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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1 章

    “啊, 太宰君。”

    卯崎栗倒是對太宰的到來很是驚喜。

    她極為自然地主動靠近他,在他身側站定的同時,對他彎彎眸子, 露出柔軟卻明朗的笑容來, “你回來啦。”

    “……”

    ——在一旁的青年能看出,她臉上的表情, 是完全不同于跟他交流時的溫和平靜, 而是混雜了另一種叫人艷羨的生動親昵。

    太宰對卯崎栗點點頭,將手中拿著的其中一瓶罐裝紅茶遞給她,語氣平淡地隨口問道:“這位是?”

    “啊……”卯崎栗像是才想起坐在長椅上的青年似的, 偏頭看對方一眼, 迷茫地給出答案:“想在長椅上休息的人?”

    太宰眉梢攀上淺淡的笑意來——他沒能忍住笑,拉過卯崎栗的手腕便往摩天輪的方向走,“那我們去摩天輪附近找空位坐吧。”

    語畢,兩人便沒再給單獨坐在長椅上的青年分去注意,逐漸消失在人群之中。

    在摩天輪附近尋到空的長椅稍作休息后, 卯崎栗和太宰便一同來到摩天輪下方排隊。

    卯崎栗將兩人喝完的飲料瓶隨手丟入一旁的垃圾桶中, 半天才反應過來,剛剛那名青年古怪的舉止是什么意思。

    “咦、咦?”她用帶有求助意味的目光,看向站在她身側的太宰, “難道說, 剛剛的是……”

    太宰也沒想到,她會反應遲鈍到這個地步:“是搭訕哦。”

    “誒……”卯崎栗發出不可思議的驚呼——居然會有人跟她搭訕……?

    太宰隨隊伍慢慢往前挪動腳步, 聽見卯崎栗的聲音,好笑地調侃她:“栗小姐覺得很可惜?”

    “那倒不是啦。”卯崎栗說話的語氣里, 帶著一種很是篤定的理所當然,“就是在想, 太宰君被人搭訕也就算了,怎么連我都……”

    “……?”

    聞言,太宰不由得偏過頭,看卯崎栗一眼。

    而卯崎栗,僅僅是掛著滿臉的問號回望他,似乎完全沒覺得她剛剛說的話有什么不對。

    太宰猛地生出一股似曾相識的無奈來。

    ——栗小姐,是真心這么覺得的,半點兒都沒意識到她對他人的吸引力。

    她的長相偏甜美,特別是當她笑起來,那雙晴空色的雙眸盈滿笑意,只倒映著一個人的時候……分外吸引人。

    再加上她天生就白,這幾年又不太外出,在人群中簡直白得發亮,很是顯眼。

    事實上,這一路悄悄打量她的人不在少數。只不過因為他站在她旁邊,她也表現出一副很依賴他的樣子,所以才……

    卯崎栗微微歪歪腦袋,有幾分擔憂地看著一言不發的太宰,“太宰君?”她這么喊著,小心地伸手扯扯他衣角,“怎么了嗎?”

    “沒什么。”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那么遲鈍,也好像完全沒有那方面的心思。

    卯崎栗和太宰來到摩天輪下方的時候,差不多是傍晚時分,有許多游客已經選擇回家,所以他們并沒有等多久,便成功來到最后一個空的座艙前。

    在兩人依次坐進座艙后,工作人員替他們將廂門關上鎖好,摩天輪就此開始轉動。

    卯崎栗新奇地打量著這一方算不上寬敞的空間,視線不經意對上坐在她對面的太宰后,她下意識地對他揚起笑容來。

    看著卯崎栗興奮的模樣,太宰也沒多說什么,僅是任由她亮著眼睛,在座艙內這兒看看,那兒瞧瞧。

    今天沒有什么風,所以艙體并不太晃,甚至能稱得上穩。

    就在座艙緩緩上升到一定高度的時候……卯崎栗驀地便被忽來的夕陽晃了眼。

    夕陽漸隱,天邊泛著漸變的金與橘,層云被一并染上柔和的金邊,又溫柔得恍若一片……叫人甘愿沉溺于其中的海。

    夕陽與遠處泛著絢爛金光的海渾然一體,一時間竟令人分不清,蠱惑人心的究竟是夕陽,還是海。

    卯崎栗的手不自覺撫上艙體的玻璃,晴空色的雙眸染上薄涼的夕色。

    她呆呆地凝望著遠處的景色,喟嘆脫口而出:“……好漂亮。”

    太宰僅是一同將視線投向不遠處的那片海,沒有出聲打擾她。

    他直覺,她會喜歡在摩天輪上看見的風景,所以……

    盡管這種景色,她或許有在港口Mafia大廈的頂樓看過,可他還是帶她來了。

    卯崎栗戀戀不舍地將目光從那片海上收回。為了不讓自己有遺憾,她想在有限的時間里,把這附近能看見的景色都看個遍。

    于是,當卯崎栗調轉方向時,吸引她視線的,便是高高聳立的五棟黑色大樓。

    “啊,但是這么一看,那五棟大樓好明顯……”卯崎栗怔怔地盯著遠處的港口Mafia大廈,不知為何忽然有些想笑。

    意識到一直沒有聽見太宰的聲音,卯崎栗扭回頭,對上太宰投注在她身上的視線,“太宰君?”

    “太宰君不看嗎?”她這么問完,又重新轉過頭,凝視著觀光窗外的風景,“我很喜歡哦,這個時候,從這里看見的景色。”

    ——她察覺到了,他想送她的,真正的生日禮物。

    “……嘛。”

    太宰只是如此含糊地應聲,沒有給予她具體的回答。不知是在思考著什么,還是……因為她許久未直言的“喜歡”,而有些不自在。

    “今天也玩得超級開心,感覺從來沒有玩得這么痛快過。”

    ——事實上,太宰帶她來玩海盜船、過山車和鬼屋,都是有目的的。卯崎栗平時壓抑太久了,需要找些事轉移注意力,將身上累積的壓力釋放出來。

    不然,按她這個性子,很容易把自己憋壞。

    太宰默不作聲地注視著卯崎栗亮晶晶的、倒映著夕陽的眼睛。

    她在看風景,他卻在看她映在玻璃窗上的倒影。

    至少,只有她……

    卯崎栗卻在這一瞬偏過身子,在逐漸微弱的夕陽下,對他舒展出干凈明艷的笑容來:“謝謝你,太宰君。”

    “……嗯。”

    從摩天輪上下來后,卯崎栗看起來還有幾分意猶未盡。

    “要再坐一次嗎?”

    太宰抬頭看看一點點變長的隊伍,平靜地問她。

    而卯崎栗搖搖頭,難得拒絕了:“剛剛那一次就夠了。”她卷卷身前的頭發,面上的笑容有幾分不好意思,“太貪心不好啦。”

    “去吃晚飯?”

    卯崎栗敏銳地察覺到,太宰這句話背后的意思,“嗯?不回去嗎?”

    太宰并不意外她能聽出來,也沒瞞著她,僅是簡單扼要地答了這么一句:“還有想帶栗小姐去的地方。”

    “!”卯崎栗眨眨眼,主動拉過他的手往游樂園外走,“那就……快點去吃晚飯吧!”

    在游樂園

    附近的旋轉壽司店吃完晚飯后,兩人便重新坐上車,前往太宰想帶卯崎栗去的地方。

    卯崎栗注視著車窗外快速后退的街景,小心地瞅太宰一,又立刻收回視線。

    這頓晚飯她吃得很開心,而且……

    卯崎栗抬起指尖,輕輕戳戳看起來空無一物的車窗——盡管現如今那里空無一物,可方才,車外頭很亮堂時,她看見這個位置,倒映著太宰的影子。

    太宰君,還記得她喜歡吃壽司啊-

    車停在了卯崎栗并不認識的小路上。

    一開始她還未意識到,這是抵達目的地的意思。直到太宰率先下車,繞到她那一邊替她打開車門,她才反應過來。

    卯崎栗走下車后,原本載他們來的車便重新開遠,只留他們兩人站在空無一人,且寂靜無聲的小巷邊對視。

    卯崎栗并不擔心太宰會對她做些什么,所以也不害怕對方會把她拐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她只是有些好奇,太宰究竟想帶她去哪里。

    察覺到卯崎栗不摻一絲水分的信任,太宰微微嘆了口氣:“栗小姐,是真的不害怕我會對你做些什么啊……”

    “嗯?太宰君要做什么?”卯崎栗看看太宰,又低頭看看自己,最后有幾分遲疑地問他:“……撓我癢癢?”

    太宰,太宰唯能回以沉默。

    卯崎栗是真的,半點兒都不帶懷疑他的。

    總之,在沉默數秒后,太宰還是負責地開始給卯崎栗帶路。

    他們的目的地,是某個不存在于地圖上的地點,也是大部分Mafia成員不愿靠近的地方。

    ——太宰的家。

    只不過,太宰沒有提前跟卯崎栗說過這件事,因此,她并不知道這里是哪里。

    在看見空地上堆得亂七八糟的集裝箱后,卯崎栗伸手拽拽太宰的衣角,“太宰君,那些是?”

    “栗小姐猜猜看?”太宰卻沒有直接說出答案。

    卯崎栗“唔”了一聲,“那么大的集裝箱,感覺可以放好多東西……”她看看太宰的側臉,“用來裝那種,嗯……要販賣的轎車的?”

    “答對了哦。”

    太宰這么說著,在一只巨大的運輸集裝箱前站定,十分自然地將金屬門拉開——這里沒有上鎖——露出里面裝著的桌椅、冰箱,以及被褥來。

    拉開門后,太宰抬手按下門邊掛著的開關,將室內的小電燈泡點亮,讓卯崎栗進來。

    卯崎栗一臉新奇地打量著這方并不算小的空間:“這里是……”太宰君想帶她來的地方?

    “我家。”

    太宰言簡意賅地答完,走到擺放在床旁的冰箱前,打開冰箱門取出了什么。

    “!”卯崎栗在原地轉了一個圈,視線從掛在室內的小電燈泡挪到桌椅、再挪向放在床旁的冰箱,“太宰君的家好像秘密基地!”

    卯崎栗并沒有露出嫌棄或者厭惡的表情,臉上有且僅有的,便是贊嘆與稀奇,“還裝了換氣扇!”她對上太宰古井無波的視線,“這些,難道都是太宰君自己……”

    太宰點點頭,沒有說話。

    “好厲害!”卯崎栗興致勃勃地左看右看,好像怎么也看不夠似的,“太宰君一個人居然可以弄成這樣……”

    其實,運輸集裝箱內的環境算不得好,只能說是簡陋,可不知道為什么,當卯崎栗用亮晶晶的眼神打量著這一方空間時,太宰竟生出奇怪的感覺來。

    他像是想掩飾什么一般,將自己從冰箱里拿出來的東西遞給對方。

    “啊,是布丁!”卯崎栗的興奮半點兒不減,她一直覺得太宰仿佛會魔法似的——對,不是魔術——總能做出出乎她意料,卻又好像理所當然的事來,“居然還有布丁……”

    這布丁是太宰前幾天抽空,去附近的便利店買的。放在她眼里,也成了單純的驚喜。

    太宰將較硬的小圓凳子留給自己,讓卯崎栗坐在床邊,吃各自的那份布丁。

    “太宰君沒有回大廈的日子,就是住在這里嗎?”卯崎栗的吃相很文靜,帶著些大家族里教導出來的優雅與斯文,所以也不用擔心,她會不小心把太宰的床弄臟。

    太宰的唇在淺色塑料勺上輕抿,“嘛……看哪邊近,偶爾會去森先生安排的公寓那邊。”

    卯崎栗將口中微甜的布丁咽下,看出了太宰沒說出口的話。

    不過看起來,他去另一邊的次數不太多,而且……太宰君他,似乎更喜歡這里。

    她想了想,試探著跟人開口。

    “那——”

    “不可以哦。”

    才說出一個音,便被對方精準地掐斷對話,卯崎栗撇撇嘴,略有幾分不滿,“太宰君又知道了?”

    “這里可沒有第二床被子。”太宰徑直越過她的問題,給出最現實的拒絕。

    卯崎栗將最后一勺布丁咽下,把塑料勺放進空了的布丁杯里,“什么嘛,我還以為能在這里過夜……”她忿忿地瞅太宰一眼,言語間還夾著幾分希冀,“不然太宰君干嘛帶我來嘛——”

    “給栗小姐看看?”太宰眨巴眨巴眼睛,極為乖巧順暢地答道。

    “……?”

    卯崎栗拿著布丁杯的手僵住了,她滿臉不可置信地重復太宰的話,“只給我看看?”

    “嗯。”太宰沒什么猶豫地點頭。

    “……”

    卯崎栗張張嘴,什么也沒能說出口。最終,她將布丁杯放在一旁的冰箱上方,惡狠狠地伸手去捏太宰的臉——當然,力道不大的那種。

    即便卯崎栗使出渾身解數,太宰依然沒有松口。因此,她只能乖乖坐上車,跟他一起回到港口Mafia大樓休息-

    卯崎栗的生日過去后,太宰又重新忙碌起來。

    他和卯崎栗之間的相處模式與往常沒什么不同,大多是通過手機聯系,偶爾他去找森鷗外匯報完任務,才會跟她見上一面。

    時間就這么慢慢過去幾個月。最近幾天,太宰在手機上跟卯崎栗抱怨的事多了這么一件——

    「栗小姐……我好難受哦。」

    「誒?今天也很疼嗎?」

    「昨天晚上疼得我睡不著——生長痛好煩——」

    「(貓貓嘆氣.gif)」

    「(兔兔抱抱.jpg)」

    「之前森先生給你的鈣片有在吃嗎?沒有稍微緩解一點……?」

    「在吃哦,但感覺沒什么效果……」

    「(貓貓臭臉.jpg)」

    「我應該早點讓太宰君開始喝牛奶的……」

    「不是栗小姐的錯啦,不如說,要是沒有栗小姐之前讓我喝的牛奶……」

    「我現在可能會更痛也不一定。」

    「啊,到任務現場了,一會兒說。」

    「我最近應該會有休假?」

    「真的嗎!」

    「啊,任務加油!」

    「(兔兔揮手.gif)」

    少年遲來的發育期顯然讓他不太好受。即便之前有卯崎栗要他喝的牛奶墊著,來勢洶洶的生長痛依然讓他不太能打得起精神,一天到晚臭著張臉,任誰都不敢輕易惹惱他。

    他那張臭臉,大抵也只有在面對卯崎栗時才會稍作收斂,化為哼哼唧唧的,帶著幾分撒嬌意味的可憐。他以此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也讓他能在對方面前好過一些——比如,讓卯崎栗忘記問他,最近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好好吃飯睡覺-

    正如太宰在手機里跟卯崎栗所說的那樣,完成最后一件小事后,他手頭的任務暫時告一段落,得到了幾天短暫的休假。

    再加上這會兒森鷗外正在外出差,為避免通話遭到監聽,太宰沒必要那么著急地跟人匯報任務進度。所以,他可以稍微偷個小懶,放松一下自己。

    因此,在回到港口Mafia大樓后,太宰先回房間慢悠悠地沖了個澡,隨后才一身清爽地往書房走去。

    這會兒已是晚上十點左右,卯崎栗卻難得還在書房里。聽見門被人打開的聲音,她立刻扭頭看向門的方向。

    “

    太宰君!”卯崎栗抱著書,往太宰的方向跑了兩步,“歡迎回來!”

    太宰的視線越過卯崎栗,看向她方才跑來的方向。在看見書架前堆的一小疊書后,他了然——她是在收拾已經看過的書。

    “嗯,我回來了。”

    卯崎栗敏銳地嗅到,太宰身上還殘存著幾分濕潤的水汽。

    她眨眨眼,識趣地沒在這個話題上多聊,只是問他:“晚飯吃過了嗎?”

    “在外面稍微吃了一點。”

    太宰的答案,與往日里言簡意賅的回答有幾分不同。因此卯崎栗很輕易地便捕捉到了,他藏在這句話背后的意思。

    她微微偏過頭,笑著看他:“但是不合口味,所以沒吃多少?”

    “……”太宰這才反應過來,他無意識地在她面前暴露了自己真實的想法,因此只好淺淺地“嗯”上一聲。

    他知道他這話一出,她接下來會說什么。他本來,是不想麻煩她的。

    果不其然,卯崎栗如太宰所料那般,彎眸對他提議:“那我去做點什么?”只是,她接下來說的后半句話,太宰并沒有料到。

    “太宰君之前的蟹肉罐頭也還沒吃掉,再不吃就要過期了哦。”

    “!”

    聽見卯崎栗的話,饒是太宰也不免愣了一瞬——他居然會把蟹肉罐頭放到快過期……?

    下一秒,看著他略顯驚訝的模樣,卯崎栗沒忍住笑出聲來:“噗……呼呼呼……”她抱著書,笑得雙肩微顫,“抱歉抱歉,剛剛的是騙太宰君的。”

    “誰讓你一直都不回來嘛——”

    卯崎栗好心情地轉過身,將懷里還未收拾好的書放到茶幾上。

    太宰長長地嘆了口氣:“真是的,栗小姐不要嚇我啦……”

    ——她平日里很少開這種玩笑,偶爾說,也都是一本正經的模樣,很容易唬到人。

    剛剛,他是真的有那么一瞬,懷疑他是不是被森先生壓榨到精神恍惚了。

    不然,他怎么會把蟹肉罐頭放到快過期還想不起來?

    “呼呼,難得看見太宰君那么驚訝的樣子呢。”卯崎栗略微偏頭,歪著腦袋對他眨眨眼。她這個動作透著一股少女特有的嬌憨與俏皮。

    她向來見好就收,說完這句話便沒再調侃太宰,而是將話題轉到夜宵上來:“就做三明治可以嗎?蟹肉三明治。”

    “好——”

    太宰沒跟她計較,懶洋洋地拖長嗓音如此應道。

    只不過,在跟卯崎栗走向廚房時,他看看身后半掩著的門,考慮到森鷗外還在出差,到底還是將這扇連接首領辦公室與書房的門帶上了。

    ——事實證明,太宰這心血來潮的舉動救了他們一命。

    就在太宰張嘴,打算咬下新鮮出爐的蟹肉三明治時,首領辦公室的方向驀然傳來噼里啪啦的巨響。

    這動靜算不得小。坐在太宰面前的卯崎栗自然也聽見了。

    “咦……”卯崎栗放下她面前的小半塊三明治,看起來有些迷茫,“是森先生回來了嗎?”

    太宰當機立斷,放下三明治拿出手機,撥通警衛室的電話詢問情況。

    他有不太好的預感:會鬧出那么大動靜,只可能是敵襲。既然對方有破壞首領辦公室強化玻璃的能力,那么對他來說,突破那扇隱蔽的門也不算難事。

    ……為什么獨獨放過了他們兩人?

    太宰的預感靈驗了。

    ——警衛室的電話無人接聽。

    “栗小姐,出事了。”太宰放下手機,即刻從桌前起身,“我去外面看看情況。”

    這么說完,他又不放心地看向卯崎栗,“栗小姐回房間鎖好門,不管誰來都不要開門。”

    “嗯、嗯……”卯崎栗也慢慢站起來,滿臉擔憂地看著他,“太宰君……小心一點。”

    太宰微微頷首:“我會的。”

    看著卯崎栗回房,也確實聽見她鎖上房門的聲音后,太宰才冷著臉,抬腳走到連接首領辦公室與書房的門前,沒什么猶豫地將門打開。

    門外空無一人。

    有且僅有的,是沁涼的夜風、散落一地的強化玻璃,以及……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兒。

    顯然,那位不知道來頭的襲擊者已然離去,只留下一地狼藉。

    太宰面不改色地踩過細碎的玻璃碎片,朝走廊走去。紅色的波斯地毯將四散的血跡吸收,半點兒也沒漏到外頭去。

    映入他眼簾的兩具尸體,有著他還算熟悉的面容。

    ——守衛死了。

    太宰半俯下身,冷靜地檢查尸體的狀態,試圖判斷襲擊者的異能。

    是的,異能。除去異能外,他想不出還有什么東西能夠破壞層壓強化玻璃。

    與此同時,太宰摸出手機,給卯崎栗發信息。

    「外面玻璃碎了一地,我喊人來清理,栗小姐暫時不要出來。」

    「我沒事。」

    「蟹肉三明治,我一會兒回去吃。」

    這么發完,太宰來不及看上面未讀的標識變為已讀,便立即聯系相關人員,讓人來清理現場。

    而他自己則重新走進首領辦公室,去尋找其它線索-

    卯崎栗聽話地待在自己房間里,等太宰的消息。收到對方發來的消息后,她小小地松了口氣。

    還知道提蟹肉三明治,說明太宰君是真的沒事。

    「忙完記得早點休息哦。」

    「(兔兔捧花.jpg)」

    卯崎栗看看被她放在桌上的,屬于她的那一小份蟹肉三明治。

    這三明治剛做好沒多久,還透著股誘人的咸香,勾人食欲。

    她撇撇嘴,認命地走到桌前。

    那是剛剛太宰叫她帶上的,說讓她在房間里邊等邊吃,壓壓驚。

    什么嘛,她又沒有神經大條到這種地步!

    卯崎栗這么忿忿地想著,拿起三明治往嘴邊送。

    ……他叫她別出去,但是食物又不能浪費……真是的。

    太宰君,要是能快點忙完,吃上夜宵就好了。

    明明是休假,現在卻又在外面處理碎掉的玻璃……

    卯崎栗對發生在首領辦公室內、以及走廊的慘案毫無所覺。

    直至她吃完蟹肉三明治,洗漱完畢,太宰才回她一個表示已閱的表情包,附贈一張看起來像是剛拍的、蟹肉三明治的照片。

    于是卯崎栗就此安下心來,放心地進入夢鄉-

    翌日,卯崎栗醒來洗漱完畢后,便打算如往常那般,去首領辦公室外推放有早飯的推車。

    然而,當她推開自己的房門出來,卻看見太宰散漫地仰躺在書房沙發上,身前還倒扣著一本書。

    聽見卯崎栗推門出來的動靜,他懶洋洋地舉起手,十分不走心地跟她打招呼,“早。”他躺著的沙發旁還擺著輛極為眼熟的小推車,小推車上擺著兩人份的早飯。

    “……早上好?”卯崎栗呆呆地回應完太宰的早安,隨即才反應過來,“咦,太宰君……?”

    有休假的日子,他不都要賴一會兒床才起來的嗎。今天居然來得這么早?

    太宰深深、深深地嘆了口氣,搭在沙發扶手上的雙腿輕輕一晃,“生長痛,難受得我睡不好,所以干脆早點起床了。”

    “已經痛到會影響睡眠的地步了嗎?”

    太宰這話一出,卯崎栗果然顧不上其它,而是一臉緊張地將目光挪到他的腿上來,“一會兒我給太宰君按摩?”

    “……那倒是不用啦,我自己也能按。”太宰按住身前的書,散漫地從沙發上坐起身子。

    卯崎栗抿抿唇,向他走進幾步,“如果真的疼得受不了,還是吃止痛藥吧……?”

    “我會的啦。”太宰將身上的書放到茶幾上,從沙發上站起來,“先去吃早飯吧?”

    聞言,卯崎栗主動推過推車,沒讓處在生長痛狀態下的太宰再多動。

    兩人便如此來到廚房,將早飯端到桌上擺好,開始享用早飯。

    這個時候,卯崎栗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昨晚的事上,“說起來,昨天晚上……”

    “闖進來一個異能者,應該

    是來找森先生的?”太宰盡可能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輕飄飄地將事情帶過去,“總之森先生不在,他也沒發現我們,可能是拿玻璃撒氣吧。”

    他將果醬涂到烤好的吐司上,遞到嘴邊“咔嚓”咬下一口,含糊地道:“今天會有人來更換森先生辦公室的玻璃。”

    “森先生的書還好嗎?”卯崎栗端起牛奶微抿,探出舌尖輕輕舔唇。

    太宰伸手,屈起指節,在裝有牛奶的玻璃杯上彈出“當”的聲響,“壞了幾本,但問題不大。”

    這么回答完卯崎栗的問題后,他又狀似不經意地開口問道——

    “晚上,要一起睡嗎?”

    “誒……?”

    卯崎栗眨眨眼睛,視線在太宰身上掃了個來回。

    “……栗小姐為什么這么看我?”太宰難得被她掃視得有些不自在。事實上,他也知道,他剛剛提出的要求在她看來比較新奇。

    卯崎栗理所當然地答道:“在確認今天的太宰君睡沒睡醒。”

    “……”太宰不由得被她噎了一下,“結論呢?”

    卯崎栗裝模作樣地清清嗓子,一本正經地開口:“看樣子,太宰君似乎是因為生長痛,痛得有點不清——唔!”

    她這話說到一半,太宰便屈起指節,去彈了一下她的額頭,成功將她還未說完的話堵在嘴里。

    卯崎栗看看太宰面上“我勸你想好再說話”的表情,又哼哼著瞇起眼睛瞅他,“什么嘛……因為我以前想跟太宰君一起睡的時候,太宰君看起來都很不情愿嘛。”

    “昨天那個人,今天還可能會來哦。”

    “!”

    太宰吐露出了,他提出那個提議的真正原因。

    昨天聯系過森鷗外后,他在一片狼藉的辦公室內找到了一些線索。

    例如被翻動過的文件,是關于荒霸吐的;又比如,辦公室旁的更衣室,也有被人翻找過的痕跡。經森鷗外遠程回憶,消失的是中原中也落下的、原本屬于蘭堂的帽子。

    一切線索都指向蘭堂曾經提到過,但在他口中已然死亡的那位搭檔,保羅·魏爾倫。

    只不過,這些事太宰沒必要跟卯崎栗詳說,因此他只是道:“兩個人在一起,總比睡著的時候,另一個人忽然出事,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要好吧?”

    雖然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并非正確的選擇,可現在無論是哪兒都不安全,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待著。

    若是真的碰見危險,他至少得爭取時間,弄清楚對方的目的,創造出讓她逃掉的機會。

    盡管對對方來說,拿到荒霸吐的情報以及蘭堂的帽子后,剩下的目標應該很明確:會是中原中也或者森鷗外。但太宰并沒有掉以輕心——昨晚對方那個,明知道他們在房間里,卻徑直離開的表現,有幾分不尋常。

    當然,他也提前跟森鷗外商量過,留出了一部分戰力作為后盾。

    “嗯……”

    卯崎栗隱隱感覺到有幾分不對勁,可她向來是信任太宰的,既然他這么說,她也便沒有細想。對她來說,跟太宰待在一起,最能令她安心。

    而且太宰君說得也有道理。

    如果她睡著的時候,他出了什么事的話……她絕對會自責難過很久很久。

    晚上一起睡的事就這么敲定下來。吃完早飯后,他們便如往常那般,一同窩在書房里各干各的。

    直至吃完午飯,太宰忽地想起,之前在他記憶中一閃而過的那一小臺游戲機。

    他平時是沒什么時間玩,但是……

    太宰的視線挪向正一邊看書,一邊打哈欠的卯崎栗——她顯然沒放多少心思在書上。

    但是,她覺得無聊的時候,可以用那臺游戲機打發時間。

    這么想著,太宰跟卯崎栗說了聲后,便想起身往自己的房間走。

    “我可以跟太宰君一起去嗎?”卯崎栗一并從沙發上站起來,“坐久了想起來走走,而且……”

    她面上是毫不掩飾的擔憂,“雖然只有這么一點距離,可我果然還是會擔心太宰君。”

    太宰拗不過她,只好應下。

    兩人一同走出書房,進入已經恢復原狀的首領辦公室。

    “咦……?”

    面對卯崎栗的驚訝,太宰語氣平靜地肯定她,“已經修好了。”

    他的手撫上通往走廊的門的扶手,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昨日警衛室的人員全軍覆沒,今天勉強先調了兩名守衛上……來。

    注視著眼前死狀與昨日無二的兩名守衛,太宰沉下眸子,即刻關上門,又冷靜地按下藏在衣內的通訊器。

    ——第一下是待機,第二下才是行動。若是在按下第一次的數分鐘內,遲遲沒有迎來代表取消的連續兩下,藏身于下面那一層的后備戰力們便會一起沖上來。

    但現在……

    “太宰君?”卯崎栗一臉擔憂地看著他,隱約察覺到了什么。

    太宰即刻拉著她后退幾步,放輕聲音,說話語氣卻不自覺帶上一絲嚴肅的冷意,“栗小姐,馬上回房間。”

    卯崎栗還未來得及動作,便有陌生的男聲從門另一端傳來。

    “還真是讓人傷心。”

    下一秒,首領辦公室的門從中間被穿透,朝兩人的方向倒下!

    沉重的門落在紅色的波斯地毯上,激起沉悶的聲響。空氣中驟然多出幾分血腥味兒來。

    身著一身海藍色西裝、戴有黑色帽子的陌生青年如此微笑著開口:“在看見這樣的見面禮之后,居然還想一走了之……”

    “……”

    太宰沒有說話。他知道,這個時候再讓卯崎栗逃向里面的房間,無異于在給對方樹靶子。

    他沒有過多動作,僅僅是頂著沉寂的鳶眸,念出來人的名字:“保羅·魏爾倫。”

    “嗯?”魏爾倫眼底劃過一絲興味,做工良好的皮鞋踩在倒塌的門板上,往里走了兩步,“看來不是一般的小鬼呢。”

    他表現得就好像在自己家那般自在,“昨天心血來潮就放過你了,但我想了想,果然能出現在這一層里的人都比較重要不是嗎。”

    魏爾倫這么說著,再度對兩人展露出一個堪稱溫和的微笑來。

    “所以還是回來,想試著做點什么。”他攤攤手,視線挪到被太宰牽著的卯崎栗身上,“沒想到,除了你以外,居然還藏著一只金絲雀。”

    太宰面不改色地往前邁出一步,將卯崎栗擋在他身后。

    看出太宰對卯崎栗的緊張,魏爾倫不由得出言調侃,“誒,還挺紳士的嘛。”他雙手環胸,看起來很篤定他們跑不掉,“解決你們之后,要從誰開始呢……”

    “直接從奴役我弟弟的人,比如說,你們這個組織的首領?”

    聽見魏爾倫的話,卯崎栗眼神微閃。

    這個人,在說什么?

    ——自魏爾倫出現后,卯崎栗便表現得非常安靜,仿佛她不存在于此似的。這讓她看起來就像是被對方嚇傻了,可實際恰恰相反。

    在太宰身邊,她沒什么好害怕的,頂多就是擔心他會受傷。

    她相信太宰會做些什么,而她要做的,就僅僅是聽從他的指揮,不給他添亂。

    如卯崎栗所想,太宰淡淡地瞥了魏爾倫一眼,言簡意賅地評價他這個行為:“浪費時間。”

    魏爾倫微微挑眉,雙手環胸,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這讓他看起來脾氣并不壞。

    “從首領再到中原中也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殺過去,不浪費時間嗎。”

    太宰維持著古井無波的模樣這么說道。他裸露的鳶眸中不含一絲多余的情緒,僅僅是在安靜地吞噬著一切光芒,幽深,且難以見底。

    卯崎栗好久沒看見太宰露出這副模樣了。

    重力帶來的風掀起太宰的劉海,只聽魏爾倫輕輕哼笑一聲,“你有更高效的手段?”

    “可別說,你要用情報來換你們的性命。”魏爾倫敏銳地嗅出,太宰藏在背后的目的。

    即便魏爾倫隱約透露出拒絕的意思,太宰的神色依然沒有變化

    ,仿佛無所謂他怎么回答一般,“只是覺得,那樣更加效率而已。”

    “嗯——”

    魏爾倫發出代表考慮的長吟。

    與此同時,他原本交疊在身前的雙手一抽,輕巧地朝太宰和卯崎栗擲來什么東西。

    “太宰君!”

    “!”

    得益于近一年的體術訓練,卯崎栗竟是在瞬間爆發,極為迅捷地將太宰撲倒在地!

    從突襲中回過神來后,卯崎栗扭過頭,看見他們方才所站之處,突兀地開出一個形狀可怖的大洞來。

    只一瞬,她那雙宛若盛著暖陽的晴空色雙眸,便罕見地染上一絲冷意。

    ——跟這個人談判似乎行不通。甚至可以說,他們幾乎沒有談判的資本。

    在看清卯崎栗的眼神后,魏爾倫垂在身側的手抬起,頗為感嘆地點著自己的下巴,“哦?不僅僅只是金絲雀啊。”

    很明顯,他燃起了對卯崎栗的興趣。

    “情報,不需要嗎。”

    太宰淡然地從地毯上站起身,說話的聲音與語調都不帶一絲感情。

    即便遭遇魏爾倫陰晴不定的突襲,他面上也絲毫不見狼狽。

    魏爾倫用指尖頂頂他發頂的帽子,“嗯,怎么說呢……”他說著,對兩人露出溫和的笑容來,“我想知道那個。”

    “讓我親愛的弟弟自愿留在你們組織的原因。”魏爾倫恍若吟唱般說著長句,這些話讓他聽起來,就像是個關心弟弟的好哥哥,“換句話說,也就是所謂的‘牽絆’。”

    也不知是對自己說的話感到有趣還是如何,魏爾倫好心情地彎彎眸子,“這種虛假的牽絆完完全全地束縛了他。”

    “只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幾乎是話音剛落,他便對兩人射出藏于袖中的硬幣。

    說時遲那時快,卯崎栗一把將太宰推開,主動迎上魏爾倫的攻擊——她一直盯著魏爾倫的手,因此第一時間注意到了他的動作。

    以超高速射來的硬幣穿過她身體,又緊接著將地面穿透,發出巨響。

    空氣中的血腥味在頃刻間變濃。

    “栗小姐!”

    太宰終于無法保持冷靜,顧不上魏爾倫的下一步動作。

    就算再聰慧,他也僅僅是個十六歲的少年,無法不在意親近之人的安危。

    “嘖……”

    魏爾倫有幾分不耐地嘖聲。

    他視線落在卯崎栗半瞇著的紅色雙眸上:剛剛的攻擊,不僅偏了,力道還小了許多。

    他周圍彌漫著起效極快的毒霧。無色無味,讓人難以察覺。

    感受著身上愈發明顯的無力感,魏爾倫腳尖輕點,“幾天后,我會來要情報的。”

    下一瞬,首領辦公室才修好的玻璃再度破碎。無數玻璃光粉之下,魏爾倫的身影就此消失。

    “栗小姐!”太宰難得露出慌張的模樣,顫著手去碰卯崎栗,卻在看見她的傷時驀地沉默下來。

    卯崎栗想說些什么,卻因為劇痛以及喉間涌上來的血而咳嗽,什么也沒能說出口:“咳……唔……”

    她猛地咳出一口血來。

    她咳出的血,連同她腹部涌出的血將她身上的連衣裙染紅,血跡逐漸漫延,落至她身下,卻又被紅色波斯地毯貪婪地吸收。

    太宰抱著卯崎栗,想給她止血,卻盯著她暫時還泛著紅芒的雙眸不敢動作:他不敢過多碰她,害怕身體接觸會解除她的異能。

    “栗小姐的糖果……”

    只要她吃下自己的糖果——

    聞言,卯崎栗卻是竭盡全力,對太宰露出個笑容來,“……對、不起……”劇烈的疼痛讓她不太能完整地說出話,“我……做不出……”

    “太宰君……沒事、太好了……”

    她雙眸中的紅意逐漸散去,褪回原有的藍。

    這雙擁有晴空色彩的眸子,模糊地映著太宰的身影,最終緩緩闔上-

    醫療部的人及時趕到,將卯崎栗送去搶救。

    太宰站在亮著紅燈的手術室前,沉默不語。

    他身上還沾著她大片大片的血跡。溫熱的血液將他手上的繃帶染紅、染濕,有些黏糊糊的,叫人不太舒服。

    血。

    太宰對血并不陌生,可在今天之前,他從未見卯崎栗流過這么多的血。

    他還記得剛剛的、來自她身上的溫度。

    ——他好像,差一點點,就失去她了。

    ……性格很好,雖然有時候也會鬧別扭,但大部分時間里都很率直坦誠,不掩飾自己對他人的好感,也不吝嗇自己對他人的夸獎,會直白地跟人表達她的“喜歡”。

    呆呆的,專注起來不太關注周圍。把握不住跟他相處的距離,很遲鈍,卻又在某些時候特別敏銳,會縱容他撒嬌,他說什么她都會信……總是覺得他很厲害,也很黏他。

    有一雙圓圓的眼睛,會常常笑著看他,用甜美柔軟的嗓音喊他名字的那個人。

    差一點點。

    他就要失去喜歡的人了。

    ……

    ……啊。

    是這樣啊。

    太宰默默地、默默地握緊他染血的掌心。

    第 72 章

    卯崎栗勉勉強強被醫療部的人救回來了。

    只是自手術結束后, 她便一直昏迷著。就好像單純地,在做一個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結束的夢一般。

    卯崎栗這一覺睡了好些天。除去她自己以外沒有人知道,她在睡夢中回想起了, 被她遺忘的那十多年時光。

    暗殺王事件結束后, 即便自己忙得不可開交,可太宰還是每天都會抽空來確認卯崎栗的情況, 看她今天有沒有醒過來的征兆。

    “太宰。”身著茜色吊染和服的年輕女劍士推開病房門, 輕輕喊了太宰一聲。

    太宰收起給卯崎栗潤唇的棉簽,隨手將其丟進垃圾桶,平靜地跟她打招呼:“紅葉姐。”

    “阿栗……今天也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嗎?”尾崎紅葉擔憂地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卯崎栗, 將帶來的花束放在她床頭。

    那是一束嬰兒藍的風鈴草。

    太宰從花束上收回視線, “栗小姐,一直很貪睡。”他這么說著,也不知是在出言安慰誰,“多睡點,恢復得才好。”

    聞言, 尾崎紅葉微不可聞地嘆息, 與太宰道別——作為港口Mafia新一任干部,她也很忙。

    “那我就先走了。”

    “紅葉姐再見。”

    輕微的關門聲后,太宰凝視著不停往下墜的葡萄糖點滴, 微微嘆氣。

    說不擔心是假的。

    按理說, 動完手術,卯崎栗就應該醒過來才對, 這種沒緣由的昏睡讓人極其不安。

    更不要說,在意識到自己的感情之后, 他有些摸不清,自己應該用什么樣的態度去面對她。

    對方久久未醒的不安、對自身感情的迷茫, 再加上這幾日連軸轉的疲憊……

    太宰坐在病床邊的圓凳上,小心地去勾卯崎栗微蜷的手指,輕輕握在手里。

    他捏捏她溫熱柔軟的指尖,沒敢用力,也便這么簡單地握著,沒了再多的動作-

    卯崎栗醒過來的時候,先是感受到了來自腹部的疼痛。

    她不由得吸了口冷氣,下意識地想要催動異能,卻發現自己的手正被人握在手里。

    看著趴在她床邊的毛茸茸腦袋,卯崎栗沒有貿然出聲喊他。

    太宰君,明明平時很難入睡。現在會在她這邊睡著,是真的累到了吧。

    她的傷也不著急,用異能就可以簡單治好。雖然現在還有些疼,但還是讓他再睡一會兒吧。

    那位魏爾倫先生,有那樣的實力,應該帶來了不小的騷亂才對。

    ……也虧她前兩天心血來潮染了個頭發,想以此遮掩一下發動異能時的異變,才能成功在魏爾倫先生面前悄悄發動異能。

    不然,就算太宰君提出用情報來拖延時間,對方怕也不會那么輕易地放過他們。

    “輕易”啊……

    雖然確實有夠痛的就是了。

    卯崎栗的視線輕飄飄地落在太宰身上,沒有任何偏移。

    他肯定很擔

    心吧。

    在聽見她說,做不出她自己的兔子糖果的時候。

    年幼的她做得出來,所以他才會認為,十六歲的她也可以。

    年幼的宇佐見栗做得出來,是因為她喜歡能給母親幫上忙的自己。

    可是十六歲的卯崎栗,卻不喜歡過分無力的自己。

    十六歲的卯崎栗沒有人生前十二年的經歷,總是輕飄飄的,對自己的空虛感到難過與不安,總想要在手心里留住點什么,所以才會格外厭惡無能為力的自己。

    好在,現在她想起了被她遺忘的記憶。

    她不會再因為一點小事而討厭自己,而是會好好背負起過去的一切,連同母親的份一起活下去。

    而且,她不是一個人。

    有一個知道她過去,曾經與年幼的她相處過的人在。

    仔細一想,這個人從一開始,就表現出了對她的優待。

    卯崎栗想伸手去摸摸太宰的頭發,卻發現自己另一只手正打著點滴,不太方便挪動。她只能無奈地笑笑,就此放棄。

    只是,她伸手的動作,到底還是驚醒了太宰。

    感覺到卯崎栗的動靜,太宰難得迷糊地抬起眸子對上她的視線,“栗小姐?”

    太宰右側臉頰上還有一條淺淺的紅痕,是他方才不慎睡著時壓出來的。

    “早上好,太宰君。”

    卯崎栗這么笑著,將手從他手心里抽出來,緩緩抬起手,去戳戳他臉頰,“睡醒了嗎?”

    “!”

    太宰第一反應便是越過她,去按床頭的呼叫鈴,喊醫生來給她檢查身體。

    卯崎栗順勢收回手,嘗試著發動異能,“其實……”

    她的雙眸在瞬間染上通透的紅色。

    與此同時,她掙扎著要從床上坐起來。

    見狀,太宰慌忙要去扶卯崎栗,卻緊接著發現她神色平和,半點兒都沒有扯到傷口的痛苦模樣。

    只見卯崎栗將食指抵在唇邊,彎眸對太宰笑道:“告訴太宰君一個秘密。”她對他俏皮地眨眨眼,眸中的親昵半點兒不變,“我想起來了。”

    “!”

    太宰在剎那間明白了她受傷后昏睡的原因——受傷后的身體需要睡眠來恢復元氣,而回想起過去十來年份的記憶后,大腦也需要沉睡,以此消化這份情報。

    卯崎栗的話還在繼續,太宰卻猜到她接下來會說些什么:“所以現在也做得出來了哦。我的兔子糖果。”

    “栗小姐的傷……”太宰看起來仍有幾分不放心。

    卯崎栗眨眨眼睛,故意笑著問他:“要看嗎?”

    她這么問完,便作勢要去掀身上的被子。

    “……?”

    太宰連忙按住卯崎栗的手,省得她真做出一些奇怪的舉動來——她到底能不能對他有一點距離感!

    卯崎栗“噗嗤”一聲笑出來。

    “開玩笑的啦。”她重新變回晴空色的雙眸盈滿笑意,“就是現在剛用完異能,有一點點餓。”

    卯崎栗反手扣住太宰的手,拉著他小小地晃了晃,“想吃蝦。”

    面對卯崎栗的撒嬌賣乖,太宰垂下眸子移開視線,卻沒有將手從她手里抽出來。

    “……海鮮容易引起傷口發炎。”

    聽見太宰這句略微帶些拒絕的話,卯崎栗不滿地沖他哼哼,“誒——可是我現在完全好了,還是不可以嗎?”

    “……”

    太宰隱約從她身上看見了熟悉的影子。

    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是……這家伙,絕對是跟他學的。

    太宰面不改色地將手抽回來,替卯崎栗將病床搖高,讓她靠著,能舒服一些。

    “等醫生檢查完再說。”他這么說完,從口袋里摸出手機便打算往外走,“我去跟森先生說一聲。”

    就在太宰轉身的時候,卯崎栗喊住了他。

    “太宰君。”

    太宰偏過頭,凝視著披著長發對他微笑的卯崎栗。

    完全恢復元氣的少女略略歪過頭,對他展露出與平日無二的明朗笑容來:“謝謝你在這里陪我。”

    ——那束放在床頭的藍色風鈴草,很是襯她的純凈明艷的笑容。

    “……”太宰眼神微閃,最終還是收回視線,扭回身子,胡亂地應聲:“嘛。”

    少年人的心動,被掩藏在他身后那件外套翻飛的弧度里,叫人難以看清、難以捉摸-

    卯崎栗住的病房是特殊的,因此醫生來得很快。

    太宰拉開門時,聽見呼叫鈴的醫生恰巧趕到病房,與他擦肩而過。

    “兔小姐,現在感覺怎么樣?”

    “除了餓以外都還好哦……”

    ……

    良好的隔音叫太宰聽不清病房內的對話,他也沒太在意,僅是撥通森鷗外的電話,告訴他卯崎栗從昏迷中醒來的事。

    掛斷與森鷗外的通話后,太宰便坐在病房外,等在給卯崎栗做檢查的醫生出來。

    沒過多久,太宰便看見身披白大褂的女醫生從病房里出來,“栗小姐她……”

    “恢復得很好。”醫生面帶微笑,溫聲向太宰說明情況,“嗯……不如說恢復得太好了,甚至連傷疤都沒有。”

    這名醫生知道卯崎栗的情況,之前卯崎栗低血糖昏倒時,也是她負責照看她的。

    她說完,又給太宰看她手中提著的小箱子,“我給她抽了一管血,一會兒的血檢結果要是沒問題,那就是徹底好了。”

    “這樣。”

    看見太宰明顯松了口氣的模樣,醫生彎眸笑笑,“對了,兔小姐怕您不信,特地讓我跟您說,她現在吃什么都不影響身體。”

    她顯然也很喜歡卯崎栗,說這話的時候,眼底是壓不下去的笑意。

    “但如果還有低血糖,請記得讓兔小姐多吃點兒糖。”

    太宰微微頷首:“我會的。”

    卯崎栗痊愈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港口Mafia大樓。

    雖然她身上的傷是好全了,可到底是重傷過一次,身體還是得好好養養。

    再加上這會兒森鷗外正忙著跟軍警扯皮,連帶著太宰也忙著處理相關事項,她也便歇了回頂樓住的心思,安心地窩在病房里養身體。

    其實住在病房里也不錯。

    之前與卯崎栗熟識的人,諸如尾崎紅葉、大佐,不需要再大老遠地跑到頂樓看她。她只要偶爾坐電梯上去拿幾本書,或是玩太宰給她帶的游戲機,便能輕易地打發時間。

    除此之外,卯崎栗偶爾也會跟照看她的護士姐姐們閑聊。不過她總感覺,她們有時候問她的問題都怪怪的。

    比如,她對太宰的看法。

    再比如,她平時跟太宰是怎么相處的。

    卯崎栗是知道,大家似乎都對太宰很好奇,但這些問題,是不是太奇怪了一點……?

    然而,因為護士姐姐們偶爾也會問起森鷗外和愛麗絲,所以卯崎栗并沒有察覺太多不對。

    至于八卦群里的狂歡……那跟如實回答的她本人有什么關系?

    她確實很喜歡太宰,也覺得他很溫柔可愛。雖然偶爾相處的時候他會別扭、也會炸毛耍賴,但他真的……是非常非常好的人。

    第 73 章

    暗殺王事件平息的一個月后, 太宰便因為不明原因,失蹤了半個多月。

    盡管對于港口Mafia的其他人來說,太宰失蹤似乎是常有的事。

    事實上, 卯崎栗也曾經碰見過幾次, 太宰連續好多天不回她消息、完全隱匿聲息的情況。可這一次的半個月實在是太久了,久到她一直在擔心, 他是不是真的出什么事了。

    因此, 太宰這次帶著傷回來見卯崎栗的時候,只看見了個氣鼓鼓的后腦勺。

    補充,是氣鼓鼓地拿著針, 在戳羊毛氈的后腦勺。

    乍一看, 她就跟在扎誰小人似的,在拿羊毛氈泄憤。

    彼時卯崎栗已經養好身體,重新搬回到港口Mafia頂樓——森鷗外也趁機更換了頂樓的安保系統,好讓他們住得更安心一些。

    聽見太宰回來的動靜,

    卯崎栗是半個眼神也沒分給他, 氣哼哼地繼續搗鼓手里的羊毛氈。

    而太宰在她旁邊的沙發坐下, 注視著她沒有說話。

    事實上,太宰失蹤并非他本意。這次任務跟完美假鈔掛鉤,有些麻煩, 導致他受了不輕的傷。

    受傷后, 他不慎遺失手機,再加上當時傷得確實比較重, 也便抱著有些鴕鳥的心態……想用距離和時間,讓他看清自己對卯崎栗的感情。

    他最近忙, 沒時間去思考這個,因此一直在盡可能地維持以往跟卯崎栗的相處模式, 用以逃避這份感情。

    養傷期間,他有大把大把的時間認真考慮對她的感情,順便剖析她對他的看法。

    ——怎么看,她都是喜歡他的才對。

    當然,這個“喜歡”是指,好好把他當做異性看待,會想要跟他親近的那種喜歡,而不是她總掛在嘴邊,眨著亮晶晶的眼睛,輕易跟人說出口的那種……

    ……糖衣炮彈。

    太宰略有幾分不爽地撇撇嘴,落在卯崎栗身上的視線卻很實誠,沒從她身上偏移半分。

    所以,他也在第一時間看見了,對方條件反射縮手的模樣。

    與此同時,卯崎栗倒吸了口冷氣,發出短促的氣音:“嘶——”

    太宰沒有貿然伸手去碰她,而是立刻抽過一張紙巾遞給她,好讓她擦去指尖冒出的血珠。

    卯崎栗半瞇著眸子,淡淡地看他一眼,一句話也沒說。

    只不過,她手上卻沒拒絕他遞來的紙,仿佛是不忍心一直無視他,悄悄給他遞了個臺階。

    好像在說……只要他哄哄她,她就會消氣,愿意跟他說話了似的。

    在略略擠出指尖的血后,卯崎栗便垂著眸子站起身,拿著太宰遞給她的紙巾,默不作聲地往房間里走。

    太宰猜想,她應當是去沖洗傷口,拿創口貼去了。

    聽見卯崎栗輕輕掩上門的動靜,一直在旁邊沒敢吱聲的愛麗絲“哼哼”笑了兩聲:“阿兔這次,超級生氣的哦。”

    “……看出來了。”

    面對太宰這話,愛麗絲看起來有些幸災樂禍,“我去林太郎那邊看看,要是阿兔沒消氣的話記得喊我!”她抱起散亂在地上的畫筆,往首領辦公室跑。

    然而跑到門邊,她便止住腳步,扭頭來看太宰。

    只見小姑娘笑得有些不懷好意:“我會來嘲笑你的!”

    “……”

    太宰坐在沙發上,狠狠地嘆了口氣。

    水流聲將太宰和愛麗絲的聲音掩蓋,卯崎栗并沒有聽見他們的對話。

    其實,看見太宰回來,她是高興的。

    好歹看上去沒出什么事,只是她虛驚一場,不是嗎?

    可她心里就是憋著一股氣,剛剛也不過是故意沒看他,不跟他搭話。

    ……也是因為心思都放在他身上,所以她才會不小心戳到自己的。

    明明在熟練之后,她就沒戳到自己過。

    ……可是,太宰君出任務也很累。她剛剛還拿那個態度對他,是不是也不太好……?

    卯崎栗這么想著,關掉水龍頭,將手擦干,取出就在柜子里的創口貼貼上。

    想歸想,從房間里出來的卯崎栗依然憋著一股氣,仍然沒有看向太宰的方向。

    而太宰在卯崎栗重新坐回沙發上后,挪動屁股,一點一點地往她的方向蹭。

    直到蹭到沙發的最邊緣,也就是離卯崎栗最近的位置,他才探出手指,小心地去拽她衣袖。

    而卯崎栗仿佛不為所動。

    她拿起她戳到一半的羊毛氈,仔細觀察它的形狀,看起來是在思考,接下來自己應該往哪兒下針……實際心思都放在太宰身上。

    盡管卯崎栗看起來還沒消氣,但太宰敏銳地察覺到,她確實有在悄悄關注自己。

    他本想跟之前傷了腿時一樣,直接掛到她身上撒嬌,但到底是有幾分底氣不足,沒敢亂來。

    意識到自己對她的感情后,反而比沒開竅時要畏手畏腳許多。

    太宰想了想,感覺還是曾經用過一兩次的老辦法保險。

    在卯崎栗輕輕扯回自己衣袖的時候,他瞅準時機,軟下嗓音沖人哼哼:“啊疼疼疼……”

    ——這種時候,臉是可以不要的。

    “!”

    卯崎栗果然被他吸引了注意力,慌張地對上他視線。

    在對上太宰那只含笑的鳶眸時,卯崎栗便發覺自己上當了。

    她剛蹙著眉想扭頭,卻猝不及防被太宰用手捧住了臉,“終于肯看我啦?”

    “……!”

    少年微微彎眸,半斂的鳶眸中盈著一彎清淺的笑意,很是蠱人。

    眼前的景象有幾分似曾相識,但角色……似乎反了。

    其實,就算意識到自己剛剛上了太宰的當,卯崎栗也沒為這件事生氣。她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他身上,沒有追究他耍的小花招。

    太宰君的表情……跟以前有一點不一樣。

    是他失蹤的這段時間里發生了什么嗎?

    而且他的自稱……

    卯崎栗沒有避開太宰的對視,動動嘴唇問他,“「私」?”

    “嗯,感覺聽起來比「僕」更適合我,不是嗎?”太宰沒有松手,而是就這么注視著卯崎栗,聲音很輕。

    卯崎栗在心中咀嚼著兩個自稱的區別,還是更喜歡后者,“明明「僕」聽起來更可愛一點。”

    聞言,太宰蜷起手指,輕輕去捏卯崎栗的臉。

    在聽見對方小聲地“唔”了一聲后,他才略有幾分忿忿地撇撇嘴,沒說話。

    就是因為她總是這樣,所以他才想換掉。雖然那個時候也有氣氛的關系,但果然……

    不想被她當成單純的朋友來相處。

    ……那種奇奇怪怪的黑貓濾鏡也不想有。

    就在這個時候,卯崎栗猛地意識到,她本來還在“生氣”,結果就這么輕易地被他轉移了注意……

    她抬起手,將自己的臉頰從太宰手下解放出來,再度扭過頭不理他。

    太宰將手抽出來,又去戳她臉頰。

    “栗小姐。”

    “……”

    “栗小姐——”

    “…………”

    “栗小姐————”

    “……干嘛。”

    擔心太宰得不到她回應,會一直拖著音叫下去,卯崎栗到底還是沒忍住,用氣哼哼的語氣回應他。

    太宰俏皮地呼出一口氣,又繼續拖長音跟她撒嬌,“就是啊——”

    “我可以抱抱栗小姐嗎?”

    卯崎栗輕緩地眨眼:以前,他從來不會這么問她,但如果是太宰君的話……

    “……嗯。”

    在卯崎栗話音落下的下一瞬,太宰便起身離開沙發,坐到卯崎栗身側,輕柔地將她抱進懷里。

    他將腦袋湊到她頸側,沒有過分湊近,僅僅是若有若無地抵著。

    少年人單薄的身體燙燙的,在秋末偏涼的空氣里,透著陣陣暖意。

    卯崎栗是這個時候才發現的。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太宰已經可以完全把她抱在懷里了。

    只是她還未來得及多想,太宰的聲音便在她耳側響起:“唔——”他這么哼哼完,不自覺在她頸側嗅了嗅,“感覺又活過來了……”

    只是下一秒,他便因為自己這個,本能般想跟她親近的動作僵在原地,就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

    卯崎栗并沒有察覺到太宰的不對,她只是有幾分奇怪:……太宰君,以前是這么黏人的嗎?

    太宰小小地吸氣,嗅著鼻尖屬于對方的柔軟氣息,語氣如常地跟她抱怨:“這次的任務煩死啦,我是因為受傷,手機還弄丟了,所以才沒聯系栗小姐的。”

    “感覺好久沒洗澡,所以回來先去洗了個澡~”解

    弋

    釋完后,他抱著她又拱又晃,說話語速卻沒慢下來,“雖然認識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人,但是他煮的粥好燙哦。”

    太宰嘆著氣,努力轉移卯崎栗的注意力:“我就是在他家里養的傷。”他這語氣和語調無一不帶著下意識放軟的孩子氣,“總感覺他跟栗小姐會很合得來。”

    “很難得聽見太宰君主動說別人的事呢。”卯崎栗乖順地窩在太宰懷里,全然未意識到,她已經被對方身上熟悉的皂角氣息哄好,“那個人,應該是個非常好的人。”

    太宰還未來得及回話,便感覺到卯崎栗主動往他懷里靠了些。

    緊接著,她緩緩抬起手,在他腦袋上溫柔地撫摸了兩下,“嗯……這次的任務應該也很成功?太宰君做得特別棒,辛苦了哦。”

    “……!”

    太宰纖長的睫羽顫了顫,不知為何,他耳尖情難自禁地染上一絲微紅。

    明明,是哄小孩子一樣的語氣。

    ……

    ……他想要的,也不是這個。

    但是——

    太宰默默圈在卯崎栗身后的手,卻沒敢加太多力道。

    嗅夠對方身上的氣息,充好電后,太宰主動放開卯崎栗,又偏過頭看向廚房的方向:“忽然想吃蟹肉罐頭,我去廚房里看看。”

    他這么說完,便起身往廚房走。只留下卯崎栗在原地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奇怪,現在也不熱,甚至算得上冷,太宰君怎么熱得耳朵都紅了?

    剛剛抱她的時候,他身上也很燙,但又不像是發燒……

    難道是因為遲來的發育期……?

    第 74 章

    卯崎栗的疑惑并沒有得到解答。

    愛麗絲總是這個房間躥躥, 那個房間躥躥。等太宰再度回到書房時,愛麗絲早已從首領辦公室回來,正高高興興地在跟卯崎栗聊天。

    愛麗絲在場, 太宰便隨手從茶幾上摸了本書, 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翻看。

    ——總感覺,要在森先生眼皮子底下讓栗小姐開竅, 難度還挺高的。

    太宰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卯崎栗。

    笨蛋栗小姐。

    卯崎栗原本跟愛麗絲聊得好好的, 突然沒忍住,小小地打了個噴嚏。

    太宰,太宰略有幾分心虛地收回視線, 繼續翻手里的書, 沒再在心中偷偷抱怨。

    而他移開視線的模樣,恰巧落在卯崎栗眼里。

    她眨眨眼,微微偏過頭想了想,嘴上應著愛麗絲的關心,“我沒事哦。”

    “就是忽然想到一件事。”卯崎栗這么說完, 便站起身, 往廚房的方向走。

    愛麗絲看看起身的卯崎栗,再看看她手中的畫筆,沒什么猶豫地便拿著筆, 在畫紙上又畫上幾筆。

    這期間, 太宰的注意力自然是放在卯崎栗身上的。

    他百無聊賴地又翻過一頁書,確實不太能想出, 卯崎栗這會兒去廚房做什么。

    難道說,她發現了……?

    沒一會兒, 書房內便再度響起卯崎栗細微的腳步聲。

    太宰從沙發上坐起來,沒骨頭似的靠著沙發靠背, 依然賴在沙發上,沒有起身一探究竟的意思。

    ——他能聽見卯崎栗漸近的腳步聲,知道她在朝他們這邊,也就是沙發這邊走過來。

    下一秒,一只手掩在太宰眼前,將他左眼的視野遮去。

    “……栗小姐?”

    卯崎栗單手端著一只盤子,捂著太宰的眼睛,不讓他看盤子里裝的是什么。

    “啊!是——”一旁的愛麗絲差點兒脫口而出,卻在看見卯崎栗動作時,硬生生地剎住了車。

    太宰聽見卯崎栗小聲的輕笑,帶著點兒氣音,恍若輕輕在人耳邊掃過似的,活潑且俏皮。

    隨即,卯崎栗便用這種帶笑的嗓音開口跟他說話:“太宰君可不可以閉上眼睛?我單手拿著不方便。”

    她跟他說話時,吐息很明顯在他左側。

    “……嗯。”

    判斷完卯崎栗的方位后,太宰閉上眼睛,等待她動作。

    卯崎栗收回手,也沒確認太宰到底閉沒閉上眼睛——她向來是這么信任他的——便拿起盤子里的東西往太宰嘴邊送。

    卯崎栗送到太宰嘴邊的東西,帶著一股極為明顯的蘋果香氣。

    太宰能嗅出來,這味道聞起來很新鮮。再加上他剛剛去廚房也有看見蘋果,她遞過來的東西,應該就是普通的蘋果無疑。

    可閉眼……

    因為就在太宰身側,所以卯崎栗說話的聲音并不大,尾音聽起來軟乎乎的,“試試看?”

    “……”

    沒有拒絕,對太宰來說,那便是默許。

    于是卯崎栗將手中的蘋果送到太宰微抿的唇上,輕輕碰了一下,叫他不至于咬空。

    當唇上傳來略帶癢意的偏硬觸感時,太宰險些沒忍住睜眼。

    更別說,她還只輕巧地碰一下,之后便若有似無地貼著他唇縫,就等他張嘴咬下——好像挑逗似的。

    蘋果甘甜的汁液仿佛順著那隱約一點點的觸碰沾到他唇上,徒增一股莫名的癢意。

    蘋果,禁果。

    太宰知道,卯崎栗現在正端著東西站在他身后,大抵是個從沙發后背,向前半傾著身子看他的姿勢。

    只要他向左稍稍偏過一些,就能對上她的視線,看見她這個時候的表情。

    但可惜的是,他們如今只是朋友,她也不過是單純地,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喂他吃蘋果——完全不帶半點兒綺念。

    “太宰君?”

    見太宰沒有反應,卯崎栗不由得出聲喊他,又將手中的蘋果往他唇上送,擔心他咬空。

    太宰動動嘴唇,小口地咬下遞到他唇邊的蘋果。

    豐盈甜美的汁水隨著咀嚼,在口腔中炸開。蘋果的清甜味兒在剎那侵襲而來。

    可太宰腦海里卻只有,他不久前抱住卯崎栗時,從她身上嗅到的、青梅與柑橘混合在一起的甘美氣息。

    見太宰小口地將蘋果咽下去,卯崎栗才笑瞇瞇地繼續問他:“太宰君猜得出來,這是什么形狀嗎?”

    她手里還捏著他咬了半截的蘋果。有汁水順著太宰留下的咬痕,沿著果肉流到牙簽上,再沾濕她指尖。

    “兔子。”

    兔子蘋果。

    她到底知不知道……

    與此同時,太宰睜開眼,對上卯崎栗帶笑的視線,她張張嘴,似乎是想跟他說些什么——

    “太宰怎么吃個蘋果都慢吞吞的!”愛麗絲蹦到兩人身旁,沒什么猶豫地伸出手,替卯崎栗拿過盤子,放到茶幾上,“這個形狀果然好可愛哦。”

    卯崎栗只是“噗嗤”一笑,順勢收回手,撐在太宰背后的沙發靠背上。她將太宰咬過的那半塊蘋果再度遞到他唇邊,示意他吃掉。

    看見太宰伸手想接,她搖搖頭拒絕他:“牙簽上有蘋果汁哦,換太宰君拿的話,兩個人都得擦手。”

    太宰沒再說話。他妥協地咬下剩下半塊蘋果,將牙簽解放出來,好讓卯崎栗先去擦手指。

    卯崎栗接過愛麗絲遞過來的紙巾,一面將指尖沾到的蘋果汁擦去,一面給太宰解釋:“之前太宰君不是一直吵著要兔子蘋果嗎。”

    “雖然那種我確實做不出,但這種普通的還是可以的!”她這么說著,眼睫微顫,對他露出個自滿的笑容來。

    這笑容讓她看起來,活像是一只計謀得逞的小狐貍——狐貍太聰明了,可能還是兔子吧。

    卯崎栗將用過的紙巾對折,“而且吃蘋果也能補充營養,讓傷好得更快一點。”

    “然后然后,剛剛太宰君,在廚房里多吃了一個蟹肉罐頭對吧?在傷好之前最好不要再多吃啦。”

    卯崎栗這話說得有些無奈,卻叫太宰愣了一瞬——她還是發現了。

    “……嗯。”

    ……因為惱羞成怒而多吃了一個蟹肉罐頭什么的,他死也不會跟任何人說的-

    太宰回來后,立刻又被

    弋

    森鷗外派了新的任務——是關于之后,與英國調查團的接待與交涉。

    也算是暗殺王事件留下的一個小尾巴。

    不管怎么說,太宰再度忙碌起來,卯崎栗也重新回到原有的生活步調上。

    只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在練習異能時,卯崎栗忽然回想起魏爾倫的事。

    她當時,應該沒有那么討厭他才對。可不知是生死關頭,還是滿腦子想著脫離危險,她成功地做出了針對對方的兔子蘋果。

    那個感覺。

    難道說……

    但是她沒有實驗對象,而且這種事,總感覺不好跟森先生說。

    如果只是她的錯覺,森先生會很失望吧?

    其實最簡單的方法還是見魏爾倫先生一面,讓她試著做兔子糖果。

    但是她聽那些護士姐姐們說,魏爾倫先生已經死了。就算她的異能可以救人,也不可能把死人救活……

    卯崎栗沒有思考出答案。最后,她決定把問題交給萬能的太宰。

    此時的她還未意識到,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在遇見問題時,她第一個想起的,總會是太宰,而非名義上的監護人森鷗外。

    而太宰在知道卯崎栗的煩惱后,沒什么猶豫地讓她先瞞下這件事。

    他還記得之前森鷗外給他的回答。

    介于「小女巫」的特殊性,為了不讓卯崎栗討厭自己,森鷗外才會一直在她面前保持那副溫和好脾氣的模樣。

    又因為森鷗外基本只需要她在治愈方面的能力,所以他才沒有要求卯崎栗加入港口Mafia。

    可一旦卯崎栗的異能不再局限于她對他人的印象……她身上可以榨取的價值,可就比原來多得多了。

    她只需要看上一眼,便能制造出世界上藥效最強的對癥之藥,亦或是置人于死地的致命劇毒。

    屆時,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森鷗外還能將她往外推嗎?

    ……更別說,她那個好脾氣的性格。太過強力的異能只會成為她的枷鎖,讓她完完全全受制于組織。

    因此,在看見卯崎栗發來的消息后,太宰的第一反應便是讓她瞞下這件事,不對任何人說,并且刪掉他們這段聊天記錄。

    至于確認她異能是否產生變化的方法……他也是有想法的。

    甚至比卯崎栗所想的要便捷許多。他們不需要去找處在地底隔離室中的魏爾倫,很簡單地便能解決這個問題。

    ——異能「天衣無縫」。

    盡管自從上次在Lupin酒吧跟織田作之助道別后,太宰便沒再見過他。

    當時對方說,處理完手頭的事之后,就會找個時間來港口Mafia看看。

    現在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而且栗小姐那個性格,總感覺能和織田作合得來。他們兩個人都在某些地方很天然,怪讓人無奈的。

    聽他們兩人對話,應該會很有趣。

    等忙完這陣子,就去Lupin碰碰運氣吧。

    說實話,太宰都不敢在卯崎栗面前說,自己受傷期間還去酒吧了的事。

    想也知道,她聽了絕對會生氣,搞不好還會把他的蟹肉罐頭藏起來——雖然她藏東西的地方也就只有那么幾個,特別好猜。

    ……笨笨的,但是很可愛。

    在卯崎栗不知道的時候,太宰已經替她想好了解決方案,并打算讓她和織田作之助見上一面。

    這時的太宰還不知道,卯崎栗和織田作之助的碰面,會讓他以后面臨怎樣悲痛的現實。

    第 75 章

    最近幾天, 太宰都是在港口Mafia大樓過的夜。

    因為有卯崎栗盯著,提醒他早晚準時吃鈣片,所以太宰的生長痛緩解了許多, 至少不會再難受得讓他睡不著了。

    “所以太宰君, 之前果然是沒有好好吃鈣片嘛。”卯崎栗雙手環胸,沒好氣地瞪太宰一眼。

    上次她問他, 他還信誓旦旦地跟她說, 自己有好好吃鈣片。聊天記錄都還在呢!

    太宰鳶眸微閃,狀似不經意地抬起頭,去觀察廚房的天花板:“只是有的時候會忘記而已。”

    “但我記得我明明吃了。”雖然沒看卯崎栗, 可他應聲的語氣卻很是一本正經, 帶著一股子真誠味兒。

    這么說完,太宰又重新看向卯崎栗,滿臉寫著乖巧,“我的記憶告訴我吃過了,是本來應該被我吃掉的鈣片沒有好好被我吃掉的錯!”

    他這話說得很繞, 卯崎栗卻聽懂了。撇去這話耍無賴的本意不談, 她倒是更加好奇,他是怎么不咬到舌頭,把這句話說完的。

    “太宰君又在狡辯!”

    “鈣片的事怎樣都好啦——”

    卯崎栗看起來氣鼓鼓的, 也就在太宰面前, 她才會表現出這副模樣,“才不好——”這么拖長嗓音反駁完對方后, 她蹙著眉,擔憂地看他, “不好好補充鈣的話,又會生長痛不是嗎?”

    “說討厭疼痛的, 可是太宰君自己哦?”

    太宰輕輕呼出一口氣,裝模作樣地妥協道:“那栗小姐之后也提醒我好不好?”

    他說這話時,嗓音刻意放軟,聽起來像是在跟人撒嬌。

    少年人的嗓音明明正處在變音期,聽起來卻半點兒都不粗獷喑啞,反倒意外地叫人舒服。

    卯崎栗不得不承認,她確實……很喜歡太宰這么跟她說話。

    軟軟的,聽起來很可愛,讓人下意識地就想答應他所有的要求,就這么寵著他。

    但是!忘記吃鈣片,難受的是他自己。

    這人怎么總這樣……

    “現在是可以啦。”卯崎栗也跟著他嘆了口氣,“至于之后……只要太宰君有時間看消息的話。”

    她后半句話指的是,太宰之后出任務,或許會忙到沒空看她的消息。

    太宰撩起眸子,對她俏皮地眨眨眼,“我會看哦。”這么應完聲,他又馬上轉移話題,“不過,我現在比較想知道,后天晚上栗小姐有時間嗎?”

    “誒?”聽見太宰這話,卯崎栗不由得愣了一瞬——他很少這么問她,“有哦,怎么了嗎?”

    其實太宰也知道,她晚上一般不會有什么安排,基本會在房間里看書、戳羊毛氈,或是用手機看一些新聞資訊。

    最近的話,娛樂活動應該是又多了個,玩他放在她那兒的游戲機。

    可他總覺得,有些話該問還是得問,也算是引入一個新話題的小技巧。

    “嗯,想帶栗小姐去認識一個人。”太宰并沒有直說,這次是為了帶她去確認異能,“就是之前說的,感覺跟栗小姐能合得來的人。”

    卯崎栗對太宰說的話還有印象,很快便反應過來:“啊,是太宰君的朋友。”

    會是什么樣的人呢?

    可不管怎么樣,能被太宰君認為是朋友,肯定是很好相處的人。

    這么在心中下完論斷,卯崎栗彎彎眸子,對太宰揚起大大的笑容來。

    “……感覺,我已經開始期待后天了。”

    太宰有些好笑地看她,“現在就開始期待,是不是太早了一點?”

    “才不早呢!”卯崎栗這么說著,將吃完的餐具放進小推車里——今天森鷗外有事,一起吃晚飯的只有他們兩個人,“太宰君的朋友,會喜歡餅干嗎?我烤點餅干帶過去?”

    這個問題,太宰還真回答不出來。

    他只知道織田作之助很喜歡咖喱,在他養傷期間做了好幾頓。除此之外,便是對方習慣在早上喝咖啡……可再多的,他就不清楚了。

    卯崎栗從太宰的沉默中讀出了什么:“難道說……太宰君也不知道?”

    “……”

    太宰再度移開視線,看向廚房的天花板。

    “噗。”

    卯崎栗完全沒給他面子地笑出聲。最后她決定,咸口和甜口的小餅干各烤一半,到時候先帶過去,看看對方喜歡哪種口味。

    ——在接待完英國來的調查團之后,太宰便抽空,去Lupin酒吧碰運氣,看能不能撞見織田作之助。

    他的運氣很好,那天僅僅是心血來潮往Lupin走,便順利在吧臺前逮到正在喝酒的織田作之助,問到了上次忘記交換的聯系方式。

    彼時織田作之助剛剛加入港口Mafia沒多久,家也搬到了距

    離港口Mafia大樓更近的地方,方便他上班。

    兩人隨意聊了些近況。

    在閑聊的最后,聽見太宰希望他用異能幫自己一個小忙時,織田作之助沒什么猶豫地便答應了——主要是有些好奇,這樣的太宰想用他的異能做什么。

    太宰沒有在Lupin里詳說卯崎栗的事,由于這件事比較重要,他們最終選擇,把地點放在織田作之助家里。

    作為剛加入的底層成員,織田作之助并不是特別忙,因此時間便由太宰來決定。

    在問過卯崎栗后,太宰便將時間定在后天晚上。

    只不過,無論是太宰還是卯崎栗都沒有想到,織田作之助當天的晚飯吃得那么遲,以至于他們抵達他家門口時,他還在慢條斯理地煮咖喱。

    當看見猩紅色短發的青年圍著圍裙來開門的時候,卯崎栗有些愣愣的——咖喱霸道誘人的氣味一點一點從對方半開的門中飄出來。明明才吃過晚飯沒多久,可她卻覺得,自己好像又餓了。

    “太宰。”織田作之助這么念出太宰的名字后,對兩人點點頭,往后退開一步,讓他們進門說話,“先進來吧。”

    跟在太宰身后進入織田作之助的家后,卯崎栗換上對方準備的客用拖鞋,乖乖地站在太宰身邊,沒有說話。只是她的視線卻帶著幾分好奇,落在織田作之助身上。

    看出卯崎栗的迫不及待與好奇,太宰微微彎唇,擔起給兩人介紹的責任,“栗小姐,這就是我之前說的織田作之助。”

    這么給卯崎栗介紹完,太宰又轉向織田作之助,“織田作,這是前幾天說,想麻煩你幫忙的對象,卯崎栗。”

    聽見太宰這句話,卯崎栗驟然反應過來,太宰帶她來見織田作之助的真正目的。

    恐怕給她介紹自己的朋友,僅僅只是順便。

    “織田先生,請多關照。”卯崎栗對織田作之助點點頭,簡單地打招呼。

    織田作之助略微頷首后,徑直向她問道:“卯崎小姐……要來點咖喱嗎?”

    “誒?嗯,那就麻煩織田先生了!”卯崎栗眨眨眼,敏銳地捕捉到了對方釋放出的善意,對他露出明朗的笑容來,“說起來,我烤了些餅干,不知道織田先生喜不喜歡……咸的和甜的都有。”

    她這么說完,便將帶來的小手提袋遞給織田作之助,希望他能收下這份小禮物。

    織田作之助顯然沒料到,卯崎栗還帶了她親手烤的餅干,“餅干……”

    接過手提袋后,他便陷入了沉思。看起來像是在認真思考,自己應該如何享用這份意外得來的小零食。

    “謝謝卯崎小姐,拿來配早上的咖啡應該會很合適。”織田作之助再度對卯崎栗點點頭,提著手提袋往廚房的方向走,“咖喱已經好了,我去盛飯。”

    ——這兩人的對話,充斥著一股詭異的流暢。

    太宰給雙方互相介紹完之后,便安靜地在一旁當透明人。這個莫名其妙被織田作之助拉去吃晚飯的走向,多少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他們來之前明明吃過晚飯了的?

    直至隨織田作之助坐到桌前,太宰才笑瞇瞇地調侃他們,“栗小姐,一點都不懷疑剛見面的織田作呢。織田作也是,竟然就那么輕易地接了栗小姐的餅干。”

    “太宰君的朋友,會是壞人嗎?”

    “太宰帶來的人,應該不會有問題。”

    兩人不同的音色重疊在一起,視線也在同時投向太宰。

    “……”

    太宰被這兩人理所當然的話一噎,在數秒后笑出聲來。

    他們兩個人,果然在某些方面很合得來。

    卯崎栗和織田作之助對視一眼,不知為何,也跟在太宰之后露出笑容來。

    笑夠之后,三人便開始吃咖喱——

    “好吃!”

    “好辣!”

    卯崎栗和太宰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只見太宰迅速摸過放在一旁的水,往嘴里灌了好幾口。

    卯崎栗就坐在太宰旁邊。她能清楚地看見,他半陷在繃帶中的喉結上下滑動,帶出令人遐想的弧度。

    只是她沒來得及多想,注意力很快又集中在太宰吐舌嘆氣的模樣上,“咦……太宰君,沒辦法吃這個嗎?”

    “栗小姐不覺得辣?”這么反問完后,太宰看向坐在對面的織田作之助,眼神里滿是控訴,“這個辣度……跟上次吃到的差太多了吧。”

    聽起來,太宰在織田作之助家養傷的時候,對方也煮過咖喱給他吃。

    織田作之助理所當然地答道:“傷員需要吃清淡的。”

    “是哦,之前太宰君,是在織田先生家養的傷來著……”

    卯崎栗這才意識到這個問題,視線在太宰和織田作之助之間掃了個來回。

    太宰狠狠地嘆了口氣,開始朝卯崎栗抱怨織田作之助曾經的所作所為,“織田作讓我喝的粥真的超燙的——”

    “太宰君,很不擅長吃燙的食物呢。”卯崎栗看著他這想跟人耍賴的模樣,有幾分好笑,“不過果然是粥啊。”

    織田作之助則發出了若有所思的聲音:“啊……”

    所以那個時候,太宰嘴里喊的“栗小姐”,就是她啊……

    在織田作之助愣神的時候,卯崎栗又打起一小勺咖喱送入嘴里。

    “這個咖喱,真的好好吃……”

    卯崎栗感覺自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因為家里人的口味偏甜,所以她以前買的咖喱都是甜口的。倒是從來不知道她對辣的東西接受良好。

    織田作之助平日里也沒怎么碰見喜歡吃辣的人,不由得便開口問她,“是用咖喱粉做的,卯崎小姐要帶一點回去嗎?”

    “!”卯崎栗的雙眸驀地亮了亮,“可以嗎!”

    織田作之助微微點頭,“一會兒我拿給你。”

    “不只是咖喱的味道,感覺土豆的這種口感也非常棒……”

    “土豆是……”

    ……

    ……

    織田作之助不僅將自己平時用來調味的咖喱粉分享給卯崎栗,還跟她交流了一下做飯上的心得。

    兩人十分迅速地交換完聯系方式,關系肉眼可見地變好。

    而前幾天才想起,自己沒有織田作之助聯系方式的太宰猛地陷入沉默。

    雖然他差不多料到眼前這個情況了,但……

    總感覺,有些微妙。

    吃完咖喱之后,太宰跟織田作之助說明此次想麻煩他幫忙的真正緣由——借用他的異能,來判斷卯崎栗的異能是否受她控制。

    “也就是說,我需要看,未來的我吃下那個糖果會不會死?”

    面對織田作之助的總結,太宰點點頭,“差不多是這樣,就是不用真的吃下去。”

    就剛剛兩人相處的模樣來看,卯崎栗完全不討厭織田作之助不說,還很喜歡他,所以不用擔心她會弄錯。

    這么想著,太宰偏頭看向卯崎栗,“栗小姐。”

    “嗯!”

    卯崎栗將紙巾平鋪在桌上,抬手對準紙巾,制作兔子蘋果。

    織田作之助維持著平靜的表情,拿起這顆不知效用的糖果,作勢要往嘴里放。

    下一秒,織田作之助的動作頓在原地,“……吐血了。”

    “!”

    “果然……”

    太宰從織田作之助手里拿過那顆實際為兔子蘋果的糖果,讓它消失在自己指尖之下,“今天的事……”

    “嗯,我會忘記的。”

    太宰眨眨眼睛,有幾分忍俊不禁,“是織田作的話,不忘也沒問題。”

    “這個……是能治傷口的兔子糖果。”卯崎栗拿出一小只藥片收納盒,遞給織田作之助,“不過只在一個月內有效,是今天麻煩織田先生的謝禮。”

    太宰懶散地伸了個懶腰,“要是織田作把今天的事忘了,隨手把那么多人都想要的糖果丟掉,那才叫虧大了呢。”

    “感覺織田先生,可能會吃掉?”

    “這種來歷不明的糖果?”

    “……雖然知道太宰君不是故意的,但這句話好失禮哦。”

    “我只是在以織田作的視角來說

    這件事啦——”

    感受著家中難得熱鬧的氛圍,織田作之助微微彎起唇角,平靜地加入兩人的對話。

    “如果我忘了,應該不會丟。”

    “看吧,織田先生這么說哦。”

    “但是應該也不會吃掉。”

    “栗小姐明明也沒說對!”

    ……

    今天,也是難得風平浪靜的一天。

    第 76 章

    晉升成干部后, 即便自己還算繁忙,尾崎紅葉也依然會抽空教導卯崎栗體術。

    只不過她從未跟卯崎栗本人提過這件事。

    尾崎紅葉本就喜歡卯崎栗那性子,即便撇去卯崎栗的異能不談, 她也是愿意同小姑娘親近的。

    況且她雖是干部, 卻不像干部候選人的太宰一樣,時常需要出差——她主要還是負責組織內的審訊部門, 大多數時候還是待在港口Mafia大樓。偶有類似暗殺王這樣危急的事件時, 她才會出手。

    尾崎紅葉教導卯崎栗體術時,若中原中也不忙,也會被自己這位領導抓壯丁, 在一旁點出卯崎栗的問題。

    上手……尾崎紅葉是不敢讓中原中也上手的。畢竟拳腳無眼, 卯崎栗又是女孩子。盡管她已經跟尾崎紅葉學習了一年的體術,可還完全不是中原中也的對手。

    況且中原中也年紀太輕,這會兒還不太懂得收斂力道。

    所以大多數時候,尾崎紅葉僅僅是讓中原中也站在一旁旁觀,就當是難得的放松。

    這一天, 卯崎栗的體術訓練進行到一半時, 審訊小隊那邊臨時有事,需要尾崎紅葉走一趟。

    于是訓練室里,便只剩下卯崎栗和中原中也兩人。

    真說起來, 這還倒真是他們第一次兩人獨處。

    卯崎栗拿起放在一旁的毛巾, 擦拭頸側流下的汗水。

    尾崎紅葉在訓練上不會對她有所優待。所以每次體術訓練完,她都只想毫無形象地直接癱在地上休息。

    只不過, 刻入骨子里的教養不允許她那么做而已。

    畢竟是那個古板的宇佐見家,會一面高興, 她使用異能時的模樣與“白兔”一致,符合家族之名, 卻又會一面強求她染發,以免使用異能時在人群中太過顯眼。

    雖然現在看來,染發確實能在她使用異能時幫忙遮掩一些動靜,但果然還是好麻煩。

    卯崎栗這么想著,淺淺嘆了口氣。

    她這嘆息不帶任何掩飾,而中原中也不知是由此聯想到了什么,突然開口道:“紅葉姐平時就很忙,成為干部之后更加——”

    “誒?紅葉姐已經是干部了?”卯崎栗不由自主地驚呼出聲,將中原中也還未說完的話打斷。

    “……?”

    這下驚訝的變成了中原中也。

    他鈷藍色的雙眸微微瞇起,語調上揚,含著幾分難以置信地反問,“你不知道?”

    “紅葉姐完全沒跟我說過,森先生也是……”卯崎栗搖搖頭,顯然看起來有些苦惱。

    中原中也是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似乎森鷗外確實沒有讓她加入組織的意思,所以對她來說,組織內的條條框框并不重要。

    身為首領的孩子,卻不會加入組織嗎。

    ——不知為何,組織內所有成員一致認為,卯崎栗會稱呼森鷗外為“森先生”而并非“父親”、“爸爸”一類的稱呼,是為了避嫌,亦或是她那位早逝的生母所留下的要求。

    誰讓森鷗外一直沒有從正面解釋過這個問題,屬下們又沒這個膽子去問,少數幾個知道真相的人又秉著看好戲的想法,從未替他們解釋過。

    三人成虎,傳言傳久了,似乎也便成了真事。

    卯崎栗拿起水杯,小口地抿了一口水,“得好好恭喜紅葉姐,然后……”

    話說到這里,她便沒再說下去,可中原中也倒是聽懂了她的意思。

    她看起來是想跟紅葉姐說,讓她減少給她指導體術的次數和時間。

    紅葉姐怕也是料到了這個結果,所以才一直沒跟她說自己晉升的事吧。

    ……然后現在,這件事被他捅破了。

    “謝謝你,中原先生。”與中原中也的想法無關,卯崎栗倒是很慶幸自己能知道這件事。

    中原中也沒什么意義地應聲:“……嘛。”

    雖然但是,他原來是想嘲諷她的。本來對方也不大喜歡他,他嗆她一句也沒什么。

    ……

    ……她會毫不猶豫地偏袒“喜歡”的人。

    能被那么偏袒的人,還真是幸福。

    回想起某次,話題不知為何落在太宰身上時,對方微微笑著,輕飄飄說出口的話——“請至少,不要在我面前說太宰君的壞話”——中原中也頭痛地呼出一口氣。

    那個貧弱混蛋,還真是好運。

    兩人再度陷入沉默。

    半晌后,卯崎栗忽地想起,之前魏爾倫說過的話。她有些好奇地注視著中原中也,視線在他身上來回轉了一圈。

    “……?”

    中原中也被她看得有些毛毛的,摸不清她這會兒又在想什么。

    卯崎栗盯著中原中也的赭發,想著魏爾倫跟他完全不同的發色,這么開口道:“說起來,之前那位魏爾倫先生……他說自己是中原先生的哥哥?”

    提到魏爾倫,中原中也不由得變了臉色。

    “但他不是外國人嗎?”卯崎栗只當中原中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任誰有一個給組織造成那么大損失的哥哥,提到這個話題時,大抵都會是這個反應,“中原先生有外國血統?”

    可是看身高,他也不像是外國人?

    明明比她還有太宰君大一個多月,身高卻還是沒有他們倆高……

    不知道為什么,中原中也此時敏銳地看出了卯崎栗欲言又止的意思。

    顯然,這個話題他已經跟無數人“探討”過了,因此這會兒他看上去有些自暴自棄,“我還處在生長期!還會再長的!”

    雖然之前有個討人厭的家伙詛咒他長不高,可詛咒又怎么能當真,他今年才十六歲,絕對不可能就這么不長了!

    這么倔強地給自己解釋完——天知道他到底為什么要給人解釋這個,中原中也再度頭疼地嘆息,接著給卯崎栗解釋:“只是有一點孽緣在而已……”

    “誒——”

    卯崎栗眨眨眼睛,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下一秒,她才驟然反應過來,她方才那個問題,其實問得多少有些不合適。

    ——太宰君不愿在這件事上多談,只模糊地說,最后魏爾倫先生是被他們合力解決的。

    如果他真的是中原先生的哥哥……總感覺,她剛剛那個問題,多少問得有些不識趣。

    但是意外的是,中原先生看起來并沒有特別在意魏爾倫先生死亡的事,反而是先對他的身高……嗯,進行了狡辯?

    感覺是個心思單純的人。

    而且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她或許也沒有自己想象中的討厭他。雖然以前的她,這個時候可能還做不出他的糖果,可現在,她的異能又不受她主觀印象的影響,所以……

    在這里撒個謊,應該沒關系吧?

    中原先生,看起來也挺好騙的。

    于是,卯崎栗狀似不經意地另起話題,“對了,中原先生知道我的異能吧?”

    “啊……嗯。”

    中原中也含糊地應聲,看上去有幾分心不在焉。

    不好意思,他還真不知道她的異能具體是什么。

    紅葉姐跟他說得很含糊,只是說人家小姑娘那么可愛,讓他……

    把握機會,好好表現。

    什么好好

    弋

    表現,他現在才沒心思想那些。而且這位卯崎小姐……不是滿腦子那個誰嗎。

    ——尾崎紅葉知道,中原中也容易起逆反心理,所以刻意沒用喜歡討厭一類的詞語,而是很委婉地讓他“好好把握機會”。

    她哪里想得到,她明明只是好心地換了個說法,結果最關鍵的中原中也反而想岔了。

    就在這個時候,想岔了的中原中也驟然注意到,卯崎栗此時與剛剛迥然不同的眸色。

    只見她從隨身帶的包里取出一小只空的藥片收納盒,又用指尖將收納盒的蓋子打開。

    緊接著,她手下驀地生出一小團光團。這光團又乖順地沿著藥片收納盒轉悠,依次落進藥片收納盒的格子之中。

    光散去后,出現在藥片收納盒之中的,便是兔子形狀的壓片糖果。

    糖果……?

    而且是兔子形狀的。

    不對,是異能。

    中原中也半天才反應過來,剛剛卯崎栗那個不同于平日里的眸色,是她正在使用異能的標記。

    這位卯崎小姐的異能,就是做糖果?

    啊?

    卯崎栗倒沒想那么多。

    她將蓋子蓋好,徑直將藥片收納盒丟給中原中也,幽幽道:“我不確定是解藥還是毒藥哦。”

    中原中也愣愣地接下她丟過來的藥片收納盒,腦子仍然沒轉過彎來。

    “就算是毒,大概也就是讓人輕微感到麻痹程度的毒吧。”

    這么說完,卯崎栗對中原中也微微一笑,面上滿是不懷好意的調侃。

    “哈?!”

    ——嘴上說著,自己才不要這種來歷不明的東西,可中原中也到底還是將那盒糖果留下了。

    尾崎紅葉得知這件事后,好心情地逗他:“哦呀,從阿栗那里得到糖果了嗎?”

    “……誰知道到底是糖果還是毒藥。”中原中也握著手上那盒并不大的藥片收納盒,暗暗翻了個白眼。

    尾崎紅葉為此有些想笑:“那孩子,不會給人不確定的東西。”她很清楚卯崎栗的性格,“興許是有些不好意思吧。”

    “在為先前,她先入為主地討厭小子你。”

    只可惜,尾崎紅葉這次猜錯了。

    卯崎栗非但沒感覺不好意思,甚至還覺得,看中原中也炸毛的樣子還挺解悶的。

    而聽見尾崎紅葉的話之后,中原中也低下頭,看向他手里的藥片收納盒,沒什么猶豫地便打開蓋子,從中拿出一顆兔子糖果放進嘴里。

    “?!”

    一旁的尾崎紅葉著實被他這個操作驚到了——剛剛在說不知道是解藥還是毒藥的人究竟是誰?而且那么珍貴的糖果,他居然拿來試毒……

    中原中也當然知道他這個舉動多少有幾分莽撞,不過……

    “還真的是糖果。”

    中原中也再次看向他手中的藥片收納盒,隨手將它放進自己口袋里。

    兔子糖果入口即化,帶著某種形容不出的清甜味道,不會太膩,味道卻在口腔內停留了好一會兒。

    他不愛甜食,也不喜歡糖果,但不知道為什么,這種程度的甜,他竟是還能接受。

    尾崎紅葉無奈地搖搖頭。她抬起手,指尖輕巧地拂過她放在辦公桌頭的羊毛氈玩偶,露出個縱容的笑來。

    那是一只金色夜叉模樣的羊毛氈玩偶。是卯崎栗后來送給她,說用來慶祝她晉升干部的禮物。

    第 77 章

    來自英國的調查團調查完畢后, 港口Mafia的危機才算是真正解除。

    但可惜的是,卯崎栗對此一無所知,太宰的忙碌程度也沒有任何下降。

    更別說沒過多久后, 圍繞著五千億無主黑錢發生的龍頭戰爭, 愈發將他們兩人的生活割裂開來——一側是風平浪靜,另一側則圍繞著暴力、血腥與殺戮。

    森鷗外和太宰并沒有刻意瞞著卯崎栗, 卻也沒主動叫她知曉。畢竟對卯崎栗來說, 他們沒有主動說的事,大多都是她不該過問的。

    因此,卯崎栗毫無所覺, 只是覺得森鷗外和太宰愈發忙碌。偶爾吃飯時, 她也只能聽見他們提起不去參與,降低自己存在感之類的話。

    時間就這么慢慢往前,逐漸來到平安夜前夕。

    這一次,由于處于龍頭戰爭時期,所以港口Mafia十分謹慎, 并沒有如去年那般舉辦圣誕派對。

    組織上下都處在一種莫名緊張的狀態之中, 只有卯崎栗和愛麗絲一如既往,一個專心地為在意的人們準備圣誕禮物,一個興奮地期待著圣誕節的到來。

    卯崎栗這次給太宰準備的禮物, 是手織圍巾。

    她吸取去年的教訓, 選擇了更加符合氣候,也更為實用的東西作為禮物。

    雖然太復雜的東西她也織不來, 但至少,她之前親手織過一條送給森鷗外, 在織圍巾上她還是有經驗的。

    圍巾的顏色,是她一直覺得很適合太宰的深藍色。

    太宰這段時間的忙碌反倒給了卯崎栗機會, 讓她能趁機將圍巾織完,不至于被太宰發現。

    平安夜當天,太宰回來得也較平日里早一些,不知道是那天的任務結束得尤為快,還是怕她多等。

    總之,泡完澡后,能在書房里看見太宰的身影,讓卯崎栗很是驚喜。

    “太宰君!平安夜快樂!”這么亮著眼睛跟對方說完祝福,卯崎栗才彎眸對他笑笑,“今天好早呀。”

    太宰顯然已經洗過澡,身上穿的是柔軟的睡衣,“可能是今天的任務對象都覺得我可憐,特地放我早點回來過圣誕節吧?”

    “是個親切的人呢。”卯崎栗點點頭,肯定太宰的說法——全然不知太宰口中的任務對象,實際是某個敵對組織的頭目,長相粗獷且心狠手辣。

    她說完后,便扭頭往房間走,“我以為太宰君晚上不回來,所以圣誕禮物沒放外面,我去拿過來!”

    太宰瞥書房內的袖珍圣誕樹一眼,懶洋洋地應聲:“好哦~”

    在卯崎栗的身影消失后,太宰緩緩拉開他睡衣的拉鏈,將他剛剛慌忙藏起來的禮物袋拿出來。

    他沒想到卯崎栗這個時間還會在書房,慌忙之下只能先藏在睡衣外套里。好在他瘦,多塞一個不太大的禮物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太宰隔著禮物包裝袋,輕輕捏了捏藏在里頭的玩偶。

    ……選了兔子模樣的玩偶,不知道會不會被她嫌棄自己敷衍。

    可她那個性格,大概率是不會嫌棄的。

    剛剛她也只顧著高興,沒注意到他在外套內側藏了個禮物袋。

    這么想著,太宰將禮物袋放在身側,安靜地等卯崎栗從房間里出來。

    卯崎栗拿起裝有圍巾的禮物袋,便往書房走。

    走出房間后,她小心地將禮物袋藏在身后,背著手緩步靠近太宰。

    因為要反手捧住藏在身后的禮物袋,所以卯崎栗走路的姿勢稍微有幾分別扭,配上她毛絨絨的藍色睡裙……

    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企鵝,正搖搖晃晃地朝太宰靠近。

    “我看見了哦。”太宰笑瞇瞇地出聲逗她,想讓她露出馬腳來。

    “!”

    聞言,卯崎栗抖了抖。

    她下意識地扭過頭,看向被她藏在身后的禮物,卻沒成想,她這個微微扭身的姿勢,反倒讓太宰將她身后的禮物袋看了個遍。

    太宰想忍住笑,卻怎么也壓不下微微上揚的嘴角,“嗯,這下真的看見了。”

    “太宰君!”卯崎栗氣哼哼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最后邊嘆著氣,邊將身后的禮物袋拿到身前來,“……真是的。”

    太宰適時朝她遞出放在身側的禮物袋,“給。”

    “咦?”卯崎栗眨眨眼睛,抱著懷中的禮物袋朝太宰靠近,“太宰君,之前都是藏在哪兒的?”

    太宰豎起食指抵在唇邊,故作神秘地對她笑笑,“是秘密哦。”

    “什么嘛——”卯崎栗拖長尾音,將自己懷里的禮物袋跟太宰遞出來的交換,“我可以拆嗎?”

    “當然。”

    卯崎栗輕輕抽開系在禮物袋最上方的絲帶,露出圣誕禮物的真面目來。

    ——那是一只駝著背的兔子玩偶。

    卯崎栗將這只米色的兔子玩偶從禮物袋里抱出來,“這孩子……”

    這蜷縮成一團的樣子,看起來怪可憐的。

    “是用來預防駝背的。”太宰接在卯崎栗的話后說道。

    卯崎栗抬頭看看太宰,又低頭看看她手心里這只駝背的兔子玩偶,“可是,它明明……”

    為了讓人不駝背,它自己變成了這副駝背的樣子……?

    “所以栗小姐不能讓它白白犧牲。”

    面對太宰一本正經的要求,卯崎栗也認真地點點頭,應道:“唔,我會好好回應它的期待的。”她將玩偶調了個方向,抱在自己懷里。

    “太宰君不拆嗎?”

    卯崎栗話音剛落,太宰便靈巧地拆開禮物袋,露出里頭的深藍色圍巾來。

    看著眼前這條手織圍巾,太宰頗有幾分明知故問地瞅她,“是栗小姐織的?”

    “嗯!”卯崎栗重重地點頭,隨即又驟然拉近跟太宰的距離,湊到他身側悄悄說話,“我覺得比給森先生的那條織得好,不要告訴他哦。”

    少女溫熱柔軟的吐息輕輕蹭過他耳側,激起一陣叫人酥麻的顫栗。

    太宰不動聲色地壓下耳尖攀升的熱意,盡可能平靜地應聲:“……好。”

    至于曾經收到過手織圍巾,卻沒有珍惜機會好好炫耀的森鷗外……誰叫他一開始因為圍巾太厚實,就沒有實際在生活中圍過呢?拖到年底才拿出來,已經太遲了!

    他不僅沒有在親近的下屬們臉上看見艷羨的神情,甚至還遭到了他們毫不留情的打擊。

    ——把人家小姑娘送的生日禮物留到現在才拿出來……真是個糟糕的大人-

    這一年的年末不似去年,卯崎栗并未出事。可森鷗外也沒有帶幾個小朋友去神社參拜——只因為龍頭戰爭的戰況愈演愈烈。港口Mafia本無意參與,卻被卷入其中,難以抽身。

    新年過后,太宰忽然興沖沖地跟卯崎栗說,他認識了一個特別有趣的新人,他和織田作之助一起,把對方綁……咳,邀請到慣去的酒吧,狠狠培養了感情。

    “明明我和織田作往他身上蹭完,他身上的味道就跟我們一樣了,可他——

    “可他一副嫌棄得不得了的樣子!

    “我本來還想邀請他一起去澡堂的,可惜被他狠狠拒絕了……”

    但太宰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分明帶著幾分惡作劇性質的躍躍欲試。

    十六歲的少年眼睛亮亮的,臉上是難得活潑的笑意——他在提及任務時,鮮少露出這樣生動且孩子氣的表情。

    “還好Lupin的老板好說話,沒有把我們三個人一起轟出去……不過也可能是因為,那天晚上酒吧里沒什么人?”

    卯崎栗上一次看見太宰這么高興,還是在他提到織田作之助的時候。

    她被他的笑容感染,沒忍住跟他一同笑出來:“太宰君,看起來很喜歡那個人呢。”

    能看見他這么高興,真是太好了。

    聽見卯崎栗這句話,太宰先是愣了一秒,隨即才重新舒展出柔和的笑容來。

    ——確實如她所說,他很喜歡織田作之助,也很喜歡新認識的坂口安吾。

    他很喜歡他的朋友們。

    當然……

    ……也很喜歡她-

    在卯崎栗不知道的時候,港口Mafia,或者說,屬于橫濱黑暗面的組織們,正悄悄經歷著巨變。

    自暗殺王事件后,森鷗外未雨綢繆,帶卯崎栗“認識”了一小部分異能者。因此在龍頭戰爭中,港口Mafia的損失并不像其它組織那么大——這個差距主要是體現在異能者數量上。

    比如,說來叫人唏噓,身為港口Mafia五大干部之一的大佐,便靠卯崎栗給的兔子糖果撿回一命。

    雖然與此同時,他也決定引退干部一職,專心教導后輩,可這一份戰力到底是保存下來了。

    龍頭戰爭第72天,港口Mafia大樓倒塌,卯崎栗恰巧去市內的圖書館待了一天,幸運地躲過了這場無妄之災。

    同天,太宰開啟了長達十五天的失蹤。

    不過這一次,卯崎栗并沒有表現得特別慌張——太宰在失蹤前,沒有告訴任何人,卻唯獨知會了她一句“別擔心”。

    盡管卯崎栗本人對這句話多少有些心理陰影,但既然對方還知道給她發這樣一條消息,說明他對自己的計謀很有把握,不需要她操心。

    即便在同天,卯崎栗第一次知道港口Mafia的實際處境并不是特別好,她也沒有過分擔心。

    或許,這一份對太宰的盲目信任,也算得上是她的惡習。

    為期88天的龍頭戰爭結束之后,港口Mafia成功在一眾非法組織中存活下來,得以喘息。

    而關于“兔子小姐”的另一則傳聞,又悄然在港口Mafia部分人中,暗地里流傳開來。

    不過“兔子小姐”本人,倒是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第 78 章

    龍頭戰爭結束當日。

    森鷗外接到來自太宰和中原中也的聯絡時, 卯崎栗也在他身邊。

    盡管時間已經不早了,可因為半個月前發生的總部大樓倒塌事件,森鷗外對卯崎栗不是很放心, 所以小姑娘睡前, 基本都是跟他待在一起的。

    說起來,就像下馬威似的, 港口Mafia的五棟大樓只倒了一棟, 所以對身在主樓的森鷗外等人影響沒有特別大。

    聽完來自太宰和中原中也吵吵鬧鬧的聯絡,森鷗外呼出一口氣,到底是安下心來:不僅為此次斗爭終于結束, 也為太宰的平安無事。

    卯崎栗早在森鷗外說出“太宰君”這個詞時, 心思就完全不在書上了。

    她硬是挨到森鷗外掛斷聯絡,才眼巴巴地瞅著他看,試探著開口問道:“森先生……我也可以一起去嗎?”

    ——太宰和中原中也正在回來的路上,森鷗外打算去一樓大廳,等待這兩位結束斗爭的功臣歸來。

    “這幾天阿兔也很擔心太宰君吧。”森鷗外看著一臉擔憂的卯崎栗, 抬起手, 輕輕摸摸她柔順的長發,“可以哦。”

    即便已經十六歲,卯崎栗也仍然跟森鷗外很親近。她不僅沒有躲開對方的手, 還頗為依賴地往他手心拱了拱。

    隨即她對人露出大大的笑容來, “嗯!謝謝森先生!”

    “其實只是這種小事,阿兔不用問我的。”卯崎栗這般乖巧小心的模樣, 反倒讓森鷗外莫名地有些心疼,“包括平時出門, 都可以自由一點。”

    卯崎栗的行蹤他都有數。她就算單獨出門,最多也不過是去類似圖書館、書店、雜貨店之類的地方, 像一般小姑娘會喜歡的,比如說蛋糕店呀、服裝店、美容院什么的,都很少去。

    若是她難得去一趟蛋糕店,大多數也是為了給愛麗絲帶小蛋糕,而并非為她自己。

    聽見森鷗外的話,卯崎栗驟然便想起,之前織田作之助曾跟她說過,有一家味道很好的西餐館的事。

    于是她抿抿唇,看向森鷗外的眼神依然帶著幾分不確定,“那……如果我下次,想在外面吃了飯再回來呢?”

    “可以哦。”森鷗外對卯崎栗這副小心謹慎的模樣有些好笑,“不要把跟著保護你的人甩開就可以。”

    卯崎栗將她膝頭的書合上,面上浮現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我才沒有那么大的本事啦。”

    “可是紅葉說,阿兔對體術訓練一直都很認真——”一直沒說話的愛麗絲突然插入對話。

    在森鷗外處理工作上的事時,她大多數時候都是安靜的,只有像現在這種情況,她才會出聲一起聊天。

    見森鷗外站起身,卯崎栗便暫時將書放在他辦公桌上,“認真和實際得到的結果,不一定是對等的啦。”

    她凝視著被她放在桌頭的書

    ,說話的音量有些低,“我只要在關鍵時刻,不拖森先生和太宰君的后腿就好了。”

    “誒?那是要拖我的嗎?”愛麗絲滿臉不可置信地指指自己,顯然對卯崎栗的話很是震驚。

    卯崎栗忍俊不禁地牽過她的手,同她一起走在森鷗外身后,“可以嗎?”

    “嗯——”愛麗絲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樣,可用不了一秒,她臉上便揚起大又明艷的笑容來,“我會保護阿兔的!”

    走在前面的森鷗外幽幽嘆息:“……真希望剛剛那句話,小愛麗絲是對我說的。”

    “我平時就有在好好保護林太郎!而且林太郎是變態所以我不要說!”愛麗絲語速極快地說完一連串話,隨后重重地“哼”了一聲。

    森鷗外垂頭喪氣地發出落敗的聲音:“嗚啊……”

    說話間,三人一同步入電梯,往一樓大廳走去。

    他們的時間卡得還不錯,幾乎是他們前腳剛到一樓大廳門口,太宰和中原中也后腳便到了。

    看見太宰的身影,卯崎栗立刻迎上去,“太宰君!”在看清太宰有一側的臉頰微微紅腫后,她擔憂又心疼,“你的臉……”

    中原中也看看停下腳步跟卯崎栗對話的太宰,又看看滿心滿眼只看得見太宰的卯崎栗,默默繼續抬腳,走到森鷗外面前低聲匯報情況。

    “啊,這個。”太宰像是這會兒才注意到,他臉上還有傷似的,“只是輕傷。”

    和之前那幾次的傷勢比起來,僅僅是被對方打了一拳,確實算是輕傷。

    卯崎栗也知道,這對太宰來說確實算輕傷,“失蹤了這么多天……感覺好辛苦。”但人沒事比什么都好,因此她小小地松了口氣,“這幾天生長痛有發作嗎?”

    也許是跟發育遲有關系,太宰生長痛持續了很久,只要一段時間內他沒有好好補充鈣,身體就會特別敏感地發出缺鈣的信號。

    卯崎栗并沒有壓著說話的音量,明明這話題算不得罕見,卻叫一旁跟森鷗外交談的中原中也豎起了耳朵。

    ——不是!不是!他這一年才長了兩厘米,太宰那混蛋居然還生長痛?!

    “一兩次吧,所以回來得趕緊吃鈣片了……”想到失蹤這幾日發作的生長痛,太宰就蔫巴巴的,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可憐兮兮的無力感。

    卯崎栗最看不得他耷拉著腦袋嘆氣的模樣,主動牽過他手腕,帶他往里走,“那……晚上吃了鈣片就早點休息?”

    她邊往里面走,邊扭過頭看他笑,“總之,歡迎回來!”

    太宰抿抿唇,被腕間傳來的柔軟觸感與溫度一燙,只好不動聲色地,從卯崎栗明朗松快的笑容上移開視線。

    “……嗯,我回來了。”

    他回應她的音量不高,卻很沉穩。

    注意力還放在兩人身上的中原中也陷入沉默。

    ——他們兩個人這個既視感……總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勁。而且,卯崎小姐,還真的是只看得見那個繃帶混蛋啊。

    卯崎栗拉著太宰走到森鷗外面前后,森鷗外才面帶儒雅的笑容,對兩人開口:“太宰君,中也君,這次辛苦你們了。”

    聽見森鷗外的話,卯崎栗猛地偏過頭,看向站在森鷗外身邊的中原中也,一副現在才注意到他存在的模樣。

    “嗯?中原先生也在?”

    她這句自言自語的驚呼音量分明很低,卻還是被中原中也捕捉到了。

    中原中也頭痛地抑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沖動:“……我一直都在還真是不好意思啊。”

    “畢竟是需要拿顯微鏡才能看見的小矮人嘛,栗小姐一下沒注意到也很正常。”太宰涼涼地出言嗆道,一臉“中原中也怎樣都好啦”的表情。

    中原中也不滿地出聲:“哈?!”

    真正頭痛的森鷗外緩緩嘆息。

    但不管怎么說,此次事件就此解決,任務匯報可以暫時晚一點,先讓這群小崽子處理身上的傷勢,或是好好休息才比較重要。

    之后還有得忙呢。

    于是森鷗外留下,指揮剩余戰力去處理后續事宜,讓卯崎栗跟太宰先上去,該處理傷勢的處理傷勢,該睡覺的睡覺。

    不過,太宰倒沒有那么聽話地去醫療部處理臉上的傷,而是徑直往頂樓走,打算先回房間泡個澡,換身衣服。

    通往頂樓的電梯中……

    “說起來,太宰君這次碰見的敵人,是叫‘白麒麟’……?”卯崎栗瞟著太宰略有幾分紅腫的側臉,出聲問他。

    太宰點點頭,大大方方地側過臉,讓她看自己臉上的傷,“嗯,他一個人在那種像教堂一樣的地方哦。”

    “教堂?”

    卯崎栗一面咀嚼著這個詞,一面盯著太宰的臉研究:應該……只是有些腫,噴點藥,再冰敷一陣就能好。

    太宰回想著他和中原中也找到澀澤龍彥時,他所在的那個古怪建筑,盡可能給難得好奇心旺盛的卯崎栗描述,“嗯,說是教堂,可能更像個貼滿彩窗玻璃的玻璃罩子。只不過……”

    “只不過?”

    太宰說著瞥卯崎栗一眼,將她的注意力從他臉上轉移開來,“顏色是那種,有點泛著深紅色的。”他淺淺“嗯”了一聲,“和頂樓的地毯顏色有點像吧。”

    “!”

    卯崎栗瞳孔一縮。

    她一直都對頂樓的紅色地毯有那么一點心理陰影,“白麒麟先生……一個人在教堂里做什么?”

    太宰察覺到了卯崎栗一瞬的不自然,沒再故意拿地毯的話題逗她,“他……澀澤龍彥,在銷毀寶石。”他頓了頓,“準確來說,是在拿寶石做占卜。”

    “寶石的來源我不清楚。

    “但是我和中也到的時候,提前一步到達的部下們都已經死了。

    “那些寶石,或許是異能變成的也不一定。”

    說完這樣一長串話,太宰對上卯崎栗那雙澄澈清透的藍眸,“稍微有些好奇,我的異能,不知道會是什么樣的寶石呢。”

    “異能變成寶石之后……”卯崎栗眨眨眼睛,看起來有些在意太宰說的這句話。

    盡管她直覺,就算變成寶石,太宰的異能也絕對是最好看、最引人注目的那顆,但是……

    “異能者本人會怎么樣?”

    太宰率先走出電梯,替卯崎栗將走廊中的聲控燈喚醒,“準確來說,是在人死了之后,異能才會變成寶石哦。”

    “!”

    卯崎栗險些沒能走出電梯,她瞅著他,滿眼的欲言又止。

    太宰對卯崎栗聳聳肩,“嘛,不過我也沒有親眼看見就是了。”確認對方完全從電梯里走出來后,他收回按在電梯按鈕上的手指,“栗小姐不用想那么多,先回房間睡覺?”

    就在這個時候,卯崎栗伸手揪住太宰寬大外套的一角,止住他打算離開的步子。

    “……那個!我可以,等太宰君處理好臉上的傷再走嗎?”她問這話時并沒有看太宰,而是低著頭,滿臉心虛的模樣。

    太宰沒有轉身,而是半偏過頭看她,“我沒有那么快哦?”

    已經快到卯崎栗平時睡覺的時間了,她確定不會又在他房間睡著?

    “我可以在太宰君房間里等嗎?”隱隱聽出太宰松口的意思,卯崎栗抬眸看他,揪著他衣角的手默默收緊。

    太宰半斂的眼睫微顫。

    他是想拒絕的。

    一想到對方或許會在他房間睡著,他就有些……不自在。

    自從他想明白自己對她的感情,他便盡可能不在晚上去她房間,亦或是讓她晚上來他房間。

    前者倒還好說,他半夜出入首領辦公室并非怪事,后者……雖然看見的,有且僅有首領辦公室門前的守衛,但到底可能會給她招來一些不好的傳言。

    只是,他同樣很難抗拒跟她的親近。即便對方現在正處在一個毫無自覺的狀態,可就像她不太會拒絕他一樣,他也很難拒絕她。

    尤其是,她現在小心翼翼拽著他衣角,眼底暗含期待地打量他神色的模樣。

    “……倒是可以啦。”

    得到應允的瞬間,卯崎栗便歡呼出聲,“好耶!”她笑得雙眸彎彎,說話的語調又甜又軟,帶著一股愿望被實現的純粹滿足,“太宰君最好啦~”

    這么說著,她捏著太宰衣角的手下意識一收,竟是直接將太宰披在身上的外套扯進了她懷里。

    “啊……”卯崎栗呆呆地瞅

    瞅她懷里的外套,又看看脫離外套后,身形格外單薄的太宰,“對不起……?”

    太宰看著她這副有幾分心虛,但又有點兒理直氣壯的模樣有幾分無奈。

    沉默數秒后,他到底是展眉,在唇邊彎出柔和且縱容的弧度來,“走了哦。”

    “嗯!”

    第 79 章

    卯崎栗拿著太宰的外套, 綴在他身后走進他房間。

    看著徑直走向衛生間去洗手的太宰,卯崎栗跟著走到衛生間門口,朝里面探頭, “這個, 放到洗衣機里去洗?”她指的是太宰的外套。

    太宰的風衣外套也不知是什么特殊材質做的,清洗很方便——單純用洗衣機就可以, 只是洗完取出來后, 需要超級用力地將它抖平,不然就得拿熨斗稍微熨一下。

    這一點卯崎栗也是知道的。之前太宰還哼哼著跟她抱怨說,自己抖風衣抖得頭暈。

    “嗯, 栗小姐最好也洗個手哦。”太宰站在洗手臺前, 拿洗手液細致地搓洗手指,“畢竟我剛從那邊回來,氣味不太好聞。”

    “栗小姐已經洗過澡了吧。”

    卯崎栗邊應聲,邊打開洗衣機的蓋子,將太宰的風衣放進去, “好, 我先把太宰君的衣服放進去。”

    隨即卯崎栗才走到洗手臺邊,跟太宰站在一塊兒洗手。

    太宰是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疏漏的。

    ——他平時用那個螃蟹發箍用慣了, 便隨手放在洗手臺這邊的置物架上, 方便自己洗漱時取用。

    自從他生日之后,卯崎栗就算來他房間, 也不會進衛生間。于是她也便無緣見到束發帶被擱置,螃蟹發箍卻受到主人偏愛的情景。

    太宰垂著眸子, 余光卻在偷偷打量擠出洗手液洗手的卯崎栗。

    太宰打開水龍頭,將手上的泡沫沖去, 順便以此吸引卯崎栗的注意力。

    然而,事與愿違。

    “咦?”卯崎栗眨眨眼睛,視線無比精準地落在放在一旁的螃蟹發箍上,“太宰君……”

    ——是前幾個月就算了,偏偏,她發現這件事,是在他想明白自己對她的感情之后。

    太宰暗自撇撇嘴,回應卯崎栗的語氣卻平靜得一如既往,聽不出什么差錯,“什么?”

    他這么應著,同時抽出一旁的紙巾擦手,將洗手的位置空出來給卯崎栗。

    “這個。”卯崎栗邊沖著手,邊努努下巴,示意太宰看向那根螃蟹發箍。

    太宰慢條斯理地將指尖擦干,語氣是竭盡全力的漫不經心,“啊,這個啊。之前收拾東西的時候拿出來,忘記放進去了。”

    “居然不是在用啊……”卯崎栗可惜地嘆了口氣,濕漉漉的指尖在水龍頭開關的最外側落下,省得將水龍頭弄濕,“明明發箍,會比束發帶要方便一點呢。”

    太宰對此深有體會。

    發箍確實是比束發帶方便,所以他只用了一次,就將束發帶暫且擱置了。

    但這件事……要是被她知道,肯定會要他戴起來給她看看。

    以前倒還好,可現在……

    他不太想聽她說他可愛。

    太宰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卯崎栗,“是栗小姐想看吧。”

    “嗯……?”

    還未等卯崎栗反應過來,太宰便以極為篤定的語氣補充道:“栗小姐之前自己說的。”

    “誒、誒……?”看著太宰走出衛生間的背影,卯崎栗自言自語般小聲嘟囔,“我居然,把心里想的話說出來了嗎……”

    ——果然,是她想看。

    太宰頭痛地嘆息一聲,從衣柜里取出換洗衣物,重新回到衛生間。

    跟卯崎栗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快速瞥她一眼,“栗小姐要是覺得無聊,可以玩桌上的游戲機,等不住也可以先回去睡覺。”

    “才不會等不住啦——”這么拖長嗓音反駁完太宰,卯崎栗才反應過來似的問他,“啊,太宰君房間的醫藥箱呢?”

    “在最后一格抽屜里。”太宰隨手給她指出個方向,便輕輕掩上衛生間的門,“我去洗澡。”

    “好哦~”

    卯崎栗走到太宰給她指的地方蹲下身,拉開抽屜,取出放在里面的醫藥箱。

    這只醫藥箱看起來有一定的使用痕跡,也不知是太宰之前用過還是如何。

    ……太宰君,估計有好多次受傷都瞞著她吧。

    卯崎栗的眼睫顫了顫,手指輕輕撫過醫藥箱表面,隨即沒什么猶豫地將它拎起來,放到一旁的桌上。

    得確認一下里面的東西齊不齊,還在不在使用期限內才行。

    確認完醫藥箱內的情況后,卯崎栗取出置于其中一瓶具有消腫止痛藥效的噴霧,以及還未拆封的紗布塊放在一邊,等太宰洗完澡出來。

    接下來要做的就只是等待。

    卯崎栗沒什么猶豫地在太宰床邊坐下,又徑直倒在他床上,仰望他房間的天花板。

    咖色睡裙裙擺在床邊掀起輕飄飄的弧度。

    卯崎栗隨手拿過太宰放在床上的兔子抱枕——就是那只,幾年前她送錯的圣誕節禮物——塞進懷里抱著,視線又不自覺飄到他床頭柜上擺著的蟹肉罐頭。

    嗯,也是她送他的。

    卯崎栗的目光一一滑過床頭柜,再飄到太宰放在桌上的游戲機,以及一兩本她沒看過,但大多都看過的書上。

    ……總覺得,在太宰君房間里很安心。

    卯崎栗坐起身,沒忍住伸手,打開太宰放在床頭柜上的蟹肉罐頭。她探出指尖,輕輕戳戳窩在收納盒中的小螃蟹。

    就在這個時候,衛生間的門開了。

    太宰頭上頂著條毛巾,裹挾著一身水汽,從衛生間里出來。

    卯崎栗注視著他那雙通透澄明的鳶眸,還有些發愣,“誒?太宰君不是要泡澡嗎?”

    “……臉上一直痛痛的,等明天好一點再泡。”

    雖然太宰也挺想泡個熱水澡,但卯崎栗還在他房間,太遲回去不好。

    而且他的臉也確實刺痛刺痛的。

    卯崎栗猶豫地看向他依然潮濕的頭發,“但是頭發……”

    “一會兒會干的。”太宰看上去倒是一臉怎樣都好的模樣,“而且很麻煩。”

    卯崎栗嘆著氣站起身,走到太宰面前,“不擦干容易頭疼的啦。”她對他伸出手,向他討要毛巾,“毛巾給我?”

    明明一疼就會嬌氣地沖人哼哼,卻總是在生活上不注意……

    “……嗯。”

    太宰走到床邊坐下,好讓卯崎栗能不那么吃力地碰到他發頂。

    卯崎栗輕柔地將毛巾覆在太宰頭發上,細致地給他擦頭發。

    發絲與毛巾摩擦,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卯崎栗手上的動作很輕,帶著些……將他視若珍寶般的珍視。

    可他知道,他想要的,不僅僅是這個。

    太宰斂著眸子,沒有說話。

    在將太宰的頭發擦得差不多干后,卯崎栗才收手,去拿她放在桌上的噴霧,“一會兒應該會有一點點疼,太宰君忍一下……?”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哦。”太宰撩起眸子看她一眼,又重新收回視線。

    卯崎栗卻認認真真地在反駁他:“不管是不是小孩子,都是會感覺到疼的吧?”她這么說著,頓了頓,“只是,小孩子更不懂忍耐,會直接表達出自己的不開心。”

    “要是疼的話,太宰君可以跟我抱怨哦。”卯崎栗將紗布塊和膠布放在床頭柜上,對太宰眨眨眼睛,“雖然我能做的,也就是聽太宰君抱怨而已。”

    話音剛落,她便拿著噴霧,沒什么猶豫地拉近跟太宰之間的距離。

    “……!”

    即便早有準備,可太宰纖長的睫羽還是猛地一顫。

    卯崎栗的左手輕輕抵在太宰下巴處,壓著氣息跟他低語,“閉

    上眼睛。”

    “……”

    放在他下巴處的手指指尖很軟,力道并不大,就只是單純地抵著,卻叫他不敢輕舉妄動,就連正常吞咽的動作都輕巧許多。

    太宰依卯崎栗所言閉上眼睛后,便敏銳地捕捉到了噴霧泵頭被擠壓的聲音。

    隨即,清涼的水霧噴到他隱隱作痛的傷處,帶來略微的刺痛。

    與此同時,太宰能感受到,卯崎栗刻意放輕,卻愈顯勾人的呼吸。

    輕輕的,小小的,卻不知為何能叫人心頭發顫,情不自禁地向她靠近。

    ——會多想的,只有他一人。

    卯崎栗懸在他身上的影子遠去了。

    她伸手,取出一塊干凈的紗布塊,又在自己指尖黏上一小截膠布,重新湊近太宰。

    此時太宰已重新睜開雙眼。他直直地看見她注視著他,又慢慢拉近跟他之間的距離。

    他眼底倒映著,她眸中如晴空般晴朗漂亮的藍。

    兩人的呼吸近在咫尺,溫熱又輕緩的吐息交融在一起,化為叫人臉熱的高溫。

    卯崎栗的視線依然落在他身上,專注得就像是……

    就像是,她在向他討一個吻。

    卯崎栗輕輕將手上的紗布塊抵在太宰臉頰上,又取下指尖的膠布,將紗布塊固定好。她的動作并不快,仿佛怕弄疼太宰一般,輕柔又小心。

    就在卯崎栗給太宰粘好膠布,想拉開距離的時候,她視線不經意撞進太宰那雙幽深的眸子里。

    四目相對,目光交錯。

    她恍若為他著迷一般,陷在那漂亮的色澤中,久久無法回神。

    卯崎栗永遠不知道,她看太宰的眼神是怎樣純粹率直、滿含熱烈喜歡的。

    她眼睛的色調,明明該是偏冷色調的藍,卻又仿佛透著股松快明艷的溫度,讓人心底一燙。

    太宰沒忍住抓住她手腕,扣在她腕間的手指泛著不同尋常的灼熱。

    他望著她的目光,難以抑制地多出幾分深意。

    那是藏在他內心深處的渴望,以及篤定。

    然而,卯崎栗僅僅是懵懂地對他歪歪腦袋,吐出的氣息又輕又軟,微微蹙眉的模樣帶著些女孩子特有的可愛,“弄疼你了?”

    太宰驟然回過神,握著卯崎栗手腕的手一僵。

    “……嗯。”

    他悶悶地應完聲,一不做二不休地一把將人拉進自己懷里抱著,遮掩他在瞬間紅透的耳尖。

    突然被人抱了個滿懷,盡管卯崎栗覺得有些不對勁,卻也沒多想。

    她只當太宰又疼到了,想跟她撒嬌。因此她抬起手,像哄小孩似的,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對方背上輕拍。

    太宰將腦袋埋在卯崎栗頸側,一面細細嗅著她身上的氣息,一面暗惱。

    ——這兩次他抱她,她都是這么個反應。

    到底什么時候,這個笨蛋才能……

    太宰默默、默默地收緊懷抱,卻又怕讓她難受,沒敢太過用力。

    第 80 章

    感覺太宰應該已經緩過來了, 卯崎栗便抬手摸摸他腦袋,輕聲問他,“太宰君……晚上, 可以一起睡嗎?”

    “!”

    她這話頗有幾分輕描淡寫的意思, 卻叫太宰猛地生出幾分不自在來。

    只是現如今,太宰還未松開抱著她的手, 所以卯崎栗很是輕易地便發覺了他的……動搖?

    還未等他出聲, 卯崎栗便又繼續開口道:“太宰君失蹤的時候,我認真想過了。”

    “之前,魏爾倫先生來的那天晚上, 本來不是說好要一起睡嘛……”在太宰看不到的背后, 卯崎栗的眼神有幾分飄,就連她緊接著說出口的話都帶上了幾分底氣不足,“就是、總之……”

    太宰這會兒終于從卯崎栗剛剛親口說的“邀請”里回過神來,松開抱著她的手,木著眼神道:“……被我剛剛編的故事嚇到了?”

    “誒?”卯崎栗呆呆地眨巴眨巴眼睛, “編的……?”

    見狀, 太宰一臉平靜地說胡話:“其實前兩天,森先生穿著裙子出門了哦。”

    “!”

    聽見太宰這話,卯崎栗陷入不可置信的震驚與感嘆之中, “森先生居然……!咦, 太宰君,失蹤的時候也能知道我們這邊的情況?好厲害!”

    “……”

    太宰不由得被她這話噎了一瞬,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所以栗小姐為什么完全不懷疑我啊——”

    他拖長嗓音抱怨完, 又狠狠嘆了口氣,“剛剛的是騙你的哦。”他這會兒全身上下都只剩下無奈的情緒, “之前也上過好多次當。”

    卯崎栗偏頭看看床上的兔子抱枕,又看看放在床頭柜上的蟹肉罐頭,心虛得極為明顯。

    “唔……因為,要是太宰君這次沒有說謊,我反而懷疑你的話……不是會很讓人難過嗎。”

    太宰搭在腿邊的手顫了顫。

    他垂下眸子,用滿不在乎的語氣小聲反駁道:“……有什么好難過的。”

    “可是——”

    “栗小姐是笨蛋。”

    “啊,太宰君總是動不動就說人是笨蛋!”卯崎栗嘟起嘴,想學太宰平時那樣去彈他額頭,卻被人眼疾手快地捉住了手。

    太宰捏著手下柔軟的掌骨,沒敢用力,“因為栗小姐總是被我騙。”

    “而且……栗小姐偷偷在心里罵我笨蛋的次數,只多不少吧?”

    他說完,便毫不留情地松開卯崎栗的手,指尖卻依然殘留著方才柔軟的觸感。

    卯崎栗發出無法反駁的悲鳴:“嗚……!”

    她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暴露了會在心里罵他笨蛋的事,還沉浸在被人懟得說不出話的悲傷之中。

    不過很快,她又重振旗鼓,眼巴巴地瞅著人看,試圖跟他討價還價。

    “如果我承認自己是笨蛋的話,晚上可以一起睡嗎?”

    這是太宰的底線:“不——可——以——”

    “誒——”

    “‘誒’也沒有用。”

    可是,底線這種東西……就好像卯崎栗總是縱容著太宰一般,太宰也總是在不知不覺之間,一點又一點地降低自己對對方的底線。

    發覺談判無效,卯崎栗癟癟嘴,一屁股在太宰身側坐下,又徑直倒在他床上,一副打算耍賴到底的模樣。

    太宰略有幾分頭痛地發現,卯崎栗現在就是吃準了,他不會對她采取強硬的做法,大多數時候只會用語言,或者一定程度的身體接觸讓她妥協。

    談判失敗后,她立刻便躺下,杜絕了他所認為的,“一定程度”的身體接觸。

    抱是絕對不可能用抱的讓她回去的。

    太宰嘆了口氣,對卯崎栗問出一個最核心的問題:“……栗小姐到底為什么,這么想跟我一起睡啊?”

    “誒?”

    然而卯崎栗卻仿佛從未深想過這個問題一般,本能地給出一個回答:“因為那天說好要一起睡?”

    “而且……太宰君說的那個故事,讓人毛毛的,所以太宰君得負責。”

    這么自顧自地將責任拋給太宰,卯崎栗仰倒在他床上,對他露出笑容來,“還有就是,我很喜歡太宰君,想多跟太宰君待在一起……這樣不可以嗎?”

    “太宰君,明明之前親口說過,我現在這樣就好的。”

    十六歲的少女歪著腦袋,說話語氣里藏著一股與年紀不符的天真與純粹。

    她壓根沒有多想,也絲毫沒有察覺,她眼前這位跟她認識好些年的朋友,到底對她懷著怎樣的心思。

    現在,太宰的心態已經完全與說出那句話時的不同。

    ——他既希望她能保持如今這副全然未覺的模樣,又希望……她能夠認識到自己的感情。

    可一旦認識到人與人之間,尤其是異性之間正常該有的距離……她肯定很難維持住現在這個樣子。

    唯一值得慶幸的怕只有,她僅僅對他一人如此。

    太宰仍然沒有放棄說服卯崎栗:“栗小姐,再過不到半年,我們可就都十七歲了哦。”

    “啊…

    …”卯崎栗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樣。

    太宰冒險添上一把火,“栗小姐不怕我對你做些什么?”

    盡管他也沒覺得,這把火能燒出什么東西來。

    果不其然,卯崎栗眨眨眼,笑得雙眸彎彎,“太宰君會嗎……?”

    ——滿心滿眼信任他的模樣。

    只是,她這個問題,若是以前的太宰,自然能夠很順暢堅定地回答不會。

    可現在……

    太宰僅僅是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避而不答。

    他偶爾會編故事逗她,卻不愿意在這種事上對她說謊。

    卯崎栗這會兒卻是會錯了意,只以為太宰是默認了,只是礙于少年人的自尊心,不好意思說。她“呼呼”笑了兩聲,顯然心情還不錯。

    ——下一秒。

    太宰單膝跪在床鋪上,欺身上前,順勢將卯崎栗壓在身下,猛地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們湊得很近,對方的呼吸清晰可聞。溫熱濕軟,又憑空叫人生出些癢意。

    明明是再多上絲毫便能親到對方的距離,卯崎栗卻半點兒也不怵太宰。

    她連眼睛都沒眨,毫無閃躲地注視著他。

    “……”

    太宰抿抿唇,恨鐵不成鋼地生出幾分挫敗感來。

    “……噗。”留意到太宰眼神中流露出的情緒,卯崎栗沒忍住笑出聲,又主動伸出手抱住他,掛在他身上蹭蹭,“嗯,太宰君很努力了哦。”

    太宰被她這話一噎,半晌都沒能說出話來。

    以后需要努力的還不知道是誰……

    ……希望她之后還能笑得出來。

    他這些想法多少有些惱羞成怒的意味。

    就在這個時候,卯崎栗突然動了。

    太宰只覺得眼前一晃,隨即兩人的位置便調了個個兒。

    卯崎栗不僅在瞬間用巧勁反客為主,將太宰完全壓在身下,還順便伸手按在他腕間,輕輕制住他手腕,居高臨下地看他。

    顯然,她在尾崎紅葉那兒學的體術沒有白學。

    卯崎栗臉上是罕見的、極為游刃有余的笑容。這難得一見的模樣,叫她忽地多出幾分與平日不同的強烈吸引力來。

    至少,對太宰來說,這吸引力幾乎算得上是致命。

    無論是他現如今位于劣勢的處境也好,亦或是她難得表現出的強勢也罷,一切的一切都叫他……

    心動不已。

    “就像太宰君說的那樣,六月之后我們確實也都十七歲了……”

    卯崎栗微微低下頭,寬大的睡裙領口隨她動作下移,露出一片白皙精致的鎖骨,甚至再往下……

    太宰及時移開視線,避免看到些不該看的。

    卯崎栗還未發現太宰的不自在,只以為他因為被她反制,正在鬧脾氣,“雖然我完全不介意跟太宰君一起睡啦,但如果太宰君介意的話,以后……”

    她說著,妥協般嘆出一口氣來,“我會努力的。”

    “可是,今天已經很遲了,真的不可以一起睡嗎?”卯崎栗垂下眸子,認認真真地看著太宰請求道:“最后一次……”

    在她說這話的時候,有幾縷黑發從她肩頭落下,恰巧落在太宰臉側。

    太宰回望著她不摻任何綺念的雙眸,最終認命地妥協,不知道第幾次嘆出氣來。

    栗小姐,真的變狡猾了。

    可是這樣的她……反而,更讓人心動。

    卯崎栗敏銳地從太宰這聲嘆息中,嗅出了同意的味道。

    她卸去身上的力,避開太宰側臉的傷口壓在他身上,邊蹭他邊沖他撒嬌,“太宰君最好啦——”

    太宰頭痛地伸手,虛虛護在卯崎栗身后,一味地放空心思,不去深想身上傳來的觸感——好在冬日的睡衣和睡裙足夠厚,那些過分柔軟的觸感沒有特別明顯。

    鬧過一陣后,卯崎栗便乖乖從太宰身上起來,自覺地去他衣柜里抱來備用的被子。她在他床上鋪好被子后,十分麻利地滾進被窩,生怕太宰反悔。

    太宰還能說什么?真的把她連被子一起卷成一團,直接扛回她房間嗎?

    明顯不太現實。

    于是他也只好躺進被窩,關掉燈戴上眼罩,做出一副不愿跟她說話的模樣。

    愿望得到滿足后,卯崎栗心也大,完全不管睡在她身旁的太宰是如何煎熬。她沒多想,便掛著大大的笑容熟熟睡去。

    聽見身側的呼吸逐漸趨于平靜,太宰安靜地摘下眼罩,將視線投向卯崎栗的方向。

    雙眼已然習慣黑暗,能在光線極暗的室內捕捉到對方隱約的影子。

    太宰將手從被窩里抽出來,向卯崎栗的方向伸手。

    只是,在即將觸碰到她之時,太宰的手猛地一頓。

    他浸在昏暗光線中的鳶眸半闔,懸在空中的手在停頓數秒后,終于重新動起來——他僅僅是碰碰卯崎栗的頭發,摸著黑替她將亂翹的發絲挽到她臉側,便沒了動靜。

    他很確信,她會喜歡他,可現在還不行。

    再等等,他并不缺耐心。

    太宰到底是習慣了卯崎栗的存在。

    即便他現如今的心境已與以往不同,可嗅著身邊熟悉的氣息,聽著她與往日相同的呼吸頻率,他依然在不知不覺之間,陷入夢境中去。

    ——守衛中途會換班,也不會亂說;森先生在忙著處理這次事件的后續,不會注意到栗小姐“夜不歸宿”,今天晚上沒關系……-

    翌日,卯崎栗如往常般從睡夢醒來,卻沒在她身邊發現太宰的身影。她眨了眨眼睛,拿出手機,想看看太宰有沒有給她留消息。

    嗯,還真有。

    「森先生打電話喊我去加班……」

    光是從這個省略號,卯崎栗都能想象出,太宰是怎樣垮著張臉去加班的。她沒忍住噗嗤一笑,腦海中莫名又浮現出太宰昨晚的反應來。

    ——朋友是有些別扭,卻愛撒嬌的小黑貓,實在是太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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