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龍頭戰爭結束后, 太宰幾乎沒怎么休息，便重新投入到工作之中去，卯崎栗的日常倒是跟之前沒什么變化。
這會兒約莫是一月中旬。此時, 無論是愛麗絲還是尾崎紅葉的生日都已經過去。由于當時正處于緊張時期, 所以她們都沒有慶祝生日的心思——愛麗絲主要是受制于森鷗外。
不過卯崎栗倒是都給她們準備了生日禮物，甚至情人節當天也沒漏掉她們兩人的那份巧克力。
也就是情人節這天, 卯崎栗拿著包裝好的巧克力, 跑到隔壁大樓去給尾崎紅葉送巧克力的時候，聽見了令人在意的對話。
“她膽子那么大？居然直接送到人家辦公室……”
“我記得那個人不太好相處吧？沒被轟出來？”
卯崎栗不由得被這一小段對話吸引了注意，放輕腳步。
送到辦公室……是送什么？
今天是情人節, 是給喜歡的人送了巧克力嗎？
送巧克力, 會被人轟出來……？
“聽說是不在辦公室，所以……”
“她才入職幾天啊……新人就是不一樣。”
“但真要說，又有幾個不吃太、咳，他那張臉？”
“你們不吃？”
“……”
太……？
即便小聲八卦的女職員改口得很快，卯崎栗也還是捕捉到了, 她險些完全說出口的那個名字。
……她們, 是在說太宰君的事。
“那張臉是真的——”
“其實不難怪新人一進來就給人送情書。”
“我們部門也有暗戀他的�！�
情書……暗戀……
卯崎栗基本只在書和網絡上看見過這些詞。她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從未考慮過，在現實生活中, 她也是可能遇見這些詞的。
明明她以前跟太宰君去夏日祭的時候, 他都被人搭訕
過……
之前太宰君也說，再過不到半年, 他們就十七歲了……
可在今天之前，她從來沒有深想過這個問題。
卯崎栗腦子里一直盤旋著這件事。
直至來到尾崎紅葉的辦公室, 被對方關心著問了一句，她才從愣神中回過神來, “啊……剛剛在來的路上，我聽見……”
聽卯崎栗說完八卦，尾崎紅葉抬起手，微微掩唇一笑，“阿栗也到這個年紀了啊�！�
“誒……？”
卯崎栗依然一副狀況外的模樣。
雖然她也知道，好像大部分同齡人都會在這個時候試著去談戀愛，可是她似乎一直沒有那方面的想法。
就連她自己也覺得奇怪。
仔細一想，太宰君也是，一直沒有聽說過他有喜歡的人，或是對誰在意……是因為他一直沒找到喜歡的人，所以才會連帶著，她完全不會往那方面去想嗎？
看著卯崎栗懵懂的模樣，尾崎紅葉面上的笑意深了些，“其實奴家這邊的小姑娘，中意太宰那小子的……”她說著頓了頓，刻意將結果留到幾秒后才說，“不在少數。”
“阿栗聽到的事，應當是昨天發生的。”尾崎紅葉拆開卯崎栗送給她的巧克力，當著她的面吃了一塊，“新來的小姑娘拿著情書，去太宰辦公室的時候被人撞見了�！�
抹茶……不會太甜，是她中意的味道。
尾崎紅葉沒忍住，又拿起一塊巧克力放進嘴里。
卯崎栗沒能留意到尾崎紅葉的反應，呆呆地喃喃，“原來是真事啊……”
那封情書，后來怎么樣了？
說是昨天放到太宰君辦公室的，他今天上班，會看見的吧……
他看了嗎？
“阿栗很在意？”尾崎紅葉抽過紙巾，細致地將指尖擦凈。
卯崎栗本能般搖頭否定尾崎紅葉的問題，“太宰君那么好，被人喜歡很正常啦。”
可她沒意識到，她這話分明答非所問，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她們說，太宰君不太好相處……”
尾崎紅葉能看出，卯崎栗這會兒正處在某種“關鍵時期”，旁人急不來，只能靠她自己慢慢想明白，也便沒有提點她太多。
她抬起頭，輕輕摸摸卯崎栗發頂，“在阿栗面前，那小子好相處不就好了？”
這是實話。
除去在卯崎栗面前會多出幾分笑容以外，太宰總是沉寂著雙眸，看不太出情緒波動。
就好像，這世間死寂又無趣，沒有什么能映入他那雙眼睛。
旁人也因為他那一系列充斥著黑與血的功績，外加他在出任務時有幾分陰晴不定的表現，對他多有忌憚。
只是，太宰鮮少在卯崎栗面前表露出他那副模樣——是對她特別的優待。
從十四歲重逢起，他就一直在縱容她。
他偏袒她，偏袒得明目張膽，卻又理所當然。
回想著太宰平日里跟她相處時的模樣，卯崎栗垂下眸子，沒有說話。
太宰君在她面前……
從來沒有不好相處過。
就算偶爾鬧脾氣也很好哄。
可能是因為，他們是朋友吧。
可她為什么，在聽見有人喜歡自己的朋友時……有些不高興呢。
不應該，替朋友的受歡迎感到高興嗎？
而且她一直知道，太宰君長得很好看。
光是他那副好相貌，便足以吸引一大波人對他心動。
卯崎栗眼前浮現出太宰那張放大的臉——那天晚上他湊得那么近，她順理成章地便盯著他看了好久，是真的很好看。
但是為什么……一想到會有很多人喜歡他，她就又高興，又有一點點難受？-
情人節的這一小段插曲，似乎僅僅只是個開頭。
港口Mafia在保留大部分戰力，充分休養生息后，開始積極地擴張領土。其中便不乏各類需要社交，與對方組織虛與委蛇的場合。
作為森鷗外直屬部隊的隊長，太宰經常被他帶在身邊，去出席這類宴會酒席。
十六歲的太宰此時已接近一米七，身量挺拔，卻又帶著股少年特有的纖細。
裁剪得體的正裝將他那細腰長腿勾勒得恰到好處，僅一眼，便會在人群中被他吸引視線。更別說，他本便是大家族出身，體態與氣質優雅矜貴得渾然天成。
他微微撩起眸子看人時，只目光一轉，便能輕易俘獲他人心神。
光是沖太宰那張臉，便有不少男女去旁側敲擊他的情報，更遑論，他是目前最有實力的干部候選人……
許多人都瞅著他出席社交場合的時機，前去打探敵情，試圖套出什么有用的情報來。
坐在回港口Mafia大樓的車上，太宰煩悶地扯松系在領口的領帶，“我寧愿去出任務，也不想陪森先生來這種讓人討厭的宴會！”
他狠狠往身后一仰，靠在舒適的轎車椅背上嘆氣，顯而易見地有些不滿。
“哦呀，這也是任務的一環哦～”坐在另一側的森鷗外同樣是一身正裝，“不過太宰君居然會這么抗拒啊……”
——兩人一副剛從某個社交場合離場的模樣。
太宰瞥森鷗外一眼，嗓音涼涼地刺他：“和人打交道，特別是和這類不懷好意的人打交道，是最麻煩的——”
“而且穿這種正裝很難受。”
森鷗外沉吟一聲，表示自己有在聽后，略顯苦惱地開口：“嗯……那看來，兩天后的那場宴席，太宰君不打算參加了�！�
“我本來還想說，這次阿兔去，有太宰君跟著，會讓人安心很多呢�！�
這么說完后，外表儒雅的男人裝模作樣地長長呼出一口氣，語氣間滿是擔憂。
到底，太宰還是沒能忽略森鷗外說的話：“……栗小姐？”
“有個需要阿兔使用異能的對象。”森鷗外扭頭看向車窗外快速倒退的街景，“我有問過她哦，她說愿意幫忙�！�
“……”
太宰抿抿唇，沒有說話。
森先生明明知道，只要他開口，她一般不會拒絕他。
這種爾虞我詐、勾心斗角的場合并不適合她。
若僅僅是需要兔子糖果，哪里需要她特地出席宴會？
瞞住異能的事是正確的。
最終，太宰沒給森鷗外多余的眼神，徑直應聲：“我知道了。”
盡管沒有從正面應下，可對太宰來說，這便是妥協的意思。
森鷗外知道，一旦搬出卯崎栗，太宰就會妥協。
雖然就算太宰不答應，他也有能力護著卯崎栗，不讓小姑娘出意外，但能放手的事，他自然會想要放手，將空出的注意力集中在其它事上。
“哎呀，正好太宰君也缺一個舞伴不是嗎？”森鷗外沒讓話題就這么結束，而是笑瞇瞇地繼續調侃太宰，“被那些年輕小姑娘們纏著跳舞，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
太宰對此卻有些不耐。
不提他對卯崎栗的感情，他本便不想跟那些對他抱有特殊目的的人來往，可礙于身份和教養，他有時候完全躲不過那些難纏的邀請，只能被迫營業。
“……我可以讓給森先生的。”
森鷗外的拒絕滴水不漏：“很可惜，她們都是沖太宰君來的，而且都超過十二歲了，不在我的狩獵范圍之內哦�！�
太宰沒再說話。
“不過阿兔應該穿什么呢？之前給她的裙子，她還沒穿過�！鄙t外用正常的音量自言自語，“不知道還合不合身……果然還是準備新的吧�！�
——森鷗外之前也給卯崎栗準備過參加宴會，或者是派對的衣服。只不過是前年，他以為她會想參加圣誕派對時準備的。
太宰瞥森鷗外一眼，仍然保持沉默。
森鷗外單手托腮，視線仍舊落在車窗外，“女孩子果然會喜歡粉色？不過阿兔那么白，穿紅色也會很好看，就像小愛麗絲一樣……”
“……藍色。”
聽見少年人這句簡短的“辯駁”，森鷗外心中暗笑，面上卻不顯露半點兒。
他只是略顯驚訝地轉頭，看向面無表情的太宰，“嗯？太宰君好像說了什么？”
“……”
太宰知道，森鷗外這個時候不過是拿他尋開心。對方一早就知道什么顏色最適合卯崎栗，哪里用得著他來操心？
森鷗外故作無辜地點點頭，“應該是我聽錯了�！�
“
藍色。”
太宰微微提高音量，給出森鷗外想要的反應后，再丟給他一個“你自己看著辦”的眼神，便不再理會他。
被少年人瞪了那么一記，森鷗外也沒惱，而是跟個沒事人般自顧自地笑道：“確實，藍色很襯她眼睛的顏色，也適合她�！�
——也適合眼前鬧脾氣的少年。
第 82 章
事實上, 森鷗外一早便備好了適合卯崎栗的衣服，那段話不過是故意在逗太宰。
——尾崎紅葉跟卯崎栗出門時，曾經帶她去過港口Mafia名下的裁縫店。
尺寸不必說, 自然是合適的, 至于顏色，也是最適合小姑娘的藍。
雖然森鷗外少了打扮小姑娘的機會, 對此略有幾分不滿, 但這事交給尾崎紅葉一準兒沒錯。
要去參加兩天后的宴會，并為某組織首領制作兔子糖果的這件事，森鷗外一早便跟卯崎栗說了。
她知道這次大家都會穿那種類似于禮服的正裝去, 卻還是在看見太宰的瞬間, 被他吸引了全部心神。
少年腿長腰細，穿著一身墨藍色的正裝，內側是一件低調大方的灰色襯衫。
他身上最為惹眼的，便是系在襯衫前的波洛領結。
這波洛領結顯然是仔細挑選過的。不規則形狀的暗色寶石綴在他領口，垂下的深灰色結繩略長, 卻又不顯得突兀, 與服裝整體很是和諧。
太宰這身西裝是一粒扣的青果領樣式。足夠簡約，卻又能完全將他身上那股矜貴疏離的氣質勾勒出來。
此時，纏在他眼部、頸部與腕間的繃帶仿佛成為一種增添亮色的小飾品, 只襯得他越發神秘, 讓人充滿探索的欲望。
再配上太宰那張鳶眸半斂，神色淡淡的臉……
卯崎栗在心中暗惱。
她也不是沒見過他穿西裝, 正經打好領帶的模樣，怎么還是會盯著他發呆。
殊不知, 看見她難得穿上禮裙的模樣，太宰也險些收不回目光。
卯崎栗盤了發, 身上穿著一條漸變藍的禮裙。
這漸變色從她上臂處的網紗泡泡袖為起點，直至她膝蓋處的裙尾。泡沫般的白色逐漸過渡成如星空般的深藍，只一眼便吸人眼球。
露肩泡泡袖的設計顯露出她纖瘦白皙的肩膀，線條柔和卻精致的鎖骨，以及小巧圓潤的肩頭。
勝雪的膚色能在頃刻間吸引他人的目光，叫人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難以收回。
仔細一看還能發現，有看似纖細脆弱的兩根細蕾絲分別從她胸前延伸，與戴在她頸部的蕾絲Choker相連。
顏色是白和藍，看起來最為純凈靈動的兩種顏色。
——會讓人不自覺地，便想將她留在自己身側。
太宰默默移開視線，半陷在繃帶中的喉結本能地滑動了一個來回，“栗小姐的頭發……”
“啊，這個？”卯崎栗抬手，摸摸她自己盤好的吉布森塔克盤發。她發間綴著的風鈴草發飾微微一晃。
只見她揚起大又明朗的笑容，面上滿是向小伙伴尋求夸獎的自滿，“是我自己盤的哦！”
“怎么樣？我也不能老是讓森先生或者太宰君幫我盤頭發嘛！”
卯崎栗這么說著，半偏過身子，讓太宰看她的盤發。
嬰兒藍的風鈴草發飾輕輕晃動，太宰的目光卻完全落在她纖細瘦弱的脖頸上，又緊接著被她裸露的大片雪白肌膚吸引目光。
就連太宰開口的嗓音，都不自然地帶上幾分凝澀來，“……栗小姐�！�
“盤得很好看哦，比森先生的要好。”他不想讓自己的情緒表現得太明顯，到底還是選擇先夸獎她，“但這樣，不冷嗎。”
太宰說話的語氣很平靜，以至于卯崎栗半點兒都沒意識到他藏在話后的深意，“嗯——感覺剛出門的時候是會哦�！�
現在差不多是二月末，室內開著暖氣倒是沒什么，可出門的時候……
一想到前幾天自己跟尾崎紅葉出門時遇見的大風，卯崎栗便原地打了個顫。
“但是之前那條披肩，我不知道放哪兒了�！泵槔跽f的披肩，是之前他們一同去新年參拜時披的。
她目前也只能想到那一條，適合她披著出門的東西。
太宰是說完后，才意識到他那句話有幾分不妥的，但總歸，帶來的結果并不壞。
他又掃卯崎栗裸露的肩頭一眼，“……我去拿圍巾�！边@種時候，他也只能暫時想到圍巾，“至少出門的時候稍微披一下，車上和室內應該還好�！�
“圍巾？”
卯崎栗眨眨眼睛，重復太宰所說的話。她心中隱約冒出個猜想來：難道……
太宰點點頭，肯定卯崎栗的猜測，“就是栗小姐織的那條哦。”他這么說完，又不動聲色地犧牲自己，轉移她的注意力，“第一次圍的時候，都大到我呆了一下，完全就是披肩嘛�！�
“！”
卯崎栗什么話都沒說，可她滿臉，都寫著一句明晃晃的，“她沒看見好可惜”。
——他半張臉都陷在圍巾里，被圍巾包裹了大半的模樣，感覺會很可愛……
“……”
太宰沒忍住，屈起指節去彈她額頭。
看見卯崎栗捂著額頭，氣鼓鼓瞪他的模樣，他又笑道：“森先生應該還要一會兒，先別出門，在這里等我回來�！�
“嗯！”用正常的音量應完聲后，卯崎栗小小聲地嘟囔，控訴太宰方才那個彈人額頭的行為，“太宰君，壞心眼�！�
已經轉身的太宰扭過頭，滿含笑意地瞥她一眼，“我聽見了哦�！�
“……你快去啦！”
太宰的動作很快。他沒讓卯崎栗等很久，便拿著她給他織的那條深藍色圍巾，重新回到書房。
在看見太宰穿著一身正裝，穿過門朝她走來的剎那，卯崎栗小小地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
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后，她直直對上太宰的眸子，認真地注視他，“剛剛就想說了。果然太宰君……穿什么都好看�！�
“……聽起來可不像夸獎�！碧滓崎_視線，徑直將拿在手中的圍巾遞給她。
卯崎栗敏銳地察覺到，這是太宰不好意思時特有的別扭反應——即便他知道自己的魅力所在，可他還是會因為受到她的夸獎，而感到不自在。
卯崎栗呼呼笑了兩聲，接過太宰遞來的圍巾調侃他，“這種時候坦率一點接受就好了嘛�！�
這么說完，她便沒給太宰回話辯解的時間，將這條她并不陌生的圍巾展開，披在自己身上。
這圍巾確實寬大得過分，多少有些披肩的意思——卯崎栗織這條圍巾的時候也沒想太多，就是想把太宰完完全全地裹住，省得他冷。
下意識地，卯崎栗低頭嗅嗅她披在身上的圍巾，不合時宜地脫口而出：“有太宰君身上的味道�！�
“……！”
太宰張張嘴，本能地想說些什么，卻又在看見卯崎栗抱著圍巾，滿臉笑容地自言自語著“暖暖的，真好”時，選擇順著她這句話說下去。
“……栗小姐，簡直是變著花樣在夸自己。”
——那條圍巾，他上次用過后還沒洗。
雖然他圍圍巾的次數不多，可這么一想……總覺得有些不妙。
卯崎栗并不知道太宰這會兒在想什么，她只是被他提醒了一般恍然大悟，“這么聽起來，好像確實是……”
話還沒說完，她便沒忍住先笑出來。
就在卯崎栗聳著肩膀笑的時候，森鷗外也換好衣服，從自己房間里走出來。
他一眼便看見，卯崎栗身上披著條……像是披肩的深藍色圍巾。
“嗯？圍巾？”
森鷗外這么一出聲，卯崎栗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啊，森先生�！彼龜n攏披在身上的圍巾，對他笑道，“進會場前我會脫掉的，感覺就這么穿著出門稍微有一點點冷�！�
“太宰君還真是貼心啊�！鄙t外笑著對兩人打諢，“能不能也對我貼心一點？”
太宰瞥森鷗外一眼，拋給他的眼神含著任誰都懂
的，“你為什么不聽聽自己在說什么”的含義。
“哈？”愛麗絲換好禮服裙從房間里走出來，蹙著眉睨森鷗外一眼，“林太郎，終于連男孩子都不放過了嗎？”
森鷗外淺淺嘆氣：“小愛麗絲別這么說嘛�！�
愛麗絲雙手叉腰，極為優雅地翻了個白眼后，又看向卯崎栗，絲毫沒有吝嗇自己的贊美。
“阿兔穿這個裙子好漂亮！”
不得不說，卯崎栗方才的注意全都放在愛麗絲身上——這種紅色與黑色為主色調的露肩連衣裙很適合她，綴滿白色花朵的領口、大卻精致優雅的蝴蝶結……一切的一切，無一不淪為陪襯，襯托出她的甜美可愛。
于是卯崎栗很是自然地夸贊道：“愛麗絲今天才是，非常非常好看�！彼呎f，邊不好意思地對小伙伴露出個笑容來，“我剛剛都看入迷了�！�
“好了好了，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們就往樓下走吧？”
森鷗外無奈地拍拍手，打斷兩個小姑娘互相吹彩虹屁的行為。
愛麗絲輕輕哼聲，主動跑到卯崎栗身側牽過她的手，拉過小伙伴率先往前走。
見狀，太宰也抬起腳，跟在兩人身后。
只剩下森鷗外好笑地攤攤手，認命地落在最后。
負責接送他們去宴會會場的車，正停在港口Mafia大樓正門口等他們。
穿過一樓大廳后，四人依次坐上轎車，往今晚的宴會會場出發，殊不知……
「！��！」
「啊啊啊啊啊��！」
「U和E也太可愛了吧�。。 �
「有沒有照片有沒有照片！好急！」
「不敢拍，但有在警衛室的同事嗎，可以看監控！」
「D今天也很好看，Boss和E也是……絕了這一家子！」
「不過U身上披著的是圍巾吧？」
「應該是怕著涼披的。」
「不是，不是不是……！」
「那條圍巾……前兩天，我看見D圍過……」
「！��！」
「所以……」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不瞞你說，我也有�！�
「+1」
「+2」
「+DU99�。�！」
第 83 章
依次坐入轎車中后, 卯崎栗將披在身上的圍巾取下來，看向坐在她身旁的愛麗絲，“愛麗絲剛剛那樣不冷嗎？”
“不冷哦～”愛麗絲對卯崎栗露出燦爛的笑容來, 顯然對小伙伴的關心很受用, “一般車會直接停在門口的，阿兔不用擔心我的啦�！�
卯崎栗仔仔細細地將太宰給她的圍巾疊好, “要是冷的話, 圍巾分你一半�！�
“嘿嘿～”
森鷗外和太宰分別坐在她們前側的座位上，僅僅是安靜聽著她們兩人的交談，都沒說話。
轎車很快便抵達今晚的宴會會場——宴會會場位于橫濱市內某家豪華酒店的頂樓。這家酒店的服務和安保系統皆屬一流, 因此他們四人進入酒店時, 并沒有發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卯崎栗跟在森鷗外身后，與太宰并肩步入宴會會場。
甫一進入宴會會場，即便是平日里向來遲鈍的卯崎栗，也在瞬間感受到了，猛地集中在他們幾人身上的目光。
這還是卯崎栗長大后, 第一次碰見這樣的陣仗。
“太宰君……”她不自覺便往太宰的方向投去視線, 想看著他，從他身上汲取某種力量。
太宰極為自然地貼近卯崎栗，站在她身側, 替她擋去一部分視線, “我在這里。”
少年鎮定自若的聲音輕易地便撫平了卯崎栗的不安，叫她展露出清淺的笑容來。
“嗯�！�
這時候, 忽然有一位壯年男子從人群中走出，往卯崎栗四人的方向而來。這位先生看著年紀比森鷗外要大上一些, 面上帶著隨和的笑容。
“森先生�！�
“佐藤先生�！�
這么跟森鷗外互相寒暄過后，佐藤正一看向站在森鷗外的愛麗絲, 溫和笑道，“愛麗絲小姐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稱贊完愛麗絲，佐藤正一又將視線投向森鷗外身后的太宰與卯崎栗。
“這位應該就是傳聞中，年輕有為的太宰閣下？”話說到一半，他才做出一副剛發現卯崎栗的模樣，“咦，這位小姐……”
森鷗外深知這些老狐貍的套路：這群人都知道，他今晚要帶組織里罕見的治愈系異能者露面，所以刻意等在這兒呢。
森鷗外在第一時間笑著，暗暗將卯崎栗跟太宰綁定在一起，“是我家的孩子，也是太宰君的舞伴。今天帶她來，是為了高田先生的事。”
森鷗外口中的“高田先生”，便是這次拜托他，希望得到救命良藥的高田雄一。只是很顯然，他對森鷗外并沒有特別信任，因此刻意將“交易地點”選在了這樣的宴會上。
說實話，在森鷗外看來，這多少有些為難卯崎栗了。可現如今他很確信，小姑娘不會突然因為什么事而討厭他。再加上高田雄一讓出的利益極大……
若非如此，森鷗外也不會讓卯崎栗來陪他冒這個險——他提前放出過“卯崎栗的異能需依靠她對他人的印象而使用”的消息。
至少，有這樣一個消息打底，其余組織的人不會輕舉妄動。
“嚯……她就是……”佐藤正一似乎還想說些什么，卻在看見森鷗外笑瞇瞇的雙眸時，沒再將話說下去。
森鷗外接過他的話頭，微微笑著轉頭，看向站在卯崎栗身側的太宰，“太宰君，你先帶阿兔逛逛吧？”
聞言，第一個做出反應的并不是太宰，而是眨巴著海藍色雙眸的愛麗絲。
“那我也——”
森鷗外滿臉無奈的笑意，伸手拍拍小姑娘的腦袋，“小愛麗絲要留下來哦。”
愛麗絲撇撇嘴，雙頰氣哼哼地鼓起，卻難得沒多說什么——換做平時，她一早就用嬌憨的語調抱怨森鷗外的不是了，哪里還會這么安靜。
只不過下一秒，愛麗絲便扭過身子，湊到卯崎栗身邊跟她咬耳朵，“阿兔記得幫我留意有哪些小蛋糕好吃！”
“嗯�！泵槔跣χ鴳潞�，便任由太宰牽著她手腕，緩步往一旁的角落走去。
兩人將所有窺視的視線甩在身后，而留下的森鷗外也在盡職盡責地吸引其余人的注意。
在位于角落的餐桌前站定后，太宰松開手，偏頭對上卯崎栗的眸子，“這里應該會好一點？”
在看見卯崎栗面上浮現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后，太宰隨手取過放在桌上的空餐盤，拿過一旁的餐夾，憑直覺夾起幾個不同口味的小蛋糕放進餐盤里。
夾完蛋糕，太宰取過桌上的銀勺，連同餐盤一并遞給卯崎栗。
“給，補充糖分用的�！边f出餐盤后，太宰漫不經心地再度取過一只空餐盤，開始選自己想吃的東西，“栗小姐晚飯吃得不多，可別在這里暈倒�！�
驟然被塞了一手吃的，卯崎栗沒忍住輕聲笑出來：“呼——太宰君，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笨蛇@么笑完后，她幾乎是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不再緊繃著神經。
“比起跟那群人互相欺騙，不如在這里吃東西�！碧罪@然知道，在這種宴會里，哪種食物味道最好，挑選的速度很快，“至少味道還不錯�！�
不一會兒，太宰便挑選完心儀的食物，拿過桌上干凈的餐具，重新回到卯崎栗身側。他選擇的，大多也是一些吃起來比較方便，且不容易弄臟衣服的食物。
見卯崎栗遲遲沒有動作，太宰微微彎彎嘴角，優雅地對他盤中的食物下手，仿佛是在給她做示范。
將口中烹調得當的牛肉咽下后，太宰才出聲對卯崎栗問道：“栗小姐不試試？”
卯崎栗收回落在太宰身上的視線，捏著勺子打下一小塊蛋糕尖尖，送入口中。
“唔……”卯崎栗的雙眸在瞬間亮起，她回味著口中咸淡適中的海鹽芝士味兒，眼睛亮亮地看向她盤子里的蛋糕，“好吃！”
看見她這個率直的反應，太宰柔和了神色，對她溫和地笑笑，“剛
剛小愛麗絲是不是讓栗小姐留意好吃的？”
“太宰君聽見了？”卯崎栗看看她盤中的蛋糕，又看看游刃有余的太宰。
太宰也戳起一小塊蛋糕送到嘴邊，“想也知道她會說什么。”
“太宰君，看起來已經很習慣這種場合了。”卯崎栗記下手下這塊蛋糕的樣子，優雅地將它放進嘴里——蛋糕本身便不大。
讓人感覺，在他身邊就會很安心。
太宰舉手投足之間都隱隱透露出一股淡然，“嘛……也就只有今天能這么閑吧�！�
“誒？”
太宰似乎對目前不用跟人社交的狀態感到滿意，“因為栗小姐在，所以我才能偷懶。不然森先生只會叫我跟在他身邊。”他指間勾著锃亮的銀叉，輕輕一晃，“還會——”
“你好，請問你可以陪我跳一支舞嗎？”
——就比如這樣。
太宰將銀叉放回盤中，又把餐盤放到桌上，對穿著禮裙的陌生少女搖搖頭，“不好意思，我現在暫時沒有跳舞的興致�！�
話音剛落，他往卯崎栗的方向靠近一步，“而且……我有舞伴了哦。”
陌生少女僅是看端著餐盤的卯崎栗一眼，便一言不發地走開。
“剛剛的人……”卯崎栗喃喃著，沒再說下去。
她好像，是被人家瞪了一眼。
是被遷怒了嗎……？
但是對方來搭話的時機本來就不太對，太宰君才剛開始吃東西……拒絕她不是很正常嘛？
太宰重新拿起餐盤，余光放在卯崎栗身上，“嘛……能拒絕的我都會拒絕就是了�！�
這話的言下之意便是，偶爾也會出現他不好拒絕的對象，所以……出于社交禮儀，顧及組織的利益，他只能跟對方跳舞。
雖然次數不多，但他不想多提。
卯崎栗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也便抿著唇，沒再說話。她僅僅是安靜地吃著太宰取給她的蛋糕，時不時將目光投向正在別處交談的人們。
似乎是太宰的拒絕起了效，除去方才的插曲外，沒有人再來這一隅角落打攪他們。
然而，只一味躲在這個角落進食，到底是引人注目的。
因此太宰估摸著時間，在卯崎栗吃得差不多后，適時對她提出邀請：“栗小姐，要跟我跳舞嗎？”
“誒？但是……”卯崎栗原來并沒有把森鷗外的話當一回事——舞伴不過是個名頭，她并不認為太宰會真的拉她去跳舞。
而且……
這個她是真的不會。
離開宇佐見家的時候她才十一歲，僅僅只會最簡單的華爾茲，更別說，她還那么多年沒跳過……就算是再簡單的舞步，她也已經忘光了。
太宰輕易地便看出，卯崎栗在擔心什么，“一支舞都不跳，可能又會有人圍過來。”他將用過的餐盤放到一旁，等待服務生來回收，“我會帶著栗小姐的。”
在對人露出淺淡的笑容后，他走到她身側，對她伸出手，掌心朝上。
卯崎栗到底還是沒有拒絕太宰。她乖乖將手放到他手心里，又快速瞄他一眼，莫名地有些心虛。
“我要是踩到太宰君……”
會不會被他嫌棄自己笨手笨腳的？
太宰君以前跟別人跳過舞的話……她肯定，跳得沒有她們好。
而且他討厭疼，如果她不小心踩疼他……
太宰沒有再多說，僅僅是笑著安撫她，“栗小姐不會的。”
“……怎么在這個時候對我這么自信啦。”卯崎栗不自覺地嘟起嘴，嗔怪地看他一眼。
也不知道他的自信是從哪兒來的。
她可沒有能給他任何自信的資本。
兩人邊說邊笑，慢慢往舞池的方向走去。殊不知，他們這牽著手一同離開的模樣，落在某些人眼里，很是叫人眼紅。
來到舞池附近站定后，太宰繞到卯崎栗對面，自然地將手搭在她肩胛骨下方。
卯崎栗的左手也輕輕攀上太宰右臂，跟他面對面站好。她面上雖然還殘存著幾分不安，可她微微仰頭，注視著太宰的視線卻很專注，仿佛這一瞬，她只看得見他一般。
“跟著我就好�！�
留下這樣一句音量不高的話后，太宰踩著舒緩的音樂，帶卯崎栗逐漸融入跳舞的人群之中。
——確實，跟著太宰君的話，沒有問題。
第 84 章
卯崎栗沒有出錯, 至少現在是的。
太宰的引導很穩，每一步都踩在她的舒適區上，叫她不會踩錯舞步。自她身后傳來的溫度也好, 太宰牽著她的力道也罷, 都是溫柔且紳士的。
跳舞時兩人相貼，卻又不會太近。隨著舞步遞進與位置變幻, 卯崎栗眼中便只剩下太宰一人。
鳶眸微彎, 面色平和，淺淺帶笑的他。
感覺……跳舞的時候，太宰君有一些不一樣。
明明他身上的氣息也好, 溫度也好, 都是她熟悉的。
她無數次近距離看過他的臉，閉著眼也能想象得出，他笑起來是什么模樣。
是因為，舞池的打光和平時不一樣嗎？
卯崎栗這么注視著太宰的眸子，雙眸中是她從未意識到的陌生情愫。
“這不是跳得很好嘛？”
在一個來回后, 太宰借著相貼的舞步, 用近乎算得上溫和的語氣夸贊道。
卯崎栗恍若陷入他那漂亮通透、泛著暖光的鳶眸中去，喃喃著回道：“因為，太宰君有在好好引導我�！�
說起來, 華爾茲好像, 本來就是由男方來引導女方舞步的舞蹈。
是太宰君的話，大概無論他面前站著的是誰, 有多不會跳舞，他都能……
“栗小姐在走神？”
太宰輕易地點破卯崎栗的跑神, 讓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他身上、回到兩人的舞步上來。
卯崎栗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啊……”
腦海中浮現的思緒險些叫她聽漏音樂的節拍, 踩錯舞步。
好在太宰略略握緊卯崎栗的手，提前將她拉進自己懷里，防止她踩錯舞步摔倒，“就算我有在引導……如果不是栗小姐本人有認真地在跳舞，我也沒辦法哦�！�
兩人的距離驟然貼近，深藍色的裙擺于同時撞上墨藍色的西裝褲，晃出叫人眼花的弧度。
少年的嗓音淡淡的，聽上去有幾分不近人情，卻唯獨在面對她時，會帶上一股淺淡散漫的縱容與笑意。
“所以不要懷疑自己。”
還未等卯崎栗反應過來說些什么，太宰便繼續道：“要是踩到我，回去就得給我做兔子蘋果吃哦�！彼麖澊剑雌鹇詭追执侏M意味的笑容，“當然不要上次的那種�！�
“現在的栗小姐能做到，所以不可以拒絕�！�
卯崎栗拒絕的話被他接連堵在口中，甚至沒能發出半個音——太宰想讓人閉嘴的時候，方法多的是。這種猜測她想法，直接將她后路完全截斷的，便是他最常用的。
卯崎栗狠狠嘆了口氣。她雙眸對上太宰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嘴上什么也沒說，而是專心地注視著他，聽著耳邊的節拍，專注地跟他跳舞。
可無論是少年微微帶笑的模樣也好，他鳶眸半斂，恍若只注視著她一人的樣子也罷，在此刻，盡數映入她眸中，叫她日后也難以忘卻。
因為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與太宰跳舞這件事上，所以卯崎栗一時半會兒沒能想起，方才她被太宰拉進懷里時，自己腦海中在剎那間浮現的想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太宰君好像，比她高上好多了呢？
一曲終了后，跳舞的“任務”也便算是結束。盡管太宰本人對跟卯崎栗跳舞這件事還算樂意，但……很顯然，森鷗外已經帶著這次的任務目標，在舞池外等他們有一會兒了。
太宰沒什么猶豫地便牽著卯崎栗往森鷗外的方向走——早點結束任務，卯崎栗才能早點離開這里，回去休息。
看見他們兩人牽
著手朝自己走過來，森鷗外向前邁出兩步，笑容儒雅，“阿兔和太宰君跳得還開心嗎？”
太宰徑直回以他一個“你說呢”的眼神，牽著卯崎栗的手也沒放。
卯崎栗沒有說話，僅僅是對他彎眸笑，沒好意思說太宰剛剛對她的那通“威脅”。
只是她這笑容落在森鷗外眼里，便是長大的小姑娘害羞了的意思。
“不會不自在比什么都好�！鄙t外面上的笑容更深了，甚至隱約帶上幾分欣慰來。
見森鷗外暫時還沒有介紹他身后三人的意思，卯崎栗也便繼續跟他聊天：“愛麗絲她……？”
“小愛麗絲忍不住啦，我就讓她先去吃小蛋糕了�！碧岬讲辉趫龅膼埯惤z，森鷗外是又無奈又縱容，盡管愛麗絲是他的異能，可他到底是寵她，平日里很少拘著她。
卯崎栗點點頭，在心中回憶了一遍愛麗絲叮囑她的事，沒再吭聲。
森鷗外這不緊不慢的態度，倒是讓等在他身后的三人有幾分按捺不住。
只見站在壯年男性身后的青年上前一步，出聲試探道：“這位就是……啊……”
在看清卯崎栗的長相后，二十歲上下的青年一愣，幾乎是在瞬間便回想起，去年六月，他在游樂園對對方搭訕失敗的慘痛經歷。
——由于那次經歷太過于刻骨銘心，導致他現在都記得卯崎栗的臉。
半年多過去，少女的面容褪去原有的稚嫩，出落得較之前更為清麗。配上她今天這身靈動甜美的禮服裙……只更讓人心動。
森鷗外才不管對方這會兒是不是看著卯崎栗出神。他一早在看見高田雄一帶著一雙兒女來見他時，便猜測到了對方卑劣的打算——想都不要想，他家的“隱玉”和“懷刀”，豈會如此輕易地易于他人？
雖然礙于情面，表面功夫也還是得做。
“阿兔，我家的孩子，也是這次高田閣下的委托對象。”森鷗外伸出手，微笑著給他身后三人作介紹，“這邊的太宰君，嗯……也算是我家的孩子。”
他甚至懶得在跟人介紹時說卯崎栗的真名，干脆就用昵稱喊她。至于太宰……
太宰之名，在這附近的非法組織中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也就只有身為港口Mafia首領的森鷗外，敢如此笑著說，太宰算是他家的孩子。
高田潤二記得卯崎栗的長相，卻不記得她的名字，只當這便是她的名字，“兔小姐，太宰君，我叫做高田潤二，這是家父高田雄一，以及舍妹高田三葉。”
他這話將卯崎栗的自我介紹堵在嘴邊，只好微微笑著對他點點頭，視線再依次掃過高田雄一及高田三葉，對他們微笑。
這個時候，卯崎栗忽然察覺到，站在高田雄一身側的高田三葉，似乎一直盯著她身邊的太宰看。
而太宰的目光掠過高田潤二以及高田雄一，也落在直勾勾打量他的高田三葉身上。
太宰不動聲色地快速瞄森鷗外一眼，在看見對方臉上熟悉的笑容后，暗自在心中翻了個白眼。
下一秒，他松開牽著卯崎栗的手，往前邁出幾步，來到高田三葉面前站定。在稍稍俯下身的同時，他拉過對方的右手，輕快地在她手背上落下毫不失禮的一吻。
——至少，在卯崎栗眼里是這樣的。她呼吸一滯，不自覺握緊垂在身側的手，大腦竟是在霎時間一片空白。
沉默驟然在幾人之間蔓延開來。
太宰卻絲毫不受影響，舉手投足之間都透著一股優雅的貴氣，“高田小姐，很高興認識你，請多多指教�！�
說完這句話，他便掛著帶有適當距離感的笑容，重新回到森鷗外身側。
“……請多指教�！备咛锶~的反應慢上了半拍，卻沒有顯得很失禮。比較失禮的，反而是她一直落在太宰身上的目光。
高田潤二臉上有些掛不住——若不是父親讓他站出來搭話，這會兒他也該優雅得體地借吻手禮，去跟那位兔小姐親近才是。
而且三葉那家伙……居然就這么一直盯著人家看，實在是太不像樣子了！
森鷗外像是沒察覺這份涌動的暗流般，僅是溫聲對發愣的卯崎栗道：“阿兔，一會兒就拜托你了�！�
“嗯、嗯……”卯崎栗慌張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心不在焉地應下。
高田小姐看太宰君的眼神……
好讓人討厭。
……
……討厭？
為什么，她會覺得高田小姐的眼神討厭？
是因為對方一副把太宰君當成自己所有物的樣子？
那種“非得到不可”的眼神……
卯崎栗猛地便想起，今年情人節，她去給尾崎紅葉送巧克力時聽見的事來。
那個時候，她好像也……
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想起來呢？
是因為，碰見這兩件事的心情，有些類似嗎……？
卯崎栗嘴邊牽起勉強的笑容，對上高田雄一略帶幾分審視的目光。
她在瞬間冷靜下來，平緩地深吸一口氣，接過森鷗外遞來的領巾，發動異能。
霎時間，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
只見一顆兔子形狀的壓片糖果憑空出現在領巾之上，隨后被黑發藍眸的卯崎栗遞給高田雄一。
——卯崎栗今天戴了美瞳，用來遮掩使用異能時的異變。
高田雄一接過兔子糖果后，沒什么猶豫地便放入嘴里，隨即便轉身去做身體檢查。
畢竟，如今已鮮少有人知道原來“兔子女巫”的傳聞。他們聽說過的，僅僅是在龍頭戰爭中，替港口Mafia保留下絕大部分戰力的“兔子小姐”。
但“兔子糖果”對高田雄一有幾成效用，還是個未知之謎。因此森鷗外等人必須在宴會會場等到高田雄一的檢查結果出來，才可以離場。
至于其他人……不過是留下來確認這個結果，順便來看樂子的。
高田雄一患的病比較罕見，現有的醫療技術無法根治。隨著年歲增長，只會給他帶來無盡的痛苦。
盡管現如今，這病并沒有太過影響他的日常生活，可大部分人總是惜命的。尤其是他這種身處高位，手控權力之人。于是也便有了今天這么一出交易。
高田一家人匆匆離去后，便有人蠢蠢欲動地妄圖上前，與森鷗外等人攀談——最主要的目標還是卯崎栗。
就在這個時候，愛麗絲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跑出來，一把將卯崎栗抱住，“阿兔，我發現了超——級好吃的小蛋糕哦，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小姑娘天真爛漫的嗓音不大，卻成功叫其他人止住了腳步。
太宰對森鷗外點點頭，又輕聲對卯崎栗說自己去一趟洗手間，便兀自離場。
卯崎栗還未來得及說什么，便被愛麗絲拽著向前跑，只能勉強將心中冒出的酸意壓下。
太宰君他……
——她竟說不出，她此刻在想什么，只是本能般，一陣一陣地難受。
第 85 章
“阿兔？”愛麗絲看向卯崎栗的眼神略含幾分擔憂, “不合你口味嗎？”
卯崎栗愣了愣，旋即對愛麗絲搖搖頭，努力露出平日里的笑容來, “很好吃哦。”
“本來我也覺得這個好吃, 想把這個分享給愛麗絲來著，但是后來跟太宰君跳舞……去了。”
她跟太宰君的身體接觸絕對算不上少。牽手、擁抱……他們一個多月前還在一張床上胡鬧過, 甚至剛剛還一起跳了舞, 但是……
卯崎栗腦海中再度浮現出，太宰半斂著眸子，俯身去親吻高田三葉手背的模樣。
那個時候, 高田小姐眼里的太宰君……是什么樣的？
……好難受。
感覺有一點喘不過氣, 可是
她也沒有過度使用異能呀……？
卯崎栗咬咬唇，盡可能將注意力集中到嘴里咸甜的蛋糕上來，不讓自己再多想。
愛麗絲敏銳地意識到，小伙伴這會兒不太開心，可她又分辨不出, 對方為什么不開心, “阿兔……？”
“我沒事哦�！泵槔鯊澊叫χ�，有意去尋她之前吃過的另一塊蛋糕放進嘴里，“嗚啊……好酸。”
愛麗絲見狀, 小大人似的吐出一口長氣, “剛吃過甜的，吃酸的只會更酸啦——”
這么感嘆完, 她將自己的餐盤遞給卯崎栗，示意她夾走上面那塊巧克力蛋糕, “阿兔下次要小心哦。”
“嗯……”卯崎栗沒有拒絕愛麗絲，對方遞過來的蛋糕并不大, 再多吃幾個也不會太飽。
就在這個時候，去完洗手間的太宰避開人群，懶洋洋地走到兩人附近的沙發上坐下，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剛剛借著去洗手間的機會，往森鷗外手機上發了一份名單。若是仔細看便能發現，方才人群中，神色有異之人赫然在列。
這也是森鷗外提前跟他商量過的。雖然對他來說，那個時候也確實很有必要去洗個手。
太宰的視線落在跟愛麗絲交談的卯崎栗身上，沒再移開。
以往他都會戴手套，今天不過是因為要跟她跳舞，所以刻意沒戴。剛剛他也像往常那般親在了自己手上，不過她那個角度似乎看不見，之后還是說一聲，而且……
忽然，卯崎栗若有所感般轉過頭，對上太宰的目光，“太宰君……？”
“……栗小姐�！�
卯崎栗放下手中用完的餐盤，看她身側的愛麗絲一眼。
她剛想說些什么，愛麗絲便也同樣放下餐盤，對她眨眨眼，“阿兔去吧，感覺林太郎也差不多要喊我了。”
“不要一個人哦�！睈埯惤z這么說完，也沒等卯崎栗應她，便蹦蹦跳跳地往森鷗外的方向奔去。
難道說……森先生，一直在避免她落單？
明明她跟紅葉姐學了一年多的體術，現在一般人……
啊，今天來的人，好像都是非法組織的來著。
卯崎栗沒再繼續想下去，而是緩步走到太宰身側，在他身邊坐下。她沒有說話，只是垂著眸子發呆。
幾分鐘前，她還在為不知名的緣由難受，可一旦看見太宰君……
她好像，又沒有那么難受了。
真奇怪。
卯崎栗抬起右手，想放到身前去感受自己的心跳，卻不想，這個時候，太宰毫無征兆地從沙發上站起身。
卯崎栗抬到一半的手僵在原地，卻緊接著看見，太宰繞到她面前俯下身，輕輕牽過她的手。
下一瞬，對方溫軟的唇落在她手背，輕飄飄的，很快便移開，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然而，那如羽毛般輕柔，又略帶幾分癢意的觸感卻恍若殘留在她手背上一般，叫人難以回神。
“……！”
感覺到卯崎栗的驚訝，以及她不自覺握緊他手指的顫抖，太宰不動聲色地給她解釋：“想起來，我還沒對栗小姐做過自我介紹。”
“請多關照，栗小姐。”嘴上說著自我介紹，可太宰壓根沒有重新報上自己的名字，而是握著卯崎栗的手，徑直對她彎眸一笑。
他望著她的鳶眸溫潤平和，半點兒沒有在面對他人時的不耐與沉寂，有且僅有……一份繾綣的溫柔。
只是數秒后，太宰便噗嗤一聲笑出來，接在他之前那句算不得自我介紹的話之后道：“……什么的。”
他握著她的手依然沒有放開，但無論是力道，亦或是與她手指相觸的位置，都是極紳士的。
“不過，剛剛對高田小姐做的，是這樣的啦。”
太宰說這話時，語調微微上揚。最后他保持著一個低頭，卻注視著卯崎栗的動作——好讓她能輕松地看見他的嘴唇——在自己拇指指尖輕吻。
給卯崎栗演示完，太宰便松開她的手，重新坐到她身側跟她低語，“在旁邊看不出來吧？”
“她們本人也不會主動跟別人說這件事，畢竟我的行為挑不出錯，所以意外的方便呢～”太宰說著，散漫地伸直雙手，伸了個懶腰，“森先生老讓人做這種麻煩的事——”
卯崎栗抿抿唇，不知為何有些迷茫。
這是一個帶有欺騙意味的吻手禮�？墒恰谒皖^那一瞬，她們感受到的……心情？
大概不是虛假的-
高田雄一的身體檢查結果出得很快。畢竟他本人帶來的醫療團隊，就在宴會會場的下一層等待。
所有人等待的時間，不過是必須依靠機器進行采樣數據分析的時間罷了。
在聽見私人醫生告訴他的結果時，高田雄一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居然……比之前好上那么多！”
不僅如此，他身上病變的器官也得到了奇跡般的修復，盡管只修復了約莫四分之一，可這結果已然較先前好上太多。
“父親，這……”
高田雄一接過醫生遞給他的報告，丟給高田潤二，“我之前親眼看見過，港口Mafia的大佐閣下在千鈞一發之際吃下那糖果的模樣�！�
他一副沉浸在回憶中的模樣，“傷口幾乎是立刻便愈合了，但沒想到，它居然對正常的病痛也有效果……”
“所以那位兔小姐——”
高田雄一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眸中滿是勢在必得，“你去看看能不能要到她的聯系方式，跟她培養培養感情，如果可以……”
他這話沒說完，高田潤二卻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還有三葉，你跟她差不多大，你也要盡可能跟她搞好關系。”見高田潤二一臉了然，高田雄一便轉而去囑咐女兒，“小姑娘之間的共同話題應該更多，要做兩手準備。”
他說完，眼底劃過一絲謹慎，“按森那狐貍放出來的消息，這異能按照好感度來使用的情報應該是真的。不然他沒必要對一個普通的小姑娘那么上心�！�
“至于現在……先上去�！�
轉念間，高田雄一放棄了原來欺瞞森鷗外的方案，選擇以誠相待——對方原本是黑醫出身，在病痛方面瞞不過他，況且現在是他們有求于人……
若是那狐貍回去后，跟小姑娘說了些什么，讓她對他的印象變糟，他豈不是得不到救命的藥了？
正如高田雄一所想，森鷗外很清楚卯崎栗的異能對他們這些惜命的人來說，是多么巨大的誘惑。
因此，他并不害怕高田雄一會欺騙他，應該說，對方上趕著來討好巴結小姑娘還來不及，又怎么會做出那些叫她厭惡的事呢？
而卯崎栗也確實對那顆兔子糖果的效果有一定把握。
在織田作之助家實驗出異能的真實變化后，她便和太宰半真半假地跟森鷗外說了異能的事。
因為森鷗外太過敏銳，就連太宰也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完全騙過他，只好真假參半地說出情報。
在他們的努力下，卯崎栗的異能效果現在轉變為：她依然受她對他人印象的限制，但她能夠在一定范圍內，對兔子糖果的濃度進行微調，做出治愈效果不同的兔子糖果來。
總之不管森鷗外信沒信，他都不可能貿然要卯崎栗去制作兔子蘋果，開這個危險的頭-
森鷗外并不意外，高田雄一會笑瞇瞇地重新踏入宴會會場。
相信沒有人會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也沒有人，會跟能完全根治自己病痛的人過不去。
坐在沙發上跟太宰閑聊的卯崎栗，便忽然得到了來自對方的親切問候
弋。
“兔小姐今天感覺怎么樣？這里的食物味道還合你口味嗎？”
盡管卯崎栗對高田雄一的反應早有預料，可她到底還是被對方……笑得快開出朵花的模樣嚇了一跳。
看見卯崎栗本能地往太宰身側貼，高田雄一便知道，他今天是沒辦法讓小姑娘對他的印象變得更好了。
因此他只好觍著臉，放低放柔聲音給她解釋，“剛剛你給叔叔做的糖果效果很好，所以叔叔想感謝你�！�
“……那是我應該做的。”森鷗外并沒有告訴卯崎栗，在這種場合下她應該怎么回話，因此她只能靠自己發揮，“高田先生只要，遵守跟森先生的約定就好�！�
她的嗓音有些低，但說話時有好好正視著對方，而且該說的敬語是一個都沒落，顯然除去膽子有些小，還不適應這種場合以外，被教導得很好。
再思及方才，面對面站著時，小姑娘優雅得體的儀態，以及身上沉穩大方的氣質……
她這副乖巧的模樣落在高田雄一眼里，更是讓他唏噓不已。
——森那臭狐貍！哪來這么好的運氣！
森鷗外可管不著高田雄一的想法。他及時來替卯崎栗解圍，并且替她拒絕了，高田雄一想邀請她去高田家玩的邀約。
其他人在看見高田雄一的反應后，自然也明白，卯崎栗的異能比他們想得還要有用，心思又各自浮動起來。
但這一切都與卯崎栗無關，她只負責做兔子糖果，之后的一切決斷全權交由森鷗外。
比起兔子糖果……她更加在意的，是太宰。
第 86 章
從宴會離場后, 卯崎栗跟太宰一起站在酒店門口，等待接他們回港口Mafia大樓的司機將車開過來。
森鷗外還有些事要跟高田雄一商量，因此今晚回港口Mafia大樓的, 只有他們兩人。
“冷嗎？”望著酒店外閃著霓虹的街景, 太宰忽然這么出聲問道。
卯崎栗搖搖頭，感覺自己腦子還有些亂亂的, 反而吹吹風可能會清醒一點, 只是，“這里吹不到風，還沒那么冷。”
“說起來, 栗小姐本來就有耐凍一點……”太宰就此展開話題, 神色散漫地跟她閑聊，“是女孩子的先天優勢嗎？”
卯崎栗倒是沒這么覺得，“誒？哪有那么夸張。”
平時在太宰面前，她不會想太多，可是今天……
太宰沒有再回話, 而是直接伸手, 用指節去碰卯崎栗的手背，又馬上將手收回來。
“就像現在，栗小姐明明穿得比我少, 手卻比我暖�！�
他敏銳地察覺到, 在他手指觸碰到她手背的那一瞬，她小幅度地顫了顫。
這顫抖倒不是因為他的手涼, 而是因為別的什么……比如，他的觸碰。
太宰裸露在外的左眼微微瞇起, 沒在卯崎栗面前顯露出半分異樣。
卯崎栗的手指蜷縮成一團，又重新張開, “……是因為太宰君天生就有怕冷一點�！�
“栗小姐�！�
聽見太宰喊自己，卯崎栗本能地偏過頭看向他。
然而下一秒。
“！”
她猝不及防撞進太宰那顏色綺麗的鳶眸中，難以抑制地睜圓雙眸。她呆呆地注視著他眸中的自己，險些難以回神。
距離被猛地拉近，對方溫熱平緩的呼吸近在咫尺，她隱隱被熟悉的氣息包圍、侵蝕，似乎要在這淺淡的呼吸里，一點又一點地沾染上對方的味道。
將卯崎栗與一個多月前有幾分不同的反應看在眼里，太宰在心中了然，便稍稍拉遠了些距離，嘟起嘴哼哼，“還在介意剛剛的事？”
“……誒？”
卯崎栗下意識地就想反駁，可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她沒有辦法直視他的眼睛，就連半句話也說不出口。
她緩了半晌，才訥訥地道，“……不是啦�！彼怪�，說話的語氣里滿是迷茫與不解，“但是，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
“那……”
就不要拒絕他的靠近。像以前一樣。
太宰張開雙手，趁卯崎栗不注意，一整個將自己掛到她身上，“我有一點點冷，可以借栗小姐取暖嗎？”
“……”
身上驟然多出一只清瘦的大貓，卯崎栗也來不及想那些有的沒的，就怕太宰沒站穩摔倒，連忙撐住他。
在完全撐住太宰之后，她才抬眸瞪他一眼，“太宰君，掛到我身上之后才這么問，有什么意義嗎？”
“嗯？當然有哦——”太宰拖長嗓音，懶散地應道。
從他略微上揚的語調中，卯崎栗嗅出了陷阱的味道，“是什么？”
“栗小姐猜？”
果然，太宰的笑音不緊不慢地在她頸側響起，自帶一股悠悠然的閑適味道。
……她就知道！
卯崎栗孩子氣地撇撇嘴，沖他哼哼，“我才不猜。”
她完全沒察覺到，此時的她已經回到平日里跟太宰相處的狀態，沒發覺半點兒不對。
“那就永遠都不知道了哦？”太宰小心地將下巴擱在自己手臂上，沒有貿然跟卯崎栗裸露在外的皮膚相觸——他到底還是不愿在這個時候太過越界。
卯崎栗搭在太宰左臂上的手沒放下來，怕他往后栽倒，“……不知道就不知道。”
“生氣了？”
“太宰君猜。”
“嗯，沒有生氣呢。”
“……！”
“抱歉抱歉，我錯了啦——”
“……哼�！�
少年少女之間的對話聲分明是正常音量，卻處處透著一股旁人難以插足的親昵-
回到港口Mafia大樓后，卯崎栗和太宰徑直回到各自的房間，去泡澡休息。
至于卯崎栗圍了一小會兒的圍巾，則被太宰帶回房間清洗。
卯崎栗原本想自己洗完再還給他的，卻被他拒絕了。
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望著眼前氤氳著熱氣的泡澡水，卯崎栗抬起左手，輕輕撫過右手手背。
今天晚上也是……
太宰君嘴唇的觸感……
她默默、默默地將半張臉埋進泡澡水里，臉上的熱意也不知是被熱氣蒸出來的，還是因為別的什么-
自那之后，卯崎栗便時不時會回想起，情人節當天聽見的事，以及那天，在宴會上發生的事。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這么在意這兩件事，卻也沒主動去問誰，向誰求助。她直覺，這個問題，她得靠自己找出答案，不然她……永遠都沒有長進。
盡管她也不知道，這個“長進”，究竟是在哪方面的。
與此同時，卯崎栗忽然發現，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似乎就是從宴會那晚起，她再也無法直視太宰的眼睛，也會……在他靠近她的時候感到慌張和不自在。
卯崎栗腦海中浮現出太宰靠近她時，鳶眸半斂，微微彎唇的模樣來。
好奇怪。
明明太宰君什么也沒多做，只是跟平時一樣而已。
看書看著看著就歪到她身上，掛在她身上耍賴，發現她表情不對的時候湊近了看她……
他的舉止都跟平時一樣，甚至以前，她對他做得要更過分一些。
有一種奇怪的罪惡感。
卯崎栗長長、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用以舒緩有幾分喘不過氣來的呼吸。
他的靠近會讓她驚慌失措，整個人都變得不對勁……
可是她拒絕不了他。
也不愿意拒絕他。
好在這段時日太宰有些忙，抽不出時間來見卯崎栗，也算是給了她一些喘息的時間。
卯崎栗站在衛生間里發呆。
她之前，一直覺得太宰君太忙，她一個人很寂寞來著。
現在卻覺得，他那么忙，她反而松了口氣……
感覺自己好卑鄙。
卯崎栗伸手，捏著手下染發劑的包裝袋，擠壓出細碎的聲響。
而且不知道為什么，最近的太宰君總讓她覺得……
好有攻擊性。
倒也不是說對她的態度，就是……
就是，好像一不小心，就會……
就會什么……？
她不知道答案。
卯崎栗抿抿唇，苦惱地垂下眸子。
一直想這件事似乎也沒用，還是先把頭發染了吧。
卯崎栗的頭發長得快，森鷗外最近又時不時
會帶她去見需要兔子糖果的人。為了不那么顯眼，她只好增加染發的頻率。
好在組織內部有專業不是特別對口的科研人員，在森鷗外的催促下，對方緊趕慢趕地替她專門研制出了對人體無害的染發用品。
——不知道為什么，還是檸檬味兒的。
就在卯崎栗換上一次性罩衣，打算像前幾次一樣發動異能，把頭發分好層次，往上涂染發劑的時候……
“栗小姐——”
“！”
卯崎栗拿著染發劑的手頓住了。她偏頭對上太宰的視線，在看見站在一片暖光中的少年人后，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了全部心神。
太宰站在衛生間外，整個人都笑吟吟的，“栗小姐這是打算染頭發？”
——之前卯崎栗跟太宰提過很多次，只要她房間門開著，都可以隨意進。
可現在，她頗有幾分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嗯……”卯崎栗放下染發劑，努力從太宰身上移開視線，“太宰君今天休息？”
會不自覺地被他吸引注意力，但又不敢盯著他看太久。
她對太宰君……她到底，在想什么？
看著卯崎栗有幾分不自在的模樣，太宰彎唇笑笑，“是哦——”
這么回答完卯崎栗的問題，他又快速眨眨眼睛，“那個啊那個啊——”
聽見太宰這略帶幾分俏皮意味的音調，卯崎栗驟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來。
太宰君他不會是……
“栗小姐一個人染頭發，好像沒有特別方便？”太宰眨著眼睛，漂亮的鳶眸里盡是乖巧和無辜，“需不需要我幫忙？”
只是，他滿臉都寫著“我想試試”幾個大字。
“……”
卯崎栗的預感靈驗了。
她之前都是自己染的，他到底在睜眼說什么瞎話……
但看起來，他似乎只是以前沒染過頭發，對這件事單純感到好奇而已。
可卯崎栗很少拒絕他，這次也不例外。她潛意識里甚至隱隱窺見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卻依然沒有任何反抗地選擇接受。
“那就拜托太宰君了�！�
戴著手套的話，就算太宰君碰到她，也不會解除她的異能，應該沒關系。
沒關系……才怪。
當太宰的氣息從身后將她籠罩住的時候，卯崎栗不自覺地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手。
……她不該答應他的。
不知道為什么，光是讓對方這樣站在她身后，她就莫名有些緊張和腿軟。
以前不會這樣的。
至少龍頭戰爭剛結束的時候，她不會這樣的。
太宰的目光沒有在卯崎栗白皙光滑的脖頸上停留太久，“栗小姐？”
他能看出來卯崎栗有幾分莫名的緊張。
事實上，自從宴會那天后，她在他面前總是保持著這樣一個，仿佛小動物看見天敵一般的態度。
看著像是快意識到什么了……只希望她反應過來之后，不會被她以前自己做的那些事嚇跑。
畢竟，“喜歡太宰君”、“我能不能抱抱太宰君”、“不介意跟太宰君一起睡”什么的話，全都是她先說的。
“要先從發尾開始染……太宰君應該知道吧？”卯崎栗暗自深吸了口氣，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
卯崎栗低垂著雙眸，因此沒能發現，鏡中太宰注視著她的視線，是溫和且專注的。
“嗯。梳子和發圈，我拿來用了哦�！�
話音剛落，太宰便伸手去拿放在洗手臺上的梳子和發圈，動作輕柔地將卯崎栗的長發梳好，扎起來。
感受到自己的頭發完全被梳起，卯崎栗愣在原地，有些不明白太宰想干什么。
緊接著，太宰的聲音便在她發頂響起：“栗小姐平時有用身體乳的吧？”
“誒？嗯……”聽出太宰的意思似乎是想問她身體乳在哪里，卯崎栗應完聲，便抬手給他指指身體乳的瓶子。
太宰將那瓶擠壓式的身體乳拿過來，擠出一些到手上，“染發前，在后腦勺這邊涂一點，能防止染發劑沾到身上哦�！�
“居然還能這樣。”
卯崎栗回憶起她前幾次自己染發的經歷，很悲哀地發現，她每次再小心，都會不小心弄到自己脖子上。
她小小地嘆氣，下意識地又在心中感嘆起太宰的聰慧，絲毫沒有自己正被對方當做獵物的自覺。
“可以嗎？”
捕捉到太宰這句問話時，卯崎栗還有幾分發愣，“什么？”
“我幫栗小姐抹。”太宰抬起指尖，給她看手指間蜿蜒的黏稠液體，“剛剛不小心就擠出來了。”
他說完，還苦惱地嘆了口氣。
卯崎栗只是訥訥地應聲，半點兒都沒有拒絕他的意思：“……嗯、嗯。”
呼吸好像……
有一點……
可是，太宰君什么都沒有做。
她也并不害怕他。
而且，她也不想拒絕他的靠近……
那為什么，會有些喘不過氣來呢？
她——
當裹著滑膩液體的溫熱指尖碰到她后頸時，卯崎栗條件反射地顫了顫。
“覺得討厭的話記得說�！�
——不，她并不討厭。
甚至，她還是喜歡的。
第 87 章
太宰的視線落在卯崎栗泛著粉意的耳尖上, 指尖的動作卻沒停。
滑膩的身體乳被他用指尖抵著推開，分明是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卻總引來卯崎栗止不住的輕顫。
身體乳的梅子味兒逐漸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香氣淺淡, 很是好聞。
卯崎栗垂著眸子，微微咬唇, 盡可能減輕自己的顫抖。她一想到, 她其實也是渴望跟太宰親近的，就感覺有些不對勁。
這個“親近”……跟十四歲那年的，是一樣的嗎？
后頸傳來的力道很輕, 帶著些身體乳的濕滑, 卻又因為太宰指尖的溫度，而顯得略有幾分癢。
卯崎栗不敢細想，心思盡數被太宰溫柔的手指所牽動，煎熬，卻又渴望。
替卯崎栗在后腦勺發根處涂完一圈身體乳, 太宰捻捻指尖殘存的淺淡白色乳液, 拍拍對方的肩膀，示意她放松。
他沒有多說什么，拍她肩膀的動作也很輕, 卻莫名地便叫她卸了肩膀的力, 整個放松下來。
可卯崎栗到底還是不敢出聲，怕被他聽出端倪來。
盡管不知道為什么, 但她直覺，她現在, 應該是不能開口喊他的。
在擦去指尖殘存的身體乳后，太宰無言地放下卯崎栗一部分長發。
他拿起梳子, 細致又妥帖地重新給卯崎栗梳理了一遍頭發，隨后才去拿她放在旁邊的染發劑，“栗小姐，這個染發劑是……？”
“……稍微晃晃就能用，是泡沫型的。”
卯崎栗也終于在太宰給她梳頭發的時候緩過來，語速偏慢地回答他的問題。
回答完，她便發動異能，讓自己的頭發變色，讓太宰看清楚些。
太宰“嗯”了一聲以示回應。隨即他戴上一次性手套，將瓶子從染發劑的包裝袋中取出，稍作搖晃。
搖晃完染發劑后，太宰便擠出偏黑的綿密泡沫，往卯崎栗頭發上抹。
或許是異能的關系，染發劑在卯崎栗身上起的效果并不太好——主要體現在持續時間不長上。
就太宰這會兒看見的，她頭發上的黑色已經掉得差不多了，隱隱透著些如雪般的白。
太宰沒說話，只是將手下的發絲分成幾小部分，一點又一點地將染發劑往上面抹。
在給最底層的頭發抹上染發劑后，太宰摘掉手套，去取卯崎栗發頂的發圈，好再放一些頭發下來繼續。
然而……
“啊�！�
興許是太宰的手指不慎碰到了卯崎栗哪兒，她的長發在瞬間便褪回原來的黑。
卯崎栗輕緩地眨眼，安靜地重新發動異能，讓頭發再度變成隱隱透著些雪色的黑。
太宰看看鏡中紅眸半斂的卯崎栗，又看看他手下染了才一點點的頭發，決定先做正事。
只是，在給卯崎栗的頭發染完第二層，太宰第三次去解她發圈時，她的頭發又突兀地變回了原來的黑色。
“？”
太宰下意識地跟鏡中的卯崎栗對視一眼，俱是發現，對方眼中有著濃濃的不解。
卯崎栗只當又是巧合——事實上，這確實也只是巧合。
就在她第三次發動完異能后，太宰沒什么猶豫地探手，在她臉頰上戳了一下。
身體接觸的結果，自然是卯崎栗的長發重新變回黑色。
“……？”
太宰眼尖地瞅見，卯崎栗倒映在鏡中的、一臉迷茫的模樣。
下一瞬，她忿忿地瞪他一眼，抿著唇不說話。
太宰對她彎彎眸子，俏皮地歪歪腦袋，“誒嘿～”
“‘誒嘿’什么啦！”卯崎栗撇撇嘴，避開在鏡中跟他的對視。
太宰重新戴上手套，沒再鬧她，“就是在想，剛剛那樣還挺有趣的。”
“栗小姐可以先不用異能哦，等全部涂完，我再補沒涂到的地方就好�！�
怕再出現前兩次那樣的意外，也擔心累到卯崎栗，太宰就這么“摸黑”著替她涂染發劑，動作也比之前要快上一些。
很快，染發劑便涂到卯崎栗發頂。她瞥了眼鏡中頂著一頭黑灰色泡沫的自己，以及站在她身后微笑的太宰，不知道第多少次移開視線。
太宰不是沒察覺到，卯崎栗今天話比較少，也一直在回避跟他的對視，但有些事確實急不來，得給她緩沖和適應的時間。
就好像現在，雖然還躲著他的視線，可她整個人都要比一開始放松許多，沒有那么緊繃了。
太宰在卯崎栗發頂最后糊了一把泡沫，對她笑道，“嗯，現在栗小姐可以用異能了�！�
聞言，卯崎栗垂著眸子發動異能，就連她微顫的眼睫也染上一抹白——天知道她出門的時候，還得拿染眉膏和睫毛膏把這兩個地方也涂成黑色。
要不是實在不方便，她甚至想連這兩處也一起染了。
太宰又擠出一小團染發泡沫，仔細地尋找卯崎栗頭發上沒染到黑色的地方。
不過就她現在這個，幾乎所有頭發都陷在染發泡沫中的模樣，也不太可能會有沒染到的地方。
卯崎栗微不可聞地呼出一口氣：說實話，現在這樣，就好像是太宰君在給她洗頭，結果從她身上洗出來的泡沫，卻是這么個黑漆漆的顏色。
總感覺，在他面前這樣怪怪的。
敏銳發覺卯崎栗的想法后，太宰沒忍住笑出聲來：“噗�！�
“……怎么了？”
卯崎栗還未意識到，太宰的注意完全放在她身上，因此她一舉一動都落在他眼里。
推測她的想法，對他來說并非難事。
太宰笑瞇瞇地將多余的泡沫攏在她發頂，嗓音聽起來很是愉悅：“沒什么～”
明明戴著一層一次性手套，可他的雙手依然十分靈巧。
沒一會兒，太宰便在卯崎栗腦袋上……捏出一只活靈活現的泡沫兔子——好吧，只有長長的耳朵是像的。
“鏘鏘！”太宰在卯崎栗腦袋后張開雙手，充當背景板，“看！一只兔子！”
“……”
卯崎栗張張嘴，半天沒能說出話：她是不是還得感謝他，沒在她頭上弄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來？
她嘆了口氣，神色柔和地露出略顯無奈的笑容來，“太宰君，一次性手套很脆弱，時間久了很容易弄到手上哦�！�
“誒——”看見卯崎栗的笑容，太宰略略安下心，面上卻是哼哼著立刻將手套給摘了，湊到洗手臺前去洗手。
卯崎栗沒能發覺太宰細膩的心思，只以為是他玩心大。她甚至覺得，包括一開始，太宰替她涂身體乳時若有若無的觸碰，也不過是她多想。
小黑貓能有什么壞心思呢？
不好的，反倒是對他懷有多余想法的人類。
多余的想法……？
卯崎栗的視線不自覺飄向站在洗手臺前洗手的太宰。
十六歲的少年身量纖細修長，卻又不會過分瘦弱。
他穿著最為簡單的白襯衫與西褲，卻被完美勾勒出一身好身材。
因為要幫她染頭發，所以他將襯衫袖口往上折了些，露出在繃帶包裹下仍然線條流暢的手腕與小臂。
從她的角度，只能隱約看見他手肘處，袖口翻折而產生的細微褶皺。那線條緊貼他腰間，讓人一時竟不知，視線應該放在哪兒比較合適。
——光是他的背影，似乎就足以叫人心……
“栗小姐。”
太宰半闔著眸子，驀地喊她。
“！”
卯崎栗一驚，還未理清的思緒在瞬間消失蹤跡，“誒？”
“剛剛有看時間嗎？”太宰說話的語氣有幾分漫不經心，像只是剛剛想起這件事一般平靜淡然。
被太宰這么一提醒，卯崎栗才想起這回事，“啊……”她立刻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確認時間。
“呼——”太宰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隨后便嘟起嘴沖卯崎栗抱怨：“唔，時間拖太久，染發劑真的染到我手上了啦�！�
太宰抽過放在洗手臺旁的紙巾，將濕漉漉的指尖擦干，“我回房間換一種洗手液洗洗看，順便再泡個澡�！彼f這話時神色如常，“栗小姐就先繼續等時間到？”
“嗯、嗯……”卯崎栗握緊手機，有幾分在意她適才想到一半，卻被太宰打斷的思緒，“今天，謝謝太宰君�！�
太宰哼哼一笑，笑容略帶幾分狡黠，以及惡作劇得逞的輕快味道，“不用謝，我也玩得很開心啦～”
這么說完，他便腳底抹油似的，一溜煙兒地跑了，恍若一陣風，仿佛他來時那般不留任何痕跡。
只剩下卯崎栗一人坐在圓凳上，怔怔地望著衛生間門的方向發呆。
……太宰君，剛剛果然藏著逗弄她的心思。
不過他確實……一副玩得很開心的樣子。
頭發也不需要她自己動手就染好了，這樣似乎也挺好的？
啊，但是，被太宰君打斷的，是什么來著？
她好像想不起來了。
嗯……
卯崎栗并沒有留意到，太宰離開衛生間時，已然染上幾分紅的耳尖。
太宰一臉平靜地回到自己房間，如往常那般輕輕將門關上。他細白的手指分明泛著健康的粉，指尖半點兒都沒有沾上染發劑的痕跡。
太宰沒有收回他放在門上的手，而是緩緩靠近門，將額頭抵在手背上。視野被盡數遮掩，此時室內有且僅有他一人的呼吸。
他狠狠、狠狠地深呼出一口氣。
也就只有這種時候，他才肯放任自己狼狽。
再不走，他……
那種眼神……
少年人到底是臉皮薄，招架不住心上人用那樣認真專注、滿懷喜歡的眼神看他。
即便她本人還未意識到，可喜歡一個人的眼神卻很難騙人。更何況，她以前坦誠慣了，很少遮掩自己的心思——在他面前尤是。
她那份感情，不用任何言語便能燙到他。
太宰唯一裸露在外的耳尖，透著股青澀的紅。
第 88 章
卯崎栗沒有對太宰起疑。等夠時間后, 她來到浴室，用清水沖洗頭發上的泡沫。
沖洗泡沫的時候，她腦海里依然思考著她剛剛被太宰打斷的, 究竟是什么。
清澈的水流透過她頭發, 轉變為偏黑灰色的細流墜落，又在地漏處匯聚, 一同消失。
卯崎栗睜著眼, 一面沖洗泡沫，一面觀察水流的顏色。
她還是好在意。
總覺得再多一秒，她就能想通, 她這段時間為什么不對勁了。
她是盯著太宰君發呆, 然后……覺得他的背影很好看。
太宰君，不僅僅是臉好看。本來他的身體比例就很好，更別說現在進入發育期后，他身高又往上躥了許多。
他平時還總是穿著最能體現身材的襯衫和西褲……
盡管他會在身后再多披一件外套，可外套飄忽的弧度, 反而更加叫人將視線集中在他身上, 試圖窺見些他的內里來。
太宰君，光是看著就……
水流的顏色逐漸從黑灰變淺，再趨近于原來近乎透明的水色。
讓人……心動？
心動。
想到這個詞的瞬間, 卯崎栗拿著花灑的手僵在原地。
她對太宰君……？
從卯崎栗發梢墜落的水流已然清澈, 她卻呆呆地握著花灑，忘了將水龍頭關閉。
她……是喜歡太宰君的嗎？
喜歡……
卯崎栗的手顫了顫。恍惚間, 她沒能握緊手中的花灑，不慎叫花灑掉落在地上。她一時不察, 被急且細密的水流噴了滿臉。
“唔……”
卯崎栗條件反射地閉上眼，胡亂摸索著將水龍頭關閉。
好在, 略暖的水流也在同時讓她清醒過來。她循著記憶中的方向伸手，摸過放在一旁的毛巾，胡亂地抹了一把臉。
卯崎栗將毛巾放在一旁，無言地擰著濕漉漉的頭發，心中的震驚卻沒有減輕半分。
她怎么現在才想明白？
她明明……從很早以前就……
卯崎栗猛地回想起，幾年前，她跟太宰一起去參加夏日祭時的事。
在射擊游戲的小攤上，她呆呆地盯著他抬起氣槍射擊的模樣出神。
那個時候，掩蓋在軟木子彈之下的劇烈心悸……怕就是她心動的開始。
卯崎栗抿著唇，拿過毛巾擦頭發。
然而，那個時候她只當是自己的錯覺，并沒有多想。
跟太宰君日夜相處的這幾年，她分明有過無數次的心動，也會為他而深深著迷，可她就是沒有多想。
因為她身邊只有愛麗絲和他，比起愛麗絲，他陪伴自己的時間要更長。所以她就把他的存在當做是理所當然的，覺得朋友之間這么相處是正常的。
可是，她對太宰君的感情并不是這樣。
在聽見有人給他送情書的時候、看見他對高田小姐做吻手禮的時候，她會下意識地難過，也是因為……
她喜歡他。
因為喜歡他，所以她才會難受，才會覺得他可能要——
啊。
卯崎栗擦拭頭發的動作頓住了。
結果，她不是跟高田小姐一樣嗎？
當時她還覺得，高田小姐看太宰君的眼神很討厭，有著一股古怪的“非得到不可”的感覺。
可就連她自己也……
如此地渴望著他。
她根本沒有這個資格去評判別人。
她這樣的人……
卯崎栗走出浴室，拿起放在洗手臺邊的吹風機，插上插頭。她捏緊手中的吹風機握把，遲遲沒有動作。
她這樣的人，喜歡太宰君，真的可以嗎？
之前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感情的時候，她甚至以“朋友”的名義去跟他親近。
那個時候，太宰君都表現出拒絕的意思了，可她還是耍賴，賴在他房里不肯走，就吃準了他會心軟。
一般來說，也確實不可能總是跟與自己同齡的異性一起睡吧？
況且他們今年十六歲了，又不是六歲。
——她只看得見自己的心情，完全沒有考慮過太宰君的想法。
為什么一直以來，她都沒有發現呢？
這份喜歡早在一開始就變質了。
卯崎栗不想用別的理由替自己辯解。她按下吹風機的按鈕，開始吹頭發。
感覺她好卑鄙。
太宰君……
還好他剛剛打斷她了。不然，要是在他面前認識到這份感情，露出現在這么狼狽的樣子來，她絕對會更加討厭自己。
卯崎栗咬著唇，安靜地在吹風機的風聲下吹頭發。
太宰君那么聰明，是不是早就……看出她喜歡他了？
可是他看起來，完全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跟她相處的時候，似乎也維持著之前的態度，會縱容她對他的親近和撒嬌……
……他會不會，也是喜歡她的？
這個想法讓卯崎栗動作一頓，她雙眸微閃，卻緊接著又在下一秒，回想起太宰平日里看她的眼神。
那是溫和平靜，不含任何多余含義的眼神。
……太宰君的眼神，看起來并不像對她有什么想法。
他更像是對這些事沒有半點兒興趣。之前在宴會里提起那些事的時候，他看起來興致也不高。
不知道什么樣的人才會讓他心動。
對只是朋友的她，太宰君都能縱容到那個地步，那以后會被他偏袒的那個人……
卯崎栗垂下雙眸，纖長的眼睫沾著之前未完全擦干的水珠，在燈光下染上一層亮色。
好羨慕她。
卯崎栗之前只是沒有意識到，并不是不知道，戀愛這種感情具有非常強烈的排他性。
她也不是沒看過網絡上那些稀奇古怪的愛情小說，只是大多不太符合她的口味，讓她提不起興趣。
可最簡單的一點，她還是知道的。
——要是太宰君有了喜歡的人，她肯定不能跟他保持現在這樣的相處方式。
無論是牽手還是擁抱……都像是從誰的手里偷來的那樣。
更別說，她還喜歡他。
是好好把他當做戀愛對象看待的那種喜歡，而并非原本的，將他看成是朋友的喜歡。
這個時候，卯崎栗心中忽然冒出這樣一個想法：那，要試試，把作為“朋友”的太宰君，變成作為“戀人”的太宰君嗎？
……
……
卯崎栗顫著手關掉吹風機，看向鏡子中頭發亂糟糟的自己。
——她做不到。
太宰君會喜歡她嗎？會不會在她面前露出厭惡的表情來？
一旦跟他告白，他們一定就回不到現在這個關系了。
太宰君那么敏銳，肯定……早就看出來了。
之前她還沒意識到，他可能也就沒當一回事，可是現在……
在發現自己的喜歡到底是哪種喜歡后，她沒有辦法欺騙自己的感情。
她是如此地喜歡他，如此地渴望他。
卯崎栗猛地回想起，之前太宰落在她手背上的吻。
那個時候，太宰君為什么……
明明跟對待高田小姐一樣，直接做給她看就好了。
總感覺，他不會勉強自己去親不喜歡的人。他那么聰明，能想出各種奇妙的方法去回避那個結果。
喜歡與不喜歡的假設像是兩條毛線，在卯崎栗腦海中扭曲成糾結的毛線團，越滾越大。
她伸手取過梳子，一下又一下地梳理她吹得半干的頭發，試圖將心中繁復混亂的思緒理清。
在這種重復的機械動作之中，卯崎栗慢慢平靜下來。
太宰君能看出她喜歡他，這件事母庸質疑，問題就在于，他看出來之后，會采取怎樣的行動。
是會跟以前一樣，只要她不說，他就假裝自己不知道，還是說，會拉遠跟她之間的距離呢？
……交給太宰君來做決定吧。
如果他選擇跟她疏遠，那她至少要親口告訴他，她喜歡他。
是好好把他當成男孩子、當成戀愛對象來看待的那種喜歡。
如果他佯裝不知……她就裝鴕鳥，再逃避一陣子。
即使這樣很卑劣，可這是她剩下為數不多的，能以“朋友”的身份跟他相處的日子了。
太宰君那么好，喜歡他的人也有很多，或許再過不久……就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高田小姐吧。
然后他會喜歡上其中一個人，從此徹底跟她拉開距離。
卯崎栗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她面無表情地放下梳子，夾好太宰送給她的兔子發夾，轉身回到床邊坐下。
這一刻，身處同一層樓的兩人，心境竟是全然不同-
太宰并不知道，在他離開后，卯崎栗獨自一人想通了她對他的感情。
他在往常吃晚飯的時間點走向廚房，卻只在廚房里看見了森鷗外和愛麗絲。
在得知卯崎栗已經提前吃過晚飯后，太宰半斂
著眸子，沒有出聲。
愛麗絲絮絮叨叨地念叨著卯崎栗的事，猜測她是不是身體不太舒服。
森鷗外也一臉苦惱的樣子。他視線狀似不經意地往太宰飄去，又慢騰騰地收回來。
太宰撇撇嘴，知道森鷗外這是在提醒他，讓他一會兒抽空去看看卯崎栗。
事實上，就算森鷗外不這么給他使眼色，他也打算吃完飯之后去看看卯崎栗。
仔細想來，她今天下午的狀態確實有一點不對勁，跟之前幾次不一樣，怪讓人在意的-
而卯崎栗早早吃完晚飯后，便回到房間一個人發呆。
事實上，也不知是剛想通自己的感情還是如何，她今天晚上沒什么胃口，晚飯只草草吃了幾口便算作結束。
關于太宰和自己的事盤旋在卯崎栗腦海里，久久不散。
她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有些不甘心。
如果被太宰君疏遠，她難道就要這么干脆地放棄嗎？
在嘗過他深藏于內里的溫柔和體貼后，在近距離看過他那張秀麗得叫人心動的臉后，她并不認為自己能夠放棄喜歡他。
像、像之前，耍賴說要跟他一起睡的那個晚上一樣，跟他撒嬌……有用嗎？
“叩叩。”
卯崎栗的房門，在這個時候被敲響了。
第 89 章
卯崎栗被突響的敲門聲拉回現實。
她低頭看看自己懷里的黑貓抱枕, 沒有把它放在一邊，而是就這么抱著它，從床邊爬起來, 往門邊走去。
這個時間, 森先生他們應該在吃飯才對。
……會是太宰君嗎？
不知道為什么，卯崎栗下意識地沒有應聲, 而是選擇由自己去開門。
她下床的時候有些急, 思緒也一直放在叫人混亂的感情上，沒察覺到自己與往日不同的狀態不說，還沒留意到地毯上的抱枕擋住了她的去路……
粗心大意的后果便是, 卯崎栗腳下一絆, 結結實實地摔在床邊的地毯上。
“唔……”
與此同時，門外的太宰也聽見了這聲沉悶的響動。即便沒得到回應，他也立刻按下門把手，直直地便往房間里跑。
“栗小姐！”
卯崎栗還維持著正面摔倒在地毯上的姿勢，呆呆地沒有動靜。
事實上, 地毯夠厚, 她摔的這一下倒是不疼，懷里也有黑貓抱枕給她墊著，但是……
總感覺, 頭好暈。
就連太宰喊她的聲音, 都好像隔了層什么一樣，在她耳邊顯得過分遙遠模糊, 聽得不太清楚。
“栗小姐？”太宰碰到卯崎栗的瞬間，便被她身上過燙的體溫驚得愣了一下, “除了頭暈，剛剛還有摔到哪兒嗎？”
卯崎栗在太宰的幫助下慢慢立起身子, 癱坐在地上，說話的語速很慢，“就只是頭暈……”
還有現在才涌上來的渾身乏力。
奇怪……為什么她之前都沒有感覺？如果不是摔的這一下，她要到什么時候才會發現自己的狀態不對？
而且一旦意識到自己生病之后，她整個人似乎都在瞬間軟弱不少，完全不想動彈，只想依賴誰，跟對方撒嬌。
“體溫有點高，我先抱你到床上躺著？”
“……嗯�！�
得到允許后，太宰看著卯崎栗依然愣愣地抱著黑貓抱枕的模樣，有些無奈。他伸手抽出那只黑貓抱枕放在一旁——她也完全沒反抗——再很是輕巧地將她打橫抱起，穩穩地抱到床上。
年紀增長后，性別間的差距越來越大，尤其體現在力氣上。
只是卯崎栗這會兒正燒得迷糊，沒什么心思去多想太宰方才做出的公主抱。甚至在這種迷糊狀態下，她本能地嗅著來自他身上的氣息，為此而感到安心。
即便她想明白了自己對他的感情，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也不可能一下子改變。
太宰注視著卯崎栗泛有不正常潮紅的臉頰，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拉過被子，給她蓋上。因為一會兒還要給她量體溫，所以他沒讓她躺下，而是拿了個靠枕墊在她身后，讓她暫且靠著。
太宰知道卯崎栗房間的醫藥箱在哪兒，也便沒什么猶豫地翻出來，拿出其中退熱貼給她貼上。
額頭上傳來冰涼觸感的剎那，卯崎栗打了個顫，混沌凝滯的思緒也在這一刻重新流動起來。
太宰君……
她回望著半俯身觀察她狀態的太宰，晴空藍的雙眸染著些因高溫而生的水色，看著潤潤的，很招人。
太宰不免被她的眸光吸引了一瞬。
他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伸手將她纖長的眼睫蓋去，嘴上卻說著完全違心的話語：“我拿耳溫槍給你測體溫。”
卯崎栗僅僅是含糊地應聲。視野驟然變暗，也不影響她近乎執著地眨著眼，在他掌心內繼續看他剛剛的方位。
太宰顯然也感受到了掌心的輕微癢意。他無奈地收回手，從醫藥箱里拿出耳溫槍，湊近卯崎栗，給她量體溫。
卯崎栗側過臉，很配合地將長發攏到耳后，將白玉似的耳朵完全露出來，方便太宰給自己量體溫。
太宰坐在床邊，微微靠近卯崎栗，將耳溫槍對準她耳朵，按下按鈕。
“滴�！�
數秒后，太宰收回耳溫槍，看向屏幕上顯示的溫度。
——39.4℃。
……還真是似曾相識的高燒。
太宰將耳溫槍放回醫藥箱里，看向一直呆呆地盯著他看的卯崎栗，“燒得有點高，我去廚房拿點果凍給你？吃了應該會舒服一點�！�
除去小蛋糕，愛麗絲對果凍、布丁之類的小零食也很喜歡，冰箱里常常會備著。
卯崎栗沒說話，僅僅是看著太宰，又伸手拽住他衣角，表達自己的意愿。
太宰很清楚，卯崎栗這個意思是希望他留下來。
于是他只好維持著坐在她床邊的姿勢，輕聲跟她說話：“那要躺下來嗎？”
卯崎栗緩緩搖頭，她注視著太宰，沒有移開自己視線的意思。
她大概想明白了自己這次發燒的原因。
她專注起來一直很容易忽略別的，這一點也體現在了發燒上。之前她可能沒留意到自己不舒服，才能早早地吃了飯，回到房間休息，直到剛剛她摔的那一下。
而且近兩年她跟著紅葉姐鍛煉身體，基本不太生病，就連普通的小感冒和咳嗽都不曾有過。
都說不怎么生病的人一生起病來要命，大概就是她現在這個樣子吧。
應該是她下午吹頭發的時候，沒有及時把頭發吹干受涼的緣故。再加上她剛想通自己的感情，情緒起伏那么大……
情緒起伏……
說實話，退熱貼并沒有讓卯崎栗清醒很久。在用盡此時所剩無幾的腦細胞，去思考完自己生病的原因后，她大抵是累了，腦子轉動的速度又重新慢下來。
腦子燒成一團漿糊之后，那些紛繁復雜的想法恍若被高溫一同燒盡，只余下最原始的，接近本能般的渴望。
——喜歡太宰君。
那是她內心深處，最直白也最熱烈的感情。
此時的卯崎栗還未意識到，她望向太宰的雙眸中，有且僅有毫不掩飾的喜歡。不帶半點兒迷茫，率直坦誠得如同燃著高溫，直教人心口一燙。
然而，卯崎栗到底是“前科”累累。饒是太宰，這會兒也分不清她燒迷糊之后，看向他的眼神究竟包含著哪種喜歡。
他甚至有些想要躲開她的視線，最終只能重復做出他曾做出的動作——伸手去蓋住她的眼睛，再附贈一句，聽起來沒有任何不對勁的……
“栗小姐需要好好休息。”
卯崎栗輕緩地眨眼，纖長的睫羽在太宰掌心掃過一個來回，帶來叫人難耐的癢意。
她不想休息，只想看著他。
如果不趁現在多看幾眼的話，以后她……是不是就沒有機會，這樣光明正大地看他了？
因為太宰君，對視線很敏感，她肯定會被他發現……
卯崎栗慢慢抬起手，輕輕搭在太宰手腕上。她牽著他手腕，
緩緩下移。
太宰的掌心擦過她鼻尖，又蹭過她滾燙的嘴唇——從手掌內側再到外側，就好像她由內到外，豎著親吻了一遍他的掌心似的。
太宰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握緊。
她嘴唇擦過他掌心的力道很輕，可能比羽毛還輕，卻又好像比羽毛要軟上一些。
這個時候，卯崎栗半斂著眸子凝視他的模樣，對他有著強烈的吸引力，讓他不由自主地便想向她靠近，去抱緊她，去回應她的喜歡。
可是他……
卯崎栗卻不知道太宰的猶豫。她牽著太宰手腕的手沒放，她將另一只手撐在床墊上，又屈起雙腿，努力讓自己支起身子，朝他的方向靠近。
最終，她傾著身子，將額頭抵在太宰肩上，小口小口地汲取著他身上叫人安心的氣息，沒了別的動作。
可卯崎栗到底是有些不甘心。
太宰君，怎么就什么都不做呢？沒有拒絕她的靠近，卻也沒有接納她的靠近。
她……
卯崎栗張張嘴，借著不甘，輕聲將那句淺顯易懂的“我喜歡你”說出口。
她以為自己說得很大聲、語速也慢慢的，太宰應該能夠聽清她這句憑借沖動而說出的告白，不會聽錯，實則不然。
她沒有注意到，因為高燒，她的聲音又低又啞，含糊得叫人難以聽清。
即便是身體相觸的現在，太宰也沒能捕捉到她這句喃語般的告白。
卯崎栗所能感受到的，便只有……在她說出告白的瞬間，太宰輕輕將手腕從她手中抽出，就好像是某種照顧她面子，沒有直言的拒絕。
他抽手的力道分明很輕，卻讓卯崎栗有幾分搖搖欲墜。
……
……是這樣啊。
她果然，被拒絕了。
可他就連拒絕，都是溫柔的。
溫柔，卻也不留情面的。
她喜歡的人……在這方面，還真是果決。
身心疲憊的卯崎栗闔上眸子，就此沉沉睡去。全然不知太宰的下一個動作，便是將他抽出的手環在她身后，輕柔且珍視地擁她入懷。
凝視著懷中迷迷糊糊睡著的卯崎栗，太宰靜靜地呼出一口氣。他抬起手，小心地將她額前的劉海撥開一些，省得晚點黏到退熱貼上，對剛染好的頭發產生什么影響。
回想起卯崎栗適才看自己的眼神，太宰垂著眸子，僅僅是沉默地抱著她，想讓她睡熟一些后再躺下，免得她中途醒來又找他撒嬌。
撒嬌……嗎。
他又何嘗不想被她多撒撒嬌。可與此同時，他又總擔心自己會敗退在她那種亮晶晶的眼神之下，毫無自覺地對她做出一些過分越界的舉動。
人總是貪心的，在這一點上，他不信任何人，同樣也不信自己。
就比如剛才，他差一點……
就要去吻她了。
太宰眸色微沉。
她看他的那種眼神，是好像已經知曉了自己心意般的滾燙直白，讓人難以招架，也不愿去抵抗-
在卯崎栗睡熟后，太宰輕輕將她放回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他將落在地上的黑貓抱枕撿起來，放在她床頭，隨即便坐在她床邊，拿出手機給森鷗外發消息。
「栗小姐發燒了，39.4，我留下來看看她的情況。」
——即便她沒說出口，可他依然按她的意思留下來了。
第 90 章
幸運的是, 卯崎栗的高燒在退熱貼的作用下慢慢退去，體溫也重新回到正常范圍內來。
她在往常的時間點醒來，正迷迷瞪瞪地盯著天花板發呆, 卻猛地聽見, 她房間里還有另外一人的呼吸聲。
卯崎栗側過身子，注視著靠在她床邊睡著的太宰, 沒有叫醒他, 也沒有過多的動作。
她僅僅是輕飄飄地看著他，盡可能放輕自己的視線，不去驚醒他。
說起來……她昨天, 是被拒絕了吧。
卯崎栗抿著唇, 強迫自己從太宰身上收回視線。
想明白自己感情的當天就失戀……
但是她卻好像沒有特別難過。
……喜歡的對象是非常非常、非常好的人。
他明明不用留下來照顧她的。他昨天才開始臨時休假，這種休假一般都不長……
自己休息都來不及，還在她房間里照顧了她一晚上。
卯崎栗抬起手，摸摸自己光潔的額頭——本該貼在那里的退熱貼早已被取下。
應該是發現她退燒之后，他給她撕掉的。
……他對她太好了。好到她不自覺地就會貪心起來, 想向他索要更多。
可他昨天才拒絕她。
卯崎栗沒忍住, 又悄悄將視線投向太宰，小心翼翼且珍惜地注視著他。
就算被拒絕，她好像……也沒辦法放棄他。
卯崎栗難以自持地抬起手, 伸向太宰的臉, 想要碰他。
就在她的手即將觸碰到太宰的臉時，她的動作停住了。
卯崎栗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 到底還是不愿為私欲而吵醒他。更別說對方照顧了她一晚上，這會兒難得睡得這么熟, 吵醒他不好。
然而，太宰在下一秒睜開了雙眼。
他那雙鳶眸總是清明而平靜的, 哪里會像這個時候這樣，染著幾絲迷糊朦朧的水意？
卯崎栗的手僵在原地，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下一個瞬間，太宰竟是主動抬起臉，拿臉頰蹭了蹭她的手。
“……！”
太宰瞇著眼，蹭她手的動作很輕，帶著些本能般的親昵，小聲地哼了一聲。
這聲音帶著些鼻音，也帶著晨間濃濃的困意，聽起來軟乎乎的，直教人覺得……他可愛。
而卯崎栗確實是這么想的。
她眼神微閃，不敢過多地放在太宰身上，卻又不由自主地被他所吸引，難以移開視線。
他好可愛……
這種覺得他可愛的心情，跟以前有些像，但是……
卯崎栗下意識地伸出另一只手，撫上她劇烈跳動的心臟。
是那種，會想親近他、對他感到心動的可愛。
……想靠近他。
想跟他待在一起。
想親他。
卯崎栗小口小口地吸氣，努力不讓自己的呼吸影響到太宰休息。
太宰蹭完她手后，便抓著她手不放，重新睡過去。如今他正枕著她手心，規律的呼吸偶爾會掃過她指尖，帶來陣陣濕軟的癢意。
太宰君……
就算拒絕她，卻也還是在她面前表現出了這個樣子。
他的意思是，她可以暫時待在他身邊嗎……？
以朋友的身份，以及以往的相處方式？
……
好狡猾。
這不是在拿她當備胎嘛。
不過卯崎栗更傾向于，太宰只是想跟她維持以往的相處方式，沒有把她當備胎的意思。
畢竟……這么受歡迎的他需要備胎？說出去都沒有人信吧。
光看之前去參加宴會時，其他人的態度就知道了。
只要太宰君想，有的是人主動送上門，他完全不需要備胎這種東西。
卯崎栗再度嘆息一聲，沒敢收回手，而是就這么閉上眼睛，打算重新睡一個回籠覺。
她現在也需要好好休息，多睡一會兒沒有壞處。
而卯崎栗閉上眼睛不久后，太宰若有所感般睜開雙眼。
他悄悄抬起手，揉了揉他有些發燙的耳尖，卻沒松開他抓著卯崎栗的另一只手。
卯崎栗的手心依然墊在他臉下，軟軟的，帶著正常的熱意。
太宰半斂著眸子，微微向前傾了些身子，不經意般在她指尖落下一個不帶任何重量的吻。
他眸中清凌凌的，不見半點兒睡意-
卯崎栗再度醒來時，她床邊已經沒有了太宰的身影。
她凝視著自己方才被太宰枕過的手心，微微合攏手指，又重新張開，似乎是在回憶對方
臉頰的觸感。
最終，卯崎栗好像試圖抓住什么一般握緊手心，掀開被子下床洗漱。
……她不想放棄他。
拖著有幾分疲軟的身子洗漱完畢后，卯崎栗便打開房門，朝廚房走去。
推開廚房的門后，卯崎栗看見的，便是坐在餐桌前悠悠然吃早飯的太宰。
“栗小姐早�！碧籽氏伦炖锏挠褡訜瑧醒笱蟮靥鹗指蛘泻�，似乎沒有提幾個小時前那個小插曲的意思。
也是……都拒絕她了。
卯崎栗彎唇，盡可能如平日里那般跟他打招呼，“早上好�！�
“感覺怎么樣？燒應該退了才對。”太宰不是沒有察覺到卯崎栗的異樣，可他很清楚，這會兒她才退燒沒多久，身體有些乏力，反應有些慢都是正常的。
果不其然，卯崎栗慢吞吞地走到餐桌前坐下，“嗯，現在已經不會頭暈了，就是稍微還有點累�！�
可能是怕她失力拿不穩東西，太宰已經提前將她那份早飯擺到桌上，只等她坐下進食。
“那吃完早飯繼續休息吧？”
卯崎栗卻沒有馬上打開便當盒，而是有幾分猶豫地看向太宰，“太宰君……昨天，睡得好嗎？”
“還不錯，為什么這么問？”即便回想起自己早上悄悄落下的那個吻，太宰回話的語氣仍然與平日里無異，聽不出半點兒不對。
卯崎栗的視線落在她眼前的飯盒上，“因為……”
因為他昨天，沒有在床上睡，而是靠在她床邊睡的，總感覺那個姿勢，很容易睡不好。
他不容易入睡不說，晚上還要照顧她，看她的體溫有沒有再高起來……
“栗小姐不用在意這個啦�！碧讑A起一筷子海草放到飯上，“昨天已經是我近期睡得最好的一覺了。”
卯崎栗低下頭，沒什么意義地應聲：“……這樣啊�！�
他跟她說話的語氣也好、表情也罷，都跟以前一樣。
如果是以前的她，這個時候會說什么？
“太宰君，原來出任務的時候都沒有好好睡覺嗎”……？
還是“最近的任務這么復雜嗎？接下來幾天太宰君要不要把沒睡的份補回來”……？
她不知道。
跟他保持以往的相處方式什么的，只會讓她越來越貪心。
因為她想要的，不僅僅只是“朋友”。
許是注意到卯崎栗的表情有些不對勁，太宰伸手戳戳她的手背，在她抬眸對上他視線時，對她彎眸一笑。
“難道栗小姐，已經猜到今天的早飯是什么了？”
太宰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促狹的意味，看起來……有些不懷好意。
卯崎栗還沒反應過來：“誒……？”
“是粥哦，不過是正經的那種粥。”太宰笑瞇瞇地放下筷子，雙手并用地將她面前的便當盒打開，替她揭曉謎底。
一提到這個話題，卯崎栗就有些心梗，“……別讓我想起那個味道啦。”
她看著眼前寡淡的白粥，緩緩吐出一口氣來，完全沒發現，自己的注意力在瞬間被轉移，不再去思考那些有的沒的。
“哼哼，我之前吃的蟹肉粥可比白粥味道要好哦——”太宰點點頭，不知為何突然跟卯崎栗攀比起來，滿臉的孩子氣，“栗小姐只吃過那個魚肉粥吧？”
太宰越說，卯崎栗越能回憶起那碗古怪的魚肉粥的味道，“……我感覺嘴里現在全都是那個味道，別說了啦！”
“我就要說——”太宰拖長嗓音說完后，又哼哼兩聲。
卯崎栗撇撇嘴，決定不跟笨蛋計較。她低下頭，安靜地拿起勺子，從白粥表面打起一勺，送到嘴邊吹氣。
她這份白粥并沒有配菜。
太宰卻好像沒有看見卯崎栗的反應一般，還在大聲地自言自語，“哎呀呀，好像惹栗小姐生氣了……怎么辦呢……”
“把我的玉子燒讓給她，她會消氣嗎？”
聞言，卯崎栗握著勺子的手頓在原地，反應過來太宰在打什么主意。
她撩起眸子，瞄了太宰的便當盒一眼，沒什么猶豫地故意要求道，“我想要蟹肉�！�
太宰應該沒比她早來多久，早飯吃得很慢，大多數配菜都還沒碰。其中最顯眼的，便是堆積在豆腐之上，仿佛小山一般的蟹肉。
“嗚……！”太宰一副被卯崎栗抓到弱點的模樣，夸張地捂住胸口，“居然看上了我打算留到最后吃的蟹肉！”
他顫著嗓音，說話有幾分斷斷續續的，“果然……沒有人能抵抗蟹肉的魅力……”
卯崎栗到底是被他逗到，沒忍住笑出聲來。
“噗。”
“分給栗小姐哦�！�
太宰帶笑的嗓音跟她的笑聲在同一時間響起，叫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誒？”
卯崎栗呆呆地看著太宰將他那一小份蟹肉豆腐推到她面前來。她略微抬眸，對上他的視線。
“因為栗小姐是病患嘛�！碧讍问謸文槪σ饕鞯馗f道。
卯崎栗垂下眸子，又動動嘴唇，想說些什么，“太宰君……”
他不是，最喜歡蟹肉了嗎。
出任務的時候，可能都沒怎么吃到蟹肉才對。
“我……”
就在卯崎栗即將開口的時候，太宰猛地低頭，戀戀不舍地拿手戳了戳蟹肉豆腐的碗沿，“啊啊，想了想，全都給栗小姐果然還是有些舍不得……”
他癟癟嘴，臉上寫滿小動物般的饞意，“只分你一半可以嗎？”
“……嗯�！�
卯崎栗低垂著眸子，將蟹肉豆腐重新推回去給太宰，靜靜地等他將它分成兩人份。
太宰很清楚，若是一開始便拿一半的蟹肉豆腐分給卯崎栗，對方不會選擇收下。
只有用這樣迂回的方式，她才會稍作妥協。
……因為她不想他吃虧。
太宰安靜地拿起他沒用過的勺子，將蟹肉豆腐分成近乎對等的兩份。
只是，今天栗小姐的表現有些出乎他意料，是那種不太對勁的出乎意料。
她是想明白了嗎。
將其中一半打進自己碗中后，太宰便將小碗放到卯崎栗面前，方便她舀著配粥。
“謝謝你，太宰君�！�
“不用謝哦～”
太宰的思緒仍在浮動。
按栗小姐的性格，要是想明白了……應該會直接來跟他告白，認真地問他愿不愿意跟她交往才對。
可是現在……她在猶豫？
看他的眼神也跟之前有些不一樣。
太宰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坐在他面前喝粥的卯崎栗，極為清晰地從她眸中窺見她的情緒。
喜歡，但莫名帶著一點難過和受傷……
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嗎？
……讓她露出那樣的眼神。
就好像，是被他拒絕靠近之后，濕漉漉的，又有些委屈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