他一定會再打次郎太郎的主意的!”夜斗已經恨鐵不成鋼地沖過去抓住三郎的肩膀開始搖晃了,“絕對不要去接觸他!一定不要!”
“這樣嗎?”三郎蹙眉道,“那能源就沒辦法解決了誒。我是覺得找他是最快的方法來著。”
“不首先這個前提就錯了吧。”志村新八面無表情地吐槽道,“為什么就真的以變成光這個前提開始了!?然后一下子就跳到了正面情感的相反方向面妖嗎?!然后連要去找藤崎你都打算好了是吧?!織田信長果然不是常人能勝任的……不, 就算是織田信長,也不可能答案就跳到你眼前來啦你清醒一點!!”
三郎申辯道:“但是當初打起仗要和武田家對峙、超危險的時候, 武田信玄就突然死了誒。然后和上杉謙信的時候也是這樣——”
“你, 是想說你有克死敵人的buff嗎。”志村新八道,“那有這種buff的話你不就更不用擔心了, 夜斗的那個老爹直接就被你克……等等夜斗你這是什么表情!”
夜斗不自然地扭頭吹起了口哨:“抱歉, 雖然我知道老爸不會死,但是想一想的話又覺得如果能看到他受教訓的臉還是挺開心的……”
志村新八:“你是哪里來的叛逆不孝子!問題兒童全都集中在這里了嗎?!”
“總之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作為一個將定春遛了一圈又一圈還沒有被咬中過的人(神), 夜斗挺了挺胸, 再度警告道, “原本我是不會對你們說這些的,但是你們都已經和老爸打過交道了,所以也就無所謂了——老爸他真的是個很可怕的人。不要和他作對、如果可以也不要引起他的注意……次郎太刀、太郎太刀的事, 我會試著去解決的。但是絕對不要獨自去找老爸!聽到了嗎?你們都是!”
“知道了知道了。”坂田銀時用小拇指的指甲掏了掏耳朵,從口袋里摸出一枚寬永通寶*彈給夜斗, “喏,辛苦你遛定春了。今天遛了這么久,想必定春也沒有力氣咬人……呃啊!”
他的推測才剛剛說出口,就見被夜斗不知遛了多久、剛剛還趴在一邊呼哧喘氣的白色大狗已經一躍而起,一口咬在了坂田銀時的卷毛腦袋上。
作為定春的飼主之一,面對這每天必現的情況,志村新八很嫻熟地一手一個抬起坂田銀時的腿,打算就這么回萬事屋了。他走時還不忘和三郎說明:“那天色也晚了,我們先回去了。明天我會去市場詢問一下光伏板這類東西的價格的——夜斗!回去了,今天晚上難得有年糕吃——”
“……不,你們先吃吧。”
接到了銅錢的夜斗連忙將小小的銅錢珍惜地揣進懷里,那種活潑外露的喜色很快就如西下的夕陽一樣收斂了起來,藍盈盈的雙眼有種奇異的、攝人的明亮。
他搞怪一樣地歪著頭、用拳頭敲了下自己的腦袋,由于外表年齡不大,看上去倒頗為可愛。
“偉大的夜斗神我要趁機去傳教!這里的小姐姐人都超好,愿意等人家把話說完才叫保安來~”
志村新八一針見血:“這完全是被當成騷擾來處理了吧!”
“那我先走了!對了,不準把我的箱子丟出去!”
“你真的把箱子當家了嗎?!登勢婆婆和凱瑟琳都以為萬事屋養貓開始給貓糧了喔!?”
——
對于萬事屋會不會把箱子丟出去這種事,夜斗心里也沒有底。他雖然一直有著要和藤崎、螭分開的想法,但一直無法下定決心,更不知道自己除了聽從老爸的命令以外,還能選擇去做什么事。而目前雖說趁機在萬事屋占了一個角落,但對于自己能被這群人記住多久,在被記住之前到底能不能看清那些除了殺人以外的工作怎么去做,這些對夜斗來說都是未知數。
他只能懷著焦灼的心,一邊安慰著自己盡快趕回去,一邊竭力狂奔,在高低不同的屋頂中不斷跳躍。以他的身手來說,這種障礙根本算不上什么,真正讓他臉色難看、心臟狂跳不止的,反而是要去追溯藤崎的蹤跡這件事本身。
“你在這里吧?回答我!”
他和他口中的老爸并不存在實際意義上的血緣關系,人類本也不可能生出神明——但他和藤崎擁有同一樣“神器”。也就是那種被賦予了名字、可以在神明手中變化出不同東西的死靈。*
而比起只有一個神明賜名的神器,像是螭那樣被多個神明賜名、也可以被多個神明使用的那種死靈,有另外的名稱專門用來稱呼這類“神器”*——
“——野良。”
夜斗看著從水中漸漸上浮、穿著白色和服的少女,僵在原地道。
“好久不見,夜卜。”螭溫柔地笑道,平放在腿側的雙手袖子下滑、擋住了手臂上的數個字樣,“在外面玩得開心嗎?父親大人特地讓我不要去打攪你。那家人真的帶你跑了好多地方呢。”
盡管螭沒有說出具體的話,但夜斗自己也已經能想象出、樣貌清秀的男人是如何含笑在不被注意的死角處注意他笨手笨腳地和萬事屋們一起工作的樣子,一時間竟然有種背后發毛的感覺。他按捺住打冷顫的生理現象,強行鎮定下來:
“不要叫我那個名字,叫我夜斗。”
螭的臉色幾乎是肉眼可見地陰郁下來,眸光冷漠,看起來越發像個不詳的精美玩偶,但隨即她又甜甜地笑了起來:“好啊,如果是夜斗你的想法的話。反正夜斗的真名也不需要被那些凡人知道吧。”
她朝前向夜斗走去——夜斗忍不住往后退了兩步,但還是被她接近。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已經死亡的少女看起來仍然美麗動人,永遠處在含苞待放的年紀,那種孩子氣的期待也如活人一樣帶著些鮮活氣息,她道:
“那么夜斗是終于在外面呆膩了,想要回家了嗎?我就說,那些人完全不知道怎么使用你,夜斗也寂寞了吧。啊,有在外面收別的神器嗎?如果收了我也不會介意——”
她抬起一只手,以袖掩唇,輕笑出聲,那雙深紅的眸子被劉海的陰影籠罩,呈現出晦暗之色:“大概吧?”
夜斗連忙又后退幾步,躲開螭另一只要握上來的手:“我、我不是要回去的!”
螭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沒能握住夜斗的手,稍稍瞇起眼睛,冷漠地站在原地。
“老爸他還在打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的主意對不對?”比起螭更不想面對藤崎,夜斗一鼓作氣道,“那種刀、根本不適合我用,一開始就相性不合啦!”
但螭的注意力卻放在了其他事情上:“所以說,夜斗想要拋開我和父親大人,一個人在外面是嗎?”
夜斗硬著頭皮道:“我也該體驗一下新的生活,就和他們說得一樣、那個、那什么,我也不愿意啃老!”
螭冷漠地回答道:“不可能的。夜斗是不可能脫離我和父親大人生活下去的。因為夜斗就是這樣,除了殺人以外沒有別的能力,也不知道如何去做任務,你也根本不需要和其他人去相處做那些蠢事。”
她說著,唇角又泛出奇異的笑容來,像是帶有一些母性,但又冰冷刺骨:“不要鬧脾氣啦。我們就和以前一樣就好了,不是嗎?父親大人會幫我們選好要做什么任務,然后夜斗只要帶著我,就能夠成功地完成。以前的幾百年都這樣過來了,沒有必要現在突然改變吧?然后委托人也好、父親大人也好,都會非常地高興。”
她像是在敘述什么理所當然的事情一樣,語氣篤定不說,還伸出兩只手,點在自己的唇角上,緩緩拉出一個不像她會露出的燦爛微笑:“夜斗、也會非常開心的。”
夜斗背過手去,十指交叉在一起。他并沒有因為螭的話術動搖,只是尚且欠缺了一點與老爸、與這個野良割斷關系的決心。如今螭越是讓他回來,他反而越是想起了在萬事屋睡紙箱和遛狗的日子,深吸一口氣道:“我不要。”
“次郎和太郎,我也不要。總之我不會回去的。”
螭的表情終于徹底陰郁了下來。
她放下手,細長潔白的十指緊握成拳頭,那張美麗的臉孔上,除了不悅、似乎還有更深一層次的憎惡:“壞、孩、子。”
“夜斗你,被人帶壞了。”
第42章 在江戶的第四十二天
剛剛夜斗是如何焦急地尋找螭的, 現在他就是如何焦急地狂奔回去的。
在陰郁地給夜斗下了判斷后,螭就沒有再接受夜斗的反駁。看上去只有十幾歲的少女冷漠地看著夜斗,靜靜地聽了好一會夜斗重申不需要次郎太郎之類的話后, 才復又揚起了笑臉, 一步步退回到水中,只留下一句話:
【那么夜斗猜猜看,父親大人的面妖現在在哪里呢?】
明明也只是突發奇想來找螭、卻被拖延了時間的夜斗頓時背后冷汗直流。他一時之間甚至難以冷靜地思考,這到底是藤崎在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還是螭故意要刺激他。他只能試圖抓住螭卻看見螭消失在水中,眼看得不到更多信息后立刻飛奔而去,像貓一樣躍過一個又一個屋頂。
歌舞伎町即使是入夜也燈火通明,在人造的燈光下,每個人或天人的臉上都是相同、不斷晃動的五彩色澤。但在身為神明的夜斗眼中, 除了那些幾乎要成為光污染的燈光顏色,還有大片大片不詳的黑色正無聲無息地蔓延。
這種黑色本就是妖魔的前身。賣藥郎曾經形容過妖魔是生于負面情緒之中、源源不絕的生物, 這話也不算錯——只是一般人即使出現負面情緒至多也只是吸引穢氣, 除非真的“走運”或是負面情緒達到了一定程度和一定時間,才會吸引甚至自身生出妖魔。
穢氣是妖魔的溫床, 是妖魔的一部分, 也是傳播污染的媒介。
歌舞伎町會有這樣大面積的穢氣蔓延,甚至不一定是藤崎在作祟——而是世道如此, 當天人的特權到了一定程度, 當被欺壓的對象已經成了某一個固定階級、無處不在, 這種無數人相同又不同的負面情緒吸引而來的穢氣也就經久難散,甚至會逐步感染附近的人,一步步擴大穢氣所在的區域, 將這一塊變成妖魔的食場。
當你遇見的所有人都心懷苦悶的時候,你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笑出來, 對吧?就是這樣的道理。
夜斗能夠肯定妖魔跨越從彼岸來到此岸(人世)的界限就算因為人世間的動亂而變得頻繁,總地算起來也只是偶爾的程度。但被藤崎以面具控制住的妖魔顯然不在會被界限限制的那一類里。如今看著歌舞伎町到處都是負面情緒蔓延的黑色,甚至有幾個黑色格外濃稠的地方已經隱約有眼珠長出,他也沒辦法通過穢氣的流向去確定面妖具體的位置。他沒有神器在身,戰斗力大打折扣,而以歌舞伎町這種穢氣程度,就算有什么亡靈估計也早就被穢氣侵蝕了……他一時之間根本不可能找到什么新的死靈并通過賜名來拿到神器。
而螭不見蹤影,更不可能來幫他。
如果老爸仍然覬覦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的話,那么按理來說三郎那邊會是最危險的,他應該先去三郎那邊看一看才對,如果真的有面妖在,那么……
那么……
……那么,如果面妖數量太多,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無力對付的話。他一旦過去,為了發揮自己的戰斗力、救下三郎,是不是就要將兩個付喪神作為自己的神器使用了呢?
而一旦他對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賜名,就等同于做了藤崎原本想讓他做、卻被賣藥郎一行人打斷的事……畢竟神與神器之間的聯系(緣),怎么看都要大于人與付喪神的聯系(緣)!不管成不成功,都只是為藤崎做了一次驗證罷了!甚至這一次、可能還會有次郎太郎本人的配合?
他如果現在趕到三郎身邊,到底會看到什么?
夜斗一個趔趄差點用臉撲在房頂上,一時間有些后悔沒有讓螭接近、導致之后螭想離開他也沒辦法阻攔。哪怕是讓他問清楚老爸的面妖數量也好啊!!
如今也沒有后悔藥吃。
若要說夜斗和三郎交情有多好,那當然不可能。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不管性格如何,身上散發的都是在神社被正經供奉過的味道,這和夜斗這種自稱神明卻連神社都沒有的家伙大不一樣。他對螭說的“合不來”也不算完全的假話。只是萬事屋目前接納了他、三郎又是萬事屋的委托人,平時有買什么食物也會慷慨地分過來……神明沒有判斷善惡的天性,他只是覺得,要從本就因為穿越而一無所有的家伙手中,再奪走什么,未免太過分了一點。
沒有神器會指引他,他只能通過這一點朦朧的感覺來決定該如何去做。
眼看三郎所住的旅館已經近在咫尺,夜斗不顧行動是否恰當、直接一腳踹碎了玻璃,從上鎖的玻璃窗里跳進來,一把揮開緊閉的窗簾。
玻璃的碎片如星子一樣反射出瑩瑩的光,屋內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都形容端肅,高大的身軀讓房間都顯得有些逼仄。那些夜斗在外面隨處可見的穢氣,在屋內已如冰雪一樣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凜冽清凈的靈力。當窗簾大開、外面的光照進來后,屋內墻紙上巨大的刀痕便清晰可見,甚至連碎了燈泡的電燈還在輕輕搖曳。
夜斗粗略掃視了一下室內,只看到了接近門邊的角落里有一個碎裂開的面具——這代表這里之前只有一只面妖。
如果藤崎之前一直有暗中觀察他、窺伺次郎太郎的話,那么藤崎應該知道,這兩名付喪神盡管方向上和正經的神明稍有不同,靈力的強度和武力上并不比之遜色。一只面妖除了送菜以外根本沒有別的作用。而夜斗就算離開了藤崎一段時間、不知道自己老爸在這期間有沒有做出新的面妖,但至少藤崎不止一只面妖這件事他還是清楚的……也就是說。
其他的面妖,被派去哪里了?
燈牌依舊在他身后五彩斑斕地閃爍著,唯獨夜斗的臉色像雪一樣蒼白。
如果說,數量多的那些面妖不在三郎這邊的話。那么沒有神器在手的他,要如何去救萬事屋那幾個人?
而三郎這邊,他也沒辦法保證,藤崎不會再殺個回馬槍。
——太糟糕了。這種被老爸控制住、無能為力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了。
“——我真是個蠢貨!”夜斗一巴掌蓋在自己臉上,咬牙切齒地說道。
他光想著藤崎對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的覬覦,卻完全忘了,三郎一行人和萬事屋一行人的行動并不是完全重合的!如果藤崎想要對三郎下手的話,其實是隨時可以動手,之所以等到今天,完全是看夜斗什么時候會離開萬事屋!
“怎么了嗎?”三郎也看到了夜斗,問道,“剛剛突然有面妖跳出來——可惜次郎太刀砍太快了。又要換個房間住了。”
“沒事。抱歉……”夜斗低聲道,“是我的錯,我沒想到老爸會想對銀時他們動手……為什么啊,明明只是普通人。還是說我想獨立、居然會讓老爸那么生氣嗎……”
“誒,不是這個原因吧。”三郎直白道,“銀時他們之前入獄我覺得也是藤原(藤崎)干的。他應該早就想好了要這么做吧。”
“對銀時動手,是他們那邊也有面妖嗎?”
之前就已經在試著不和藤崎一起行動、因此完全不知道萬事屋入獄這回事的夜斗還沒從三郎輕描淡寫說出來的信息里回過神來,下意識道:“我還沒去確定,不過應該是會有的。老爸他為什么會對銀時他們這么在意……?”
“這個我不知道。”三郎坦然道,并且一敲手掌心,揚眉道,“銀時有面妖……這不是正好嗎!”
“剛好下午還在說想要向藤崎要面妖來著,結果晚上就出來了。雖然他應該不是什么好心,但是也蠻及時的誒!”
(此時還在忙于改機器的平賀源外原因不明地打了個冷顫。)
“——你快點放棄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啦!面妖當然是被老爹用面具控制的,不可能乖乖聽你的話去當什么能源!!到底是什么奇怪的東西才會讓面妖當能源啦!”
“嘛,不要在意這種事啦。”三郎滿不在乎道,“銀時他們好像不太擅長對付這個吧?太郎、次郎,我們一起出發去萬事屋喔——啊,順便給土方也打個電話吧。”
(此時正在睡覺的土方十四郎原因不明地打了個冷顫。)
“……我知道了。”夜斗道,“跟我來,我知道從這里去萬事屋的近路!”
三郎:“喔,很能干嘛!你來這里還沒多久吧?”
如果不是因為情況緊急,被人夸獎的夜斗大概尾巴都要翹起來了,但此刻他也只是原本蒼白的臉色漸漸回溫,少年會有的那種神采飛揚的氣息又漸漸涌了出來:“那是當然,我是神明嘛!”
夜斗所說的近路也確實是近路——雖然對次郎太刀、太郎太刀這種身材高大、夜視能力也有所欠缺的大太刀付喪神來說可能不太友好,但是看在基本在巷子里只需要埋頭向前沖的份上,兩個大太刀前進過程中也沒遇到什么太大的阻礙。
只過了幾分鐘,萬事屋的招牌就已經肉眼可見。
濃重的穢氣如同囚籠一樣緊緊裹住萬事屋所在的那一層,連里面的燈光都被包裹得只能透出一點微薄的光暈。緊接著,一條腿猛地踹爛了窗戶,伴隨的還有神樂的怒吼:
“可惡!!這是給夜斗的年糕!居然敢在我之前偷吃!!!”
志村新八:“這個……不是來偷吃的吧?!”
第43章 在江戶的第四十三天
比起什么面妖什么穢氣, 萬事屋顯然關心的是其他的東西。
因為在神樂那驚天動地的一腳后,從萬事屋里傳來的爭吵聲顯而易見地清楚了許多。首先是志村新八的質問聲:
“我明明留了一碗的,怎么現在只剩兩口了!?其他的呢?登勢婆婆給了我們一大包快過期的年糕吧!這些都不夠你吃嗎?!”
“我才沒吃呢, 是剛剛一瞬間有看到惡心的怪東西要來偷吃阿魯!”這是神樂的反駁聲。
“偷吃個頭啊!根本沒看到有其他的東西!不要把偷吃的鍋推到別人身上!你臉上還有紅豆粒呢!”
“哎呀小孩子嘴饞, 就不要怪她了,其實我也看到了好像有什么虛影——”這是坂田銀時一點也不走心的勸和聲。
“——銀桑,麻煩你先告訴我,為什么你的嘴角也有紅豆粒。”
銀時的聲音光聽著都能感覺到他的心虛:“那個,哈哈哈我怕不合夜斗口味,就想著先替他嘗一嘗湯汁什么的……”
“你之前吃的也不少吧!!搶小孩子的飯吃有意思嗎!”
神樂也義憤填膺道:“就是!上次我吃貓糧的時候阿銀還和我搶肉多的那一份來吃!可惡,越想越生氣!”
“不等等,為什么你們會吃貓糧, 不會是登勢婆婆以為我們養貓后送過來的貓糧吧。萬事屋的財政到底淪落到什么狀況了,為什么這件事我不知道……神樂!等等神樂!!”
說時遲那時快,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 一個白色天然卷的男人因為巨力撞擊,直接在門上砸出一個人形的豁口飛了出去, 啪嘰一聲撞到對面的房頂棚上, 整個人定格成一張大字形的紙片片,默默地向下滑去。
……這種脫困方法屬實是夜斗沒想到的。只能說一句不愧是你萬事屋!!
雖然萬事屋的老板毫發無損(?)地脫離了危險地帶, 但神樂和新八兩個人還在被穢氣圍住的屋子里, 尚不是能讓人覺得輕松的時候。夜斗自知, 他能夠看到穢氣與面妖,全賴生而為神明;三郎能夠看到穢氣這一類,是因為靈力太高;但神樂和新八兩個人到底能不能看到這些, 還需要打個問號。
連看都看不見的東西,要怎么去躲避呢?
在夜斗與萬事屋相遇的那幾個小時前, 萬事屋確實也和面妖打過一次交道。但那一次隊伍里坂田銀時、土方十四郎生來就對這類東西敏銳許多,再加上三郎和賣藥郎都在,又處在逢魔時刻,簡直就和每個人都放了個全體buff似的(就這還把新八漏出去了),以致于短暫地跨越到了彼岸的世界,直面這個猙獰的怪物。但現在卻沒當時那樣的條件。
面妖的襲擊,更著重于污染與附身。
那種負面的怨氣會通過它們去污染人的靈魂,無數起自殺案件的受害人就是這樣被妖魔的絮語引誘,而自殺本身也會讓靈魂從此與妖魔同化,難以成佛。附身是個少見的例子,但終究也是要置人于死地,畢竟妖魔的本性就是吞噬更加純凈的東西,諸如神明之體,諸如靈力,也諸如人的魂魄……如果魂魄本身受到了侵蝕,就算志村新八和神樂還活著,夜斗也一時之間無法預估會對他們帶來怎樣的影響,畢竟——
……說起來神樂好像不是地球人而是夜兔來著?
天人的話對妖魔這種東西會有抵抗力嗎啊?畢竟這玩意是不是更像傳染病一類?天人和人類基因上就不同吧?
不得不說夜斗雖然到萬事屋只有短短數天,但已經受萬事屋影響至深了。由于在江戶難以找到純潔的死靈,夜斗已經手無寸鐵好一陣子了,目前他在這里,除了試圖用自己作為神明的氣息看看能不能將那些妖魔吸引過來,暫時沒什么其他能做的,思維差點就跑偏了。
而穢氣也確實在他趕到一瞬間就被他引來了一部分——這種類型的穢氣都只是難以成形的怨念,純屬自發追著妖魔聚攏的東西,就算沒有神器在手,夜斗也能將其揮散掉。但在這部分只會追逐、沒有誕生自我意識的怨念消失后,包裹住萬事屋的怨念囚籠也只縮水了一小部分——夜斗已經能夠肯定老爸的面妖已經集中在里面,沒有多猶豫,他確定了坂田銀時除了成為片片外沒有大礙(?)后就直接拔地而起,踩著圍欄或房屋旁邊的排水管道,幾個借力就輕松地翻上了樓。
沒等他探出頭,一梭子彈立刻嗖嗖地打在頭頂上方,嚇得他立刻把頭又往下縮了回去,等了一會確定沒有子彈才繼續翻進萬事屋的窗戶。
距離近了,志村新八氣急敗壞的聲音和神樂的對吵聲也就越發清楚,兩個人過大的音量簡直要吵得人耳朵發疼。
“唔啊神樂你又干嘛!干什么突然打子彈?門、門啊!!換門是要錢的啊!”
“嘖,剛剛突然在那個地方感覺到了殺氣阿魯……”
“所以你的響應就直接是一梭子彈嗎?!登勢婆婆的殺氣我現在就已經感覺到了!”
“那里!也有殺氣!看本女王啊噠噠噠噠噠噠——!”
“你的口癖尾音都變了!根本是興奮起來了吧!等等那里是存錢罐——”
“這里也是阿魯!”
“——不——要——啊——我的——推扇——對不起我沒保護好你們……不不住手我的亞克力立牌——”
志村新八的哀鳴是如此凄厲,簡直聞者傷心見者落淚。神樂一頓掃射猛如虎,整個房間幾乎都遍布彈孔,連夜斗的紙箱都被打掉了一個角(夜斗呼吸一窒)。但當少年神明真的鉆進屋里后,除了那些盤踞在房間各個角落、果然在這的數個面妖以外,他還驚愕地發現,神樂雖然看不到面妖的所在,但發射子彈的方向還真不是隨意發射,幾乎每一次大方位掃射時都是精準地選中了面妖數量最多的、也就是邪氣最重的那個角落。
藤崎從未告訴夜斗,這些面妖到底是為何要制作出來的。在更加久遠的年代、夜斗更加幼小的時候,他也曾經被用這些面妖“教育”過。但少年神明仍模糊地意識到,目前他的父親所制作的這些面妖是有缺陷的。盡管每個缺陷不同,但神樂的掃射既有光(火星)又有熱,這基本是大部分穢物不愿意接近的東西。因此盡管萬事屋內的面妖密密麻麻、讓他背后冷汗直流,這兩個人也暫時沒有遭到傷害。
……啊以志村新八這個如喪考妣的樣子可能不能算是沒有傷害?
眼看志村新八看神樂的眼睛都要紅了,夜斗連忙緊急將事情解釋清楚以免面妖還沒解決、萬事屋內部就互掐起來:“等等!神樂說的沒錯!雖然你們不一定看得到但是這里都是面妖!目前的當務之急是先離開這里!”
“面妖?”志村新八冷笑一聲,“上次那個、只有妖刀能造成傷害的面妖嗎?”
夜斗:“呃我不知道妖刀能不能傷害,不過你如果以前也看過這種帶著面具的妖魔的話應該是了。”
“開什么玩笑。”
志村新八語氣沉重,將有著彈孔的推扇放在一邊,再將新生偶像“寺門通”的立牌用衣服擦了擦,珍惜地放在懷里。
“我那么努力地去收集這些東西,為她加油打氣。一開始用的還是只有印名字的那種推扇,到后面官方出品的推扇我從來都是一次性買三個。銀桑資金欠缺下,我好不容易摳出來的工資,買的立牌還有特典冊子……就為了這種事,就因為區區面妖,我愛的證明居然就要被這樣消耗掉,居然不是在演唱會折損,而是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被弄傷了!!”
志村新八撕心裂肺地咆哮道:“寺門通的立牌邊緣有了擦痕啊!!!”
……夜斗不由得被這一氣勢所懾,帶著神樂后退了一步,結結巴巴地勸道:“等等、冷靜,只是擦痕的話——”
“區·區妖刀能傷害到的東西?”
在從破裂不堪的門窗外照進來的燈光下,志村新八的眼鏡反射出銳利的光。他明明看起來也是個少年,然而此刻,他全身的肌肉都隨著呼吸在起伏,那種冰冷的、比之面妖的怨念也不落分毫的強大怨氣猶如鬼神般在他身后凝結。他眸光冰冷,一手握住了被坂田銀時隨隨便便放在墻角的洞爺湖·木刀·備用品,渾身的殺伐之氣在此刻盡數傾注于刀上,以致于讓他疾步向前,奮力揮刀時,那種無形的怨恨也如凜冽的罡風般沿著刀揮動的弧度四散而開!
他沒有看見面妖,但在這一刻卻自發找準了面妖最多的那一塊地方,懷著滿腔怨氣,硬生生將這些面妖向后逼退:
“不要小瞧我啊!!我可是寺門通親衛隊隊長!!”
……這場景夜斗真沒見過!!
盡管這一刀充分表現了志村新八的憤怒,但夜斗還是眼疾手快在他揮刀后揪住他的領子向后拖去:“——這個沒辦法對它們造成實質性傷害的啦!!總之先離開!”
第44章 在江戶的第四十四天
志村新八, 恐怖如斯。
雖然也是本能感覺到了危險、而且如果沒有神樂的掃射估計這兩個人早就涼了,但面對志村新八的出離憤怒,神樂還是很有眼力見地躲在夜斗背后一言不發, 看志村新八如同噴火龍一樣尤自試圖向他們看不見的面妖揮刀。他這種不甘心的行為給夜斗的拖離行動造成了一定阻礙, 但身為神明,夜斗的臂力還是有保障……大概。而且萬事屋所在的樓層不高,也算是方便他們逃生了。
然而,事情到這里仍不算完。
藤崎當初會用那種手段試圖搶奪次郎太郎、現在又毫不顧忌夜斗直接對萬事屋下手,可見他的心中并不存在什么限制。如果一次襲擊不中、就會自然地撤走面妖,這也未免太高看他的臉皮了——面妖之所以難纏,除了它是彼岸之物、難以被人看見、穿墻穿地都是小意思以外,還在于它所帶來的污染是無差別的。
只要是有情緒的人類, 就都會受感染。只要是有肉|體的人類,就都會受影響。有了主人的妖魔, 連趨利避害的本能都喪失了, 也就更加難以應付。
萬事屋所在的這一條街上住著多少人?有多少人能看見面妖,又有多少人會愿意只聽他們的一席話就去避難?
帶著面具的、形態各異的妖魔已經氣勢洶洶地朝著他撲過來。已經把兩個萬事屋成員(主要是志村新八)拖出了門靠在護欄上, 夜斗毫不遲疑地一手神樂一手新八地把人直接甩向下方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的方向, 再踩上欄桿縱身一躍。
妖魔的腥臭氣息掠過他的鼻端,只是眨眼間, 夜斗就已經平穩落地, 紫發藍眸的少年立刻扭頭朝之前的房間看過去。除了密密麻麻的彈孔和破碎的門窗這類肉眼可見的東西以外, 那些帶著面具的、漆黑的東西還在上面兀自蠕動著,無數只眼睛在軀體上骨碌碌地亂轉,發出嘶啞的、輕柔的、耳語般的誘惑聲音:
【快回來吧, 回來吧……這里很重要……】
這是妖魔引誘的本性。
志村新八抱著邊緣有了擦痕的寺門通立牌,頹廢道:“都沒有了……不對我要是回去再找找說不定還有幸存!”
神樂嘀嘀咕咕道:“好古怪!不要去啦!好像有什么東西沙沙響地吵死了阿魯——”
志村新八頓時激動道:“哪里有!你之前就在說, 結果現在還在說——”
他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被閃現在身后的夜斗一記手刀砍在后頸,原地撲街。
而萬事屋樓下,原本已經關燈了的酒館突地又亮了起來。登勢老板娘嘀嘀咕咕地說著“上面怎么那么大的聲音”,隨即木屐聲啪啪作響,儼然已經是房東要去檢查房子情況的前奏。
不管是作為神明,還是作為被藤崎掌握了真名和行蹤的“孩子”,夜斗都已經和妖魔打過太多次交道了。志村新八正處于情緒激烈的時候,太容易被感染,因此夜斗也是最注意他的,一看有苗頭就立刻放倒。而登勢那邊,雖然也有神樂不知輕重直接開火的鍋在,但要說剛剛開槍時登勢沒聽到、現在才注意到,這也肯定不可能。
越是拖延,就越是危急。
夜斗甩了甩手,手上皮膚被妖魔唾液沾到的地方已經蔓延出一大塊的、像是中毒了似的紫色,這塊淤痕還在不住往外擴散。在夜晚里,他通透如寶石的藍眼睛簡直像在發亮,在平時那種歡樂隨心的表象下,冷漠、鋒利的本性漸漸顯現。他一邊掃視了一下四周,準確地從附近的垃圾堆里廢棄的建筑材料中拖出幾根廢棄的木板條、抵住了登勢酒館的門,一邊以銳利的眸光余光掃向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
“次郎、太郎,你們有什么解決大批面妖的辦法嗎?我沒有神器在,恐怕暫時要由你們來了。”
太郎太刀:“關于這個,我們——”
次郎太刀:“稍微有點看不清。人家要再近一點才行。”
夜斗本已變得冷漠的臉一秒破功:“不是吧?!你們不是都已經站在樓下了嗎?!為什么這種距離還會看不見啊!之前在房間里不是已經殺過一次了嗎?!”
次郎太刀:“你都說了在房間里,那只要揮刀的范圍能包括整個房間,當然面妖就逃不掉了啊。現在的話,我和大哥都是大太刀的付喪神,晚上視野有限,那個東西黑乎乎的就更難看到了。”
夜斗一時之間有些失語:“……那我也是第一次看見身為神明居然能晚上看不見的。”
神樂瞬間就揭了夜斗的短:“那夜斗作為神明也有手汗啊。”
夜斗:“這個不一樣!”
暫時沒有空隙去處理被妖魔感染到的地方,夜斗有些混亂地一揉自己腦袋,還是不愿意去賭酒館里登勢和凱瑟琳被面妖感染后做出瘋狂舉動的可能性,不僅用木條死死抵住了門,還一不做二不休,繼續從那堆廢棄的建筑材料中挖出幾枚釘子,開始原地封門。
好不同意從紙片狀態恢復元氣的坂田銀時看著夜斗這大有弄出密室殺人……不對密室的樣子,用肘關節撞了撞三郎的手臂,后知后覺:“等等,這怎么回事?我萬事屋上怎么這么多奇怪東西?這是被外星生物寄生了嗎?”
夜斗聞言眼前一亮,敲著釘子就回過頭來:“銀時你也能看見嗎?這是老爸的面妖——”
銀時已經掏出手機:“你老爸電話多少?不翻倍賠償我可是會向稅金小偷舉報他偷稅漏稅和非法飼養大型危險野生動物喔。”
夜斗:“不是這個問題吧!!而且說到大型動物不怕先被因為定春找上門嗎?!”
銀時理直氣壯:“你說什么啊!定春它的來歷可是清清楚楚,和你老爸這種野生的危險生物完全不一樣!”
“不過,不管是因為孩子走丟了、還是因為上次被我們撞破了他想要拐騙的事,會派這種惡心東西過來舔地板,你老爸心眼也夠小的。”
“……我老爸他……算了。”夜斗放棄般地嘆了口氣,“總之面妖他如果不能盡快解決的話,這里的人都會遭殃的。我老爸……他想要做什么,就絕對不會動搖。如果是平時的話,倒也可以試試別的辦法,但是現在……”
他試著握了握拳,朝著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的方向虛虛一伸:“你們,要把本體的刀,交給我來用嗎?”
如果付喪神自己的刀沒辦法的話,他來揮舞就——
……就也不一定,能解決掉吧?
因為這里的人死亦或生,一開始就不在藤崎的考慮范圍之內。那個人的眼中,歌舞伎町這里醉生夢死、渾渾噩噩活著的人,本就是最不應該存于世間的。如果夜斗能夠成功奪得刀劍倒好,對藤崎來說無疑是天降橫財。但若是確實相性不合,付喪神的本體并不能屈居于夜斗之下,那對藤崎來說,本也沒有損失。
這只是一個不確定的結果。
“你說什么呢,銀桑我可不記得有把你教成會對別人伸手的那種孩子喔!”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尚未回話,坂田銀時已經一巴掌拍到夜斗的手上,直接攥住少年神明的手腕,把他拖過來,“而且想要東西就要,自己先做出那副表情是干什么?聽好了,銀桑現在就來教你,怎么要東西——”
坂田銀時撥通了電話。
“喂是青光眼、啊不是,是稅金小偷嗎,這里發生了緊急情況,有大型野生動物到了我家——”
電話對面傳來土方十四郎氣急敗壞的聲音:“緊急情況然后叫我稅金小偷嗎混賬東西!這種事情你自己就可以解決吧?大半夜打電話你想*****嗎!!”
于是電話里立刻就只剩下斷線的忙音。
坂田銀時沉默了兩秒,若無其事地繼續撥打起了電話:“喂,是青光眼嗎——”
電話對面的土方十四郎:“喂,你要是再突然騷擾我就——”
坂田銀時:“大驚喜!大回饋!萬事屋買一贈一活動開始了!限量蛋黃醬搶先發售,買到就是賺到,你還在等什么?我現在開始倒數,搶購時間只剩下三——二——一——”
他的“一”字還沒出口,電話對面的土方十四郎已經匆匆留下一句“我這就來”,并且掛斷了電話。
坂田銀時看了眼也打了電話、但是因為土方十四郎尚在睡夢中沒能接聽的三郎,得意地挺了挺胸,抬起手以肘勾住夜斗的脖子,拐到一邊就開始說出宛如藤崎式發言:“這樣,等待會稅金小偷一過來,你就馬上去拿走他的妖刀,先把那些面妖砍了再說,然后一旦有折損讓他們自己找你爸報銷——”
夜斗:“不,哪里不對吧??”
雖然明知道藤崎是卡中了自己暫時沒有神器的弱點,目前也不能算是自己有了能夠與面妖一戰的能力,但是不可思議的,夜斗原本緊繃的心情還是漸漸放松下來。哪怕他手上被感染的地方仍然隱隱作痛,而萬事屋處黑云一般的面妖也有了對外擴散的傾向。
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似是同時輕笑了一聲。
“無需這么麻煩。”神社出身的大太刀說道,“我們雖然看不清,但是把房子一并斬掉,還是沒有問題的。”
銀時:“等下等下等下?!”
第45章 在江戶的第四十五天
命中注定, 萬事屋有此一劫。
剛剛如喪考妣的是志村新八,這還沒過幾分鐘,如喪考妣的就變成了坂田銀時。而志村新八好歹還搶救出了一個亞克力立牌, 坂田銀時的結野主播手辦能不能幸存下來就真的全靠運氣了。
迎著坂田銀時悲痛欲絕的目光, 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在這一刻將付喪神的刀劍本性展現得淋漓盡致,毫不猶豫地就站在了萬事屋的對面樓頂。對普通人來說,隔著一條街道就已經是距離遙遠,何況是使用近戰類型的刀,但對于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這種刀劍付喪神來說,他們揮刀的范圍要遠遠不止刀身的長度。而且在經歷了一次幾近墮化、又被重新召喚的過程后,他們的靈力也被淬煉得更加精純,如今站在房頂、衣袂飄飄, 這種從容的氣度,無論如何都不像是只會空放豪言的花架子。
……坂田銀時只能安慰自己, 最近結野主播的手辦再販了。
下方的他們就算再怎么仰起臉, 至多也只能看到大太刀們線條分明的下顎。歌舞伎町的燈光依然明亮,那些斑斕的彩光落在他們光潔的臉上, 只是讓他們多了幾分塵世的氣息, 對于看清眼前之物沒有絲毫的幫助。但就算看不清,刀劍的本性、曾經經歷過的戰斗錘煉而出的本能也不會因此消失。因此縱使面妖猙獰蠕動、在察覺到有清凈冷冽的靈力氣息飄散過來而抱成一團、膨脹成更加可怕的怪物后, 大太刀的付喪神也面不改色地徐徐拔刀。
兩雙金色的眼眸, 就如星子一樣耀眼。在人造的燈光簇擁中, 從鞘里徐徐而出的大太刀刃面清亮猶如鏡面,盡管毫無偏見地反射著所有光芒,仍然不掩那疏冷的、猶如明月般高而冷漠的氣質。
刀身一轉, 被付喪神平舉在手。這種過長的刀身也只有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這樣身高的人拿著不至于讓人覺得違和,哪怕這兩名付喪神本也是刀劍所化, 平舉本體時手腕穩的過分,幾乎讓人感覺著兩振大太刀仍是被放在神社供奉的刀架之上。而后毫無預兆,不加猶豫,刀刃平直向前揮出,這一片的氣流都因此涌動!!驟起的狂風波及到了街道上,將幾人的頭發吹得亂七八糟,塵土砂礫簌簌而揚,已是讓人分不清,這到底是街道上原本就存在的砂礫被揚了起來,還是二樓萬事屋不堪攻擊而落下的塵土。
即使再像是被供奉的刀,即使連付喪神本身都已經沾染上太多的神社中豁達高遠的氣息,殺人的兇器是不會改變的。
夜斗一手擋在臉前,沒有被這種驟起的塵礫迷了眼睛,但他一雙藍瑩瑩的眼仍然在以一種純粹的、理性的視線凝視著這一刻的刀光。沒有技巧,只是單純的力量展現,付喪神所表現出的武力便已經讓人戰栗,又或者是熱血沸騰。
如果是他的話,只要手持神器,可以做到消滅面妖而不傷及房屋本身。如果是他的話,也可以做到將整個房屋直接掃滅。一直以來苦苦維系著自己存在的他,在對刀劍的使用上應當不會遜色于這兩個付喪神——
仿佛有少女輕笑聲傳來,夜斗渾身一顫,只覺得手心已經布滿了冷汗。
藤崎不在這里,野良也不在這里。他卻好像在這一刻感覺到了這兩個人對著他圍過來,在他的耳邊嗤笑嘲諷——
【看吧?這就是你的本性。你有想過怎么救人嗎?你只會殺人而已。】
【你是禍津神啊。】
刀劍化身的付喪神尚且不會兇性難馴,而他誕生于某個人的微小祈愿,卻身負厄運災禍的寄語。
夜斗用力搖了搖頭,重新看向被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揮刀所向的那一塊地方。原本是萬事屋的二樓已經招牌破爛,門窗障子統統碎裂成無數木屑,就連欄桿支柱上都已經布滿刀痕,仿佛迎接的不是刀光化成的狂風,而是風里藏著無數刀刃。剛剛還在二樓、對著樓下四周蠢蠢欲動的面妖絕大部分已經消失不見,白色的、布著刻痕的面具掉了一地,已經失去了最開始的那種詭異氣息,也同樣變得破破爛爛起來。
清凈的靈力確實是穢物的克星。
夜斗松了口氣,跟著迫不及待跑上去的銀時一起重新登上二樓,在銀時抱著(只有臉)得以幸存的手辦大呼小叫的背景音里,繞著整個屋子又仔細地轉了一圈。屋內也像是被狂風吹拂了一遍,除了大件的柜子一類沒有位移,其余的東西都大幅度偏移了原來的位置,并且無一例外布滿刀痕,上面還殘留著次郎太刀與太郎太刀一點清凈的靈氣。整個二樓從還能住秒變危房,神樂只是碰了碰破掉的招牌,那個招牌就自動掉下來不說,直接原地裂成了十幾塊,帶著那些斷裂的木頭一并將走廊也砸了個洞,稀里嘩啦落在最底下。
樓下的登勢婆婆因為打不開房門,已經罵罵咧咧地用掃把往上捅得咚咚作響了。
可想而知這件房間如今變得有多慘烈。只是在清凈的靈氣徐徐散入空氣中后,夜斗還是有著控制不住地憂慮,連銀時等人試圖打開柜子,看看還有沒有幸存的鍋碗瓢盆時,他都要湊上去先行打開,宛如一只保護過度的老母雞。
“……還是要說,如果我有神器就好了。”
檢查完了房間應當暫時沒有殘穢,但顯然房子也沒辦法再住人,就算三郎保證了會付修理費,萬事屋們今天的住宿地點也要打個問號——夜斗操心過度、以致于有點患得患失地瞎猜著藤崎還有沒有別的面妖、會不會憋一會又跟在后面偷偷襲擊,一邊忍不住說道。
“你從之前就一直在說神器神器的。”三郎(非常沒有安全意識也沒有身手)地上來,在破爛的屋子里轉了一圈后,聽到夜斗的自言自語忍不住問道,“那是什么啊?很有用嗎?”
“當然!你的刀劍不是付喪神嗎,他們沒有和你說嗎?”夜斗瞪圓了一雙眼睛道,“神器可以劃線,把妖魔隔絕在線之外——這種事情是神明做不到的。要不是這樣,事情應該好辦得多。”
說著他又有些沮喪:“都已經是神明了結果脫離了神器就變成廢柴了,這種設定也太難搞了!以前還能找到一點沒有被污染的靈魂,最近幾十年里現在根本找不到。除了野良……不,除了我知道的那個‘野良’以外,其他的‘野良’也都不見蹤影。”
三郎困惑道:“次郎和太郎手上那個不是神器嗎?”
夜斗:“當然不是!那只是因為他們自己是刀劍而已!”
思及三郎之前的各種神奇想法,他再一次出言警告道:“次郎和太郎這一次是屬于用自身的靈力去驅散了面妖——倒也不是不行啦,但是這樣對他們自身的消耗也是很大的。我會去找找看有沒有死靈能當神器,在這之前你還是要先繞著我老爸走!這么多面妖沒了,他也應該夠肉痛的,還是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能重新補充完,所以明白了嗎?”
三郎若有所思道:“嗯——那這樣次郎和太郎自己是刀,也能算神器吧。劃線怎么畫啊?”
夜斗:“聽我說話啊!!”
三郎:“橫著?用刀畫?還是要買只筆來?總之先來試試吧!”
夜斗:“等等我是不是說了聽我說話?你只會選擇性聽嗎?!”
坂田銀時和神樂習以為常地拍了拍夜斗的背(夜斗被神樂拍得一個趔趄):“放輕松,深呼吸,這個人可是給錢的!給金幣啊!”
……于是還懷揣一個掙錢夢的夜斗迅速地冷靜了,擠到三郎身邊,滿臉帶笑:“需要現場指導吧?包教包會、不對,包教包對!手把手教導只需要一枚小判!”
三郎隨意地點點頭:“那就麻煩你啦。”
含淚怒賺一小判的夜斗搓了搓手,在衣服上蹭掉剛剛冒出來的手心冷汗,認真地比劃著手勢:“只要這樣,用手指就能劃出——等等真的劃出來了?!”
從次郎和太郎指尖飛出的仍然是靈力,落到地面上很快就消散不見。但是在靈力消散完畢后,原地仍然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只有夜斗這種神明才能看見的雪白線條。這種線條十分孱弱、像是隨時就會因為外力折斷消失,若是放在剛才,這樣的線條肯定也無法阻止面妖的攻擊。但是毫無疑問,這仍然是神器能用出來的“一線”。
“你們不是神明嘛?!”夜斗茫然地看了看兩個付喪神,最后一個箭步沖到了三郎面前,“等等他們和你有聯系,難道你是神明?!不對啊,明明是人類——”
別的可以作假,但在夜斗這等一度以殺人維生的禍津神眼里,三郎是否人類實在是再清楚不過了。
他忍不住搓了搓手,試探性地對次郎和太郎發問:“那什么,兩位愿不愿意跳槽——”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銀時敲了腦袋,只能原地縮著脖子。三郎對這種挖角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次郎太郎自己愿意的話我無所謂啦,不過,現在對他們來說還是我比較重要吧。”
“對了,你的手不去處理一下嗎?”
找了神器很久一無所獲的夜斗垂涎地看了眼次郎和太郎,應道:“這個無所謂啦……我找個神社去洗洗就好了。”
銀時:“啊這個,因為天人要建立更多的工廠來著,所以這里已經沒有神社了。大概。”
夜斗:“哦就算沒有……等等你說什么?!”
他愕然道:“老爸只告訴我現在已經沒有神明行走在人世了,可沒說神社都沒了啊!”
第46章 在江戶的第四十六天
夜斗手上的那種不斷蔓延的青紫, 名字叫“恙”,本質上是被污穢污染的結果。這種程度的污染只要被清水洗凈就沒有問題。唯一的問題只在于目前到處都是天人建造的工廠、四處排污導致凈水很難獲取。最后一行人找了口附近的深井,用清冽的井水湊合祛除了夜斗手上的穢氣。
這個時候就不得不再夸一句次郎太刀與太郎太刀的得天獨厚了——夜斗、以及大部分的神明都是基于人們的祈愿所生, 這種純粹因為愿望誕生的軀體是極凈之物, 最易被污穢污染。其次以人身得到人們的向往升格成神明的,也因為只有靈魂能夠背負起人們都祈愿,絕大多數是死后才能成神,因為肉|體已經不復存在,因此也容易被妖魔影響。再最后就是草木精怪或者付喪神……這一類多為妖物,因此但凡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神”的都不容易。而且和前兩者不同,他們具有本體,對污穢要有更強的抵抗力, 相應地一旦真的被污染了就更難祛除。
簡而言之,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只要不是之前那種差點變化成時間溯行軍的情況, 三五個面妖那真是近他們身都近不得的。
夜斗詫異的神社一事, 除了他自己以外,并沒有人覺得有什么異樣。畢竟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也不再居住在神社, 其他人更是人類或天人。因此夜斗也只是詫異了一句后, 很快就對這件事閉口不談,也安全地沒有被繼續追問。至于土方十四郎, 雖說來遲一步, 但是完全沒閑著, 在沒有拿到蛋黃醬的前提下,被萬事屋們的雙簧以及三郎不知道是不是有心的附和下,最終頂著滿頭的青筋和問號, 將暫時無家可歸的萬事屋們帶回了真選組——沒錯就是真選組。
若不是萬事屋們一個個在他背后走得鼻孔朝天氣勢洶洶,大概會被人當成被真選組逮捕的可憐群眾吧——之前他們因為新舊小判入獄的那件事都還沒完全平息呢!
被萬事屋踩著爆發的底線來回蹦跶, 土方十四郎具體和萬事屋怎么打打鬧鬧(?)這一點暫時不提。無意去拿土方十四郎的妖刀的夜斗思來想去,憑著之前和藤崎相處的經驗,多少判斷出這個隱匿在幕后、做任何惡事都不會有心理障礙的男人雖然會對萬事屋動手,但因為和天導眾距離太近,暫時不會對真選組做出什么明顯的舉動來。
雖說猜不出藤崎到底有什么布局,也因為對老爸和野良有著莫名的陰影想要盡可能地避免打交道,夜斗最后還是決定在萬事屋等待房子重建完畢、和真選組共住的這段期間,去找一把神器,至少取得了武力值才能應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任何事情。
忍痛放棄了紙箱、不對,忍痛放棄了和萬事屋繼續在一起,夜斗理所當然地去找三郎啦!!
目前江戶被穢氣污染得這么嚴重,幾乎不可能有干凈的靈魂。去其他藩的話,距離太遙遠不說,這種看臉(運氣)的事情夜斗非常有自知之明!既然找不到神器,次郎和太郎又很明顯和三郎死鎖在一起,不等個幾十年、三郎自然死亡后,估計是說不動次郎和太郎重新找下一家主人。那么沒錢付給神器、自己都還要四處蹭飯的夜斗想了又想,最后痛下決心,決定另辟蹊徑——
“三郎三郎,你要不要試試看這個能不能弄出付喪神來啊?”
——比如讓三郎先點化出付喪神,他再來撿漏締結契約。這一波實在是太聰明了!!
雖然夜斗也不知道為什么三郎明明是個普通人卻能點化出付喪神,但是既然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都信誓旦旦說是被三郎召喚出來的,夜斗也就姑且信了。因此他幾乎每天都會背著一大堆東西,包括且不限于古書、古梳妝盒、古茶碗甚至是別人家的妖刀過來,請三郎挨個觸摸,就盼著某一天三郎的手上能夠誕生奇跡。
根本不知道三郎能召喚刀劍付喪神的本質原因楓,是因為三郎本人是被時之政府聘任的審神者——今天的夜斗,或許也在某方面走入歧路了呢。
作為神明要拿走那些祖傳之物簡直輕而易舉,雖然夜斗也有好好和主人說明借用甚至留下字條,奈何他這么一個無名之神,給人留下的記憶實在是太淺了,輕易就能被覆蓋掉。因此不乏主人突然發現東西不見、一路找過來后將夜斗追得雞飛狗跳的囧事發生。可以說萬事屋目前雖還在真選組難得老實,但夜斗已經完全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折騰得歌舞伎町十分熱鬧。
三郎……三郎非常無所謂,并且興致勃勃地配合夜斗摸過了每一件古物——畢竟三郎也對于只能召喚刀劍付喪神這件事有異議很久了!他還說過不能歧視其他物種的付喪神這種話啊!
只能說,三郎之所以到現在都很難讓人意識到他已經快五十歲,除了臉確實長得年輕以外,這個性格也是一大原因吧。
不管是在讓三郎召喚付喪神上、還是在與次郎太郎打好關系上,夜斗都越挫越勇。不過,雖然他有充足的時間,而且藤崎也消停了下來,三郎卻不是天天都有空和他去玩——
因為將軍又在召見三郎了。
德川茂茂對于三郎的推崇與尊重真的是一天更比一天強,連迎接三郎去將軍府邸的排場都要比上一次更加講究。對此,真選組已經感到麻木,選擇老實聽安排做事。三郎作為被迎接的主體,排場簡陋或者盛大對他來說都不重要,兩個付喪神也是不重視外物的類型。一時間只有夜斗表現正常,一臉新奇地道圍著來接三郎的車轉來轉去,滿臉欽羨。
“你沒見過這個嗎?”三郎并無惡意地感嘆道,“我還以為是現在的神明的話應該什么都見識過誒。”
“我當然見過!”夜斗強撐著不露出沒見識的樣子,“就是、就是我也是活了很久的啦!一時間不會太近距離關注時代的發展,就是這樣!真的要說的話我一定要比你們更了解!次郎太郎才是根本沒興趣接觸科技吧?”
三郎直白道:“雖然次郎和太郎確實不太適應啦。不過因為他們很擔心我,所以現在已經在自己學車了,以后就不用真選組開車,他們就能送我出門喔。”
夜斗:“等等我好像聽到了什么奇怪的話……開車?車?”
三郎:“太郎已經考過駕照。次郎因為總是有酒味,上次去考被拒絕入內了,好像說下次去考一定會換掉衣服再去。車的話雖然將軍說會送,但是自己買比較好吧,我想要帥氣的款式……夜斗?”
夜斗淚流滿面:“可惡,不要再說了啦!!這樣下去就算你新召喚了付喪神,看這種待遇也肯定不會選擇跟我走啦!這么好的待遇的話換成我我也想……嗯?”
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夜斗眼睛一亮,湊到三郎面前殷切道:“不如你來雇傭我吧老大!連我和我(還沒找到)的神器一起來工作!”
三郎稍一思考,回答道:“神器的話你現在還沒找到就算了。不過你的話,這次要一起去見將軍嗎?”
突然被答應,簡直驚喜來得太突然的夜斗只能茫然地發出一個“誒”的疑問聲音。
“因為次郎和太郎雖然被賣藥郎救回來了,但是和時之政府的契約好像還是出了點問題。誰都可以看得到他們,一旦真的被人攔下來也沒辦法不管不顧地開打吧。”
三郎抖了抖袖子,即使是去見將軍,他也沒有特地去打理外表,仍是平常那副有點隨意的裝扮,連表情都是淡淡的。
“夜斗不是很容易被人忽略嗎?而且身手也很好。我今天的安全就交給你了喔!”
“交給我嗎?你確定?”夜斗緊張地又用手蹭了蹭衣服,瞪大了眼睛后,他看起來更加像是一個普通又俊俏的少年了,“是、雇傭我保護你是嗎?”
“當然吧。”三郎理所當然道,“想一個人出門也會被次郎和太郎說——大家都太緊張了。以前和茂茂將軍報備過次郎他們的存在,不過將軍好像也立場艱難的樣子,那干脆一旦有什么要分開的時候,就讓夜斗來補空缺啦。”
“……我雖然沒有神器。”夜斗抿了抿唇,還是按捺不住笑意,“但是絕對會把你安全送到次郎和太郎身邊的!以夜斗神|的|名義保證!”
三郎啪啪鼓掌:“真可靠!那么現在就出發吧——”
于是半小時后。
剛剛還熱血沸騰的夜斗宛如被打擊過度的貓,消沉地縮在墻角,連臉色都陰郁了不少,簡直像是下一秒就要痛哭出聲。
而一切只因為這一次的德川茂茂對三郎說了這樣的話——
“上次是我太過冒犯了。”德川茂茂對于上次的打call行為做出了深刻的反省,“我雖然崇敬信長公,但是這樣浮于表面的表現,只會讓您覺得尷尬吧。而且您也應當得到比打call更加莊重的東西。我思來想去,覺得只有這樣做或許才能配得上您。”
“——我想上奏天皇,為您修建神社。”
第47章 在江戶的第四十七天
神社, 一個多么美好的字眼。
——為什么他夜斗到現在都沒有個自己的神社,三郎明明還活著都有人為他修建神社啊!太作弊了!
夜斗簡直要羨慕得咬手絹了。礙于三郎是愿意付錢雇傭他的老板,他即使內心再羨慕嫉妒恨, 也只能暗搓搓地以眼神表示自己的艷羨。而被夜斗這么盯著的三郎滿臉莫名其妙, 當場就表示了拒絕。
“你怎么還升級了啊?”三郎道,“不要。還活著的時候就被建神社感覺奇奇怪怪的。”
德川茂茂肅然道:“但是信長公原本也是幾百年前來的人吧?我……并不奢望您能在這個時代一直停留下去,而且我也能感覺到,您對這個時代沒有興趣。”
德川家既然代代都是織田信長的粉絲,自然會比任何人都了解織田信長的生平。
德川茂茂或許天真、或許執拗,但他并不是一個愚蠢的人。他很清楚,織田信長并不是一個會因為溫情、或者長輩與小輩的關系就動容的人,更知道就算現在幾乎沒有人手可以使用, 織田信長的能量也不可小覷——這個男人好像天生就具有這方面的魅力,能夠吸引各路人為他所用。就算將軍每個月不給他小判, 這個男人也不會缺乏錢財。
這樣一個有錢、有魄力、一度爭霸天下的男人, 在這個世界卻沒有攪弄風云,當然不可能是突然間洗心革面了。即使德川茂茂也覺得天人帶來的科技實在是神奇無比, 也見識過三郎對于那些車輛、那些販賣機、那些飛船發出過驚嘆, 仍然要遺憾地認清,這個時代和這個國家并不能吸引三郎這一事實。
縱使茂茂將軍還不知道三郎已經在著手準備穿越時空(且目測只能穿越幾分鐘), 也感覺到他就像個過客。
“所以我覺得, 雖然沒辦法留住您, 但多少可以為您留下一點痕跡吧。”德川茂茂說道,“您的偉業、您的氣魄,早就足夠我們這些后人為您建設神社了。只是織田家還有血脈存在, 德川家也有意親近和委任職位,征夷大將軍為非同血脈的人建立神社也太奇怪, 因為這種種原因,才會將這件事拖延到現在。”
“但如今,您已經到了我面前,我想這大概也是上天給予的預示,告訴我這件事不應該再拖延下去吧。”
他尚未給出的另一個理由是,因為他最近一段時間的努力,天導眾似乎也已經注意到了他的行動。那么接下來,不管是為了保住自己而重新選擇成為傀儡將軍,還是看天導眾的意愿被舍棄換成一橋喜喜繼任將軍一職,他能夠稍微自由一些地去做事的時間都不會有多長了。既然如此,在尚且在位的時候去上書請求建立神社,或許是他能做到的最大一件事了。
“不吧,我覺得沒這么復雜啦。”對于德川茂茂誠懇的“預示”一說,三郎絲毫不為所動,“我對于神社那種東西沒興趣。而且就算你想做,也沒辦法一下子做成吧,天皇那邊也不一定同意,”
“關于這個!”德川茂茂倏而激動起來,“如果是為您建立神社,那當然要選好地點、仔細規劃好圖紙,至少幾年工夫是要的!我一定會盡力去為您設計的!”
“至于天皇那邊,也請您不用擔心——”
德川茂茂難得露出了胸有成竹的自信表情。
“這一代的天皇和皇儲,也是信長公的粉絲。”
三郎:“……喔。那你們都蠻奇怪的。”
三郎在那邊毫不留情的拒絕,夜斗在這邊聽著聽著就心酸的眼淚即將落下——真的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為什么他這么努力想要有神社而不得,三郎拒絕了還被人追著要建神社!這就算了,他到現在都沒有發展出一個信徒,而三郎什么都沒干,就有兩個信徒自己送上門來了!
就算夜斗是神明再不問世事也知道,將軍和天皇是個什么概念,更不用說夜斗本身就是游蕩在人世間的那種神明了!
可惡,他也想要那種狂熱死忠信徒啊!不要的神社可以給他啊!他完全不介意的!!
越聽茂茂將軍讓三郎接收神社的勸說,夜斗心里就越酸,吃個檸檬都不足以形容他現在的復雜心情,只能吸著鼻子捂住耳朵不愿再聽,碎碎念地洗腦自己“免費的東西都是廉價的我才不要呢”“以后肯定會有人給我修更豪華的神社”的。
直到三郎被德川茂茂的勸說念得有點煩了,最終無所謂地蹙眉答應道:“好吧,隨你咯。反正我對于神社這種東西也沒什么信任感。”
——夜斗,順利破防。
明明什么也沒干,卻把少年神明狠狠欺負了一遍。今天的三郎,也恐怖如斯。
得到三郎的同意,德川茂茂缺乏表情、看上去十分嚴肅的臉終于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微笑來。他對三郎那番針對神社的發言倒不覺得意外——畢竟織田信長可是燒了佛寺的人!還和一向宗死磕了好幾年——雖然神佛并不一樣,但也能看出織田信長在這方面并不是一個有敬畏心的人。身負濾鏡的德川茂茂很自覺地將三郎不置可否的同意,直接過濾成了三郎對于粉絲心意的愛護,只覺得又完成了一項大事神清氣爽。
神社的事情說完了,那么接下來德川茂茂也就開始說正題了——啊雖然神社的事其實也是正題。
“首先,我沒能保管好您贈予的那些寶石,實在抱歉。”思及幾日前的遭遇,德川茂茂神色有些黯然,“不過我也多少知道了一些其他的事,所以這次冒昧請您來見我,也是希望您能多加小心。”
三郎:“嗯?那些刀裝嗎?丟了也沒關系,我還可以再給你。反正也很多啦。”
“不,請您不要這樣做!”德川茂茂的表情難得有些嚴厲,只是這種嚴厲并不是針對三郎、甚至不能算是什么警告,更多的像是一種對現狀的無奈與自責,“您愿意贈送寶物給我,這份心意我已經感受到了。這樣就已經夠了。”
“但是您之前送給我的那些,雖然對您來說不算什么,但對于他們(天導眾)來說,卻是能派上很大的用場。”
對德川茂茂這個沒有實權的將軍來說,能打探到消息大概是很不容易的。但他雖然面無表情,卻態度誠摯地將自己知道的信息都向三郎和盤托出。盡管由于之前刀裝被搶走、讓他意識到了身邊的眼線要比想象的還多,天導眾的科技也遠比他們給幕府的那些東西要發達,但這也只是讓他在對三郎提及的時候隱去了天導眾的名字,仍然不妨礙他盡可能地讓三郎理解現狀。
“他們(天導眾)發現了一種非常強大的、可用的東西。或許是可以作為能源,或許是可以幫助他們達成什么愿望,畢竟更具體的消息我也無從得知。”德川茂茂道,“德川家的代代相傳的寶物(刀裝)被他們發現能派上用場,這一點您已經知道了。只是,那幾個圓球數量實在太少,而他們在市面上百般尋找也沒有找到類似的東西。”
“您在新舊小判更換的事情上提點過我,我想您也應該能夠看清楚。”
新舊小判的事還是不久前發生的,直至現在還沒有完全過去。提到這個的時候,德川茂茂也有些許無能為力的遺憾之色。
“幕府的統治到底是平穩還是安定,對他們來說其實并不重要。只要他們占據了力量的最上方,他們就能徹底轄制住這個國家。會愿意推動幕府更換小判、促進貴金屬的回收,也是為了搜羅那些能儲存力量的東西——我這樣說的話,您能明白您帶來的寶物對他們的吸引力嗎?”
“實在抱歉,我在這種事情上沒有辦法幫助您。”
此時此刻,就連夜斗也不知不覺放下了原本捂住耳朵的手。
他剛剛心里發酸的時候,也已經將三郎和德川茂茂套入了神明和信徒的模板里。但是信徒會因為自身的無力反過來向神明道歉,這種事情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那些司空見慣的、人們會向神明祈愿,也會因為祈愿無法達成而反過來詛咒神明的事情,在三郎這里好像就完全被顛覆了——夜斗當然也可以告訴自己,這是因為三郎是人,并不能真的實現信徒的心愿,就算德川茂茂想要給他建立神社也改變不了三郎做不到一些事的事實。
但是,神明不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嗎?
神明和信徒的關系,到底是怎樣的呢?
夜斗不由得以自己都沒發現的、探究的眼神看著坐在一邊的兩個人。德川茂茂還在繼續說話,盡管對面的三郎一手托著下巴、露出了神游似的思索表情:“……所以,我對他們說,那些也是您祖傳的東西,被我起意收購了,每個月送過去的小判是分期付款。好在當時出現的那個男人沒有深究的想法,大概他們(天導眾)會相信吧。只是之后,大概要委屈您不能再拿出此等寶物了。”
“這個到時候再看情況,反正現在也是拿給次郎和太郎用。”三郎維持著神游的表情點了點頭,忽地一拍手,恍然道,“你很在意那些東西吧!”
“……是的,不過也沒關系——”
“那要來簽名嗎?”三郎坦然道,“既然刀裝暫時不能補給你,你又說是我的粉絲,那么簽名這種東西就不會被拿走了吧。”
德川茂茂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連眼睛都稍睜大了一些:“您要給我簽名嗎?是可以寫指定的話的、那種專門的簽名嗎?”
三郎道:“嗯,好像是有這種吧。好像還有寫在照片上的那種……?我不記得了誒。”
“太感謝您了。”
德川茂茂動容道。
“這一次,我一定會好好保管的。”
第48章 在江戶的第四十八天
在幸福地將三郎送出門之前, 德川茂茂還不忘認真地提醒三郎:“……請小心他們,還有‘天照院’。”
三郎對此的回應是不置可否地揮了揮手。
雖然因為存在感的問題蹲墻角直到整個談話結束都沒有被人發現,但夜斗還是在認真負責地看著三郎和次郎太郎會合后才松了口氣。最初的羨慕嫉妒到現在只剩下淡淡的、難以形容的酸澀, 即便雙方都是人類, 但夜斗仍然認為,這段流淌的情誼,比起人與人之間,更像是人與神明的關系。
盡管德川茂茂對三郎的態度是予取予求。但是他對于三郎實際上仍然是寄予了希望——這并不是常見的、想要獲得幫助解決麻煩的那種寄予希望,而是更加生活化的、將對方作為一個道標、一個神像去敬慕的態度。盡管那份擔憂如此真切、那種熱情也不是作偽……但是。
不管德川茂茂自己是否發現,他好像條件反射般地認為,三郎并不會真的因此這樣的事情,在這個世界和這個時代就此凋零。
夜斗不由得去想——他作為真正的神明, 想要獲得的也是這樣的關系嗎?
雖然和三郎接觸也只是近期的事情,夜斗也不得不承認三郎確實是一個沒有什么架子、會突發奇想的有趣又好相處的人。但他真正嘗試去想象的時候, 卻莫名覺得難以代入和猜測三郎此刻的心境。這個男人就真的好像是什么都不在意一樣, 情緒、危機都不能在他身上留下片刻波瀾,縱然行動起來瀟灑肆意又目的明確, 那種與世間格格不入的氣息卻始終未能在生活中磨滅, 就好像一開始就是這么特立獨行。按理來說,德川茂茂這樣的情誼算是沉重了吧?但是三郎依舊鎮定自若, 一點也不覺得被人如此看重就也需要克制言行、主動符合別人的想象。
這甚至和高天原中的那些神明都不一樣。
越是思考就越覺得三郎人設成謎, 夜斗在車上被人高馬大的次郎和太郎擠得貼在了車門上都還沉浸其中無法自拔。直到車輛停在了三郎暫住的旅館前, 開車的真選組成員催促下車,這才回過神來的夜斗連忙打開車門,剛一下車就看到志村新八頭戴頭帶、套了件印著口號的外褂、一手一個地拿著打call棒, 面目猙獰正帶著一群人在街頭狂奔。
平常除了吐槽能力MAX以外也是個清秀可靠的少年,然而此刻志村新八眼神銳利, 脖子上的青筋都因為情緒的激動而微微鼓出,喊口號時那種咆哮般的嗓音已經有些嘶啞和破音。只見他忽地停住,毫不留情就轉身揪出一個跟隨者,怒道:“你手里的call棒!根本不是官方出品的那種吧!!”
追隨者渾身一顫,兩眼含淚,跪倒在地:“對不起,隊長!!我去的時候都已經賣完了,根本買不到!請相信我,我對阿通的心是真的!”
“說什么呢。”志村新八動容道,“我們在這里排練打call的隊伍和節奏是為了什么?只是為了表達對阿通的支持啊。打call棒只是表達我們內心的外物而已,不要被它束縛!我們的這份心一定能傳達到阿通那里的!!”
追隨者緊緊握住志村新八的手:“隊長——!”
“——但是你用阿通對家的打call棒在這里渾水摸魚,天理難容!”志村新八反手就把追隨者一個過肩摔,表情猶如鬼神般可怖,“像你這樣三心二意人沒有資格待在阿通的親衛隊!給我接受制裁吧混賬!!”
追隨者尤不死心:“這個、這個只是我為了打探敵情……”
“這樣嗎?我誤會你了嗎?”志村新八深深嘆出一口氣,隨即又補了幾腳,“誰信啊!你打探敵情用得著買初回限量版嗎!!阿通的實力不需要我們玩這種花樣!”
夜斗看著志村新八,默默后退,回到車上,關門。
次郎:“怎么了嗎?”
夜斗神情迷幻眼神飄忽:“沒什么,只是覺得我好像有點錯誤估計了現在的人類。”
原來這個時代的人對偶像可以狂熱到這個地步嗎!?
——那這么一想德川茂茂的行為和態度實在是太合理了呢!!
一旦真的去想象有人像是志村新八或是德川茂茂一樣在背后熱切地支持自己,就覺得除了酸爽愉快外還有點奇怪的背后發毛——夜斗在車窗里注視著志村新八以一種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重新帶著一眾追隨者(親衛隊成員)邊跑步邊打call地離開了,才重新下了車。
被志村新八的狂熱粉絲氣息一熏,他倒也終于從神與人的思考中脫離出來,一時間倒是注意起了之前被忽略的“天照院”一詞,意外想起來了點什么:“‘天照院’的話、好像也在哪里聽過。三郎還記得這個組織嗎?”
三郎極為自然地答道:“沒聽過誒。和天什么眾(天導眾)是兄弟嗎?”
夜斗:“不是啊!剛剛茂茂將軍不還和你提過嗎?!既然你不知道為什么能答應得那么自然啦!”
“這種東西都差不多啊!”三郎抱怨道,“雖然有讓我注意,但是這種事情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吧?”
“要是他們想找上我,不是我不想見他們就真的見不到喔。”
雖然已經初步了解了三郎的性格,但夜斗還是忍不住道:“……你這家伙,還真是一點都不害怕啊。”
也不打算玩什么吊人胃口的把戲,夜斗一路跟著三郎外加次郎太郎重新回到房間,就迫不及待地關上了門,還鬼鬼祟祟地把窗戶窗簾一并關好。確認不會有人注意(這才比較容易被人注意吧)后,他迫不及待地開口:
“那個‘天照院’我有印象。準確來說,我老爸目前就在天照院里。”
三郎:“喔!原來是地名啊。”
夜斗:“這很明顯吧!不對、不要岔開話題!”
少年神明清了清嗓子,不知是因為仍被所謂父親的陰影壓制著、還是事情確實不簡單,聲音也放得比之前輕了很多:
“就我所知,天導眾的直屬暗殺部隊就是天照院奈落。之前老爸還問過我要不要加入……不過放棄了。我也弄不懂他要做什么。既然你們之前和老爸也見過,他應該和你們說過,他只是臨時聘請或者編外人員一類的話吧?事情也差不多是這樣——因為天照院奈落直屬于天導眾,人員的選拔當然不可能簡單。老爸是通過特別的手段混進去了。”
“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和天照院現在的首領達成了秘密協議,并要求對方給他一個天照院的身份。然后老爸他又通過那個天照院首領的引薦接觸到了天導眾。”
“——所以,三郎。”
夜斗緊盯著三郎的臉,拳頭不自覺地捏起,喉頭有些干澀:“如果真的有人要對付你的話,那多半也是老爸在后面搞鬼。但是,我沒辦法、也絕對不會……對老爸動手。”
雖然說著的是不會動手、仿佛要割裂立場一樣的話,但是夜斗的表情卻異常的糾結脆弱。比起之前因為神社事情時嫉妒落淚或者咬手絹的夸張表現,隱忍的、緊繃的、又不自覺帶上一些事情不要往這方面發展的祈求的,這樣微妙的神情要更顯得真實與痛苦。
“唔。我覺得事情倒不至于到我要和你老爸對立的場合啦。”三郎·曾經見過天導眾的刺殺者·讓人家傳了個話·信長淡定自若地說道,“雖然他想要次郎太郎跳槽的方法完全錯了,不過我覺得他實際上的目標完全不是我喔!”
“而且讓你們動手什么的……咦,夜斗和那個藤原(藤崎)感情很好?那確實不好讓你們父子感情惡化喔。”
“是藤崎啦。”夜斗無奈道,“都想要把次郎他們帶走的人,為什么你會連名字都記不住——還有!我和老爸的關系才沒有那么好!超麻煩的!”
“那就沒問題了。”三郎輕松道,“次郎和太郎很可靠!一時間沒辦法拿他們怎么樣,你老爸也會放棄的啦。”
夜斗忍不住咕噥著“哪有這么容易”,但回想起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那暴力美學式的拆房技術,他還是放松了下來。到后續三郎順口問起他“母親是誰”的話題時,恢復了原本活潑的本性的夜斗更是各種岔開話題,活像繼承了萬事屋的漫才水平。到最后因為三郎沒有成功被轉移注意力,他甚至干脆推開窗跳窗先跑為妙了。
也因此,他完全忘記了一件事——
對藤崎而言,三郎身邊的付喪神是意外之喜。那么一旦這種“意外之喜”無法輕易到手,那么藤崎是否就會遵循原本的計劃、去針對原本應該針對的人呢?
面妖的襲擊固然讓萬事屋身心受創(主要是心)。但在這之前,萬事屋送入牢獄,差點讓被處刑的——
這幕后的推動者,也是藤崎啊。
第49章 在江戶的第四十九天
數日后, 萬事屋終于重新建好了。
盡管在修建期間萬事屋們上躥下跳地想要三郎買些豪華家具,充分地表現了狗大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的精神,但可惜的是最終建完的成果仍然和原本的萬事屋一模一樣, 連電視機和風扇都是原本的牌子。唯一的例外只有三郎給夜斗額外添置了床鋪被褥。
而好消息是那些損壞的手辦、推扇、海報等等東西也一模一樣地待在原地——沒錯!三郎把這些都一個個買到手了!!
在這期間已經節衣縮食忍痛重新買了打call棒的志村新八痛哭出聲——這當然不是心疼錢, 作為狂熱粉絲的一大要素就是和偶像相關的東西再多也不嫌多。他純粹是因為和偶像相關的東西重回手中喜極而泣罷了。
雖然沒有將房子裝修豪華,但這一次三郎無疑再度收獲了萬事屋們的高好感。至于房東登勢,在次郎太郎揮刀后,夜斗將封門的木條給拆了,果然察覺到登勢有受到些許樓上傳來的穢氣影響。等他驅散這部分的污穢后,登勢也隱約察覺到了其中不對,只是聰明地沒有深究,并在重建的錢不需要她支付的前提下, 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有計較房屋損壞的問題,連重建期間的租金也給免除了。
既然重新有了棲身之地、不必再和真選組相互折磨(雖然能白吃白喝), 那么穿越時空一事就再度擺在了他們的面前。
換了X光機后, 平賀源外沒有廢話,直接通過掃描和數據捕捉, 找到了三郎身上波動最為明顯的兩個坐標, 并且確認了兩個坐標距離當前的年份都有一百年以上。至于更多的信息,因為需要更龐大的計算量, 平賀源外當前的設備無法跟上, 只能模糊處理。
而就算購入了新的設備、調試磨合也需要一定的時間, 而每次調試都需要三郎本人的配合,新的數據會直接覆蓋原有數據,但他卻不能保存原來的數據——畢竟這一類的數據一旦化為具體的數字, 充斥的信息量絕不是一個或幾個磁盤就能容納的。而且宇宙何其浩瀚,平行世界多不勝數, 哪怕只是一個極其微小的變動,都代表他們的目的地會因此錯誤。平賀源外已經經歷過數次慘痛的經歷,即使是再在這方面愚鈍的人,也會變得謹慎和聰明起來。
——正因為三郎已經攪動了江戶這片水面,已經有無數組織在暗中窺視,他才決不能讓好不容易提取出來的原始數據存在被人為篡改的風險。
他已經不想看到一個和他死去的兒子同名的、同樣懷著赤忱的“三郎”,因為那些最不需要的爭端而離去了。
而除此之外,平賀源外也隱隱擔心三郎身上的坐標會因為在當前這個時代的生活而漸漸弱化,最終徹底消失,讓三郎從此再也無法找到回去的道路。
因為有一個坐標反饋的信息,已經極其微弱了。
這些隱憂平賀源外都沒有多說——反正這種東西根本不是萬事屋或三郎本人能夠解決的。因此他只是提取了數據后就光棍地指著屏幕上仿佛一團亂麻的扭曲波紋,表示坐標已經到手,接下來就是聽天由命……不是,接下來就是等他們搞來合適的能源了。
至于更加讓人在意的、一提起穿越時空就能聯想到的,所謂三郎到時候會不會有和更年輕的自己見面的機會——這方面平賀源外就更光棍了!他直接告知他們,他所提取的最明顯的坐標,其實就是兩個時空交替(穿越時)的時間點。所以三郎穿越回去,也就只能在那個時間附近。
當然由于計算的精度不夠,到時候落點可能會向前或者向后推移一段時間,能不能見到就看運氣吧。至于遇到自己會不會導致發生什么時空錯亂啊、改變人生之類的問題,這些他不清楚,請聽天由命。
……可以說這種話真的一點都沒有科學家的嚴謹,把穿越的大事交給這種人真的沒有問題嗎!!
當然,不管有沒有問題,三郎實際上也沒有其他選擇就是了。
在這方面很有膽色的三郎毫不猶豫地表演了一個當場相信,并且直接拍板決定現在就動手去搞能源,選擇的方向有兩個,一個是藤崎一個是天導眾——
……夜斗當場就撲了過去。
“大可不必啊!!”紫發藍眼的少年恨鐵不成鋼地扯著三郎的前襟,“上次才告訴你不要去招惹老爸吧!而且為什么還算上了天導眾——你根本就是只聽了自己想聽的事情,茂茂將軍說的讓你小心你完全沒注意過,光記得他說有能源了是吧?!”
“只是能量的話你反正有錢,多買一點蓄電池也行啊!”
坂田銀時耿直道:“我懂,知道有很輕松就能達到效果的能源卻不能用,感覺就覺得虧了點什么,有錢人都是這樣吧。”
夜斗和志村新八異口同聲:“命更重要吧!!”
而且志村新八還額外多補充了一句吐槽:“為什么藤崎還放在第一個!你還沒放棄那個要變成光的梗嗎!?”
不得不說志村新八才是萬事屋能真正抓住重點的人——哪怕不清楚“天導眾”是什么角色,他也準確地從與之對比的藤崎上察覺到了對方的危險性,并準確地判斷了三郎的想法來源。
“因為藤崎那邊感覺很好獲取啊。”三郎蹙眉道,神情還是那種淡淡的胸有成竹,“我是不明白為什么你們都很忌憚那個藤崎啦——”
“這還用說嗎?!他/老爸想帶走次郎太郎,還讓面妖襲擊我們/你們啊?!”
“——但是會這么做就說明,他是有想要的東西吧。”三郎平淡道,“次郎和太郎當然不能給他。不過能溝通的話,就還是代表能換東西嘛。”
“天導眾也是一樣。只是沒有人能傳話很麻煩。而且再聚起來人,肯定要被茂茂將軍問一大堆,傳話也很慢……我還是想快點解決事情。”
盡管早已認識到三郎思維的不同,但這種平淡得仿佛自然而然的想法被他說出來后,在場的其他人仍然能夠感覺到其中的差異以及冷意。
三郎絕不能算是一個冷血的人,甚至他偶爾的行為都能讓人感受到一種溫暖與信服,可靠得簡直和他平時散漫的表現相互矛盾。但正因為如此,他的那種偶現的、冰冷銳利直切要害的思維與行動,簡直像是從白布下突兀探出的刀光一樣,有著讓人猝不及防的冷意與余悸。
不似常人。
夜斗小小地退后了一步:“……知道了啦!但是、老爸想要的東西不一定是你能給得起的。他絕對會提出很過分的要求、或者讓你做這做那……我不想看你之后又后悔。”
“那就讓他來找我。”三郎道,“不過你說的也沒錯啦——那就這樣告訴他吧!”
“次郎太郎不能給他,但有其他的東西他可能需要。就這樣吧,拜托你傳話咯!”
“我知道了。”
三郎的話說得太過淡定,讓夜斗在這一瞬比起安心,更覺得如果老爸是蛇、三郎說不定能當場表現一個徒手擒蛇……下意識地應了之后,夜斗才后知后覺:
“等等、讓我去傳話嗎?!”
志村新八:“啊對,夜斗和他父親好像關系不太好。”
三郎耿直道:“我覺得讓銀時你們去傳話,不僅找不到人還會很不妙誒。”
毫無阻礙地想起了之前的面妖襲擊事件,志村新八立刻改變口風:“所以更應該和父親改善關系,交給你了夜斗!”
也想起了同一件事,但是也無法反駁的夜斗抿了抿唇,放棄般地垮下肩膀:“……要給錢喔?”
再次得到了一個小判作為昂貴的跑腿費,夜斗眉開眼笑地將小判揣進懷里,也沒有拖延時間,連蹦帶跳地就下了樓。待遠離萬事屋、連招牌上的字樣都模糊成黑點的時候,他的表情才重新變得冷靜嚴肅。
三郎和萬事屋們沒有在意的神社一事,他卻沒有忽略。他這種只有被人記得才能繼續存在的神明,因為本身籍籍無名,隨時都會如斷線風箏一樣消亡,能現在還活蹦亂跳全靠藤崎還能牢牢牽住那根風箏線。
但是高天原上的那些神明,其實絕大一部分也是這種類型。只是信仰的人太多,香火鼎盛,即使一兩個信徒逝去也會有更多的人補充進來,所以能長久地存在下去,即使神明一度死亡,也會因為有信徒與祈愿的存在重新誕生。
天人入侵需要更多土地,神社便回因此沒落嗎?
恐怕不是吧。神明就算不能過于介入人世,他們與這片土地的聯系也遠比普通人以為的要緊密。天人即使需要地方經營,也不代表會這么貿貿然地直接挑戰當地人的信仰。天導眾就算是靠武力轄制的幕府,本身卻不是什么蠢貨。
神社會這么輕易消失,當時的藤崎不一定有撥動這些的能量,但是神明本身卻能有這方面的授意。
——所以,藤崎正是因為知道神明無暇關注這里,連神社都要暫時關閉,才會如此肆無忌憚地使用面妖吧?
夜斗難以說明自己內心的滋味。
他一直以來都能隱約感覺到,藤崎會讓自己誕生也好、帶回來野良也好,都是出于某種目的。而如今,大概就是藤崎苦苦等待的機會已經到來。
但他還沒有讓除了藤崎之外的人牢牢記住過。
“——野良,你在吧?”夜斗大聲呼喚道,“我有事要你和老爸說!”
“……并且,也有事想和你說。”
第50章 在江戶的第五十天
雖然藤崎同意了和三郎見面, 但夜斗與螭的溝通卻并不順暢。
夜斗當然沒有笨到把自己的擔憂對著螭和盤托出,更不會對顯然對藤崎十分依戀的螭說出類似挑撥離間的話。但在他上次拒絕回去后,螭就對他態度十分微妙——并不能說是冷淡, 也不能說是喜愛, 就像是縱容之間夾雜了一點審視般的冰冷。因此夜斗即使想要詢問螭有關藤崎的目的、或者神社和神明之間異常的原因,不管螭是否知道答案,她都一概不予回應。
而藤崎答應得爽快不說,當晚還說不清是惡趣味還是故意恐嚇地派了面妖前來送信,定下了見面的時間與地點。他甚至直接在信里表示歡迎三郎帶著付喪神作為護衛一起來,以至于直面了次郎太郎削了房子、并且確定藤崎也一定知道這一點的夜斗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三郎和藤崎到底誰更膽大、誰更會想……所以最終在三郎半點遲疑都沒有、興沖沖地就要去赴約的時候,夜斗死乞白賴地也跟了上去,躲在太郎次郎身后的屏風里。
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都身形高大, 兩個人站在一起就把屏風擋得只能露出個角兒。夜斗在他們陰影下,能夠看到的東西十分有限, 干脆背靠屏風, 只耐心聽著他們的談話聲。
藤崎清爽如少年的聲音、螭偶爾才會發出的輕微笑聲,以及三郎淡定到理直氣壯的話語聲, 都傳入他的耳中。即使仍然沒有找到神器, 目前靠拿著坂田銀時順手遞過來的木刀保持手感、以及克制住武力急降帶來的不安心感,夜斗還是會因為他們說話的內容而心里忽上忽下, 握著刀柄的手也忽緊忽松。
“你還真有膽量啊。”
在徹底與三郎撕破臉后, 藤崎也無所謂再保持初見時對三郎的熱情模樣, 縱使臉上帶著干凈爽朗的笑意,眉眼間透出的也是冰冷的審視。
“其實也不用這么麻煩,對我本人來說, 有人愿意使用面妖是再好不過的了。我呢,對于想要幫助一切試圖掌握妖魔的膽大之人, 從來都是不吝惜熱心相助——”
三郎自然地接口道:“——喔,是要贈送嗎?多謝你哦。”
“當然不是。”藤崎立刻道,渾似之前說出熱心相助的人不是自己,臉上也變成了虛假的商業笑容,“那么既然是你說了想要我的東西。多少也要拿出想要交換的東西來驗貨吧?”
三郎微一頷首,次郎會意地打開袋子,從里面掏出十幾個金的、白的、綠的都有的刀裝。
“這是‘刀裝’——喔,就是之前天照院從茂茂那里拿的那種圓球。”
夜斗手一抖差一點從木刀刀柄上滑下去——他就知道!!三郎既然能完全無視警告找藤崎,那當然也能無視茂茂將軍的警告去拿刀裝出來啊!!這個人一定要這么刺激,開場就開始在危險邊緣反復橫跳嗎!?
“哦——看起來是好貨色啊。”藤崎只是淡淡掃了這些刀裝一眼,正值青春的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失望之色,“可惜找錯人了喔,我對這個沒有需求。”
“而且,我以為德川茂茂才是你的大客戶,吶?”
盡管他說得正經,但他身邊跪坐在稍后一點位置的、妹妹頭的少女卻驀然發出一聲嘲諷般的輕笑。不管她諷笑的是所謂“大客戶”的謊言、還是單純地為這種各個質量都有的刀裝,氣氛都不可避免地變得緊繃起來。至少知道德川茂茂為三郎所做過的努力的夜斗,已經再度汗濕手掌,提著一口氣不想看到突然又有人被牽扯進來。
“哦,茂茂不是喔。”只有三郎依然像是沒感覺到氣氛變化一樣,直白道,“我還從茂茂那里拿過刀裝啦。而且大客戶也不是他,他的那些不是都被天什么眾授意拿走了嗎。”
“所以我才想——”
光從面貌上看年輕得完全不像年近五十的人,但是就算是沒有斟酌言語、坐姿也是散漫隨便,三郎的氣場也完全沒有動搖過,仿佛真正的上位者:“既然都是天什么眾要。那么你給他們,或者茂茂給他們都沒有區別吧。”
“所以我把這些東西給你,你不是正好可以找天什么眾要嗎?我是沒有什么能給你的,不過他們應該能給你很大幫助吧?”
藤崎的笑意收斂了一些。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那些圓滾滾的、泛著光澤的球上,隨即又笑了起來,這次的笑容親切了許多:“哎呀,我家孩子告訴你的嗎?不過雖然如此,我和天導眾實在是沒有那么熟悉——而且,我已經有靠山了,能好好生活已經算是不錯了。剛好我的靠山上司,對于升職也不是很有欲望,可能要辜負你的美意了。”
“不對吧。”三郎蹙眉道,“我覺得你上司應該很喜歡這個才對。不然不會找茂茂要這些啊?”
藤崎目光冷凝:“——他不需要。”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口吻不受控制地變得冷硬與專橫起來,就仿佛之前對著夜斗、要求少年斬斷付喪神與三郎之間的“緣”時一樣。這比起什么家長式的控制、主人對于工具的命令,又要更加冰冷以及不容反抗,非要說的話就像是……
就像是圈定了自己的獵物,于是對試圖侵犯自己利益的人露出獠牙。
“所以,要辜負你的好意了。”藤崎重新笑容滿面地說道。
但是之前因為他的斷然拒絕而冷下來的氣氛,只會因為他收放自如而顯得格外陰冷的笑容變得更加僵硬。
“這樣啊。”三郎苦惱道,“那我還是覺得你會要誒。”
“我已經說過了不需要吧。”藤崎說道,“糾纏不休的男人可沒有市場喔~織田先生?”
“啊。這個隨便啦。”三郎隨意道,單手托腮,“怎么說呢……啊,因為我還有這些刀裝在,所以你一定會想要,就是這種感覺吧!”
夜斗在屏風后面默默一錘掌心,要不是還想著不能讓藤崎發現,簡直要捂臉長嘆。果然,下一秒藤崎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已經冷了許多。
“……威脅嗎?還真是久違了。”藤崎冷漠道,“讓我想想——嗯,是想說,如果我不同意你就可以讓德川茂茂將這些送給天導眾,換取他們對德川茂茂的支持?還是想說,你會把這些交給天導眾,而今天我和你的見面也會被透露出去,來讓天導眾、還有……以為我有異心?”
在說有異心之前,藤崎除了天導眾,還吐出了另一個音節,只是仍然保有理智,將那個未說完的名字又咽了進去。
他“哈”地短促笑了一聲,表情終于從帶著少年感覺的或笑或怒里徹底撕裂,露出真正屬于他本性的、些許冷酷與狂意來。
“真遺憾。”藤崎道,“我還以為能和您好好談談呢。”
他身后的螭原本以袖掩唇,仿佛端莊淑女,此刻也放下了袖子,目光冰冷地看向三郎一行人。
夜斗這一刻連呼吸都變得悠長了,他忍不住要將木刀握得更緊,卻因為之前太過緊張、積了太多手汗在上面,反而差點將木刀滑掉。就在他連忙將木刀重新抓緊的時候,三郎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帶著十分明顯、也十分真實的困惑無辜。
“我是這么想的嗎?”三郎茫然道,“是你真的很需要才對吧。”
在藤崎瞇起眼睛、又要說些什么之前,他已經淡定自然地繼續道:“我是覺得,天什么眾要研究能源之類的東西,應該很急切吧。雖然茂茂將軍那邊的也有十幾個,但是要用來研究好像還不夠誒。雖然這個東西(刀裝)我也不懂是什么原理啦,但是看次郎太郎他們,應該是那種神秘一點的東西吧。”
“你如果不想要他們弄清楚那個能源,那也要先在天什么眾那邊變得更重要一點才行。我是這么想的喔!”
錯漏百出。
藤崎如此想道。
對于明白天導眾意圖、也明白自己并不是在意什么所謂能源的他來說,對一切都一無所知的三郎說的話簡直都是錯誤。但是在這些錯漏之中,三郎又分明精準地掐中了他的命脈——他不想要讓那個“能源”的力量外流,但是他并不能涉入天導眾的重要位置,至少現在無能為力。
那反過來說,只要他能夠深入到影響天導眾對于這些“容納能量道具”的研究的位置,哪怕提供了再多刀裝給那些天人,也都無所謂吧?
只要有這一份的“正確”,其余的錯漏便都可有可無了。
“您說什么呢!”一剎那,藤崎的臉上堆滿了熱情的笑容,“是我要感謝你有想起我,給我提供了這么大的幫助。說來慚愧,我家的孩子一直以來也多虧你照顧了。那么既然你如此有誠意,那我也就厚顏收下這份好意——”
“這些東西,來換面妖。”
藤崎笑道:“您想要幾只?要多少都可以。畢竟‘夜斗’他之所以能和萬事屋那些人友好相處,也是多虧了你——”
“對吧?‘夜斗’。”
一直小心隱藏的夜斗被突然點名,縱然仍然躲在屏風后,在這一刻,只覺得背后發冷。
第51章 在江戶的第五十一天
雖然藤崎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目前看來也是心計手段力量樣樣不缺,但他的行動仍然是有一個前提的——他只為自己的目標而動,他要攫取的利益也好、盯上的人也好, 都是圍繞這一個為中心展開的。如果三郎沒有付喪神在身邊, 也沒有刀裝,那么藤崎大概從一開始就不會看他一眼。
這或許算是一種隱藏至深的瘋狂與自傲。
也因此,一旦有人可能觸碰他所擁有的一切、影響到他想要實行的目標,他就會不惜一切地撕咬過去。即使偶爾選擇隱忍,那也必定是短暫、陰翳的、最終必將猛然翻身襲擊的。
夜斗很清楚藤崎的控制欲——他作為神明,就算暫時沒有神器在手,神明的本質仍然是存在的。一旦被呼喚就可以去往呼喚自己的地方,這樣的他是不可能被藤崎徹底地綁在身邊的。但, 子女尚有自己的思想,不可能被父母全盤操控, 何況是一人是神明、一人是人類的他與藤崎呢?
藤崎牽著他的生命之線, 這才是真正束縛夜斗的東西。夜斗原本也很排斥這樣被藤崎指使去做一些各種類型的事——絕大多數是殺人,宛如工具般不需要判斷善惡的余地。但是當藤崎真的笑容滿面、暗示愿意讓他跟隨萬事屋的時候, 夜斗才真正感覺到了毛骨悚然。
非要說的話就是……蛇把兔子放走, 為的不是善心大發,而是想要將一窩兔子都吃掉, 這樣的感覺吧。
夜斗靜悄悄地躲在屏風后面沒有出聲, 藤崎也無意去看看房間里到底有沒有藏著一個少年神明。因此在三郎不知道是肯定還是無意義應答的一聲“哦”里, 藤崎很快就帶著螭、以及一堆刀裝離開了。在障子門徹底閉合的“咔噠”聲,緊繃許久的夜斗終于徹底放松了下來,直接靠在了屏風上。因為松懈時倒下的力道太重, 還差點讓屏風都歪倒下來。
抹了一把臉,他重新站起來, 繞到屏風前面。
房間內的空氣略顯渾濁。即使次郎和太郎在神社供奉已久,無意識也在向四周微微散發靈力,但仍然抵消不了房間里蠕動的面妖產生的渾濁穢氣。兩只面妖擠擠挨挨地靠在一起,對著散發出能激發它們食欲的香氣與危機感的次郎太郎齜牙咧嘴,面具上畫著的巨大眼睛遮住了以奇怪方式排列的五官,看起來倒是比先前那些渾身長滿眼睛的妖魔正常一些。此時它們的控制權雖然是被轉移給了三郎——準確來說是三郎手上的面具,但仍然不改本性地蠢蠢欲動著。從它們身上向外散發的穢氣也在本能地尋找著人的氣息去寄生、去讓運勢低落,再在真的外流之前被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切斷凈化。
要凈化穢氣卻不傷及面妖,這對大太刀付喪神而言,也是十分考驗精細度的操作。
三郎就像是把玩普通面具一樣,用手指勾住控制面具的邊緣讓它不斷轉圈圈,見夜斗出現還十分淡然地招呼對方坐下來、一起吃之前沒有吃完的茶點。夜斗雖說剛剛還在藤崎意味不明的點名里情緒低落,但這段時間受萬事屋影響至深,已經開始不客氣地每種茶點都吃了幾個,且大有將其中味道最好的幾樣跳出來打包的意思。
甘甜的糕點在嘴里化開,填不飽神明的肚子,但已經足以冷卻他的理智。
“那么面妖也到手了,三郎你打算怎么辦?”
深知面妖作為妖魔而言的危險性,但是一想到是三郎在操作,夜斗就意外地接受良好且完全不擔心,即使他忍不住又出言警告:
“就算這個面具能控制面妖,我也不建議你用。雖然次郎、太郎他們看起來都是很會凈化的那種類型,但是一旦被面妖的穢氣反噬,哪怕是神明都可能因此隕落。這一次是很認真的在警告,一定要聽啊!!”
讓人欣慰的是,這一次三郎總算沒有只聽一半——應該說他原本就是全聽了,只是聽了和聽從了完全是兩碼事。穿越而來的青年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在套手上轉圈玩膩了以后,又開始試著用一根手指頂著面具不讓其掉下來:
“我知道了。不過我原本也不打算戴面具,只是想要面妖而已。”
夜斗……由于夜斗也活了幾百歲,但是還是時不時會有少年人的幼稚心理,所以他對三郎興致勃勃的行動完全能理解,只是嘴上無奈道:“你這前后矛盾了吧?面具和面妖都是搭配一起的——”
“啊?但是我不需要面妖聽我的話喔。”三郎直白道,“畢竟我們只是需要能源,讓面妖跟著走、然后關起來發電應該就可以了吧?我是覺得這種東西不需要戴上面具才能做得到。”
“你看——”
說著,他非常坦然(作死)地捏著面具,伸直了手,在兩只面妖的面前搖晃。
三個面具是相同的圖案,一旦靠近在一起,就有了一種相互對望的詭譎感。形狀終于勉強能稱得上一句像是狼狗、而不是奇形怪狀的面妖,它們的行動要比那些不成形狀的妖魔看起來目標明顯得多,三郎才剛伸過來,它們就自發地搖晃頭顱,追著三郎手上的面具“看”去,有些畸形、連毫毛都在有自我意識般蠕動著的足趾也蠢蠢欲動想要一躍而起。
這種隱隱的興奮牽動了它們身體,穢氣一時外溢得更加劇烈。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兩個付喪神用刀鞘輕輕一擋,便阻斷了它們跳躍的路徑,但那些外滲的污穢如觸手般仍然向前,想要反過來滲入三郎的面具里,竟有種不知做過幾次的駕輕就熟。而這張藤崎交給三郎的面具并不是新的,也就是說,里面很可能早已棲息著一定程度的污穢,這就代表——
三郎猛地收回手舉高!
“你看吧?好像訓狗一樣。”三郎眉眼都舒展開了,口氣也十分輕快地說道。
眼睜睜看著那些蠕動的穢氣撲了個空、并且被次郎太郎已經變得熟練了一些地切斷,夜斗一時間只覺得會擔心三郎作死的自己實在是太天真了……會把面具交給三郎的藤崎也太天真了!!
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你們也是!!就不管管你們的主公嗎!
“剛剛那個藤原(藤崎)好像還說了什么操縱的口令吧?”
在這么一逗之下,直接解鎖了逗面妖的新方式,三郎像是逗狗一樣重復著把面具往前遞、面妖蠢動想帶著穢氣撲過來、舉高面具誒嘿你們撲空了、次郎太郎將面妖和穢氣趕回原地的操作,玩得不亦樂乎,只漫不經心間也想起了一點之前被遺漏的內容。
“——算了,字太多而且文縐縐的,完全沒有記住。只要讓面妖跟著我們就沒問題嘛。”
這一回說的沒記住,那就是真的沒記住了。
雖然很想同情一下藤崎,但是想想看如果戴上面具、念動口令,恐怕面妖包括面具本身都會成為三郎的催命符,夜斗對藤崎白費口水一事簡直喜聞樂見。而妖魔也好、穢氣也好,原本也不應該這么簡單就能處理,因為除了直觀的吞噬靈力、感染死靈以外,作為人類負面情緒集合體的它們天生就有牽動人類負面情緒的能力,也能引導人做出不理智的行為。固然,這次是三郎先提出來的交易,但藤崎這么盡心盡力地又給面具又教口令,無疑也是不懷好意——雖說是因為在場有三個神明在、面妖的穢氣影響已經被他們牽制住了,但三郎本身能這么愉快地玩(弄)面妖,除了他本身靈力龐大,必定有他本人心思堅定的緣由在。
他并不是會被藤崎輕易左右、掉入陷阱的那種人。夜斗不由得如此想道。
而且、萬事屋的那些……
回想起志村新八為愛逼退妖魔、神樂當場掃射、坂田銀時肉眼就能見鬼的種種特質,夜斗一時間覺得,這群人再加上個三郎作為加持,其思路根本就不是常人能把握住的。
就算藤崎再想設下陷阱,也不可能什么準備都不做吧?而且在和三郎交易的期間,他必定也要收斂一下。
“雖然面具看起來不是非要帶在頭上才有用。”夜斗勉強驅散了心中的擔心,只還抱著木刀洞爺湖道,“但是面妖這種東西,只要存在就會影響到周圍。老爸他好像是能完全控制住面妖的,但是你的話我不建議你戴面具嘗試,所以這些東西還是要盡快處理掉才行。”
“喔,沒有問題!”三郎一口答應道,“反正這些也不會留太久,本質上只是為了給平賀技師(平賀源外)當能源嘛——”
“——所以我想說很久了,為什么非要把面妖當能源啦!你們就完全默認了面妖能這么干是嗎?明明連機器都沒有準備好吧?!”
“因為如果不能的話,他一開始就不會把這個作為一種方案提出來啊。我是不知道這個時代科技發展成什么樣子了啦,但是他既然會說,那么就代表他能解決這個問題。”三郎道,“如果面妖行不通的話——喔!我和那個藤原剛剛也說了。”
“他說會考慮刀裝以舊換新誒。”
夜斗一時之間竟無語凝噎。
藤崎,藤崎你虧了你知道嗎藤崎!!
第52章 在江戶的第五十二天
刀裝以舊換新的業務暫時還沒展開, 但是兩只面妖已經成功地被三郎遛狗……不是,是被用面具吸引到了平賀源外的工坊處,并被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用刀架著等待處理。
本以為能逃脫三郎的甲方催促的平賀源外:“……”
所以說這個人是真的一點都不給人偷懶的余地啊。
三郎本人雖然動作很快、但這只是他做決定的決斷力異常出色罷了, 本人并不是那種急促的性格, 對著平賀源外更不會催工了。平賀源外目前雖說尚在被通緝,光看他造出來的一堆機械物就知道本人壓根不算是什么乖老頭……會如此認真地為三郎趕工,除了三郎給的真的太多了、穿越時空的制造技術頗具挑戰性以外,大概就是他提出缺少什么材料的時候、三郎都有求必應吧。
懷著錯過這個甲方,可能下次再也遇不見這種甲方的心情,盡管頭頂反射的光芒仿佛更耀眼了一些,平賀源外還是臭著臉開門讓三郎等人進來。
“你既然真的能搞到,那下次就早幾天和我打招呼。”
在和三郎等人熟悉了之后, 平賀源外也不再拘謹,直接指了個角落讓他們站著不要礙事, 隨即就自顧自地就指揮著自己的機器人搬運堆在角落里的鋼材和零件過來, 又摘下護目鏡細細擦拭干凈。只是不知道是出于名字的原因、還是三郎本身帶來的威懾力,他沒辦法像對著銀時等人一樣該互罵就互罵, 只是言語上偶爾會顯得有些不客氣。
“你帶的是什么?大概多大?算了, 不管多大反正都要先壓縮。”
“喔,是戴面具的妖魔。大小大概是這樣——”直接用手給平賀源外比劃了一下大小, 三郎道, “就在這里。”
“指給我也沒用, 我看不到。”平賀源外直白道,“是用什么組成的?”
“好像聽說是負面情緒之類的吧。”三郎困惑道,“我對這種不太了解。你先看看能不能用吧?”
“這種東西當然能!”扶著護目鏡戴好的平賀源外神氣活現道, “奧○曼我已經看過不下百遍!如今已經對里面的情節設定了如指掌!區區負面情緒也不過是從奧○曼*變成黑暗奧○曼*!你就等著瞧,讓我給你手作一個神○棒*吧!!”
——所以這根本是以把特攝劇的劇情當真為前提嗎?!平賀源外你行不行啊!與其說是有了做能源的功力, 不如說這根本是想重溫童年吧?!這個人根本就沒有認真在搞穿越機器!!
然而志村新八目前不在此處,暫時沒有人能來吐槽平賀源外方向和路線都跑偏了的老年熱血,唯一能夠暫時頂替吐槽功能的夜斗由于沒有看過奧○曼特攝劇,只能將平賀源外的話統歸于科學家說出的神秘名詞。
看過特攝劇、但是覺得天人都有了、手搓個奧○曼的變身器好像也沒有什么問題的三郎隨意地點了點頭,于是一切就又順利地進行了下去。一行人就捧著夜斗打包的茶點看著平賀源外熱血上頭、讓各個大機器人分好材料,就開始手動切割和組裝起來。
也不知道他到底構思過多少次,組裝的動作十分熟練,切割出零件時幾乎不需要用圖紙比照描畫。一邊開著電鋸吱吱切割鋼材,一邊在滿臉帶笑,要不是四周濺出的都是火星而非血花,平賀源外這簡直像是恐怖片開場。
他一邊拉動電鋸鏈條,一邊還不忘和三郎這個主顧簡短介紹道:“我要先做一個東西把他們裝進去——雖然你描述得很大,但是情緒那玩意根本不能用常規去推斷它的質量,所以為了節省空間也好、為了方便后續的接取能源也好,壓縮、壓縮、壓縮!!!壓成拇指大小都沒關系!”
——他每說一句壓縮,夜斗的眼皮就要跳一下,耳朵里聽到的“壓縮”已經自發轉成腦內畫面,幾乎能夠想象兩只面妖是如何弱小可憐又無助地被塞進密閉空間里,錘成薄餅、擰成一團……喔,面妖是藤崎名下的并且還是妖魔,屬于有害垃圾。
這么一想竟然又有點詭異的爽感。
即使夜斗在曾經有神器在手的時候也有斬殺過妖魔——他的業務可是很廣的!——但就算是活了幾百年,面對這一幕,他還是要發自內心地感嘆一句這場面真沒見過。雖然藤崎作為他的“老爸”一直在豢養妖魔,但是夜斗對這一類連生物都不能稱得上的東西并沒有好感。這種負面情緒的累積物沒有自我的意識,存在只是為了吞噬,引誘他人步入死亡、或者引誘干凈的靈魂的更是家常便飯。所謂面妖——即被用面具支配的妖魔,它們表現出來的也只是幕后操縱者的意識,而不具有自我。
神明被穢氣入侵時會有疼痛,但人類卻不會。
“那這樣的話兩只不太夠吧?”對于平賀源外這種科學狂人一樣的表現,三郎只是蹙眉思考道,并且一拍夜斗的肩膀,“夜斗,你老爸那里還有多少面妖?”
提到這夜斗就來了精神:“沒關系,能要多少就要多少,你要是擔心的話我去說,每次要兩只每天多要上幾次……你放心,我一定會把老爸的庫存榨干的!少量多次 ,這樣也不用擔心一次要太多了控制不過來!”
一邊說著,少年神明一邊摩拳擦掌蠢蠢欲動,儼然一副下一秒就要去找藤崎的樣子,父子情誼在這一刻得到了充分體現。
“哦!你不怕你老爸了誒。”
“也不能說是不怕吧?怎么說呢,老爸他,對我的態度一直以來都很奇怪。有的時候,他也會做出一些我不能理解的事情……我與其說是害怕老爸,不如說是在怕他的那種強烈的愿望吧。”
由于親眼目睹了藤崎也沒能在三郎這里占到上風,夜斗對三郎提起藤崎時,也不再像是以往那樣排斥回避,目光坦然,藍瑩瑩的眼睛也就越發璀璨耀眼,猶如發著光芒的寶石。
“但別的不說,老爸就算想毀諾也不是現在。既然他說了同意我待在萬事屋,那么能隨時來去,我去見他也沒有什么。況且,總是躲著他的話,一旦他要做什么我也防備不住。”
在和萬事屋們相處之前,夜斗已經和藤崎以及螭生活了數百年了。若是他真的認真起來,就算做法可能會笨拙一些,但也不會完全不對藤崎造成影響。
“我還要多謝你,能牽制住老爸真厲害!”夜斗咧嘴一笑,“我還是不可能和老爸立場相對啦!但怎么說呢,這樣子的事情我去做一做也沒關系……大概是這樣的想法吧。”
三郎直接揮了揮手:“那你去吧,和你老爸好好相處喔。”
夜斗:“所以你完全沒能理解我和老爸之間的關系對吧!?”
三郎蹙眉道:“這種東西對我來說很麻煩啦——雖然我好像也有兒子,但是完全沒有操心過。嗖——的一下子,就可以帶他們上戰場打仗了,然后讓他們呆在大本營,我就能自由行動了(并不能!!)。你們這種復雜的父子關系我沒體驗過啊。”
“那我覺得你的好像也挺奇怪的。”夜斗不由得小聲道,“總之我先走了!”
不知懷著什么樣的心情,夜斗背著手腳步輕快地走出了平賀源外的工坊。雖然之前幾次,他也有去找藤崎或是螭的需求,但是每一次都是步伐急促、全身緊繃,這樣輕松隨意的要去見名義上的父親和被自己賜名過的神器,好像也是久違了的經歷。
他一走,沒有了人在身邊說話,工坊的聲音也就越發嘈雜刺耳起來。單調的切割聲與火花迸濺的呲呲聲、焊接的聲音全都重合在一起,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由于要專注看著面妖不亂動,倒是不覺得無趣,三郎則是被平賀源外信誓旦旦說的要做神○棒所吸引,加上一時之間也沒有別的事情要做,干脆繼續有一下沒一下地用面具逗著只存在妖魔本能的面妖。
已經做得入了迷,平賀源外將齒輪用力推入鋼板夾層中,大聲喊道:“‘三郎’!來幫個忙!稍微把這個掰開一點!”
三郎頓時丟開面具,興致勃勃地擼起袖子就走過去,手一左一右搭在鋼板上試圖用力:“來了!”
在他的手搭上鋼板的一剎那,平賀源外的表情一僵。
他脖子的肌肉都瞬間繃緊,就好像被映入視野里的那雙手觸動了什么一樣。隨即他迅速放松下來,只是抬手沒好氣地掃下三郎的手:“不是叫你,你的力氣可不夠!……傻小子。”
最后的幾個字,就像是從他蠕動的嘴唇里吐出的氣音。
第53章 在江戶的第五十三天
對自己的力量與年齡都沒有什么逼數的三郎頗有些不信邪地試了試——結果當然是對底部焊死的兩塊鋼板無能為力。
所以他被平賀源外像是打發小孩子一樣, 打發到機器人堆里去喝茶了。由于平賀源外原本就是機械大師,工坊里的機器人各種尺寸和功能的都有,三郎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感興趣的東西, 在等待平賀源外手搓神○棒……不對, 手造能關住面妖的裝置時,把一堆會噴醬油的小機器人玩得滋兒哇亂叫。
真正被平賀源外使喚過來幫忙的機器人“三郎”駛到了三郎剛剛站著的位置,用鉗子似的手張開一撐,平賀源外手里的齒輪立刻就滾入輕微形變的鋼板中。“三郎”的手再一撤,齒輪就牢牢被卡住里面了。
平賀源外不禁親昵地拍了拍“三郎”堅實的臂膀。雖然觸手處都是生冷堅硬的金屬,入目標機器人臉部也棱角分明四四方方不是人類所有,但是他卻仍然從里面拾獲了些許暖意,不吝夸贊道:“真不錯!這次也是一樣配合得真好!……不, 不用低下頭,我沒覺得有什么大不了。”
他拗不過機器人“三郎”, 還是用帶著防切割手套的大手摸了摸機器人光溜溜的腦殼。那種短暫的失落與綿長的心痛也因此被重新收拾好, 平賀源外再度精神百倍地提出一桶機油,繼續制作封閉的金屬箱。
很快, 幾乎是在沒有看過圖紙的前提下, 四四方方好似保險柜的箱子就已經被制作完畢。
平賀源外看不見面妖,只能示意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先將兩只妖魔驅趕過去, 等兩名大太刀付喪神表示完成任務后才摁下開關。
電光伴著火花在金屬箱內跳動, 最上層的金屬層如液壓機般緩緩下壓, 直至發出“咚!”的撞擊聲。旋轉的電光在被壓縮的縫隙中不斷彈跳,像是無數亂轉的光球,即使在屏幕上、掃描儀中, 箱子里都是空無一物,但本身是能量的它們反而比所謂的高科技機械更能直觀地反應這里還有別的東西存在。電場相互迭加, 不斷消減著妖魔的所在空間,直至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砰!”
平賀源外按停了機器。只見金屬層重新上升、打開,一團仍然不像存在實物、卻已經是肉眼能見的渾濁空氣就靜靜躺在電弧的牢籠之中。
這一波是科學側反殺神秘側啊!!
“我就說沒問題吧。”平賀源外得意道,“等我再隨便做個神○棒的中空模型,把它們放進去就成功了。”
——所以是都已經成功將面妖壓縮了就不要再糾結神○棒了好不好!!
志村新八沒有出現在這里,實屬是他吐槽生涯的一大損失。
平賀源外充其量只能看到微弱的一點顏色,但太郎、次郎還有三郎就無疑能看到更多了。先前被戴在面妖臉上的面具已經在金屬板的大力沖撞下化作齏粉,只上面零星一點黑象征著面具曾經有過的圖案。相貌奇特的兩只妖魔更是已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仿佛被重新提純了一遍一樣,只剩下最為純粹的、深重的污穢,小如鴿卵地微微浮著。電弧就在這些漆黑的穢氣之卵周圍跳躍。
無論是次郎太刀還是太郎太刀,此刻都如臨大敵般地凝視這個剛被壓縮出來的東西。
雷電、火光,都是生性就與污穢相克的存在。因此不管平賀源外到底是對面妖相關的事知之甚深、還是單純因為對科學的探索誤打誤撞,他都用了正確的方式關住了這團穢氣。但同樣的,污濁的東西越發污濁……便可能釀出毒物了。
這種壓縮的裝置,絕對不能外流出去。
平賀源外尚不知自己做的這個東西一旦反向利用會有多大威能,簡直分分鐘就要拿起經典英雄電影里造出神物、被反派拿去作惡的無辜科學家劇本,還在對著三郎道:“……這點面妖的能量遠遠不夠,至少還要再來十幾只吧,不過就算如此,這種存在產生的能量也實在是可觀。”
他抬起手拍了下三郎肩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道:“……不過,你沒有去外面采購能源,我也承你這份情就是了。”
三郎尚在試著用小機器人定向噴出醬油,聞言也只是頭也不抬地響應道:“我也沒做什么吧。”
“我和那群笨蛋不一樣!”平賀源外沒好氣道,“那群換錢都能把自己換進牢里的蠢貨!我還是知道自己在被通緝,你也在被真選組、見回組那些人關注的。”
宇宙之大,就算不能用插頭榨干歌舞伎町的電力,也有其他能源可以選用,尤其是宇宙飛船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交通、運輸道具的當下。三郎到底和多少人有過聯系,這一點平賀源外不知道。但就算是他多年沉迷機械,也到底是活了那么多年,多少能察覺出來——
三郎身邊,窺視著他的一舉一動的那些眼睛,遠不止真選組和見回組。
平賀源外的工坊是自己一點一點改造的,自然不擔心安全性。三郎身邊總有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在,再不濟也是有萬事屋們和夜斗,等閑不會有人近身。但是這些不接近,不代表他們不會從三郎的支出入手。
平賀源外會為三郎制作機器,不可謂不是一項危險活動。
“穿越時空……誰不想穿越時空呢。”
大概是因為已經起了這個話頭,平賀源外的神色也不像以往般堅硬古怪,隱約從臉上流露出些許懷念來,只是仍有什么在支撐著他、讓他不在他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我也想過穿越時空。如果能改變悲劇的話,就算要再多能源、耗費再多時間,我都會去做。”
“但是,不是誰都能有你這么幸運的,三郎。”
平賀源外如此嘆息道。
“啊,你之前也楓是說過,要坐標之類的吧。”三郎道。
“坐標算什么。”平賀源外不屑道,“我要是把一個機器人投放先到十幾年前,現在不就能回收坐標了?這種東西在物體身上提取又不困難,在人的身上因為會受環境影響、細胞更替才會好像很難的樣子。你不能這么干只是因為目前的機器材料還沒有到能經過百年還能運轉良好的地步,而且,讓一個機器人去沒有它誕生的時代,也不知道是有什么規則作祟,總之幾乎不可能成功。”
“只是,就算有了坐標也沒有用。”
他背過身去,雖然實際上和三郎歲數相差也不大,但是無論是頭發還是身形都已經像是一個真正的老人。他就這樣背對著三郎,又摘下了護目鏡,細細擦拭著,在抹了把臉后又重新戴回去。
紅色的護目鏡任誰看過去都是一片緋紅,根本無從捕捉他的眼神和情緒。
“我去勸說他不要離開,他就真的不會離開嗎?我對他說老爸以后會改、不會被天人入侵的仇恨蒙蔽雙眼,那時候的我就真的能夠放棄嗎?”
他在對三郎說話,但又像是對著什么不知道的人、又或者是曾經的自己對話,忿忿地捏著拳,對著空氣揮舞了一下拳頭。
“我連見他一面,都無法控制地會聯想到他被砍頭后的樣子啊!就算我想要去救他,我這個老頭能做到什么?”
那個高大的、名為“三郎”的機器人又飛快地行駛了過來,有點笨拙、又有點粗暴地將平賀源外緊緊抱在懷里。但由于它的手是鉗子、渾身上下都是硬實的金屬,因此這個懷抱比起溫暖更像是謀殺現場。平賀源外腦袋撞上去的“咚”聲大得在場三個人都能聽到,只能在機器人粗魯且樸實的懷抱里手舞足蹈。
“……而且,我已經沒有當年的東西了。”平賀源外掙扎無效,只能在機器人懷里干巴巴地說道,“我也已經忘記我的兒子是哪一年死的了。我什么都忘了。”
他的兒子,是和這個機器人、和三郎同名的“三郎”。
“我的身體素質不足以讓我穿越時空,讓別人來幫忙的話,也可能帶來更嚴重的后果,如果真的一遍遍重來,就能找到最好的解決辦法的話,那也要想想,世界上怎么可能會有這么美好的事情。”
平賀源外道。
“而且,我明白我的兒子。只要我沒有改變,不管重來多少次,他都會因為我而離開、而死去……還會埋怨我,將無關的人拉進來。”
“所以,穿越時空這件事情,充其量也只是能去見上幾面,滿足遺憾罷了。”平賀源外總結道,“更多的事情你辦不到。拯救一個人,就要花上數十數百倍的人的努力。我不知道你作為‘織田信長’想要做什么,但是如果是真的什么野心之類的……會豁出性命去幫你、并且知道就算幫你也不一定成功的那些人……可能也只有那幾個。”
“穿越時空也不是萬能的。一般人能承受的最大次數,也就是兩到四次而已。”
他說道。
“你就不用考慮最多次數了!明明看起來年紀不大,為什么看X光拍出的骨頭完全不像年輕人——總之,先好好考慮吧。要是真的想穿越,再帶著萬事屋來找我。”
第54章 在江戶的第五十四天
由于三郎對于面妖的需求量并沒有那么龐大, 因此夜斗與藤崎的父子情并沒有破裂——要知道面妖上的那些面具可都是藤崎手工雕刻呢!
藤崎手上的面妖在經歷了一次試圖搶付喪神、一次夜襲萬事屋后,還剩下多少,夜斗并不清楚。但是他眼尖地看到了藤崎手上因為雕刻面具而磨出來的幾個血泡……在這一刻夜斗對三郎簡直是發自內心的嘆服。
這簡直是沒有人能逃脫三郎的行動力帶來的甲方魔咒!!
雖然知道藤崎并不是可以隨便被搓扁揉圓的那種人、所謂被壓榨也只是一時而已, 但是難得見到老爸這種樣子, 夜斗還是要說挺愉快的。原本因為卡在老爸與萬事屋之中的尷尬、無能為力左右為難的怨氣也完全被撫平了。
在夜斗這樣的盡心盡力下,平賀源外所需的能源自然也很快湊齊。數個黑色的、鴿卵大小的圓球整齊地排在電弧的包圍圈中,屏幕上代表能源數值的柱狀物上下起伏,最終定格在一個較為穩定的水平上。趕工之下的器械比起外形、更重于內核,因此幾乎沒有什么驚艷的設計,電線也都亂糟糟地纏在一起,用于穿越的時空艙更是簡陋得像個大鐵箱子,唯獨在鐵箱四壁偶爾閃爍出的一點弧光, 才多少有點高科技的美麗。
這種美麗當然是不能被萬事屋們get到的。坂田銀時瞅了眼大鐵箱子,當即就很不信任地道:“這個該不會漏電吧?”
平賀源外不滿道:“怎么可能!不要質疑我的專業水平!”
他說得這么自信, 坂田銀時也就狐疑地率先走過去, 將手放在粗糙的艙門把手上:“哦,但是這個看起來真的很像漏電。我說委托人你要不要再等幾天, 等這個裝修好了再來來來來來來!!!!”
志村新八的眼鏡鏡面忠實地反射出鐵箱四周跳躍出來的電光, 也完美地映照出了坂田銀時觸電倒下的全過程。
“不是說不會漏電嗎?!這怎么看都是被電暈了吧?!毛!頭上的毛都被電炸起來了!!神樂、等下現在不能直接用手去拽——神樂啊啊啊!!!”
這一刻志村新八的怒吼與哀嚎響徹屋內。穿越時空的旅程還沒開始,萬事屋已經目測要減員兩名, 并且還生動形象地演示了什么叫觸電后采用錯誤的救人方式導致的后果, 可以說作為宣傳教育上能打滿分了。
慌慌張張拉下其中一個電閘, 眼見大鐵箱上的電弧終于黯淡消失,坂田銀時和神樂直接躺平在地,平賀源外才試圖辯解道:“這個……這個是說里面沒有漏電!”
“誰信啊!你剛剛猶豫了一下吧?!而且就算里面不漏電, 我們要怎么打開門進去,穿墻嗎?!”
志村新八一邊怒吼一邊跑到坂田銀時和神樂旁邊觀察他們的情況。雖然連頭上的毛都都被電得炸開了, 但由于主要能源是面妖壓縮成的小球,電流并不強。坂田銀時得益于強健的體魄,沒一會兒就已經恢復了過來,只是死魚眼越發顯得呆滯無神。至于神樂……
以神樂那中天人中恢復力數一數二的夜兔族體質,區區漏電簡直是毛毛雨。如今還閉著眼睛躺在地上,只是單純地睡著了。
提起神樂的領子晃了晃,并沒有將少女晃醒。志村新八沒眼看短時間內就進入熟睡的神樂那張可愛、但完全不顧忌形象的臉,眼疾手快地躲過神樂夢中記起醋昆布后無意識一咬,最終忍無可忍地將神樂整個塞到躺椅上,用“三郎”裹好(機器人三郎:???),隨即才推了推眼鏡,表現出萬事屋僅有的靠譜。
“三郎你怎么看?不然我們還是先回去吧。我覺得這個東西不是很靠譜的樣子。”
三郎摸了摸下巴還沒應聲,平賀源外已經焦急道:“這個只是外面沒有涂絕緣油而已!里面已經涂滿了!我保證不會出事!”
志村新八看了眼仍然坐在地上的坂田銀時,又狐疑地看了眼平賀源外,未發一言,但眼神已經代表了一切。
……沒錯,三郎還是帶著萬事屋們來了。
雖然平賀源外是有發自內心地進行提醒和勸告,但三郎聽歸聽,他這種早早就做了決定的人很難被外界動搖,更何況他要做的事情原本也和平賀源外擔心的那些搭不上邊。因此根本不帶猶豫的,要不是夜斗今天才把面妖代表著的能源湊齊,三郎真的當天就能帶著萬事屋們整整齊齊站在平賀源外的工坊門口。
趕工多日的藤崎此時忽覺背后一冷。
平賀源外自知理虧,此時也只能先帶著志村新八將大鐵箱的內部仔仔細細檢查一遍,果然里面已經全部刷滿了絕緣油、沒有一點遺漏,志村新八才勉強點了點頭。
正好,呆在外面被電得仿佛失智的坂田銀時,也在三郎贊助的草莓牛奶的治愈下完美復活。總算以事實證明自己沒有掉鏈子的平賀源外重拾了理直氣壯,對他們道:
“正好,叫你們來也不是因為別的。”
“——我就直說了,三郎穿越過程中還需要人陪同。”
對于三郎的骨骼十分疑慮以致于懷疑起三郎的身體素質,平賀源外暫時將三郎的這次穿越定為了五分鐘。
穿越這回事可不是什么過去了、到點了就自動回來這么簡單。平賀源外對此給出的答案是,一個人在這個時空內生活時,身體的磁場是會被影響成最適合這個時空的分布的。因此這個人一旦穿越,他身體的磁場與穿越后到達的時空是不吻合,這種相斥會讓這個人無法在穿越后的時空內長久停留。
然而這對三郎來說顯然行不通——他都在這兒呆了多久啦!如果真的能靠排斥力回去那早就回去了!
如今要將三郎送回原本的時空,平賀源外是一點也不信三郎能自己回來的。
他也曾認真詢問過三郎——由于平賀源外本身是干機械的,就不要指望他在歷史上有什么造詣了,他能知道織田信長死于本能寺之變已經很算不錯。他確認了三郎是“只想短暫回到原來的時候”“之后還想回來”,因此自然要為三郎做出能夠回來的輔助選項。
比如說,讓三郎帶上兩個能被時空排斥的人一起。
面妖所化的能源除了支撐他們穿越時空外,還有著在他們身上化為一層無形的、隔絕外界磁場的防護罩的功能。這個防護罩能夠維持的時間就是穿越的時間,時間一到,防護罩解除,相斥磁場暴露,被排斥回來——這簡直完美無缺。再有平賀源外這里的儀器記錄當前坐標、隨時與他們呼應,都不用擔心一個腳錯穿到平行世界的。
這個時候終于靠譜起來了啊平賀源外!!
會讓三郎將萬事屋們帶過來,純粹只是因為平賀源外對萬事屋比較熟悉、方便叮囑一些事情,而且萬事屋和三郎關系也越發親密罷了。如果三郎提出要帶真選組副長土方十四郎一起穿越(土方十四郎:???),平賀源外也不會拒絕……前提是真選組副長不要當場把他逮捕入獄。
順帶一提,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由于本體是刀,根本不存在什么相斥磁場之類的東西——不如說物品的磁場是最容易和當前世界同化的了,因此被三郎直接開除在穿越名單之外。
對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擔憂的眼神無動于衷,三郎率先走入了穿越時空的機器內。他之后,萬事屋的坂田銀時和志村新八也毫不猶豫地跟著走了進去。
這并非是完全出于傭金。單純只是因為熟悉的人需要幫忙,他們就自然地跟上了,這樣的道理吧。
簡陋的鐵門徐徐關上了。在箱門徹底關閉的那一刻,箱內意料之中地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絕緣油有些古怪的氣味在封閉的空間內越發明顯,隨著箱外嗡鳴、電弧亮起發熱,那種古怪的油味被蒸騰得更加刺鼻,箱體也產生了輕微的震感。
平賀源外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顯得微弱和有些甕聲甕氣:
“那么我再重復一次——只有五分鐘——記得快到時間的一定要抓住三郎的手——”
“還有就是——你們盡量只想著三郎的樣子——三郎你專注去想要穿越的、記憶最深刻的地方——或者人也行!!”
他的話最后只剩下一個微弱的、變調的尾音。整個箱體都在瘋狂震蕩,在里面的三個人仿佛被塞入了滾筒洗衣機里一樣不受控制地翻滾。對外的感官、對內的感覺,一切都在此刻扭曲,身體像是從有形狀的人變成了一條柔軟的繩索,被無形的手擰住搖晃——
下一秒,志村新八有些不適應地睜開了眼。
沒有痛感,只有類似坐車太久后的眩暈。眼前櫻花爛漫,他們已經來到了不同的世界。
只不過。
“……三郎,你解釋一下,為什么我們在樹上?”
“嗯?”三郎詫異道,“可是我在墻上。”
“區別在于這個嗎!我問的是為什么我們會掉到這里!你印象最深刻的地方是這里嗎太離譜了吧!?”
第55章 在現代的第一天
這個時代的空氣格外清新。
落下來的陽光已經有了些許熱度, 柔柔地照在粉色的花瓣,于是薄薄的光就從花瓣的邊緣處滲出來。河面上波光粼粼,偶爾有風一吹, 那些花瓣便紛紛揚揚地落下來, 順著那些金色的水波一起流向遠方。生長在河道邊緣的雜草低調地低著頭,只隨風晃動一下身子,試圖勾起些許閃光的水滴。
一切如此安寧。
有少男少女的聲音由遠及近,輕快活潑、泛著少年人的生命力。他們的鞋子踩在路面上有種清脆卻又并不過分響亮的噠噠聲,衣衫并不像是志村新八和銀時那樣會隨動作飛揚,但青春的活力卻絲毫沒有因為衣衫的不同而打折扣。連他們之間相互呼喊、打鬧的聲音都顯得清新樸實,任誰過來看都能清楚地知道,這絕不是被天人統治后會有的時代風貌——
“個頭啊!!”
從樹上下來的志村新八憤怒地一甩手。
“——我可沒聽說過戰國時代就有電線桿啊!!”
是的, 雖然和銀時他們生活的時代不同,但是稍微有些出人意料的是, 這里除了長勢良好的樹木之外, 還同時有著公寓樓、一戶建、電線桿、水泥路等等東西,連貌似是在放學途中的少男少女們, 穿著的也是西式校服。
……這是戰國時代才有鬼了!!
就知道平賀源外一點也不靠譜, 這到底是送到哪一年去了啊!!
天人入侵也就這么十幾年的工夫,而且天人進駐地球、帶來諸多新奇玩意, 也是慢慢增加的。因此志村新八雖然年紀不大, 但也還保留著幼年時的些許記憶, 足以認定天人入侵前的日本也絕對不長這樣。
之前三郎不知道到底想了什么神奇的東西,導致他本人掉到了墻上,只要一個翻身就要落入河中, 而志村新八和坂田銀時由于沒有想到在穿越之初就要抓住三郎,于是落點稍有些偏差, 掉到了十幾步外的樹上。
下樹這種時對志村新八和坂田銀時來說都是小操作了。此時他們也就拍了拍身上的花瓣,然后就快步朝著三郎走來。三郎本人在落地時不知該說是微妙還是該說幸運地,保持了一個雙腳踩在墻上的高難度操作,此時也不急著下來,只是一手擋在眼前,朝著河面遠眺而去。
花瓣在流水中旋轉著飄去,被陽光一并鍍上顏色,很快就和水流再難分辨。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三郎霍地回頭,驚喜道:“啊——我想起來了!這里很眼熟誒!”
志村新八給了他一個與坂田銀時相似度極高的死魚眼:“……為什么你會對這里眼熟?幻視了歌舞伎町嗎?在這之前是不是要先看看附近的樓和電線桿之類的——”
他話還沒說完,已經被身后的人撞了一下。一個剪著短發、穿著學生制服的男生神情焦急,目標明確地奔向三郎,還不忘在撞人后現行道歉:“對不起!麻煩讓一下——三郎、是三郎嗎!!”
他倏而與穿著和服的三郎對上了視線。男學生腳步一頓,有些遲疑道:“……你是三郎的哥哥?”
三郎就著仍然踩在墻壁上的姿勢蹲了下來,從上至下望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學生。他一手托著下巴,眉尖蹙起,而后恍然道:“嗯——!不記得了!不過你很面熟啊!”
“什么面熟啊!這種氣人的口氣,你就是三郎本人吧!”男學生頓時像是送了一口氣,隨即又忿忿地揚了揚拳頭,“我和三郎同班啊!說來你——你確實和三郎有關系吧?臉長得一樣……但是我沒聽三郎說過有哥哥啊?”
“我就是三郎啊。是我啦。”
盡管對男學生已經沒有多少印象,但三郎還是從墻上跳下來,大大咧咧地拍了拍男學生的肩膀,自顧自道:
“剛剛我就覺得眼熟了,這里好像就是我掉下去的地方。你是……喔,不管是誰啦,日安喔!”
男學生機械地重復道:“你從這里掉下去了。”
三郎:“嗯,掉下去了。”
男學生:“然后換了衣服又爬回來了。”
三郎:“雖然不是爬回來吧?但是衣楓服確實是換了的。”
男學生:“這樣耍我很好玩嗎!掉下去就換衣服然后在這里等我是有多無聊!現在也不是說日安的時候,就是因為你總是這樣說話才會總有學長找你麻煩啦!!”
三郎:“學長?誰啊。沒印象誒。”
男學生:“——還有剛剛裝不認識我也很讓人火大!你這個話被那些學長聽到,他們也一定更火大!我說了那么多你的關注點就只有學長嗎?!”
面對如此和諧的此情此景,志村新八默默摘下眼鏡,擦了擦,再重新戴上。
視野所及處的仍然是鋼筋水泥鑄造的公寓樓與直戳天際的電線桿,三郎靠著的那個墻壁也確實是水泥做的,連那個男學生穿著的也是襯衫制服和小皮鞋。
一時間志村新八的聲音都有點顫抖了:“銀桑。原來戰國時代是這樣嗎?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原來幾百年前日本就已經發展成這樣了啊!三郎他不是織田信長嗎!!”
這是哪門子的混搭風戰國啊!
“織田信長?你終于決定認真聽課了嗎?”聽到了志村新八話里“三郎”的字眼,已經自我消化了怒氣(很難說不是已經習慣了)的男學生有些詫異地投過來一眼,隨即調侃道,“這幾個人是你朋友嗎?感覺看起來很……(專注打量了一下銀時被電到炸毛的卷毛以及皮靴木刀)很、很能罩著人啊。”
“還好吧。”
三郎坦然道。
“我給了錢的,說是他們要暫時罩住我也沒錯。”
“什么!那些學長難道對你做了很過分的事情嗎,居然讓你都要收買這種校外的不良來自保?”
男學生實力震驚,目光又在坂田銀時身上溜了一圈。在銀時毫無威懾力的死魚眼上,他倒是沒覺得這個“不良”有多可怕,只是憂心忡忡地拽了下三郎的袖子,小聲嘀咕起來。
“你零用錢夠雇他們嗎?事后別被敲詐吧。而且他們到底是不是專業的,我看那根棍子(洞爺湖)好像也不是很粗,不太能打的樣子啊。學長他們好像也不是一定要教訓你,我看他們也挺怕打架的,只是不滿你態度……我去幫忙說和一下?買點飲料零食送過去應該就好了吧。”
說著,他已經從兜里掏出手機,開始試圖發信息詢問學長的電話了。
由于之前已經對外環境震驚過一次,志村新八再看到男學生顯然比他們還要更高級一些的手機,都已經有點“這世界都已經這樣了愛咋咋地”的麻木。只是本著三郎還是委托人的心思,他姑且是湊過去詢問:
“等等,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如果有我能幫忙的事情的話……”
下一秒,他看到了手機上的日期時間。
志村新八猛地扭頭去尋找坂田銀時的身影:“銀桑!我們根本是來錯了,這里是未來——銀桑?人呢?!”
宛如一陣風吹過,銀毛天然卷的男人已經不在原地。而五米之外,神情鄭重仿佛正在完成人生大事的坂田銀時對著書店店員道:“你好請給我來一套富○義博的《全○獵人》*合訂本。”
……已經沒有什么好說的了。面對如此不務正業的萬事屋老板,志村新八只能鎮定地讓三郎以及那個沒有姓名的男學生在原地稍作等待,隨后三步并做兩步地奔至書店,含恨以鎖喉制裁上司:“——這種穿錯了時代的大事你就只知道買漫畫嗎!!”
“不,你不懂啊新八。”
坂田銀時拂去志村新八的手,表情陰戾,紅瞳似血。
“你能體會到嗎?我這一刻的苦痛、郁悶,以及將要從胸口跳出來的黑色巨獸……”
難得看見坂田銀時如此灰暗的表情,志村新八放了手,嘴上還道:“不,就算你這么說。我也不能理解為什么發現自己穿越錯了時間會第一時間想到買漫畫。”
“——因為我沒想到都已經過了一百多年《全○獵人》都還沒有連載完啊!!可惡!!難道在我有生之年我等不到結局了嗎!!只要一想到這一點,我的內心就涌動起了殺人的沖動!!”
“這方面的黑色巨獸啊!?”
由于沒想到陰差陽錯穿越到了未來、都沒能看到心儀漫畫的大結局,再加上換了個時代想要買其他漫畫也沒有辦法付錢,直到被志村新八拉回三郎面前,坂田銀時的臉色都灰得如同黑白漫畫。
他懶洋洋地掃了一眼男學生,對三郎道:“總之這就是你想見的人吧?好的那么任務完成了,我們回去的話傭金要追加。”
“所以都說了是穿錯時間了!來之前三郎都說了是想見他老婆吧!”志村新八道,“不過雖然穿錯了,但是這里也有三郎認識的人……三郎先生,這是怎么回事?”
第56章 在現代的第二天
穿越, 一件多么嚴肅的事。
理論上來說要解釋自己的穿越的來龍去脈、還要列舉種種證據細節讓人相信,這至少得花個上個半集時間,但介于他們目前只有五分鐘, 于是三郎毫不猶豫、簡明扼要地回答道:
“是這樣!我之前是這里的高中生, 然后腳一滑穿越到了戰國時代、結果撞上了小光——就是明智光秀啦。然后我就在那邊當起了信長。之后有一天突然摸著刀劍結果召喚出了刀劍付喪神——”
“等下等下等下你一下子給的信息量太大了!倒也沒必要解釋得這么具有跳躍性!話說明智光秀和你當信長有什么關系啊!?”
三郎道:“啊?因為小光原名就是織田信長。”
“你們原來還有這種設定的嗎?你在的到底是哪種奇怪的戰國時代!?”
由于已經親眼見證過三郎親口說過的次郎太郎容貌端正、以及這兩位付喪神在后面的大變活人,志村新八即使一時之間有些理不清楚,倒也沒有直接懷疑其中真偽,只是兩手揪著自己的頭發試圖爭分奪秒地梳理信息,最終大腦運轉無果,只能一拍腦袋,直截了當道:
“總之還是來錯了時代、沒能見到你想見的人對吧!”
“是這樣。”三郎輕松道,“不過這個時代對我來說也久違了!我還是挺高興的——就是忘了帶長井大叔的東西一并過來。”
“等等為什么又出現了一個新的人名?!你到底有多少我們不知道的設定?!”
平平無奇、相貌端正的男學生完全沒能理解志村新八此刻崩潰的內心, 直接就笑開了,對三郎道:“你之前不是還是說歷史什么的和你不會有關系嗎?結果你現在說的亂七八糟的都是歷史書上的人物誒!雖然長井是誰一下子想不到對應的人。”
“嗯, 確實是這樣。”三郎完全沒被他揶揄到, 一本正經地回答說,“現在我也這么覺得啦!反正我在不知道歷史什么樣的情況下也算是度過了歷史吧……那學日本史果然還是沒必要的事。”
“你話越說越奇怪。”男學生不以為意道。
雖然覺得三郎好像突然變成熟(?)了, 身材好像也有了變化, 但不得不說,三郎這種自我且偶爾讓人火大的性格實在是很難找出類似的人。再加上已近夕陽, 男學生一時間也沒辦法說出什么不對, 三郎又似乎仍然對他十分熟稔, 他也就直接將三郎的改變歸結于衣服的不同,放松地靠在防護墻上,語氣輕松地調侃道:
“不過你能記得明智光秀, 我還蠻驚訝的。你要是早告訴老師,本能寺之變的犯人是明智光秀, 也不會被差點叫去罰站。”
“不是。”三郎肅然道,“本能寺之變的犯人是羽柴秀吉!——不對,應該是時間溯行軍?織田信長?”
“你這回答比課堂上說的‘相田’還離譜啊!到底有沒有看過書啊!”
男學生怒道,隨即又是一副“早知如此”的無奈臉色。
“虧我還覺得你對歷史有了解了——那你剛剛和那兩個人說得是什么啊?我還以為是你要寫輕小說所以在說設定。雖然織田信長的事早就不知道被魔改了幾次,多你一個完全可以理解。”
“我沒打算寫那種麻煩的東西。”三郎答道,“歷史之類的……嗯,戰國時代的歷史,現在沒人比我更了解了!”
“虧你敢說這句話。”男學生不能茍同,但還是拍了拍三郎的肩膀,輕松道,“我反正能考試及格就好。雖然我也差不多對這方面不太感興趣,總是邊學邊忘——”
三郎肅然道:“你,小心穿越喔。”
“等等為什么要提到穿越?喂這種時候不要擺出這么認真的表情啦!!”
這種沒學好歷史就會穿越的、血與淚的教訓(并不是),自然不是志村新八和坂田銀時能理解的。這種一遭發現委托人是個套娃(?)的經歷與心情十分奇妙,不過,雖然目前還有很多事情沒有搞清楚,但他們本也沒有時間浪費在詢問三郎的身份背景上。
沒理會還在大呼小叫的男學生,志村新八徑直道:“時間快到了,雖說好像也來不及了,不過三郎你還有哪里想看看嗎?”
“你也說了,想看也看不了啊。”三郎詫異道,隨即轉過頭,看向已經漸漸下落、光芒逐漸染上紅色的太陽,以及在太陽的照耀下仍然閃閃發光的水面,說道,“楓這樣就好了。”
他拍了拍自己數十年前站著并且一腳跌落、今天又意外踩上去了的、墻的上方,總是顯得滿不在乎的神情難得有些異樣的柔和,也不知是否夕陽光線造就的錯覺:“以后應該也有機會回來。所以這次就先這樣吧。”
志村新八:“不是,所以是什么給你的自信讓你覺得還能再回來?!”
三郎:“啊?因為我在戰國時代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嘛,那么接下來再去時之政府、然后當然要回來——”
坂田銀時:“好了好了別吵了時間要到了!這種惡心的扭曲感……不要松開喔!等等,三郎你應該沒有手汗吧?至少沒有夜斗這么嚴重的手汗吧?!”
一邊聽著三郎與兩個沒有見過、其中一個還有點像小混混的人相當順暢且一本正經地說著搞笑的話,男學生一邊低頭看了眼嗡嗡震動的手機,訝然道:“有信息回過來了!那幾個學長的電話我問到了,三郎你——”
“……三郎?”
他的眼前好像十分迅疾地閃過了一道白光,但是這陣光轉瞬即逝,甚至讓他生理性地瞇眼都顯得后知后覺。剛剛還有人在的地方已經空無一物,唯有被風吹落的櫻花花瓣還在原地被吹得打滾,連空氣中殘留的也都是附近果子店里傳出的甜香,沒有半點多余的事物留存。
剛剛和三郎的談笑就好像是一場幻覺,唯有他的手機上還在接二連三地彈出新消息。那些新出現在信息欄的、屬于學長的號碼以及他之前詢問的歷史對話,像是能證明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沒辦法證明。
“三郎那家伙,就算運動神經不錯,也不會好到一下子就消失吧?”
一時間,男學生有些惶恐地握緊了手機。
“真的穿越了嗎?我也會穿越嗎?他指名了我對吧?!”
一咬牙,他將手機揣回口袋里,雙手合十,虔誠許愿:“拜托了三郎!!讓我叫你偉大的三郎也可以!如果要穿越請讓我穿到異世界!!一定是要滿地都是獸耳美少女的那種異世界啊!!”
……
可想而知,無事發生。
——
男學生那邊無事發生,三郎這里則當然是貨真價實地再迎來了一場穿越——或者說是“回程”比較準確。和五分鐘之前完全一樣的扭曲感和眩暈感讓三個人在啪嘰一聲落到大鐵箱子內部后,仍然有種牽在一起的手已經被打上了蝴蝶結的錯覺,再加上被絕緣油刺鼻的味道一熏,頓時都只覺得本就有些頭昏腦漲的腦袋更加頭昏腦漲——此處專指坂田銀時和志村新八,三郎完全和個沒事人一樣。
身體力行地表示了作為能多次穿越的人、確實有其不簡單之處,三郎拖著兩個勉強站好了的家伙的袖子,干脆利落蹬開了鐵箱的箱門,重新出現在了平賀源外等人面前。
盡管對次郎太郎來說,也只過去了五分鐘而已,但他們在看到三郎平安無事的時候還是大松了一口氣,連忙將三郎以及兩個萬事屋成員攙扶(并不需要)出來,并對著三郎上下打量檢查,確定了三郎渾身沒有半點傷痕才松開手。
坂田銀時和志村新八原本身體素質就強,在連續兩次穿越帶來的惡心感過去后,他們很快就恢復了行動力,開始左右活動身體四肢熱身。
平賀源外得意道:“怎么樣!是不是很厲害!這一次穿越感覺如何?如果一次就圓夢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對了你們沒忘記我說的話吧……等等你們想干什么!‘三郎’!喂‘三郎’快來!!”
眼見坂田銀時和志村新八熱身完畢后就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平賀源外大感大事不妙,連忙呼叫外援。奈何三郎還被次郎太郎兩個付喪神拉著,他的機器人“三郎”聽到了呼喚倒是想動,結果被睡得正香的神樂死死抱住——就看這個力道,若不是“三郎”是機器人,這一定是妥妥的以“抱”殺人現場。因此平賀源外只能眼睜睜看著笑容猙獰的坂田銀時和志村新八上來,自救地蹲下身體搖起了白旗:
“等等!總之發生了什么先讓我死個明白!”
“說什么呢源外大叔。”志村新八無奈道,“又沒發生什么事情,不可能動手啦,但是想嚇嚇你確實是真的。”
坂田銀時則已經很不客氣地見縫插針試圖揩油了:“這次我們完全穿越錯了時空,你自己說說要怎么賠償才夠。先說好,只有一個芭菲銀桑我是不同意的!”
“你們還真是,別在這種時候這么默契!”
一聽兩人這么說,平賀源外就放下了抱住頭的手,只是還十分不解。
“時代錯了?不可能啊。我明明是按照時間最近的那個來的。就算坐標有些微弱也不至于會定位錯。”
“那這就要問三郎先生了吧。”
志村新八道。
“三郎先生。之前在未來沒來得及問清楚,不過現在有時間了,所以可以麻煩你再把你的穿越經歷詳細說一遍嗎?包括高中生那一段!”
第57章 在江戶的第五十五天
這事看起來復雜, 實則說來簡單,不過是十五歲的高中生三郎某年某月某日一腳踩空,結果落入幾百年前的戰國時代, 撞上了真正的織田信長罷了。兩人意外發現彼此長得一模一樣, 恰好真·織田信長想要逃離尾張,于是三郎莫名其妙接替他成為了“織田信長”,若干年后,那位真·織田信長又改名換姓,以“明智光秀”的名字前來輔佐他。
志村新八對此只有一個感想:“明智光秀要是在本能寺造反實在是太合理了。”
這都是什么戲劇化的情節!從天而降結果撞到一模一樣的人,還當場送家世送裝備,買彩票中獎的幾率都比這大好嗎!
“不能這么說。”三郎認真地糾正道,“小光對我很在意的。最后本能寺之變也是代替我而死了——聽說是這樣, 不過我也沒看到尸體。”
“這個倒是知道,你最開始找上門的時候也是說什么羽柴秀吉在之后反叛了吧。”
志村新八道。
“至于什么刀劍付喪神、什么哆啦○夢……你到底是走得哪門子的歷史, 這么多奇怪設定。”
“總之現在也差不多弄清楚了。由于三郎實際上是未來過來的人, 那我和銀桑看到的那個時代應該也要距離現在一百年以上了——話說一百年后居然連飛船都被淘汰了嗎?房子裝修也是,都看不到天人的那種設計, 返璞歸真了?還是三郎的家在遠的不能再遠的鄉下?就算再鄉下也不會一百多年了連飛船都普及不了, 還是說以后的飛船都是隱形的?”
聽到志村新八提起這個,坂田銀時頓時又重拾了聽說漫畫沒有完結的痛苦表情:“我不想知道飛船怎么樣的!我只想知道我的漫畫是怎么沒的!就是因為時間太緊, 我只來得及問全職○人, 海○王*和火○忍者*有沒有完結都沒來得及問!既然要穿越時空那就把時間定久一點啊!我都看見有一個死○*的漫畫長得很像完結篇的樣子了!!”
平賀源外:“怪我嗎??我哪知道你會去未來啊!而且去未來你就記得漫畫?正常人多少也會問問這時代發生了什么大事吧?!”
本想勸架的志村新八表情一怔, 失魂落魄道:“我居然把這么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剛和坂田銀時相互怒視的平賀源外聞言安慰道:“這也不怪你們,以穿越到未來來看時間確實是緊了一點,而且就算知道了未來的信息, 我們所在的過去也很難改變,說不定反而是越想改變什么, 越推動著事情往這方面發展。”
“你說得對!”志村新八振奮道,“阿通在未來有沒有成為歷史留名的偶像不重要!我只要珍惜現在的阿通小姐就夠了!如果她的名字沒有在后世被人得知,一定是我們這群粉絲還不夠努力!”
“你在意的只是這個嗎!給我注意點正常的大事啊你們兩個混小子!!”
這次前往未來的短暫旅程,最終以討論會上坂田銀時和志村新八的雙雙跑題作為結束。雖然去了未來、卻什么事都沒問到地回來有些可惜,但萬事屋并不在乎這個——三郎對于這次旅途并無不滿,這就已經足夠了。
雖然在三郎將自己的來歷和盤托出后,不可避免地會出現這樣的詢問:
“既然三郎你是從未來來的,那么有知道什么信息吧?”坂田銀時鬼鬼祟祟地扒在三郎旁邊發問,而志村新八和神樂則躡手躡腳地走進偷聽,“我在未來有沒有什么名氣?不用很大!就來一點什么那個守護了江戶的男人之類的我也不介意!”
志村新八的吐槽一秒就暴露了他和神樂的位置:“都守護江戶了還不算大嗎!對了那我的話,把道館發揚光大一直到未來的人之類的?”
神樂:“我一定已經成了歌舞伎町的女王吧阿魯!”
坂田銀時滿不在乎地撓了撓一頭亂毛:“你這頂多算是個人生理想,還是個豆芽菜的小家伙——嗚哇好痛!這個用得著用傘打我嗎?”
“我歷史課基本沒聽誒,反正我記憶里是沒有聽說過你們的名字。江戶時代的話除了家康君……德川家康以外,還有什么名字有印象的話……”三郎苦思冥想后靈感一閃,“土方、沖田?”
剛剛還深陷誰會更有名差點內訌的萬事屋三人組,聞言齊齊露出了十分嫌棄的丑惡嫉妒嘴臉:“一定留的是惡名吧。欺壓民眾的稅金小偷之類的。”
“被拍了丑照,太過經典成了百年內的笑柄這種也沒辦法。”
“還有可能是撞車追尾飛出去結果一頭栽進馬桶這種笑料吧。”
眼看著幾個人越說越具體,都要詳細到把土方十四郎和沖田總悟明天開始從早到晚如何倒霉給安排好了,冥思苦想的三郎終于一敲手心,恍然道:“想起來了!是土方歲三和沖田總司*!”
聽到是不熟但又有點耳熟、總歸不是土方十四郎和沖田總悟本人,萬事屋三人組立刻就心理平衡地笑容滿面:“那是誰啊,不認識。估計是子孫后代或者兄弟姐妹之類的。”
“真慘啊,名字那么像結果不是自己出名呢。”
“也可能是后世傳說的時候傳錯名字了——嗯,更慘了,哈哈哈哈哈!!”
就這樣,真選組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帶給了萬事屋們創傷再帶給了萬事屋們治愈——不過,這些也只是一些閑話罷了。真正的重頭仍然是在三郎的穿越上。
眾所周知,三郎的穿越的真正目的地是在戰國……應該說是安土桃山時代?總之就是要在本能寺之變后再回去看看。雖然這一次完全穿越反了方向,但也是排除了一個坐標,下一次若要再穿越就會去往正確的時間地點了。
但,三郎并沒有辦法立刻就進行下一次穿越。
一來是出于安全和健康方面考慮,平賀源外也是初次做這種設備,不能保證真的完全沒有影響,因此建議三郎不要太過頻繁地穿梭時空,最好還是等一周之后,身體狀態調整好了再來。
二來就是一個現實問題——能源沒了。
“給你那么多的面妖難道是吃了嗎怎么一下子就沒了!你該不會偷偷扣留下來了吧!”
平賀源外:“我要這種能源干什么!我又不會欠電費!早就說了穿越時空那么費力氣,能源當然消耗很快啊!”
“我們也就去了五分鐘——”
平賀源外:“那是因為這點能源本來就只夠你們去五分鐘!你們可是三個人好不好!我這里為了接你們回來當然也會持續性消耗能源啊!”
和平賀源外對吵的當然不是三郎,而是萬事屋們。不得不說,雖然吃的是狗大戶(三郎:?),但萬事屋們絲毫不改之前窮困時摳搜的本性——雖然很難說不是銀時仍然對于漫畫結局念念不忘。
只是,這種吵吵鬧鬧過去后,由于平賀源外并沒有真的截留能源(主要是以面妖被壓縮后的那種怨氣瞞不過在場的付喪神和夜斗),所以最終還是要接受能源已經沒有、必須重新安排上的事實。
自覺身體不錯,但不能憑空變出能源來的三郎也蹙起了眉,露出有些苦惱的表情。在場之人唯有夜斗耳朵一動,又有點蠢蠢欲動想要找藤崎的架勢——不過這也被三郎擺擺手按下來了。
“我雖然不了解你老爸啦。”三郎直白道,“但是我覺得我給他的刀裝還不夠他為我一直找面妖喔!所以先等我想想看怎么辦吧。”
夜斗還有些不死心地問道:“你沒有刀裝了嗎?就是那個和老爸換的,上一次就全換完了嗎?”
“那個是我做的。”三郎道,“不過我覺得要是告訴你老爸,他說不定會更想把我帶去見天什么眾……這樣好像也行?”
夜斗:“絕對不行!快點給我打消這個念頭!!”
原本三郎在說自己做刀裝的時候,夜斗還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直到三郎的思維逐漸發散、跳轉到了危險的地方,他才驟然清醒,連忙阻止——重點不是去見天導眾,而是他老爸藤崎是真的干得出來把三郎當做貨物或者利益交換的一部分送過去啊!
為什么三郎明明能想到最糟糕的局面,結果完全不會發現其中危險性?這合理嗎這!
說歸說,夜斗對于三郎會如此直接地告訴自己、有關于刀裝的制作者還是有些感動的。說來也十分有趣,他這種神明、或者高天原中其他被人祈愿的神明,正是因為從人心中誕生,性格反而會更像人類。喜怒哀樂,欺騙、怨恨、執拗……人身上的劣性根,神明的身上也有。而人心中善的一面,神明也同樣兼具。
所以夜斗最終摸著后腦勺,有點不好意思的、就像個大男孩一樣笑了起來。
“總之我懂你意思啦。我先去探探野良的口風吧(還是不太想直接和藤崎見面)。如果老爸真的有需要,我也會先來問你的。”
因此,關于能源問題,最終還是變成了先讓夜斗去詢問,確定從藤崎那邊無法獲取再考慮其他路線。
……其實覺得最開始能達成藤崎路線就很神奇了,眼看夜斗又蹦跳著很快離開了,太郎太刀沉吟了一會,還是對三郎說道:
“——之前未能和您說明。我和次郎原本打算在您穿越后再上奏,提請將那個壓縮面妖的裝置毀去的。”
第58章 在江戶的第五十六天
不得不說, 三郎的性格雖然偶爾會讓人很有緊迫感,但對于信任他的人來說,這種個性反而是最好相處的——這個從高中生穿越成織田信長、幾乎已經將這個名字變成自己本名的男人仿佛是天生的領導者, 即使被羽柴秀吉背叛過, 那份用人不疑的自信也從未消減。
因此太郎太刀一說,三郎就干脆利落道:“嗯,那就交給你去處理。”
這讓并不是那么擅長言辭的大太刀付喪神油然而生一種被交付信任的沉重與歡欣。
他頓了頓,盡管三郎沒表現出需要他解釋的意思,他還是以樸實的語言敘述著自己的想法:“……并非是隱瞞不報,只是一開始我與次郎以為是個別面妖會出現的情況,沒有確切的把握不好對您說明。而穿越時空的機器開啟后,只是在預熱階段被壓縮后的面妖就有收縮自身、避免被抽干的反應, 我等也未能察覺到其他穢氣。”
“現在和您報告這一情況,也并不是要放棄將面妖作為能源。只是在您要使用的期間, 我和次郎能夠保證這個機器不會用作其他用途。但一旦您穿越時空的愿望實現, 這個裝置無論是作為能源利用的新發現推廣出去、還是就此塵封,都有被心懷不軌之人利用的風險。”
“以面妖被壓縮后的濃度……我與次郎, 也不知以這個為核心重新聚集起穢氣誕生的妖魔, 會有何等強力。”
“原來是這樣。”三郎點了點頭,對于太郎太刀的發言難得保持了傾聽的耐心, 盡管臉上并沒有什么凝重的神色, 依然淡淡如同世外之人, “因為我的緣故在家康君后代的地方搗亂確實不太好誒——那在下次穿越回來就麻煩你們了。”
像是想起來什么,他摸了摸后腦勺。
“這種東西還有圖紙吧?雖然我我看他(平賀源外)做的時候好像完全沒拿出來……總之也去問問,一起處理掉吧。”
“還有哦!”
眼見三郎飛快地就決定好了這件事, 次郎太刀也精神振奮地湊過來,積極道:
“這次去的是現代, 但是人家和大哥可也是在外提心吊膽了很久呢!原本算一算,戰國時代那里應該還留著刀劍男士在,所以我們才沒有執意跟過去。但現在一看,這種穿越錯誤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主公還是把人家和大哥帶上吧?”
“不要。”三郎斷然拒絕,困擾道,“還要留人在這里及時毀掉裝置吧。而且我還要帶銀時和新八——多帶一個人感覺好麻煩。”
“那兩個家伙沒有人家和大哥能打啦!”次郎太刀抗議道,“而且如果您要回來我們當然也是一起回來——反正那個平賀先生說過了,我和大哥作為物體的磁場是最容易和時空同化的,那么也就是一起轉來轉去也沒關系才對。”
“或者折中一下——不想帶我們去的話,把我們的本體帶上也是一樣?”
“這就不了吧。”三郎莫名打了個寒顫,“這樣做總覺得會發生不好的事。我反正也只是要去找歸蝶——”
說到這里的時候,他突然“唔”了一聲。
“那還是把太郎帶過去吧。畢竟之后見不到面的話,我身邊有人保護更讓人放心吧。太郎也很靠譜的樣子!”
此言一出,次郎自然又是要抱怨類似“人家也很靠譜”之類的話。不過作為帶著酒氣結果沒能拿到駕照的人(付喪神),已經拿到駕照不說、還會每天早起將整個房間除穢的太郎太刀也是真的十分靠譜。本性上比兄長更貼近塵世、也更隨性一些的花魁模樣的付喪神也只能嘴上不滿兩句,悻悻地目送太郎太刀護送三郎回去。
他還要再在平賀源外處繼續逗留。一來是作為神社太刀去消滅那些提取能源的機器上沾染的污穢之氣;二來則是像是太郎太刀擔心的那樣,避免機器甚至平賀源外本人被人窺探。
這并不是杞人憂天。而是在已經遇到過一個能指使妖魔的人類藤崎后、三郎的穿越目標又未完成時,他們不得不提高警惕。
這或許也是注視著織田信長爭霸天下、直面過硝煙戰火后,遺留在他們身上的些許痕跡。
——
三郎和平賀源外這里都是風平浪靜,除了因為次郎太刀外貌過于出色、打扮又像花魁,反而讓一些粉絲(沒錯次郎太刀已經有粉絲了)試圖圍觀以外,幾乎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發生。
而夜斗為了能源的事情一連幾天早出晚歸,奈何一無所獲——之前還是他想躲著藤崎,如今確實他苦尋藤崎和螭卻無果,不得不說是風水輪流轉。責任心在線、再外加目睹過三郎讓藤崎吃癟的現場,夜斗對于三郎的態度也頗為尊敬,于是每天回來即使沒有找到藤崎、他也會飛快地將今天一天扒拉到的所有關于能源方面的報道、照片甚至不靠譜小傳單交給三郎一行人過目。
相比之下毫無進展,因為沒有新的委托人,簡直閑得在家摳腳的萬事屋……
被比下去了啊!完全被撿來的貓(神明)比下去了啊!!已經不是在養貓而是在被貓養了啊!!!
盡管夜斗有了三郎贊助的小床,已經不用再躺不知從哪拿來的寫著“請領養我”的紙箱,但萬事屋樓下房東登勢婆婆等人一直沒能解開、萬事屋不是養了貓而是被神明強勢入駐的誤會。因此即使沒能看到有貓,偶爾也會有貓糧被她們送給銀時……具體是被誰吃掉了,這一點就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了。
雖然每次把新的小廣告交給三郎都能或多或少拿到一點錢,但看三郎毫無行動,夜斗也就知道委托人要的不是這些解決辦法。萬事屋……算了,這群時不時就會跌破下限、再在必要時保持底線的家伙已經開始攛掇夜斗把以前交給過三郎的廣告重復利用、多吃幾口大戶了。
尚在磕磕絆絆地學習如何獨自生活、以及分辨事情該做與不該做的少年神明,當然受到了這群人的影響并且很快就有了如出一轍的厚臉皮,只是在看到同為神明的太郎太刀認真閱讀那些小廣告的時候,還是出于莫名的自尊心敗了下來,以致于每天仍然會花費大量時間經歷去找藤崎與新的廣告。
眼看又是到了中午,夜斗擦了一把汗,仍有些微妙的忿忿與別扭。
他只揣了幾張傳單在懷里。新印出來的傳單油墨味很重,被汗一捂,上面的字跡染了濕意,邊緣便隱約有些化開。一小袋銅幣和幾張零散紙鈔在他的口袋里晃來晃去,有種令人安心的沉甸甸。
還想著今天是否能奢侈一把,用攢下來的私房錢(所以已經是私房錢而不是工錢了嗎?)去買個豪華冰淇淋吃——夜斗甩掉手上的汗水,蹲到河邊洗手,兀自思考著。河面上水波層層泛起,將他的倒影連同他后面的白色人影一并切得七零八落。
尚在分神的夜斗無意一低頭,立刻扭頭向后看去,說不清是驚是喜:“——野良!”
“好久不見。”穿著一身白色和服、相貌精致秀麗的少女甜甜地笑了起來,神情卻分不出是喜悅還是惡意,“你變遲鈍了,夜斗。”
“……我不這樣覺得。”
盡管之前天天都想著找到藤崎和螭,但當對方真的出現在眼前、開口說話后,夜斗反而條件反射地警惕了起來。如果不是因為正蹲在河邊,他恐怕馬上就會起身后退——但這一次,螭也沒有急著接近,而是仍在原地笑容甜美,仿佛雙方還是親密至極、未曾分開的神明與神器。
“之前夜斗不是一直在找我和父親大人嗎?”螭說道,“這一次夜斗又是有什么事呢?”
“……不要用這種口氣。”
夜斗站起身,也不挑揀,直接將手掌在衣服上擦干。或許是過于緊張,才剛洗過的手不一會兒手心就又有了隱約的汗意,微癢得讓他有些不太愉快。
“不是我要找你們,是三郎。你還記得吧,之前三郎不是找老爸做了交易嗎?我只是代他問一句這個能不能繼續下去而已。”
他自覺說得合理——實際上也很合理。但是螭卻沒有立刻應答,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原本就精致到沒有瑕疵的少女一旦收斂神色、平平地看過來,頓時就給人以一種人偶般的悚然。她仔細地上下打量夜斗,直至少年神明的不安忐忑都被看得漸漸明顯,才微啟唇瓣,不悅地說道:
“真糟糕。”
“……啊?”夜斗有些摸不著頭腦。
“上次也是,這次也是。”螭神色淡淡地說道,“你為了其他人去向父親大人索要面妖,傷害父親大人這里的利益和戰力。一見面又是想要更多東西……”
“真可憐啊,夜斗完全向著別人了。”
在說到這句話的時候,螭的唇角又微微彎起了。但是區別于之前對于“父親大人”的維護與冷酷,她說著的是為藤崎抱不平的話,但神情似乎又有種高高在上、洞察了一切、于是反過來對仍然茫然無知的夜斗的嘲諷。連那句“真可憐”,都像是在說夜斗本身。
這比原本直白表現出來的不悅,要更讓人不安。
“不過沒關系。因為我知道夜斗還是會回到我們身邊的。所以就算夜斗向著別人,我和父親大人也會原諒你的。”
螭平靜地、以一張溫柔甜美、仿佛定格成了假面的笑臉道。
“沒問題喔。雖然面妖可能來不及做,但是我可以幫夜斗把妖魔驅趕過去。要多少都可以。”
“所以現在,使用我吧。”
第59章 在江戶的第五十七天
斬殺, 斬殺,斬殺。
撕裂,撕裂, 撕裂。
在夜斗與螭搭檔的期間, 這類事情是如此尋常。比起斬殺妖魔更常做的是斬斷緣線,比起斬斷緣線還要頻繁的是殺人……這種記憶是如此繁多、如此深刻。以致于在螭笑著張開手的時候,夜斗第一時間想起的那些順著刀鋒流下來、混入水中的鮮血,以及那些被草繩串成一串、搖搖晃晃的人耳。
甚至不能第一時間將螭與螭所說的“驅趕妖魔”對應起來。
螭在原地等了一會,并沒有等到夜斗呼喚她作為神器的名字,也就重新放下了雙手。白袖垂下后立刻蓋住了她寫滿字樣的手臂,連指尖都被藏住。少女似以關心的口吻問道:“怎么了嗎?夜斗不是一直想嘗試別的工作嗎?”
夜斗抬起眼,看見她抬袖半掩住唇、如淑女般矜持端莊的樣子。他不能否認, 自己確實在想做其他的、殺人以外的工作,但是這類的事情一旦和螭掛鉤, 不知為何, 在那一瞬間竟然給他一種從后背蔓延向外的涼意。
這或許是因為,從不知何時, 螭已經不再僅是他的神器, 還代表著他的老爸的立場。
“不過也是。畢竟夜斗從來就沒有做過殺人以外的事,一下子讓你要驅趕妖魔難度太高了吧。”螭微微抬頭看向夜斗, 袖子掩住唇的同時也蓋住了她臉上若有若無的笑意, “尤其是要控制住不斬殺掉——就算是神明, 染上太多的恙也可能致命。”
“我不是因為這個!”夜斗反駁道,“只是驅趕妖魔而已——”
“那么就使用我啊?”螭笑意盈盈地說道,“呼喚名字有那么難嗎?要是夜斗說記不起來了, 那我會很生氣的。”
夜斗一時間有種騎虎難下的錯覺。只是在短暫地啞然后,他很快就有些煩躁地揉了一把自己的頭發, 強硬轉變話題道:“總之,面妖也好妖魔也好,都是三郎要的東西。我要不要送、什么時候送只有三郎能做決定。我今天不會使用你的。”
“真的是這樣嗎?”螭喟嘆道,“夜斗連試都不楓敢試呢?”
“我都說了不是這個原因!”
但比起夜斗的煩躁惱怒,螭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一樣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一旦那種假面般的、危險的微笑從臉上撤去,她笑起來的樣子簡直像是個與外貌年齡相貼合的孩子。
“沒關系的,夜斗。”螭放下袖子,將手背到身后,清麗的臉孔上是十分愉快的、糖果般甜蜜又天真的笑意,“我都明白——夜斗只擅長做父親大人交代的事。”
“而且他們在你這里,也不值得你去冒風險,對吧?”
“當然,對我來說,我很高興。”
“不過啊,你要知道,我也不是隨便的女人。”
就像是沒有看到夜斗難看的臉色一樣,螭輕輕搖晃著手臂,雪白的袖子就如蝴蝶翅膀一樣顫動著,是十足的少女模樣。
“——所以,夜斗要是改變主意了,我也不一定會再響應喔。”
她等了一會,仍然沒有等到夜斗回心轉意,呼喚她的名字,也就從善如流地消失在林影中了。
眼看著螭離開,夜斗才壞脾氣地踢了一腳空氣,惱怒道:“我才不是……我才沒有這樣想!”
空踢完了他仍不解氣,干脆就地坐下,抓起一把河岸上的石子,一個個地扔在水面里。最開始的石子幾乎都沉底了,但到了后來,卻有越來越多的石子開始在水面輕盈地碰撞,彈出一個個漣漪。最遠的一個水漂幾乎觸及到了橋面的倒影,因為陽光熾烈,連在水面彈跳的石頭都被鍍上了一層光膜,像個光斑般亮亮地晃入眼中。
夜斗有些泄氣地一松手,剩余沒有扔完的石頭便從他手心里重新滾到了草地上。
他不能否認、在螭提出所謂“驅趕”建議的那一刻時……他確實是有些懼怕的。并不是懼怕染上恙之類的擔憂自身安危,他僅僅是持有著螭做出了無數起殺人之事、甚至還斬殺過神器,對于自己的破壞力有十分清晰的認知。在無數次地重復那樣的事后,有時夜斗也會懷疑,那種殺人的行為是否已經刻入了自己身體的本能。即使是以驅趕為名,夜斗也不能保證,初次接觸這種“任務”的自己真的能夠完全控制住妖魔,不讓它們傷害人類、不會有情急之下的斬殺、以及不會誤傷。
和萬事屋的聯系是一種太過新奇的體驗。他在心動后的退縮,是不可避免的、因為沒有完全的把握而生出的躊躇。
況且就算他真的被螭一激之下、頭腦發熱想要驅趕妖魔……那么驅趕到哪里?誰來接受?妖魔的穢氣會不會影響到附近的人?螭剛剛的話就已經說明了,她并不會隨叫隨到——但是實際上,夜斗卻根本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將事情布置全面。
他接觸三郎多了,如今可是進化了!!想問題的方面都比以前全面多了!!而且就算都是神明,太郎太刀和次郎太郎會除穢,但夜斗可根本沒有點亮這種技能!
而且,最重要的是——螭是藤崎那邊的人。
就算她在作為夜斗的神器時只是一振太刀,但是神器畢竟和普通刀劍不同,仍然留有自己的意識和感官。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能察覺出平賀源外制作出的器械的問題,同為神明的夜斗當然不會半點都察覺不到。他沒有太郎和次郎那種自然而然的、孤冷卻又平等地對待外界的憐愛之心,某方面來說,是一個只會重視自己在意的人的神明……但就算是這樣,也不代表他想要看到有什么事往壞的方向發展。
即便會依靠他人殺人的祈愿維持自身也一樣。
盡管努力地說服著自己,但夜斗還是因為今天的意外有些精神不振——原本能看到螭、能轉述三郎的話,應該是一件高興的事的。那些藏在他懷里的傳單已經由濕變干,陽光的熱度也在一點點退去,但他卻一點也沒有去找其他傳單的心思,只是百無聊賴地坐在河邊撥弄水流,連原本暗自高興的、想好了要買什么樣的冰淇淋的事情,也沒辦法再讓他提起期待。
一直到夕陽西下、天色完全變暗,夜斗才磨磨蹭蹭地重新返回了三郎的住處。
這一次也和之前一樣——三郎還有太郎都在房間里興致勃勃地吃著東西(此處興致勃勃僅指三郎)。由于萬事屋的伙食費實在緊張,幾次送了傳單后夜斗也會特地選在飯點的時候來蹭一頓晚飯。
這種白吃白喝的行為從未被三郎等人點透過,因此少年神明反而有種占了太多便宜的窘迫,每次都會乖覺地幫忙將吃完的餐盤送下去和打掃衛生來彌補。這一次由于夜斗返回時間晚了,桌面上的菜式已經被撤去,但還是有兩個便當盒留在上面——一個是給次郎太刀送飯的,被布包裹得嚴嚴實實;一個只是簡單地放著,連筷子都是打開的,無疑是留給他的。
萬事屋也會特地留紅豆年糕湯給他。
夜斗頓時就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將幾張簡薄的傳單放在桌上,甚至沒直接放在太郎手里,免得被掂動的時候羞窘起來:“……今天出了點事情,明天我會去找更多信息的!”
“這個倒也不用急。”毫無自己一直在壓榨別人的自覺、最近很閑開始四處玩的三郎道,“先吃飯吧。雖然不是不能買能源,但是要買太多的話,不好讓茂茂代替出錢,只能用時之政府的小判。”
他一手托腮道。
“在這個時候用這種小判也感覺很麻煩。”
自動將三郎的抱怨在腦內替換文字成“妖魔妖魔妖魔——!”的催促(純屬自己腦補),夜斗一時間莫名有點不敢拿筷子。雖然他在當時不覺得自己做錯,但是被三郎一催促,頓時有種錯過大好機會的心虛感。因此他作勢咳了一聲,還是將視線從冒著香氣的便當上移開,硬著頭皮對三郎等人敘述道:
“其實,我今天見到了老爸身邊的野良……”
聽完夜斗和螭之間的對話,三郎沉思了一會,一時間有種打開了新世界的恍然大悟:“這個想法很不錯啊!!”
萬萬沒想到會是這種發展的夜斗:“……是、要我再去找野良嗎?”
一想起現在不再一起生活、每次分別后再找螭就很困難,再加上螭那時候的表情,夜斗頓時有點頭皮發麻。好在三郎十分果斷地否決了他的猜測:
“沒有必要吧?我覺得次郎和太郎就可以干啊。”
完全不用猶豫,三郎自顧自道:“之前你們也說過穢氣——穢氣對吧?妖魔就是從里面生出來的。那這樣一來,壓縮面妖和壓縮穢氣也差不多嘛。”
太郎及時做出解答:“但是一般的穢氣比起妖魔來太過稀薄,難以取得有效的成果。而且妖魔能被覓食的欲望驅使,穢氣恐怕不然。”
“那一開始也不用太多啊。”
三郎理直氣壯道。
“太郎你們也說了,那個面妖壓縮的東西很容易吸引其他穢氣對吧?那就先弄一點穢氣,壓縮一個核出來,然后讓這個核主動吸引其他穢氣嘛。這樣一來也不用自己動手了!”
夜斗:“……?”
——夜斗他沒聽懂,但他大為震撼。
第60章 在江戶的第五十八天
三郎的想法概括起來就一句話——好怪哦, 但好像能成的樣子。
而且只要最開始貢獻出一個穢氣壓縮成的核,之后穢氣就會源源不絕匯聚而來,簡直一本萬利。變廢為寶這種最基本的用處就不說了, 最重要的是穢氣還是清潔能源, 簡直妙啊!
如果不是藤崎提供的面妖全在上次用完了,連先弄出個核心的過程都可以免了呢!
夜斗看三郎的眼神都漸漸變了。如果說之前他看三郎是由于和藤崎談話一事反向帶來的尊重與好感,這一次就完全是敬畏了——
這世上竟有人腦回路恐怖如斯!
但是這個人的想法真的好清楓奇,一點都不做作!跟著干了!
就如太郎太刀之前和三郎說過的那樣,穢氣之種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危險存在。但他對三郎的信任度實在太高——即使在歷史上,織田信長造下了諸多“屠殺僧人”“燒毀佛寺”的惡孽,但他們是和三郎近距離一起生活了數十年的,比誰都要更清楚比起那些虛虛實實、難辨真偽的傳言背后的真相。
這個男人, 其實是一個并沒有多少野心的人。
因此三郎一開口,神社太刀也只是認真地提醒了“雖然看起來好像可以循環成永動機, 但是穢氣本身還是太過危險不是現在凡人能夠掌握的”, 在確定三郎聽進去了后,就不再多說, 開始積極地為三郎這個想法查缺補漏起來。
首先當然是穢氣——以三郎的想法, 理論上是能成功的。但是穢氣畢竟不是具有本能的妖魔,如太郎太刀、夜斗這種神明, 只要晃一晃手, 那些稀薄的穢氣就會散去, 這近似一種本能的不能共存。驅趕穢氣和穢氣直接就沒有了,這可是兩個概念!
而且既然想要將穢氣壓縮,就代表他們勢必要將足夠多的穢氣引入平賀源外的機械之內。
如果說妖魔中污穢與惡念的含量是水, 那穢氣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片薄霧。就算平賀源外將之壓縮,和面妖同等體積的穢氣得出來的核也只有微塵大小, 甚至起不到吸引的作用就會重新膨脹和擴散開來。但若要增加穢氣,又會回到第一個問題——也就是并沒有將穢氣聚攏的手段上。
不如再去和藤崎要面妖吧,這次要的不多,一個就好。(劃掉)
三郎和太郎太刀都沒有提起再去找藤崎的事情,夜斗即使蠢蠢欲動想要提出來,也按捺下了心思。說來奇怪,他在面對螭的激將法時都忍住了沒有妄動,此時卻感覺有點熱血上頭。即使不知道三郎和太郎太刀沒有提起藤崎是單純的疏忽不喜、還是因為他每一次都表現出來的排斥(畢竟三郎看起來真的不是什么心思細膩的人),夜斗也有種不知該說什么、以致于都有點坐立不安地呆站著。
還是太郎太刀點了點桌面,示意他去吃飯,夜斗才如夢初醒般抱起便當盒,一邊扒飯一邊豎起耳朵聽太郎太刀和三郎的對話,藍瑩瑩的眼睛也時不時看向他們那邊。這樣的走神本應是食不知味的,更別說飯菜已經變得微冷,但即使不知道自己嘴里到底在吃些什么,那種鮮美的感覺卻始終縈繞在唇齒中,連同夜斗原本低落沮喪的心情也詭異地重新上升了起來。
三郎和太郎太刀還沒有討論完,他已經開始想著之后要幫忙給次郎太刀送飯、送完后路上可以去買一根雪糕吃、再給萬事屋那幾個快變成咸魚的人帶幾根棒冰了——雖然三郎和太郎太刀的所謂討論,也只是太郎太刀邏輯嚴謹、條理分明地將可能遇到的問題列出來,三郎以純粹的擬聲詞回應罷了。
而且因為太郎太刀的話字數太多、再加上用詞文雅,三郎聽著聽著就有些不耐地揮了揮手,直白道:
“說話好長。直接給我簡短到一句話。”
太郎太刀并無不悅(習以為常),認真地回答道:“暫時沒有想到將穢氣驅趕到一地的方法,以及以穢氣來壓縮所需的量會很大。”
他說的這個,也是夜斗拒絕螭的時候想到的。夜斗倒是能想通,螭在幾個小時前會對他那樣提議,肯定是有驅趕妖魔、或者穢氣的方法,而藤崎本身能夠控制面妖也一定會有類似的手段。但他還是沒有冒失地直接將螭和藤崎的名字說出口,而是先以不知何物隱含期待的目光看著三郎。
而三郎這次毫不猶豫,在他的注視下道:“那個藤原(藤崎)之前不是還給了我一個控制面妖的面具嗎?用這個能吸引穢氣嗎?”
太郎太刀仔細思考了一會才回答道:“或許可行。那個面具本就是不祥之物,但污穢都處在內里,如果無人佩戴,對穢氣或許沒有那么明顯的吸引力。妖魔的本性也還有融合同類、擴大自身一項,或許能被面具的污穢吸引,但這樣也太過危險。”
“這個沒什么吧?”三郎徑直道,“再做一個大箱子,把面具放進去,等妖魔進去后再把箱子門關上就好了吧!”
太郎太刀:“……?”
不是,你以為你是在捕鳥嗎?!撒把米(面具),然后等鳥(妖魔)過來就把桿子一拽嗎?!
即使是與審神者相處了數十年,對于三郎時不時就會冒出來的神奇想法,太郎太刀偶爾還會一時失語。
——能夠始終沒有障礙地接受三郎的一切想法、即使三郎說的話里包括自己不懂的詞匯也會誠懇地給出建議的,或許只有代替三郎消失在本能寺之變的明智光秀一人了。
這里沒有明智光秀在,但夜斗開口了。
他與至今為止還沒出場過的明智光秀沒有半點相同,自然也不可能擺出類似的態度。但對于三郎這一個奇思妙想,夜斗舉雙手雙腳贊成不說,還兩眼發亮地提出了更進一步的建議:
“比起面具讓我去吧!”
他頗為自得地伸出手,擺了個能凸顯手臂肌肉的姿勢,可惜衣服的袖子太寬,這一下除了有些滑稽外沒有起到半點展示力量的作用。但夜斗毫無所覺,自顧自地興奮道:“比起老爸的面具給妖魔帶來的吸引力,我作為神明才更有誘惑力!神明身上的是清凈的血肉,比起什么吞噬壯大、當然是直接有獵物在前面,獵食的欲望更能吸引它們吧!”
“我的腳程很快的,所以不用擔心我會受傷!”
面對少年真摯又坦誠的表情,任誰都不忍心說出拒絕的話。
然而三郎是個鐵石心腸的奇男子,因此他十動然拒地說道:“不了吧。讓你去勾引妖魔總覺得怪怪的。而且要是真的那么有吸引力,你也會引來一大堆的。駁回!”
于是夜斗又有些郁悶地趴在桌子上了。
但即使是露出了郁悶的表情,藍眼神明的姿態依然是放松輕松的。沒過一會,他就又聽到三郎的聲音,下意識地抬起頭。
“不過在原地設陷阱感覺也很慢誒——這種是要等妖魔路過才行吧。光靠運氣感覺有點不靠譜。”
被數次包圍依然安然無恙、面臨強敵(上杉謙信和武田信玄)結果強敵突然自己死了——經歷奇妙到簡直要說一句天道之子的三郎捏著自己的下巴,用幾秒時間想了想,直接說道。
“嗯——那就這樣吧,夜斗!”
突然被點名的夜斗應道:“是?!”
“那就這樣吧。待會去借一個釣竿,把藤原(藤崎)那個面具掛在上面,由你來找妖魔。”三郎一臉嚴肅道,“到離妖魔近的地方就直接扔面具,把它們釣過來喔!交給你了,夜斗!”
突然被委以重任的夜斗:“……噗。”
雖然已經親身感覺過幾次三郎極具創意的想法,但夜斗仍然忍不住為三郎的奇思妙想驚嘆。在驚嘆之余,他又忍不住笑出了聲——光是想想,他就能想象到到時候揮著釣竿溜妖魔的自己會有多滑稽,但在無奈之余,他又忍不住期待真的這樣去做。
“不過這樣的話果然就還需要找一個地方設陷阱吧。”三郎總結道,“到時候夜斗把妖魔引過來,再把面具放在原地,妖魔一靠近面具就被困住——就這樣做吧!”
太郎太刀輕輕嘆了一口氣:“……所以剛剛是捕鳥,現在又變成捕獸籠了嗎。”
他這話說得極輕,神情之中仍然是那種平淡的、不似凡塵眾人的、有些凜然的神情。但是在三郎決定了這樣亂來的行動后,他的眼眸深處也隱約泛起了一點笑意,像是更貼近紅塵了些。
“那么,就如主公所言。”太郎太刀最終說道,“稍后我去和次郎交班之時,在與他、以及平賀先生面議陷阱一事。屆時引誘妖魔就拜托夜斗了。”
夜斗連忙說道:“我現在就可以去找次郎!”
“這樣嗎。”太郎太刀平靜地應道,隨即拿起要送去給次郎太刀的便當,交到了夜斗的手中,“那就煩請你將主公的意思向次郎解釋清楚了。”
解釋清楚肯定要花上很多時間,到時候雪糕店說不定都關門了——但夜斗仍然露出了十分燦爛的笑容,斗志昂揚道:“那是當然的!我可是神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