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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第61章

    當初申屠嘉將張辟疆出現在遼國的消息火速送往長安之后,張不疑就被質疑了一番,張不疑也是光棍,說當年他就跟自個弟弟鬧翻了,張辟疆之后就帶著媳婦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他也帶著人找過好幾年,都沒消息,他還以為張辟疆早就死在外頭了呢。至于如今人家跑到遼國去,自己也沒拴著張辟疆的腿啊,他去哪兒難道還要先告訴自己嗎?

    張不疑也不是什么蠢人,他其實對現在的時局很了解,留侯一脈早就被朝堂排斥在外了,所以,張辟疆也表現得破罐破摔的模樣,每日里放浪形骸,就是跟著一幫門客飲酒作樂,橫豎上頭遲早要收拾自己,還不如先將該享受的都享受了再說!

    聽說張辟疆跑到遼國之后,張不疑敏銳地感覺到,自己的生路算是有了!張辟疆在遼國那邊混得越好,自己就越安全,畢竟,若是長安這邊真將自己如何了,張辟疆回頭不報復才怪!老張家的人,報復心都是很重的,韓國滅亡之后,張良就一直在積極反秦,那一次要不是找錯了車子,始皇帝直接就被砸死了!后來秦國滅亡,韓國復國,張良一度心滿意足,準備歸隱,結果項羽不地道,回頭就手起刀落,將當時的韓王成給宰了,占了韓國的地盤,張良這才下定決心投了劉邦,干掉了項羽。

    誰也不敢賭張不疑跟張辟疆兄弟兩個是真的鬧翻了,就算真的鬧翻了,有道是兄弟鬩于墻外御其侮,人家兄弟兩個之間打生打死是一回事,你個外人摻和進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張不疑站在朝堂上,理直氣壯到有恃無恐的地步,其他人都默然了,劉恒心里憋了一肚子氣,最后也只能是不了了之。而這事,卻也讓朝堂上許多人心里打起了小算盤。

    像是曹家這樣一幫旁支庶子直接找借口跑去遼國的不少,有的家里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還有的就是揣著明白當糊涂,雖說這會兒大家沒聽說過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的說法,但是,這么做總歸是不會錯的。你們老劉家的人打生打死,不管誰贏了,總得給我們這些人一條活路吧!

    劉恒弄明白這些之后,算一算人數和姓氏,赫然發現,除了當初那些堅定的倒呂派,差不多過半的徹侯都在遼國那邊有了安排。這下,事情就愈發不好辦了。

    這事終究是張辟疆促成的,因為這般功勞,劉昌這邊直接給了張辟疆一個伯爵的爵位,將北方一大塊封地給了張辟疆打理,張辟疆手里也沒有人手,他堂而皇之地派人去了留侯的封地留縣招攬人手,留侯府還很是默契地給行了方便,大家都不是瞎子,自然將事情都看在眼里,最終愈發堅定了不得罪遼國的決心。

    而劉恒這邊,也終于出手了,他花費了不小的代價從遼國那里學到了棱堡的建筑方法,采購了大批的混凝土,漢家自己能燒磚,磚石就自家用了,然后,開始在北地邊境組織徭役,修建棱堡,這些棱堡完全就是用于軍屯,也就是說,以前依靠長城駐扎的邊軍如今直接搬進了棱堡之中,將棱堡周圍的土地變成軍屯的土地,可以租給附近百姓耕種,但是需要百姓向軍方交租,這般手段頓時就讓周勃這個老將的作用變小了許多,然后,劉恒便在朝堂上發難,以徹侯逗留長安,以至于各個封國不得不動用大量徭役向長安運輸糧食財物,虛耗民力為由,逼著周勃這個丞相帶頭,讓在長安沒有官職的徹侯都回封國。

    劉恒的理由很扯淡,卻也很政治正確,最終周勃只能憋了一肚子氣回去了。他年紀越大,越是有被迫害妄想癥,他看著如今的動作,只覺得是劉恒后悔了,想要真的立劉昌,因此也想要再來一出反攻倒算,陳平運氣好,死的早,這時過境遷,他這個當年反呂的功臣一下子就變得有了罪過,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拿自己的腦袋當做投名狀,去討好遼王呢!日后遼王若是真的成了未來的儲君,絳侯一脈真的是要死無葬身之地!

    周勃越想越是驚恐,返回封國之后,難免如同驚弓之鳥一般,反應過度,自然又被視作是有不軌之心,被人告了一堆黑狀!

    劉昌暫時沒有理會周勃的意思,歷朝歷代,對于這等打著撥亂反正之類旗號的權臣,幾乎就沒幾個有好下場的,什么周公伊尹,到底怎么回事距離太遠,是不好說。往上數,李斯自作聰明,直接就被同黨趙高給害了,趙高倒是明白自己不能將未來寄托在秦二世身上,結果也沒想到自己弄死了秦二世,原本當做傀儡立起來的子嬰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而漢朝這邊也是如此,霍光玩得更花,還來了一出廢立,最后一直到西漢滅亡,霍家都沒翻身的希望。東漢那會兒出了一大堆的兒皇帝,多半是外戚擁立起來的,最后又有誰shan終了?所以啊,你要是沒有取而代之的本事,最好不要玩這種事情,很容易將自己坑進去。

    當年毒死了陳平,劉昌就已經將周勃當成了死人,如今也就是看著他自取滅亡罷了。

    周勃被迫返回封地的時候,劉昌正在接見南越的使臣。

    趙佗是個超長待機的國主,以至于他有資格繼位的兒子都沒熬得過他,最終死了之后,繼位的是當初被送到長安作為質子的孫子趙昧。而這次作為正使的就是趙佗的一個兒子,這個兒子叫做趙申,他屬于那種沒繼承權的。趙佗割據南越之后,就跟手下將士與百越聯姻,趙佗自己就娶了不少部族首領的女兒,其中大部族的女兒就是夫人,而尋常小部族的,也只能是普通侍妾罷了,這樣侍妾所出的兒子,自然沒資格繼承王位。趙申就是如此,他母親只是一個小部族首領的女兒,而且還不是那種受寵的女兒,雖說生了趙申,但是趙佗兒子太多了,根本不在乎,所以也沒母憑子貴的說法。趙申生在申時,就有了這個名字。

    好在趙申也不是什么心氣太高的,畢竟,上頭那么多兄長,下面還有不少弟弟,他一個中不溜丟的,又不是什么天縱之才,本來也沒什么指望。他的想法就是將來混個差不多的差事,將生母接到身邊奉養。他在一眾兄弟之中并無突出的長處,因此唯有靠著勤勉,這次趙佗讓人出使遼國,許多人畏懼海上風浪,不愿意應承,趙申就主動出頭,攬下了這個差事。

    趙申在船上吐得七葷八素,過了幾天之后,居然緩了過來,之后在船上反而變得自在起來,只覺海闊天空,等到見識了遼國的風土人情,頓時覺得自己這次是來對了,要是一直留在南越,那里能知道這天下居然有這樣的地方呢?

    之前趙申聽一些跟隨趙佗的關中老卒說起過秦國的事情,當時的咸陽如何如何,但是如今到了王險城,卻琢磨著,咸陽城頂多也就是這個樣子了。

    王險城如今已經大不一樣了,或者說,直接在原本的基礎上,擴建出了一個新城出來,而且這個新城還在繼續發展壯大之中。劉昌的新王宮主體部分已經建好了,畢竟他又不打算一直留在王險城,所以也沒準備著興建出一個能千秋萬代的王城出來,不用造太高,也就不需要挖太深的地基,主體部分就是用了磚石和混凝土,連梁柱許多用的也就是鋼筋混凝土,而不是木頭,雖說遼國這邊巨木不缺,可是陰干太廢功夫,之后還要雕梁畫棟,何必呢!所以,還不如直接用鋼筋混凝土,覆蓋琉璃瓦,還能防火,可以說是一步到位。磚石和琉璃瓦想要有圖案,就先制作模具,之后就能成批生產,再想要精細一點,干脆就用壁毯之類的好了,還能按照時節更換,現在遼國這邊羊毛生意已經做起來了,如今有錢人家,誰家不買幾張地毯呢!

    趙申到王險城的時候,看到的景象簡直是嘆而觀止,路面修得筆直平整,馬車、人力車和行人各行其道,道路兩旁的建筑也都是整整齊齊,這些多半是商鋪,上面用旗幡或者是燈籠打出不同的招牌,幾乎每個人都面色紅潤,毫無饑饉之色。每一條街都安排了人打掃路面,一般都是老年人,甚至還有一些是殘疾人,袖子上戴著一個紅袖箍,上面寫著“環衛”兩字,他們看起來也是滿面笑容,一個個用掃帚或者是夾子,將地上的垃圾夾到一個袋子里,最后一起運送到一個三個輪子的奇怪車子車斗上。路上幾乎看不到半大的孩子,聽說都被送去學校了。

    遼王的王宮據說才建了一部分,但是已經頗為氣派,綠瓦紅墻,上面雕琢著簡約優美的花紋,等到進了大殿,就看到玉階上坐著一個戴著冕冠的少年,趙申趕緊行禮:“外臣趙申拜見遼王!”

    劉昌笑吟吟說道:“貴使免禮,寡人早聽南越王威名,也算神交已久,今日見得南越使者,也算得償心愿!”

    劉昌說得客氣,趙申也不能不懂事,連忙跟著拍了個馬屁:“遼王英雄少年,我家大王也是感念非常!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一番寒暄之后,劉昌才問道:“貴使遠來,不知有何見教?”

    第62章第62章

    趙申老老實實說道:“我家大王言道,南越與遼國均為漢室藩屬,雖說遠隔千里,但也是同文同種,之前交通不便,消息不通也罷,如今既然能以船只往來,正該互通有無,彼此方便!”

    人家愿意主動開放自個的市場,這還有什么好說的,劉昌欣然說道:“南越王深知寡人之心,寡人正有此意!具體條款,貴使可以與內府令商議!”

    趙申這次過來,正趕上遼國朝議,他之后也沒有退下,就被安排到了旁邊的一個座次,旁觀遼國群臣上朝。

    遼國這邊雖說劉昌上位也就是兩年的時間,但是,一幫適應不了如今情勢的臣子已經被邊緣化了,劉昌也沒太過河拆橋,一邊給他們封了爵位,給了封地,又建立了一個參議司,令這些老臣可以進入參議司做參議,有建議之權,并無決策之權,總歸沒真的讓他們徹底閑置,通過這一系列手段,原本朝鮮那些老一輩的臣子迅速被架空,留下來的算是少壯派,他們雖說也是朝鮮士族出身,但是思想并不陳腐,劉昌又建立了太學,這個太學招收的可不是太學生,而是官員,不管是中央還是地方的官員,都要定期進入太學深造,太學里面不講什么經義,主要講解的執政理政之道,除此之外,就是遼國如今的情況,還有周邊的局勢,和他們接下來要面臨的問題。

    通過這樣的教學,遼國朝堂上如今充斥的就是一幫實干派,去年的時候,遼國就通過年底的大朝議,先弄出了一個三年規劃,現在只能是三年,因為外界情況不明,對于移民的數量也估計得比較保守,所以,大家只能先制定短期的計劃。不管是地方還是中樞,都跟著將各地和各個衙署的三年計劃給認領了下來,然后就開始行動。

    這會兒,趙申就滿臉懵逼地聽著朝議上官員們一個個上奏他們所屬衙門近期的工作成果和下階段的工作計劃,另外就是在這個過程中發現的問題,然后大家一起商討。趙申在南越因為王子的身份,也是有資格入朝聽政的,但是南越朝堂上,其實大半都是漢化的越人,他們學問其實也一般,因此,朝堂上說是上奏國事,實際上都比較粗疏,一個不好,說不定還會在朝堂上引起一番械斗,大家各自抄著笏板大打出手,這還是斯文的,不斯文的直接就拳打腳踢來一套全武行。而在遼國朝堂上,似乎并沒有這樣的傳統,大家用的也不是笏板,這玩意用完了就要擦掉重寫或者是換新的,因此,一個個手里都拿著小冊子,還有一支看起來比較奇怪的筆,方便他們隨時在紙上寫寫畫畫,而不是全靠腦子記錄。

    這只是一旬一次的小朝會,并非一月一次的大朝會,所以持續時間并不長,很快,朝會也就散了。各個官員各自返回自個的衙署,就在趙申不知道自己是去鴻臚司還是去內府的時候,呂田就笑吟吟地走了過來:“使者初來乍到,不如隨本官去看點新鮮東西?”

    所謂遠交近攻,南越跟遼國并無多少利益沖突,但是那邊卻是一個很好的原料出口國,南越那邊自然資源非常豐富,但是他們能夠利用的卻很少,所以,完全可以深度合作。

    趙申聽了,不由眼睛一亮,當下謝過了呂田,跟著呂田走了。

    王宮花園里面,劉昌跟張辟疆對坐在一座涼亭之中,遼國不產茶,劉昌引入了大量的蔬菜,因此大家也不缺纖維素和維生素,自然對茶也不會有什么依賴心,大家平常的飲品一般是米漿、蜜漿還有果漿,也可以喝一些度數比較低的酒水。不過劉昌穿越一回,從棺材里面爬出來之后,就決心要好好養生,因此,他非特殊場合,一般不會飲酒,即便是飲酒,也只喝度數比較低的那種,淺嘗輒止,并不多喝。平時喝的一般就是溫水、蜜水,也會喝一些果蔬汁,像是招待張辟疆這樣的近臣,喝的就是花露或者是果子露。

    像是這會兒,招待張辟疆的就是木樨清露,張辟疆是正經經受過貴族教育的,他出生之后,張良就是留侯了,雖說那會兒大漢民生凋敝,但是張良這樣的頂級徹侯,想要享受還是有的。諸多功臣為了不引起劉邦呂后兩口子的忌憚,各有各的法子,像是蕭何就是侵占百姓的土地,擺出一番貪財的模樣,張良呢,就擺出一副要修仙遠離塵世的樣子,但是,對下面的子女倒是并不苛刻,而且也給予了嚴格的教育,免得自己不在,孩子連家業都撐不起來。

    不過,這個時代因為生產力水平的問題,許多享受大家根本沒見識過,也想象不到,因此,張辟疆也是頭一次喝到這木樨清露,不免有些贊嘆:“這香氣清幽馥郁,真是難得!”

    劉昌笑道:“前兒個內府那邊剛剛制了一批,仲平喜歡,回頭帶一匣子回去便是!”

    張辟疆也不跟劉昌客氣,笑道:“那就偏了大王的好東西了!今日大王讓那南越使臣來參與朝會,可是因為想要與南越結盟?”

    劉昌點了點頭,說道:“南越雖說地處偏遠,與我遼國一南一北,若非海路暢通,想要往來,那真是不知要花費多少辛苦,不過,仲平也知道,除非不得已,寡人實在不愿與漢室兵戎相見,畢竟,兵戈一起,不知道要有死傷,都是我華夏血脈,寡人不愿讓他們葬送在這等無謂的爭斗之中,既是如此,寡人能做的,無非就是讓父皇別無選擇!”

    一邊說著,劉昌一邊蘸了茶水,在桌案上畫了一幅簡單的地圖,指著下面兩個海島說道:“這兩個海島,一個靠近閩越,一個靠近南越,占據這里,一方面方便船只休整補給,另一方面,也能直接對南越與閩越造成威脅,何況,隨著貿易的深入,閩越與南越在經濟上難免要依賴遼國,到了那個時候,寡人一封書信過去,他們除非想要看到下面士民造反,否則的話,也只能聽寡人吩咐!”

    張辟疆拊掌一笑:“大王看似一步閑棋,卻是將閩越和南越都套入了彀中,臣佩服!”

    劉昌搖了搖頭,說道:“這事也是需要相當長一段時間才行,不過寡人如今還年輕,還等得起!”

    張辟疆點了點頭,沒錯,時間是個很重要的因素,劉昌還年輕,再等個二三十年也等得起,二三十年時間,足夠遼國這邊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了!

    閑談一番之后,張辟疆才說道:“草原那邊傳來消息,前陣子匈奴各部大會龍城,右賢王當場發難,與左賢王幾乎兵戎相見,冒頓最后將事情壓了下來,只是,如此一來,左賢王的權威就受到了挑釁,之后,只怕匈奴內部要有一場紛爭!”張辟疆繼承了張良的衣缽,他的能力不在于治國理政,而在于運籌帷幄,決勝萬里,因此,黑衣衛在外的那部分密諜系統都交到了張辟疆手里,李達掌握的就是遼國和大漢境內的密諜,李達雖說因此權力縮水了一截,卻也松了口氣,他論起能力還是差了一些,什么都想要一把抓,最后只會壞事。如今他大半精力放在遼國境內,短時間內卻已經做出了不小的成績。

    劉昌沉吟一番,說道:“只怕匈奴會將矛盾轉嫁,讓左賢王與右賢王分別攻打漢地或者是遼東,來看雙方戰果!”

    張辟疆點了點頭,冒頓他也是聽說過的,這位也算得上是英明神武了,只是年紀大了,又因為自己是弒父上位,所以對下面年長的兒子有所忌憚,因此反而樂于看到左右賢王互相敵視,他才好從中調停,穩定自身權威。他也不樂于看到匈奴內亂,那么受傷的只能是匈奴的敵人!

    張辟疆都到遼國這么長時間了,對于遼國如今的情況也很了解,又因為且渠部和姑夕部的投降,對匈奴的情況也有了了解,匈奴那邊即便要入侵,也要等到秋冬季節,而且也不會選擇深冬,深冬季節,雪深冰凍,他們需要找到合適的地方渡過寒冬,否則的話,若是攤上暴風雪,就要損失慘重。而春夏季節水草豐美,他們需要放牧,讓餓了一個冬天的牛羊育肥繁衍,秋后他們牛羊也已經積蓄了足夠的能量,戰馬也膘肥體壯,能夠適應長期奔襲,而中原或者是西域,也剛剛迎來了豐收,有了大量的糧食還有其他物資,正好值得劫掠。

    遼國這邊他們要是想來,還得早一點,因為這里氣候寒冷也就比漠北強一點,而且很多地方山高林密,根本不適合騎兵沖鋒,如今遼國邊境就遍布棱堡,之前遼國已經以鮮卑山和烏桓山為起點,在西邊草原上修建了許多棱堡,趁著匈奴人還沒回來,占據了大量草場,當時就有匈奴人想要搶奪,結果被打得很慘,不得已放棄了那里。吃過這么一次虧之后,估計沒多少匈奴人想要再來嘗試,畢竟,遼國大不了直接放棄烏桓山和鮮卑山,而匈奴人想要拿下這里,就得付出極大的代價,而這樣的代價明顯是不合算的。

    因此張辟疆也不是很擔心稽粥再次將遼國當做是對手,反倒是開始為漢室默哀,畢竟,雖說他們也得到了棱堡的修建方法,但是,他們的效率很明顯是不如遼國的,光是將水泥從遼國運輸到北地各個地方,就需要耗費許多時間,接下來還得征召徭役,兩三年能夠將棱堡修遍北地邊境已經算是不錯。若是匈奴大舉入侵,漢地那邊只怕也要焦頭爛額。

    沉吟片刻,劉昌說道:“給漢室那邊傳信,讓他們做好準備吧!”

    第63章第63章

    長安那邊接到消息之后,劉恒臉色很難看,作為大漢目前最大的敵人,大漢在草原上自然也花費了不少心血。兵法中早就有用間門之道,而長城附近的許多部族一直跟大漢有些曖昧,比起跟漢軍打生打死,其實他們更情愿老老實實跟漢人交換,雖說比較貴,但是那樣比較安全。他們這些小部族,本來就生活在大漢與匈奴的夾縫之中,能少死點人就少死點吧!死多了,匈奴很快就能找到更多的炮灰,何必呢!

    只是,這些部族愿意提供的情報很多都無關緊要,更加深入的情報往往來源于東胡盧部,結果盧兆配直接帶著部族投奔了遼國,徹底告別了游牧生活,這下漢室這邊就抓瞎了。

    申屠嘉這個人是正人君子,接手典客之后,自然對于用間門之事沒那么上心,而且他也不擅長這個。以至于他們對草原上的消息雖說不至于是一無所知,卻也只知道一些皮毛。至于這等從龍城傳出來的消息,他們能打探到才怪。遼國能打探到,是因為當時混戰之中,有人直接混入了稽粥逃竄的隊伍,這才有機會跟著稽粥前往龍城,最終打探到消息。

    劉恒也沒有責怪申屠嘉的意思,他除了對匈奴的囂張感到憤怒,就是驚訝于遼國那邊消息的靈通。這么說的話,遼國連龍城的事情都打聽得到,那么,長安的呢?

    這讓劉恒心里很不自在,他可不希望自個前腳在未央宮說了什么話,后腳劉昌就知道了。做皇帝的人,就沒哪個不多疑的,若是不多疑的,會被下面人坑得骨頭都不剩!劉恒也是一樣,他同樣是個多疑的人,這會兒環顧了一下周圍,覺得誰都不可信!

    實際上,這個時候,大家保密意識都不強,仔細看一看《史記》,不管是那些諸侯王還是長安那些諸侯,一個個在外頭就大放厥詞,事情還沒開始干呢,左鄰右舍甚至連路邊的小販都知道他要造反了,因此很快就是廷尉帶著人上門。像這樣造反,除非上頭是聾子瞎子,否則的話,能成功才怪!

    而宮中也是賄賂成風,公卿大臣給宦官塞點錢,打聽一點宮里的事情是正常操作。還有一幫閑著沒事的公侯子弟,整日里打聽宮里那些事情,然后編成活靈活現的故事在市井流傳。要不然,像是劉恒生了背瘡,叫劉啟吮吸瘡口,結果劉啟直接吐了這事又是怎么傳出來的!

    遼國這邊雖說在長安也放了密諜,打聽長安的消息,但是還真沒有將手伸到未央宮和長樂宮,因為委實沒有這個必要。真正機密的事情,也傳不出來,而不那么機密的事情,很快長安城里就人盡皆知了。

    這種事情,劉恒也只能私底下處置,明面上劉恒只能是責罵了申屠嘉一番,申屠嘉也只能老老實實認錯,這個時候,傻子才會跟盛怒的皇帝分辨自家根本沒辦法接觸到龍城的消息,那不是火上澆油嘛!

    劉恒發了一陣子火,然后說道:“既然遼國那邊傳信說匈奴有可能大舉入寇,那么諸位先議一議,匈奴最可能從何處入侵?”

    群臣也有些頭疼,大漢疆域遼闊,原本這是一件好事,偏生也將國界線拉得極大,當初又因為戰亂的緣故,被匈奴趁機占據了河套地區,這就讓關中暴露在了匈奴的鐵蹄下。左賢王那邊能夠威脅的就是原本的燕趙地區,而右賢王能直接從河套地區出發,直接威脅到關中。因此,之前要修建棱堡,朝廷就優先考慮了西邊,只是原本那里距離遼東就有著相當長的距離,很多地方道路也很是崎嶇,因此,光是將材料運到西邊就耗費了許多時間門,期間門征發徭役,也引發了不少不滿。很多時候,人是沒有感同身受之心的,漢室建立這么長時間門,很多人并不以漢人自稱,大家還是習慣于說自己是關中人,關東人,齊人,趙人,蜀人。南邊的人是體會不到北地百姓對于匈奴人的切齒痛恨的,他們只會覺得,因為這事,自家不得不去北地服役,有的時候,若是跟匈奴對戰,還要額外征收賦稅。若是有戰爭紅利,就像是遼國一樣,一場仗打下來,雖說消耗了許多財富,但是卻俘獲了大量人口牲畜,大家都能從中得益。

    但是,大漢與匈奴敵對多年,耗費錢糧無數,卻沒見過什么收益,北地軍民是同仇敵愾,因為他們是切身之痛,而其他地方就沒這個想法了,他們想的就是,這跟我有什么關系,憑什么我們要為此出錢出人出力!這也是為什么漢匈之間門達成了和親協議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門,盡管匈奴還會不定時地找漢家麻煩,但是朝堂上還是和親派居多的緣故,因為和親花費少,大家捏著鼻子就認了,真要是打起來,未必打的贏不說,那真是流水的錢糧都打不住,大家都不愿意冒險。等到衛青霍去病帶回了大量的繳獲,又有大批的人因功封侯,朝堂上就一群人迅速轉為主戰派,而等到后來,收支再次難以相抵的時候,大家就開始喊著要修生養息了,利益決定立場,不外如是。

    只是,那是主動出擊,而如今,人家匈奴都要打過來了,總不能放棄北邊的國土吧,誰敢說這種話,當場就要被群臣撕成碎片,全家都得遭殃。

    群臣一番商討,幾乎吵得臉紅脖子粗,這個說,要嚴防云中雁門一帶,那個說要主要河套邊塞,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差點沒打起來。

    申屠嘉之前被訓斥了一頓,這會兒只能低頭垂手在一邊聽著,但是聽著朝堂上公卿越吵越是火大,也跟著火氣上涌,他也是行伍出身,這些年就算是修身養性,脾氣也沒好到哪兒去,這會兒火氣也上來了,這等軍國大事,一群公卿大臣竟是只知道爭吵不休,一點能拿出手的主意都沒有,簡直是豈有此理。

    申屠嘉沉吟一番,干脆起身出列,高聲說道:“陛下,臣有話要說!”

    上頭劉恒聽得也是面色發沉,這會兒見得申屠嘉出列,臉色緩和了一些,說道:“申屠典客請講!”

    申屠嘉說道:“孫子有言,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匈奴意圖叩邊,不知我大漢能不能分心兩顧,兼管東西?”

    劉恒沉默了一下,嘆道:“除非動用燕趙郡兵,否則的話,很難二者兼顧!”

    申屠嘉當下便說道:“既是如此,那陛下以為,東西兩地,孰輕孰重?”

    劉恒頓時有些難堪,這會兒繼周勃之后成為丞相的灌嬰開口說道:“匈奴若從西邊來,越過蕭關,便是關中,自然是西邊重要!”

    劉恒跟著嘆道:“不論東西,都是我大漢疆土,上頭都是我漢家百姓,哪有輕重的道理!”

    申屠嘉點了點頭:“陛下仁厚,臣銘感于心,如今之計,當以關中為主,若有多余的兵力,可以遣往代國趙國,援助雁門、代郡、上黨一帶。”

    劉恒聽著,不免問道:“那燕地該當如何?”

    申屠嘉深吸了一口氣,有些艱難地說道:“遼國與燕國最近,不如請遼國出兵,幫忙抵御匈奴!”

    申屠嘉話音剛落,朝堂上就如同一瓢冷水澆進了熱油里,群臣沸騰起來,遼國在朝堂上雖說不至于是禁忌,但是除非必要,大家都不會提起,大家巴不得遼國一直就固守遼東,誰敢讓遼國插手漢室之事,不怕引狼入室嗎?

    結果申屠嘉這會兒提出來要讓遼國出兵,頓時有的人直接就炸了。頭一個跳出來的就是舞陽侯樊市人。

    樊市人是樊噲的庶子,一向不為嫡母呂嬃喜歡,結果誅殺諸呂的時候,呂嬃與當時的舞陽侯樊伉被殺,舞陽侯一脈一度除國,最后劉恒施恩,讓樊市人繼承了舞陽侯的爵位。樊市人正是因為誅呂之事得以占據高位,如何還能再讓呂氏死灰復燃,這會兒簡直是有些氣急敗壞起來,叫道:“申屠嘉,你幾度出使遼國,難不成已經與那遼王勾結,沆瀣一氣,這才這般作為?”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想法,看著申屠嘉的眼神都變得疑忌起來。

    申屠嘉也沒有因此勃然大怒,直接看向了樊市人:“若是不成,那舞陽侯是想要親自帶兵固守燕國嗎?”

    燕王這個王位簡直如同受到了詛咒一般,從劉建開始,就沒一個能安穩坐著的,之前還不知道遼東那邊消息的時候,劉恒就命原本為瑯琊王的劉澤改封燕王。劉澤也是因為誅呂之事才從宗室之中脫穎而出,他娶的正是呂嬃的女兒,也是個果斷殺妻的狠人,然后又給了群臣一個不立齊王劉襄為新帝的理由,從而才選了劉恒為天子,可以說,劉恒能夠上位,劉澤是立了大功的。

    原本他能從瑯琊王變成燕王,算是一件大好事,結果被封到燕國之后才知道,劉昌居然死里逃生,做了遼王,頓時就有了心病,要是他與死去的王后樊氏所生的王太子還在就也罷了,結果已經被他殺了,反倒是立了原本就寵愛的姬妾之子劉嘉做了太子,這下就沒了余地,頓時有了心病,又聽說劉昌連兇殘的匈奴人都給打敗了,更是病上加病,冬日的時候就沒熬過去,如今的燕王是劉嘉,也還是個少年,指望這位能擔當得起保衛燕國的重任,那是真的有些不靠譜。

    當年舞陽侯跟瑯琊王是親家,樊市人與劉嘉都是因為呂氏之事受惠,兩人私交其實不錯,但是指望他們兩個能抵御匈奴,樊市人反正是沒這個信心,這會兒臉漲得通紅,一時間門都不知所措起來。

    劉恒看得失望,他深吸一口氣,看向了薄昭,說道:“遼王如今也不小了,軹侯回去準備一下,送孫女去遼國完婚吧!”

    第64章第64章

    劉恒做事有的時候就喜歡拐彎抹角,說好聽點就是春風化雨,借著完婚的名義去遼國那邊求援,總比直接去求援來得好。

    薄昭雖說如今在朝堂上地位水漲船高,但是,還沒到后來那種目空一切的地步,因此,下朝之后便立馬返回了戚里的侯府,找上了自己的夫人,問道:“文君的嫁妝準備得如何了?”

    薄昭的夫人梁氏點了點頭,說道:“倒是差不多了,哎,這兩年,蜀錦之類的不時興了,反倒是遼錦更緊俏,但是拿著遼錦做陪嫁送過去,到了地方就折價了!”

    薄昭也有些無奈,如今論起各種奢侈品,就沒有能超過遼國的,在長安城里面,遼國來的各種物件,一直被人追捧,價格一日之間就能上浮好幾成,從遼國運一車遼錦過來,獲利十倍是正常操作。如今長安貴族富戶嫁女,莫不以遼國來的錦緞首飾為陪嫁,但是,買了這些,將女兒嫁到遼國去,就像是后世出國花大價錢買了東西,回來一看標簽,寫的是“madeinPRC”一樣,一種冤大頭的感覺油然而生。偏生除此之外,你還真找不到更合適的,畢竟,要是你帶著的是蜀錦什么的,到了地方,人家豈不是要笑你是土包子?

    劉昌可是已經有了一個夫人,還是箕氏淑女,論起血統來,人家箕氏可比薄氏強多了,無非是現在破落,又一度不被視作是正統華夏貴胄,所以才只能屈居夫人之位。若是孫女的嫁妝太寒磣,難免要被人小看。

    好在劉昌還算是講規矩,之前知道婚事之后,就命人送來了聘禮,聘禮也很是豐厚,珍珠寶石一樣不缺,各種稀罕的玩意也都有,只是,薄家總不能光是拿著劉昌的聘禮充大頭,自家也得添置更多的東西才行,結果在市面上各種比對,還真是遼國來的東西更體面。

    梁氏將單子拿出來,薄昭掃了一眼,一看果然大半都是來自遼國,也就是一些玉器漆器是少府出品,少府那邊,也就是這些還拿得出手了。畢竟,這會兒大家對遼國那邊的玉石并不認可,大家喜歡的還是藍田玉,遼國那邊的岫玉就差了一些。遼國那邊也不怎么用漆器,更多的還是使用陶瓷器甚至是琉璃器。

    薄昭不由嘆了口氣:“罷了,既然如此,那從族里面多挑一些女孩子做媵妾吧!”

    梁氏頓時一愣:“還要這個?”主要是薄家幾個嫡出的孫女其實相貌都不算太出挑,真要是選媵妾,多半就要選相貌好的,到時候,文君哪里還有多少優勢。梁氏心疼這個孫女,自然不希望孫女在一幫美人中襯得灰頭土臉。

    薄昭嘆了口氣,說道:“薄家如今還是偏著一點遼國吧,那小子,哎,當初也沒發現,他是那樣的人啊!”

    在代國的時候,劉昌他們兄弟幾乎就是在薄昭這個舅祖父眼皮子底下長大的,那時候,劉昌他們都是一副謙恭有禮的模樣,也沒看出來有多少過人之處,結果如今龍脫淺灘,一下子就支棱起來,儼然根本沒法控制!

    薄昭嚴肅地說道:“夫人,我知道你喜歡文君,但是,劉昌如今是一國之主,而且還不是尋常小國,若是尋常諸侯,王后無子都得除國,但是遼國卻是不同,他若是沒有嫡子,以庶子襲爵,沒人能說一個不字!畢竟,誰也承受不起這個代價!”

    薄昭沒有說,薄家女若是沒有子嗣,失去的不僅是一個遼國王太子的地位,說不定就是日后大漢太子的地位了,因此,無論如何,一定要有一個甚至是多個有薄氏血脈的王子出世,如此才能保險。

    薄昭根本沒想到,劉昌其實并沒有打算讓薄文君生下孩子,主要是兩人血脈關系有點近,劉昌還真是擔心薄文君會生下什么有問題的孩子,到時候難免要有人借題發揮,說什么天譴之類的,到時候反而是麻煩。

    太史令很快選好了良辰吉日,盛大的送婚隊伍就出發了,而申屠嘉就帶著一些下屬作為護送的隊伍一同離開了長安。

    因為這事其實很急,所以一路上根本不能緩緩而行,即便不是快馬加鞭,也得盡可能加快速度,要不是關中這邊秦國當年鋪設的馳道還沒有荒廢,一直也得到了良好的維護,光是這一路上的顛簸,就夠嗆了。

    薄文君還好,其他那些臨時挑選出來作為媵妾陪嫁的薄氏旁支女子許多都開始怨聲載道起來。她們若是留在長安,以薄家如今的身份地位,她們就算是旁支庶出,嫁個小官也是沒問題的。結果如今千里迢迢到遼國,卻只能是做媵妾。雖說媵妾也不是沒有能上位的,可問題是,那幾率能有多少啊!而且薄家要的是她們效忠薄文君,也就是說,生了孩子也是薄文君的孩子,跟她們沒什么關系,那這個媵妾有個什么好處呢!

    因此,這一路顛簸辛苦,這些少女頓時受不住,怨聲載道起來。只是這個時代,女子固然有著一定的地位,比如說,無論是在婚姻家庭甚至是政治經濟上都具備一定的權力,像是開國時候,劉邦就曾封女性為侯,一個是相師許負,她被封為鳴雌亭侯,一個是劉邦的嫂子,被封為陰安侯,還有功臣奚涓因為沒有留下兒子,因此劉邦就封其母為魯侯。再往后,能被封侯的多半就是與皇室有關系的女子了。

    聽起來這個時代女性地位并不低,但實際上對于絕大多數女子來說,她們的一生依舊是系于父兄之身。薄家因為一個薄太后而顯貴,家里的女子也因此受到了很好的教養,但是教養的目的不是讓她們成為一個獨立自主的個體,而是讓她們成為聯姻的工具。因此,即便是這些少女各種不滿,卻沒有一個敢逃跑的。

    她們不敢怨恨父兄長輩,也不好直接抱怨薄文君這個日后的女主人,只能抱怨申屠嘉,不顧實際,只知道趕路。

    問題是,申屠嘉這個人,一向是公在私先,在國事當頭的時候,他是誰也不會多考慮的。何況,早點到遼東,也是為了早點完婚。畢竟,按照現在的制度,這種長途送婚的情況,女方就算是到了地方,也是要在外面住幾個月才能完婚的。這也是春秋戰國時候留下的習俗,那時候各國之間王室經常互相通婚,同姓諸侯也得送女為媵,這一路上長途跋涉,在民風還算開放的春秋戰國時代,誰也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什么丑事。男方很多都是國君公子,若是因此混淆了王室血脈,那就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所以,到了地頭之后,留個兩三個月出來,這么長時間,要是有什么問題,也該知道了。

    當日箕姝就在城外行宮住了三個月,如今輪到薄文君她們也是一樣。

    但是箕姝那邊距離王險城并不遠,半個月時間也就到王險城了,等了三個月,正好是秋高氣爽的時候,婚禮上也不會受罪。而這會兒都已經是七月了,若是到得太晚,回頭婚禮就是在嚴冬舉行,以遼國的氣候,這些女孩子婚禮上不被凍成狗才怪!

    可惜的是,申屠嘉一番好意又不知道說出來,自然要被抱怨。

    而燕國那邊,現在的燕王劉嘉這會兒是真的戰戰兢兢,遼國派出了一千人馬,說是來接未來的王后,劉嘉卻很擔心,對方會不會順手就將自個給解決了,因此,盡管對方說只是借個道,但是他依舊下令,不許放行,就讓那支人馬在關外等候送婚隊伍的到來。

    雖說這顯得有點慫,但是跟性命相比算得了什么。劉嘉現在急切地想要移封,哪怕繼續回到齊地做瑯琊王呢,雖說地盤沒有這么大,但是也不需要面對匈奴和遼國。匈奴也就罷了,至今匈奴也沒真的對那個邊境的諸侯王造成過什么威脅,他們并不愿意冒著徹底得罪大漢的結果來俘虜乃至殺死一個諸侯王。甚至,邊地的諸侯王還是他們愿意交好的對象。但是遼國不一樣,人家不在乎這個。劉嘉能夠想象,就算是劉昌真的殺了自己,回頭長安那邊最多也就是申飭幾句,罰酒三杯也就了事,至于說直接率大軍上門興師問罪,或者是剝奪遼王的王爵,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為了能讓遼國那一支軍隊趕緊滾蛋,劉嘉真的是翹首以盼,恨不得送嫁的隊伍立馬就到這個面前。

    因此,原本作為諸侯王,遇上這等盛事,應該招待一下送婚隊伍的,挽留人住個幾日,休整一下,但是這一次,劉嘉簡直跟送瘟神一樣,額外準備了一份添妝,就忙不迭地將人送走了,然后就在自個王宮里面焦急地等消息,只要對方接到了人,總該走人了吧!

    好在遼國那邊的接親使者也沒有故意挑釁的意思,私底下一幫軍官啐了幾口,暗罵幾聲“膽小鬼”之類的話,也沒人會在劉嘉面前說,因此,劉嘉聽說那支軍隊護送著隊伍離開之后,整個人都松了口氣,繼而又跟被咬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叫道:“來人,給寡人研磨,寡人要上書長安,請求移封!”

    第65章第65章

    這會兒已經不早,匈奴隨時可能入寇,申屠嘉干脆也不隱瞞自身意圖,先撇開了隊伍,就帶著人先行趕往王險城。

    這回去迎接申屠嘉的就是鴻臚司司正孫良了。外交工作很多時候要說好做也好做,只要你背靠一個強大的國家,那么,就算你滿嘴跑火車,對方也只能ren著。就像是大漢強勢那會兒,那些使臣動不動就挾持國君貴族,殺死匈奴使者,甚至就搞政變。難道一個個憑借的就是自己的嘴皮子嗎?張儀每每能夠敲詐得逞,也是因為大家都畏懼秦國的兵鋒,不愿意真的跟秦國兵戎相見。說白了,憑的都是背后的實力。

    如今遼國強勢,即便是漢室那里,倚仗遼國的地方還很多,換做是個暴君昏君,說撕破臉就撕破了,偏偏劉恒是個有責任心,知道隱ren的,所以,他需要顧全大局,不能真的強硬到底。要是換做是能在街頭一棋盤砸死吳國太子的劉啟,那說不定這位就能一時沖動,御駕親征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來。

    如今孫良這個司正就做得比較容易,漢室那邊不會太苛責,匈奴本來就是敵人,強勢一點也沒什么,像是南越之類的,來就是為了通商,跟內府打交道都比跟鴻臚司多,以至于有的時候,孫良恨不得都能遇上點事情,還顯示一下自己的能耐,可惜的是,至今還沒有遇上。

    這會兒孫良對上了申屠嘉,笑吟吟說道:“申屠典客真是常客啊,似乎還沒走多久,又來了,某都要以為某這個司正就是專門接待申屠典客的了!”

    申屠嘉見孫良言語之間帶著一點挑釁,也不以為意,他一本正經地說道:“孫司正說得是,誰讓遼王身份特殊,不能隨便派個人出使呢,也只能叫我這個半吊子硬著頭皮上陣,總不能叫遼王誤會!”

    孫良見申屠嘉不接招,也沒有再挑事,而是說道:“既然是熟人了,那本官也不再多說什么客套話,請申屠典客隨本官去驛館歇息,等待大王召見!”

    申屠嘉抿了抿嘴唇,說道:“某有急事求見遼王,還望孫司正通報一聲!”

    孫良裝起了糊涂,說道:“不就是給大王送嫁嘛,放心便是,大王已經命人推算了好幾個黃道吉日,等著薄氏淑女到來,即可選定日期,安排婚禮,申屠典客何必著急呢!”

    見孫良存心為難,申屠嘉也惱火起來,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太好脾氣的人,氣性也大,這會兒干脆說道:“某有言在先,若是壞了大事,別怪某不講情面!”

    比起申屠嘉,孫良經歷的事情畢竟少了一些,他也拿捏不準劉昌的想法,按照他的意思,對于遼國來說,漢室與匈奴兩敗俱傷更符合遼國的利益,如此能讓漢室在各方面更加依賴遼國,匈奴若是更兇一點,回頭漢室那邊得將大王當做是救世主迎接回去做天子,這不是正好嘛!

    只是劉昌那邊,卻一直口口聲聲說大家都是諸夏血脈,同氣連枝,因此,不管是對大漢還是遼國,匈奴都是夷狄,應該一致對外。申屠嘉此來,多半是為了對抗匈奴之事,若是攔住了,回頭大王那邊追究起來,他也是吃罪不起。

    孫良心中暗嘆,大王什么都好,就是不夠殺伐決斷,都經歷過那樣的人倫慘事了,居然心中還保留了許多shan念,實在是叫人不知道說什么好!不過,這樣的大王也好,大家也放心,他能有一顆仁心,大家也能放心做事,不用擔心被過河拆橋。

    這般想著,孫良只得說道:“既然如此,申屠典客先去驛館歇息,某這便進宮通報!”

    申屠嘉剛才疾言厲色,其實心里也并不確定,這會兒見孫良態度軟化,不由也松了口氣,看樣子,遼王倒不是什么不擇手段的梟雄心性,要不然的話,此次只怕就要無功而返。

    劉昌當日與張辟疆二人閑談的時候就知道,漢室遲早要求上門來,畢竟,匈奴如今想要進攻遼國腹地,能夠選擇的方向其實很少,草原與遼東之間有大山相隔,一個不注意就要迷失在茫茫大山之中,因此,遼國要防范匈奴,只需要在比較短的國界線這邊設立棱堡和駐地,就可以了。

    但是大漢不一樣,若是河套地區在手,那么,還有足夠的緩沖余地,如今是真沒有,函谷關當年設立在那里,防御的是關東各國,而不是為了防御異族,秦國當年就是從當時的西戎手里奪取了秦國的基業,之后很多年,秦人都在與戎人雜居,一步步稱霸西戎,將關中平原納入了自己的國土,后來又滅亡了義渠國,拿下了隴西。一直到秦始皇時期,才算是拿下了河套地區,以陰山為界,設立九原,匈奴再想要入侵,要么就是翻越陰山攻打高闕,要么就得從云中雁門翻越長城。

    如今河套地區可沒有落到大漢手里,連同高闕都被匈奴給占據,這給了他們更多的主動性,也讓大漢很難防御來自西邊的攻擊。

    劉恒還得防備國內的一些不穩定分子,不可能將全部兵力都投入到防范匈奴上去。

    如此一來,大漢想要避免東北疆域被匈奴荼毒,成本最低的方法就是求助于遼國。

    因此,孫良也就是進宮通報了一聲,劉昌便表示召見申屠嘉。孫良頓時知道,劉昌終究是對大漢有感情,對于之后該如何做,心里也有了數。坑大漢可以,但是不能坑到大漢那些百姓頭上,至于坑那些貴族豪強,那是不用手軟的。

    申屠嘉在驛館洗去了一身風塵,換了一身衣服,接到召見之后,立馬就馬不停蹄往王宮而去。

    申屠嘉雖說心急,但是一路上也在留心王險城的情況。

    王險城如今人口又增加了不少,路上人流如織,看起來愈發繁榮。而遼國王宮也在不斷擴建,申屠嘉路過王宮的建筑工地,看著一大群人在工地上辛勤工作,不免愈發感慨起來。

    要說節儉,申屠嘉真沒見過比天子更節儉的,之前遼國進貢了大批錦緞首飾,天子雖說分發了下去,但是,自個卻也只是做了一身禮服,唯有正日的時候才會穿,平常穿的就是最普通的綈衣,這就是宮人們自個織出來的絲綢,也沒怎么經過染色,粗糙黯淡。宮里也就是太后那邊供給比較豐厚,其他人,都不能穿拖到地上的裙子,宮里帷幕不用刺繡,不帶花邊。后來還傳詔各諸侯國,叫各國不用進貢各種錦緞珠玉,將遼國也囊括在內。聽說慎夫人不小心損壞了一根琉璃釵,想要找人補全,還被天子冷淡了一陣。

    結果,遼國雖說不進貢了,但是來自遼國的高端產品依舊在商人的運輸下不斷進入中原,大家也許在朝堂上迎合天子,穿著樸素,但是在外頭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

    而遼國這邊卻絲毫沒有崇尚節儉的意思,這邊并不禁止各個階層的吃穿用度,最多就是規定了規制,比如說,民間不能蓋超過五層的樓房,除非是婚嫁,否則不能使用龍鳳圖案的衣物首飾,其他也就沒什么規定了。

    因此,遼國民間百姓有錢一點的也會穿絲綢乃至錦緞,市面上賣得最好的就是各種印花染色的衣料,這些價格可比那些沒有染色得貴不少,但是大家不在乎。

    像是劉昌,他倡導的是不能隨意浪費,卻并不說什么要節儉。劉昌自個平常也是美食華服,自從登基之后,就一直在修建王宮,偏偏大家對此并無怨言。

    這也是因為遼國并無徭役,就算是要人出力,官府都是要出錢的。當然,遼國這邊能掙錢的行業很多,所以,做苦力并不是遼國百姓的首選,稍微有點其他路子的,都不會干這個,因此,許多工程直接被轉包給了各個工程隊。各個工程隊用的勞工多半是奴工,他們成本低,不需要給奴工工錢,只要供他們吃住就行。而因為現在奴工也難得,因此,這些奴工待遇可比大漢那邊服役的民夫強多了,因此,許多原本生活在深山野林里面的野人,竟是爭相跑出來,寧愿給人做奴工,也不愿意繼續在深山里面掙命。

    除此之外,還有一部分勞工就是俘虜和罪犯,據說來遼東這邊淘金的游俠,很多都因為觸犯了遼國這邊的律法,做過一陣苦役。這些人會按照罪行分類,罪大惡極的,直接從事最危險最繁重的勞役,普通的,干的也就是一般的事情,最多也就是半年時間,也就放出去了。當然,對于那些游俠來說,他們是寧可挨一頓板子,繳納一筆不菲的罰金,也是不愿意將時間浪費在服役上頭的,有這個時間,他們能淘多少金砂啊!

    可惜的是,這個需要的錢財那真的是海了去了,別說是給工錢,就算是給勞工供應伙食,大漢都撐不起,大漢沒這么多錢,人口也太多,想要復制遼國這邊的制度是不可能的事情。申屠嘉對此很是遺憾,卻也無可奈何,又有些憂慮,遼國這邊的情況若是叫黔首知道,只怕又有許多人要不惜代價,也要移民過來了,總是這般,大漢那邊該如何是好呢?

    一邊將一路上的見聞記在心里,申屠嘉終于到了王宮,不過是在外頭通報了一下姓名,便有人上前喊道:“王上召上國典客申屠嘉覲見!”

    第66章第66章

    申屠嘉說了自己的來意之后,就等著劉昌的回復。

    劉昌雖說早有準備,但是也不能就這么輕易答應下來,只是說道:“此事體大,寡人也是不能擅專!”

    申屠嘉跟著說道:“遼王素來乾心獨斷,這回卻說不能擅專,豈不是存心欺外臣!”

    劉昌呵呵一笑,說道:“典客這話說得有趣,既然典客開門見山,那寡人也不拐彎抹角了!”

    劉昌用指節敲了敲桌案,然后說道:“典客也該知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而且,我遼國這邊,因為人口不多,為了減少傷亡,兵馬都是錢糧喂出來的,一個普通的正兵,一日就需要耗費糧食三斤,肉一斤,還有蛋奶時蔬,若是出戰,還會額外增加一部分糖和肉的補給,典客自個算一算,一旦派兵出戰,寡人需要額外支出多少錢糧!”

    申屠嘉頓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算起來,大漢在軍中已經算是花銷比較大的,但是跟遼國相比,還是相形見絀,真要是請遼國出兵,總不能叫遼國自個軍費自理,問題是,申屠嘉雖說不管朝廷財物的事情,但是他這個身份,年底上計他也在其中,除了自個衙門的,也會旁聽各個衙門還有地方官員的,因此,他對漢室的財政收入也知道個大概。真要是按照遼國這邊的標準,遼國出個幾萬人馬,那長安那邊只怕軍費都得砸給遼國了!

    申屠嘉心中躊躇,畢竟涉及到這么大數量的錢財,別說他做不了主,就算現在來的是灌嬰,他也做不了主。因此,他沉吟了一下,干脆說道:“大王說得是,只是,這樣一筆錢財,外臣是做不了主的!等事情傳回長安,再回來,只怕匈奴已經大軍壓境了!”

    劉昌笑道:“那典客來此,難道就只是為了讓寡人出兵?寡人的子民也是人,寡人的錢財也是錢,寡人的確掛念中原百姓,畢竟同根同種,也不忍真的叫他們在匈奴鐵蹄肆虐下掙扎求存。只是典客空口白話,什么都許諾不了,就想要讓寡人白白付出,這話說到哪里,也說不過去吧!”

    申屠嘉這會兒愈發頭疼起來,要是劉昌胡攪蠻纏也就算了,他可以據理力爭,但問題是,劉昌說得很有道理,你什么都不想付出,就只想要憑借著親藩關系就讓遼國出兵,若是對那等弱國小國,也就罷了,他們國小力微,只能從了!可是遼國不同,他們名義上是藩屬,實際上他們各方面都是獨立的,也就是名義上臣服大漢而已。劉昌的身份更是讓申屠嘉強硬不起來,他是真的擔心劉昌一個不爽,就直接掀桌子,到那個時候,大家都得吃癟。

    “那大王以為,該當如何呢?”申屠嘉心里嘀咕了一陣,最后干脆將問題甩給了劉昌。

    劉昌卻不打算自個出面做這個惡人,而是說道:“寡人暫時也沒有想好,不如典客稍待數日,讓寡人召朝臣商議一番,典客以為如何?”

    申屠嘉頓時急了:“大王,軍情如火,這會兒可是已經差不多入秋了!”

    劉昌說道:“典客放心,寡人一直命人在關注匈奴動向,定然不會耽誤了軍機!”

    見劉昌信誓旦旦,申屠嘉即便心有疑慮,也不能窮追猛打,只得說道:“大王言重了,外臣惶恐!”

    申屠嘉回了驛館,卻是心焦不已,他一邊叫人打探遼國這邊官員的情況,一邊也只能是耐心等待。好在他很快打聽到,劉昌的確接連召見了幾位重臣,多半就是在商議此事,這讓他暫且放下了一半心,又開始擔心遼國這邊要提出什么樣的條件,自己究竟能不能接受。

    出發之前,劉恒私底下也跟申屠嘉有所交代,劉恒根本沒指望遼國會無條件幫著北地抵御匈奴,也知道劉昌說不定會獅子大開口,但是,他還是跟申屠嘉說,讓他盡力而為,只要不過分的條件,他都可以自專。

    問題是,什么才是不過分的條件,劉恒也沒說,申屠嘉都得自己斟酌,真要是自己一時不慎,答應了什么不該答應的條件,那么回頭等待自己的,只怕就是休官奪爵,甚至直接下獄問罪吧!而且,若是天子不認可自己談下來的條件,到時候遼國這邊翻臉,自己真的要遺臭萬年了!

    申屠嘉背負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劉昌卻沒想太多,他也沒打算問長安要錢,長安能拿得出多少錢才怪。劉昌惦記的是的商業利益。

    不管在什么時代,商業都要比其他行業更賺錢,之前遼國與漢室的商業行為其實主要局限在各種奢侈品上頭,關于民生等方面的卻比較少。而對于遼國來說,因為工業化生產的緣故,現在就處在一種原材料不足,但是產品卻有些過剩的狀態,遼國需要一個巨大的市場。

    別以為這年頭的人不懂商業,不重視商業,最早的商業戰爭就是管仲搞出來的,齊國當年能夠稱霸,不僅是因為軍事力量強大,也是因為經濟力量強大,管仲靠著經濟貿易戰,操控物價,弄得敵國民不聊生,只能紛紛投降,倒霉的不僅是萊國和莒國這樣的小國,便是魯國和楚國也栽在了這事上頭。

    之前呂后執政期間,不允許將鐵器牲畜之類的東西賣給南越,就也是一種經濟制裁。

    總之,這年頭大家雖說不懂什么經濟學原理,但是,對于國與國之間的貿易,整體都是呈現審慎態度的。劉恒一個勁地強調節儉,也是希望能夠減少從遼國流入的奢侈品,只是效果很一般就是了。劉恒又不能監視所有人在家的吃穿用度,何況,各個封國的諸侯,窮奢極欲的不知凡幾,他們能忍得住有好東西不用?商人本就逐利,既然有著巨大的需求,他們不趨之若鶩才怪!

    但是,奢侈品這東西,雖說利潤比較高,實際上論起整體的收益,也就是那樣。一方面奢侈品的產量不可能很大,畢竟,一個包包,一款限量只出幾千個,那么,一個賣上幾十上百萬,很多人都肯買賬,結果你一下子就生產出了幾百萬個,你再想要賣出價錢來就不容易了,畢竟,你背個包出去,原本以為可以萬眾矚目,結果街上一看,大家都背著這個,頓時也就覺得這包掉價了!遼東這邊出產的許多東西也是一樣,像是云錦之類的高端錦緞,根本沒法機械化生產,哪怕將大多數織工都投入到了高端錦緞的織造上,一年下來織出來的錦緞也就那么多,所以,賣到長安,那真的是一寸云錦一寸金。但是這么多的人力物力投進去,平均下來,利潤率也就是那樣了!

    而普通的絲綢就不一樣了,遼國這邊已經實現了大規模工業化生產,除了生絲占據了比較大的成本之外,人力成本其實有限,以遼國的絲綢產量,光是靠著內部消耗,那是真消耗不掉。所以,就需要積極開拓國外的市場。

    如今遼國這邊出口漢朝的大宗商品主要是紙,少府那邊研究了很長時間,不知道嘗試了多少配方,造出來的紙無論是成本還是質量,都很難讓人滿意,所以,最終還是得老老實實進口遼國的。

    劉昌并不敢小看少府的技術力量,像是現在,少府就能夠燒制玻璃珠了,他們原本就有玻璃燒制技術,只不過之前都是搞什么蜻蜓眼,沒人想過將其做成不同的形狀和顏色,用在更多的地方。所以,他們只需要通過一次次地重復實驗,遲早能造出差不多的紙張來,遼國這邊的紙畢竟要附加相當大的運輸費用,到時候性價比就不如現在這么高了。

    而遼國的其他那些比較平價的日用品,如今就沒能打開大漢的市場,因為官方對此一直非常抵觸,而商人們更情愿購買附加值高,利潤更高的商品轉售,這對于遼國來說,無疑是不足的。

    而如今趁著這個機會,遼國就能將許多商品真正打入大漢市場了。

    劉昌跟下頭人說了自己的打算,下頭人自然就明白該怎么做了。

    因此,第三天的時候,孫良和方直就找上了申屠嘉。

    孫良本身就是商戶出身,劉昌將自己的意思一說,孫良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們家以前做的也不是什么高附加值的買賣,主要賣的就是糧食和麻布,看起來利潤不高,但是這些都是消耗品,常年都有人購買,購買的量也不少,因此獲利也頗為不菲。

    遼國這邊,糧食產量高倒是沒什么,糧食可以釀酒,在加工過程中的附加產品還能作為飼料,但是其他許多東西,因為其實沒有太多技術含量,門檻低,入行的人越來越多,如今還能找到合適的銷路,等到以后產量大增,除了大漢,真沒有更好的市場了。

    當然,談判這種事情,沒有誰會一開始就將底線亮出來,因此,大家就獅子大開口唄!

    孫良先沒吭聲,作為副手的方直一開口,就把申屠嘉嚇了一跳:“大王覺得,出兵可以,但是遼東故地得給遼國!”

    第67章第67章

    申屠嘉差點沒當場噎死,割讓國土這種事情,是他能答應下來的嗎?就算是劉恒,也不會答應這個條件。遼國如今已經是尾大不掉了,再增加一塊國土,那還了得!到時候,遼國隨時都能威脅到燕趙等地,比起匈奴,更具威脅。

    因此,申屠嘉當場就拒絕了:“這不可能!”

    孫良故作生氣:“你們要我遼國出錢出人出力,結果到最后,什么都不想付出,這算是什么道理!就算你們是上國宗主,那也太過分了吧!”

    申屠嘉咬牙說道:“沒有說什么都不付出,但是,割讓土地,那是絕對不行的!”當初六國被秦國各種威逼恐嚇,不得不割讓了大片的土地城池,最后秦國卻是愈發狼子野心,消化了那些城池之后,直接得寸進尺,將六國給滅了!何況,秦國與各國來說,那算是平級關系,而遼國與大漢呢,那可是上下關系,上國對藩國割土,一聽就叫人上火好吧!

    “這怎么叫割讓呢,咱們大王也姓劉,之前在中原還受了不少委屈,如今既然要咱們大王出力,那不得補償一番嗎?這就當是賞賜給咱們大王的!”只要能到手,什么說法是不重要的,天子與遼王來說,那是君父,能有足夠的好處,低個頭算什么!孫良心里打著小算盤,嘴上卻是巧舌如簧。

    申屠嘉才不吃這一套,他只是再次說道:“若是陛下覺得遼王可托重任,自然什么都能賞賜,但是若是以此交換遼國出兵,那是萬萬不能!”申屠嘉也是雞賊,直接就表示,你們也說了,遼王也姓劉,還是天子的親兒子,只要干得好,以后連天子的位置都是他的,還差遼東這點地方嗎?

    雙方打了一陣嘴炮,差點沒吵得臉紅脖子粗,但是申屠嘉卻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最終孫良和方直也只能是敗下陣來。

    不過,有道是漫天要價,就地還錢!既然不能割土,那么就來點別的好處吧!

    因此,孫良直接說道:“遼東就在我遼國之側,若是遼東郡守對我遼國有什么偏見敵意,那么,日后難免會發生一些雙方都不ren聞之事,因此,日后遼東郡守的任命,須得我遼國同意才行!”

    申屠嘉簡直想要口吐芬芳,各地藩王都沒有要求長安任命國相須得讓他們同意,結果你們都想要插手外頭的事情了!你們怎么就這么臉大呢!

    但是再一想,這事還真是可以商榷的,畢竟,遼東這邊其實是比較敏感的,真要是遇上一個堅定的倒呂派,到時候三天兩頭搞風搞雨,若是遼國弱小也就罷了,大不了到時候出兵將遼國拿下,問題是,大漢如今真沒這個精力和財力跟遼國長期對著干,別的不說,遼國都不需要干別的,他們的船隊在沿海持續騷擾,就夠嗆了!

    因為遼國船隊的ciji,長安如今也想要組建樓船軍,但是,這得沿海吳國和齊國的配合,但是這兩個封國,素來不太將長安放在眼里,指望他們配合,還是削藩比較快一點。

    申屠嘉雖說覺得這事可行,不過嘴上卻不好直接說,而是說道:“此事須得陛下同意才行!”

    方直在一邊譏諷道:“什么都得天子做主,那典客來此,又有何用?”

    申屠嘉正色說道:“那也是因為爾等要求太過異想天開!”

    方直輕哼了一聲,說道:“我等覺得,這些要求很合理,是漢家太過吝嗇!”

    總之,雙方如同市場上最錙銖必較的商人一樣,每日里你來我往,各種討價還價,談了好幾天,申屠嘉只覺得自個嗓子眼都冒煙了,說話的聲音都變得嘶啞起來,才算是將最終的協議定了下來。

    遼國這邊不僅達成了貿易自由的最初想法,還額外得到了不少優惠條件。而申屠嘉這邊,因為他對經濟其實沒有那么了解,所以也沒意識到遼國這些條件代表著什么,因此都答應了下來。要是這會兒過來的是張蒼,事情就沒這么容易了。

    既然雙方已經做好了約定,遼國這邊就開始動員起來。申屠嘉也看到了遼國的組織能力,只覺驚訝非常。

    申屠嘉自個就是行伍出身,在地方上擔任郡守的時候,對于郡兵的情況也很重視,到了長安之后,也很關注南軍北軍的情況。實際上,大漢軍隊的組織能力已經很不錯了,像是長安的幾支軍隊,就幾乎是職業軍人了,所以,他們常年都是住在軍營里面,保持著相當強度的操練。

    而在遼國這邊,軍隊更是職業化的,地方上也有民兵,也和大漢那邊一樣,男子都有服兵役的義務,每年都會抽出一定的時間接受軍事訓練,其中大部分只能是作為民兵,其中一部分會成為郡兵,少數才會加入到正式的軍隊中去,之后便是職業軍人,家中享受各種軍屬的優惠政策。而職業軍人待遇也很好,普通的軍人一個月的津貼也超過了如今的平均收入水平,而且他們在軍中根本沒有需要花錢的地方,因此,家里還能在賦稅上頭享受不少優惠,所以,想要從軍的人還是挺多的。

    如今既然宣布要出征,這些軍人幾乎是立刻行動了起來,雖說抽調了不少人馬,但是一切都井井有條,在簡單的動員令之后,大家就出發了。

    大漢那邊,如果說有二十萬大軍出動,那么其中過半都是民夫,而在遼國這邊,卻是有專門的后勤兵種,他們負責的就是運輸糧草輜重。因此,比起沒什么秩序的民夫來,這些輜重兵做事就要考究得多,一切都井然有序,而且行動也非常快捷。申屠嘉看得都有些眼紅,可惜的是,還是那句話,遼國這樣的制度成本太高了,哪怕是南軍北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支出。

    實際上,隨軍出動的還有不少商人,知道這次是為了抵御匈奴,這些商隊就來勁了,要是匈奴不來,他們甚至想要鼓動軍隊主動出擊。上一次,匈奴主動來襲,許多牲畜流入市場,有相當一部分其實是轉賣給這些商人的,他們可是賺了一大筆。匈奴人別看尋常牧民可能一輩子都沒機會吃上一頓飽飯,但是,他們真要算起來,其實不窮,那些牛羊都能賣上一個好價錢,他們多年來積蓄的皮子也是好東西,雖說他們硝制的手段比較粗糙,但是放到遼國這邊,可以重新進行加工,然后就能精加工做出不少東西,總之,怎么都不會虧。為此,他們甚至情愿承擔一部分原本應該屬于輔助兵種的工作。

    遼國這邊軍隊出發了,申屠嘉也沒先返回長安,而是先命副使將與遼國這邊談好的協議帶回去,由劉恒蓋上玉璽,然后再送回遼國。無論是劉昌還是申屠嘉,都沒擔心劉恒耍賴,這種國家之間的事情,一旦耍賴造成了信用破產,那么接下來就會面臨許多問題。不說兩國之間可能的兵戎相見,劉昌完全可以通過私底下的經濟手段,打擊漢室北地的經濟。當然,對于劉昌來說,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手段。畢竟,任何時代,如果出現經濟危機,那么,最容易受到沖擊的永遠是底層百姓,因為他們幾乎沒有多少抵御風險的能力。而對于上層,他們很容易就能將風險轉嫁給普通百姓,甚至還能倒賺一筆。

    申屠嘉自己卻是留在了王險城,因為他還有一個職務是送婚的使者,之前撇開送婚的隊伍,自個先帶了幾個人來王險城,可以說是情有可原,但是如今遼國未來的王后還沒來,他要是先跑了,這算怎么回事!

    這會兒送婚的隊伍其實也已經快到了,到了遼國之后,道路就變得寬闊平坦起來,一路上驛館招待得也很是熱情周到,這也讓薄文君和其他薄氏女子都感覺舒服了許多。

    她們原本以為天底下長安就是最好的地方,畢竟,她們出生在代地,在那里,劉恒一家日子都過得捉襟見肘,薄昭作為劉恒的舅舅,日子其實也過得一般,撐死也就是小康而已,到了長安之后,她們才知道,什么叫做富貴。如今到了遼國,她們這才發現,遼國這邊雖說氣候冷了一些,但是日常起居比在長安還要方便一些,論起享受,許多也比長安要強。她們第一次進驛館休息的時候,更衣時看到抽水馬桶,根本不知道該怎么用,還是驛館雇傭的婆子過來給她們掩飾了一番,結果她們私底下不停地拉動線繩,直接將水箱里面的水霍霍完了,弄得驛館的人不得不緊急過來加水。從那之后,她們便每晚都在驛館休息,驛館的床榻溫暖舒適,飲食也非常精細美味,她們干脆從驛館采購做好的燉菜,在路上用爐子加熱后再吃,比隊伍里面廚子做的菜美味多了。

    而隨行的人對此也很樂意,畢竟,他們之前一路上真的很辛苦,到了遼國境內之后,多放松幾日也是好事,反正也不用他們掏錢,他們還能順便留心著一點,回頭還能帶點土特產回去。

    雖說進入遼國之后,隊伍的速度放緩了不少,但是也沒有幾日時間,他們便順利到達了王險城。

    第68章第68章

    這個時候就有婚前男女雙方不能見面的傳統,因此,薄文君她們直接就去了之前箕姝住過的行宮。當然,這里之前已經做了進一步的修繕和擴建,如今跟箕姝那個時候已經有了不小的區別,別的不說,舒適性一下子增強了許多。

    劉昌召見了送婚的使者一行,將婚期正式確定了下來,因為那個時候,已經大幅降溫了,因此,婚車需要改造一番,禮服也需要換成秋冬的款式。

    這些都是小節,只需要吩咐一聲下去,內府自然會準備妥當,大家看重的其實是婚禮背后的東西。

    薄家既然已經下了偏向劉昌的決心,就得盡可能修復與劉昌之間的關系。

    以前在代國的時候,其實薄家跟呂王后母子關系還是挺親密的。主要是那時候呂后還在,劉恒跟呂王后之間關系也很親近,你看其他娶了呂氏女的諸侯就知道了,很多冷待,最多也就是生了一個孩子,而劉恒能跟呂王后十幾年的時間生四個,可見感情如何。

    薄家如果當年在魏國還算是有點影響力的話,魏國滅亡之后,薄家除了還留下了點家產之外,就沒多少奔頭了。后來魏國復國,薄家又投奔了魏王豹,魏王豹死在劉邦手里,薄家自然又遭受了重挫。后來薄太后得了劉邦寵幸,但也并不得寵,就是尋常姬妾罷了,薄家自然也不可能如同戚家一樣一飛沖天。

    總之,在跟著劉恒去代國之后,薄家的榮辱都系于劉恒之身,自然要以劉恒之喜為喜,以劉恒之怒為怒!劉恒要坐穩自己的位置,就得跟呂王后夫妻和順,薄家自然得對呂王后母子恭順親近。

    但是越是如此,當初的背叛就越顯得卑劣。這也讓薄昭很是頭疼,老劉家的人,除了劉盈是個異數之外,其他都是一幫睚眥必報的貨色。

    薄昭也覺得自己挺冤枉,呂王后母子被毒殺的時候,他人還在長安打聽消息呢,薄太后也沒因此說過什么,這仇恨,怎么著也不該落到薄家頭上。薄家就算是成為受益者,也是因為劉恒做了皇帝,跟其他又有什么關系。

    薄昭又不能直接找劉昌問,大王你到底恨不恨咱,咱們怎么才能解決掉這段仇怨,因此,只能先盡力示好。

    像是這次送親,薄昭連親兒子薄戎奴都派出來了。薄戎奴也算是劉昌的岳父,薄文君正是博戎奴的女兒,薄戎奴可不敢在劉昌這里擺什么岳父的款,態度顯得比較謙卑,到了地方之后,就表示,薄家看好遼國的發展,將他打發到遼國這邊,以后還得勞煩劉昌多多照顧。

    對薄戎奴的到來,劉昌其實還是挺歡迎的,因為隨著薄戎奴以后常駐遼國,薄家勢必要將大量資源傾注到遼東來,現成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何況,劉昌就算是要報復,也只是報復當事人,若是一味株連,那他跟陳平周勃這些人有什么兩樣。

    對于識相的人,劉昌也很寬容,因此,他很是大方地給了薄戎奴一個爵位,給他劃了一塊封地,反正往北往西大片都是沒人的地方,以前可能還有些土人,如今這些人都加入到工程隊里面做工了,這些地方被納入了遼國的統治,但是卻也一時半會兒開發不出來。這些地方除了冷了點,實際上自然資源很豐富,后世占據遠東的大毛,光是靠賣木頭都能掙幾輩子的錢。遼國如今也有那種生長周期比較短的作物,只要解決了凍土問題,那里就能種植糧食。何況,薄戎奴的封地上也有河流經過,可以先靠淘金掙出一筆起始資金!

    薄戎奴在看到地圖上自個的封地上有河流的時候,心臟也有些不爭氣地蹦跶了起來,黃金啊,這誰不喜歡呢!這年頭,大漢那邊對于黃金的需求那是沒有止境的,別的不說,家里長輩去世,你不埋點金餅下去,長輩到了黃泉,豈不是就要受窮?這就是不孝,在以孝治天下的漢室,這就是最大的政治不正確!這也是為什么許多小康人家傳承兩代之后就捉襟見肘的緣故,光是給長輩治喪,就得耗費大量的資財,很多時候不得不典賣家產,才能給長輩一個體面的身后事,能攢的下錢才怪!

    薄家雖說沒到這個份上,但也不會嫌黃金多。漢家可是有律法,犯罪之后,可以以爵位和金抵罪!司馬遷為什么要遭遇腐刑,就是因為沒有軍功,只比庶民高幾級的爵位不足以抵罪,太史令的官職也積攢不下錢財,沒錢贖罪,也只能受刑!加上作為徹侯,每年還有酹金的任務,之前那些游俠帶回中原的黃金,很多就是被各家諸侯給買走了。

    劉昌這樣的態度也讓薄戎奴一顆提著的心臟放了下來,劉昌要是真的將薄家當做是仇人,也犯不著還給他封爵封地。

    薄戎奴高興地回了行宮,先去看了一下薄文君,見薄文君正跟幾個姐妹坐在一起,面前放著一匣子打了孔的珍珠琉璃玉珠,她們在那里用金銀絲將這些珍珠琉璃寶石串起來,做成各種首飾。

    這些都是她們遣人去鋪子里面買回來的,去年劉昌就給下面傳授了珍珠的人工養殖技術,今年就有不少養殖珍珠出現在了市面上,也省得以后劉昌再在系統里面購買了。

    因為珍珠琉璃玉石在遼國這邊產量都很大,這里頭也就是珍珠稍微貴一些,畢竟現在產量還不夠大,其他都比較便宜,因此,首飾鋪就直接出售這些原料,讓人自個回去做首飾或者是擺件,也有首飾鋪直接將一些中低端首飾擺件的制作外包給了一些心靈手巧的婦人,也算是給不少人提供了一條賺錢的路子。

    薄文君她們在長安的時候,也會自個做一些小手工,不過她們最多也就是做禁步,首飾什么的,自然得讓匠人制作,她們是沒這個本事的,而在這邊,商家直接出圖紙和原料,你也可以回來自個設計,隨便你怎么折騰都沒問題,這自然引起了這些女孩子的興趣。

    如今距離婚禮還有兩三個月時間,她們也沒有別的事情,總不能天天閑著,所以干脆做這些手工打發時間,為了籠絡這些姐妹,原材料的錢都是薄文君出的,做好的成品以后就是這些姐妹們的私房,既能打發時間,又能給自己增加一筆財富,她們不樂意才怪!在路上的時候還算是有一點怨氣,但是如今這點怨氣也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這里是異國他鄉,她們這些同姓的姐妹如果不能抱團,總不能指望遼王以后不再納妃妾吧!

    薄戎奴看著女兒和侄女們湊在一起玩得開心,也是松了口氣,自家女兒相貌只能說是清秀,雖說作為未來王后,算是占了身份的便宜。但是,王后又如何,古往今來,多少王后都無子傍身呢?就算有,也不是所有王后所出的嫡子都能夠繼承王位的。

    當著這些侄女的面,薄戎奴也不好面授機宜,聽她們嘰嘰喳喳說了自制首飾的事情之后,便干脆表示,自己會幫著再采購一些,給她們玩,除此之外,他也會額外采購一批首飾,作為他額外的添妝。頓時一幫女孩子都喜笑顏開起來。

    見薄戎奴有話跟女兒說,這些女孩子嬉笑了一陣子,就識趣地帶著自己做好的首飾還有半成品起身告辭了,她們可以回去接著做,聊以打發時間。

    等著侄女們走了,薄戎奴才說道:“今日,為父去見了遼王,遼王乃是雄圖大略之人,也極為聰明,文君你雖說以后是王后,但是只需要本分隨時就好,不要想著去影響他,明白嗎?”

    薄文君本身也不是什么野心勃勃的性子,作為薄家的嫡長孫女,即便是當年在代國的時候,薄家也沒想過將她嫁到代王宮中。主要是代王一脈實在是太窮,看慣了代王宮中女眷的苦逼生活,還有代地一直以來所承受的壓力,所以,薄家的女兒,一開始的想法是嫁給代地的官員,因為官員還有升遷的機會,可以離開代地。而等到去了長安,薄文君的年齡又跟宮中皇子相差有點大,至于那些諸侯王,也不是什么合適的結親對象,畢竟當年的事情之后,許多諸侯王都是不穩定因素,萬一他們一個腦抽,來一出造反,薄家就被坑里頭了。

    所以,薄家是打算跟一些地位比較穩定的徹侯關內侯結親,而這些人家,對于主母的要求無非就是能當家理事,薄文君何曾想過,自己能成為一國王后,而且對方也算得上是熟人。想到曾經那些事,夜深人靜的時候,薄文君甚至有些恐懼,生怕劉昌將怨恨發泄到自己頭上,自然不可能再生出什么想要在夫妻關系之中爭強好勝的想法來。

    這會兒聽薄戎奴這般說,薄文君連忙說道:“父親,女兒出嫁之后,自當安分守己,不會逾越半步!”

    見薄文君這般,薄戎奴又有些憂愁起來,女兒要是是個有野心的,那肯定是不成的,但是要是太老實,顯然也不行。只是,這種事情,薄戎奴也不知道該怎么跟女兒說,只得嘆了口氣,又跟薄文君不痛不癢地叮囑了幾句,便離開了。

    送走了薄戎奴,薄文君回了自己房間,揮退了想要過來伺候的侍女,她斜倚在軟榻上,沉思了起來。

    第69章第69章

    薄文君閱歷比較少,并不代表她就是個無知少女,她只是之前從沒有遇到過需要她如何爭取的事情,如今遇上這種事,薄文君這一路上思來想去,最后能做的也唯有走一步看一步。畢竟,如今的劉昌已經不是曾經那個可以頑笑的表哥了!

    薄文君對于將來會發生的事情都比較坦然,只要劉昌不是滿懷惡意,她覺得都可以接受。

    何況如今看起來,劉昌也沒什么惡意。她們到了行宮沒多久,內府的人就來過一趟,給她們送來了許多東西,又幫她們量體裁衣,若真是有什么想法,不聞不問不是更好嗎?

    劉昌這邊的確是沒有遷怒一幫小姑娘的意思,他早就想好了,鑒于兩人之間比較近的血緣,不會讓薄文君有孩子,這就注定了,薄文君的未來可能會比較慘淡。如果薄氏陪嫁的媵妾可以生下健康的孩子,那么,薄文君將來也會有個依靠,但是,劉昌并不能保證會將這個孩子立為儲君。

    立儲這種事情,很多時候根本不能感情用事,漢宣帝何等英明之君,結果就因為顧念與許皇后之間的感情,哪怕知道太子不靠譜,最后依舊將皇位傳給了太子,最后西漢的確從他兒子開始走向衰落。

    劉昌也沒打算在這個時候搞什么君主立憲,那君主就是個吉祥物,不需要考慮君主的賢愚。所以,他將來立儲,是需要考慮兒子們的資質的,一個愚蠢無知的皇帝,在這個時代,注定會造成巨大的悲劇。

    有著這樣的覺悟之后,劉昌根本不打算在男女之事上耗費多少功夫,他如今需要的是,趁著這次的戰爭,給遼國得到足夠的好處。

    這個時代,或許上層的消息非常靈通,但是對于百姓來說,卻是非常閉塞的。

    商隊往來,運輸的商品也跟百姓并無什么關系,而盡管朝廷在地方上設置露布,向地方百姓宣讀中央的政策,比如說,之前劉恒宣布田稅三十稅一,口賦的年齡向后推移,這些事情都是會公布到露布上的。但是劉恒吃飽了撐著,才會將遼國的情況公布在露布上。而地方上的官員豪強巴不得隱瞞消息,畢竟,他們都不想看到百姓一個個跑到遼國去。那些跑來淘金的游俠,同樣出于私心,根本不會在其他地方多嘴,以至于,北地盡管距離遼國已經很近,但是尋常百姓至今還不知道遼國是什么情況,之前朝鮮收攏流民,人家也不是因為知道朝鮮收容流民才跑過來的,實際上,大家都是覺得跑到遼東這里不會遇上匈奴人,才會往這里跑。

    而這回,遼國出動了數萬大軍,幫忙駐守燕趙這邊諸多關隘,隨同而來的還有許多遼國的商人,這些商人跑過來,一方面是為了打了勝仗之后的戰利品,另一方面,就是跑過來找銷路來了。

    他們也不嫌麻煩,不光是在市集上擺攤,而叫伙計帶著針頭線腦還有各種零碎的小東西去村里面叫賣,橫豎遼國武德充沛,這些伙計身上也都帶著防身的東西,所以,也不擔心有人殺人越貨。

    然后,來自遼國的各種商品頓時就在北地火了!

    尋常百姓人家,你讓他們買成匹的布料,他們是買不起的,就算他們自個養蠶收絲,種植苧麻,但是,這些多半要賣給別人,自家頂多留下一點葛麻用來做衣服,像是比較溫暖的季節,鄉間那些農人干活都要先將身上的衣服脫掉,免得干活的時候把衣服給鉤破了。一件衣服反復縫補,更是基本操作。

    但是縫補衣服,也是需要材料的。線可以用自家弄的麻線,而針就不一樣了。大漢這邊,民間正常使用的針很多還是竹針和骨針,鐵針鋼針什么的,幾乎沒有。而上層倒是會使用金屬針,一般是銅針,都要反復捶打成條狀,然后再打孔,磨出針尖,再打磨光滑。而真正能夠大量生產鋼鐵針具,其實已經是唐宋時期的事情了,那時候冶煉技術提升了,直接將熱鐵拉成鐵絲,然后分成小段,一頭先砸扁,再用細鐵錐砸出細孔來,饒是如此,成本其實依舊不算低。

    而遼國這邊,已經可以用機械生產鋼針,雖說比起后世的針來說粗了不少,但是成本可比大漢這邊低多了。漢地那邊的商人壓根沒在意這種針頭線腦的玩意,他們就盯著那些貴重的玩意,而遼國這些商人除了那些大宗的商品,干脆就將許多物美價廉或者是在遼國已經沒法賣積壓的貨物拉了過來,像是針線這些,又不占地方,一盒就能裝上一大堆,一根針賣一個錢,也是能賺不少的。

    除了鋼針之外,比較暢銷的還有布頭,這些布頭一般是殘次邊角料,遼國那邊幾乎賣不出去了,但是在漢地這邊還是很受歡迎的。還有就是糖,當然,是那種比較劣質的糖,里面還夾雜著不少甜菜渣子,這些糖放在遼國,就是糊弄那些土人的,而對于漢地百姓來說,買這個糖,可比自家制作飴糖劃算多了,因此,也樂意花一點錢,買上一些粗糖哄孩子。

    另外一些什么香包玩具、彩線頭花之類的,也有人買,不過對于貧苦百姓來說,也只能是看看罷了。

    通過這些貨郎,這些百姓也知道了遼國那邊的情況,在聽說在遼國,不論男女都能分地,而且也不用服徭役,只需要繳納田稅,而不用什么人頭稅之后,一個個都很是憧憬,當然,對于那些家有恒產的人來說,就算是心動,也沒幾個人會拋家舍業,跑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而對于一些已經快要一無所有的人來說,遼國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因此,一些人就偷偷摸摸開始詢問怎么樣才能去遼國。雖說如今遼國那邊大規模的移民已經停止了,但是對于來自漢地的移民還是會大開方便之門的。若是能拉人移民,還能得到官府的獎勵。因此,那些貨郎一個個拍著胸脯,表示只要在大軍離開之前,趕到關隘那邊,到時候自然可以跟隨他們一起前往遼國,期間也不用他們花銷什么,到了地方,官府就會安排。

    這條件越好,許多人越是半信半疑,不過,想要跑路的人本來就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了,就算是心有疑慮,他們也是愿意去冒個險的,畢竟,他們本來就一無所有,繼續留在家鄉,只怕交不起口賦,都要被充作官奴了,還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一開始遼國這些商人到處賣東西的時候,邊地官府還不當回事,結果等到知道了那些貨郎居然跟百姓鼓吹遼國的移民政策之后,一個個就都坐不住了。

    地方上的人口數量一直是官員上計的重點,北地在這方面本來就已經是重災區了,因為北地這邊常年遭遇匈奴的侵擾,年年都有百姓被殺被擄,他們硬是沒地方跑,有合適的地方早跑了。

    之前朝鮮收攏流民,也就是在邊關的地方設置粥棚什么的,吸引百姓過去,而遼國如今,許下的條件,簡直豐厚得讓人難以置信。再叫這些貨郎持續下去,來年上計,他們只怕連官帽都保不住了!

    因此,即便知道遼國大軍是來幫著他們守邊的,他們還是硬著頭皮,冒著得罪遼國的風險,將這些商人給禮送出境,只讓他們在邊境市集售賣商品。

    好在對于這些商人來說,已經摸清楚大漢這邊是個什么情況了,之后應該賣什么,一個個心里都有了數。同樣有數的還有北地的許多商人。他們之前其實也會去遼國做買賣,但是那個時候,大家就沒想到,這些平常的東西居然也挺賺錢,這等細水長流的買賣也更加不起眼,不容易被上頭盯上。要知道,漢家可是有陵邑制度,從劉邦那時候,就開始遷徙各地豪強地主去皇帝陵墓附近居住。這對于地方上的豪強地主來說,簡直是噩夢。

    不少豪商也是被遷徙的對象,你要是生意做得太大,被上頭知道了,那么就很難逃出被強行遷移的命運,他們在地方上有著一定的影響力,但是到了關中,哪個豪商背后沒有個高官顯爵做護身符,他們這些外來戶,如果不能盡快找到一個保護傘,多半要被吃干抹凈!所以,如果能夠悶聲發大財,那就再好不過!

    這些人一下子就對遼國的各類廉價小商品感興趣了起來,等到遼國那些商人都去了邊境的市集,一幫商人就一窩蜂趕了過去。他們也知道,不可能將所有東西都包圓了,要是互相競爭還容易被抬價,因此,熟識的那些商人商議了一番,劃分好了范圍,就直接開始了大采購。

    甚至,附近一些牧民也聞訊趕來,比起漢家百姓,這些牧民更是什么都缺,因為漢家與匈奴常年沖突,邊市也是經常關停,只能等著有走私的商隊經過他們部族,如今聽說邊市又開了,便有許多牧民驅趕著牛羊過來趁著冬天到來之前,先購買一些必需品回去。這些牧民過來的時候,一開始差點被人懷疑是匈奴人又要入侵了,探子反復打探了好幾次,才確定人家就是來采購的,饒是如此,大家也沒真的放心,萬一這些人是來打探軍情的呢?

    比起那些錙銖必較的漢地商人,這些牧民可就大方多了,生意做得也痛快,他們留下了大群的牛羊,最后帶著大量的商品心滿意足地離去,而這些同樣引起了左賢王部的注意。

    第70章第70章

    許多人都覺得,左賢王與右賢王發生了沖突之后,會鉚著勁證明自己,實際上,稽粥非常冷靜。

    曾經匈奴人雖說并不像是現在這么強大,但是那時候,中原各國互相爭戰的同時,都能將匈奴東胡當軟柿子捏。匈奴之所以之前能夠在大漢身上占到便宜,不過是這個國家因為之前連年的戰亂太過虛弱,匈奴才能占據上風。

    匈奴才多少人口,就算是加上那些附屬的部族,也就是那樣,而大漢呢,雖說不像是匈奴一樣,成年男子都能騎馬射獵,但是,他們若是真的下了狠心,那么,能夠動員起來的力量遠不是匈奴人能比的。所以,匈奴這邊對上大漢,需要做的其實就是不斷削弱大漢的實力,防止大漢恢復到大秦時候的軍事力量,另外,又不能真的將大漢惹急了。

    像是這次,雖說在冒頓單于那里立下了誓約,但是,稽粥并沒有打算在這事上耗費太多的實力,甚至,他還想著是不是要跟漢室通風報信,讓右賢王在大漢好好吃個虧。

    但是這次,在聽說遼國居然派出了大軍幫助大漢守城時,稽粥又想起了那一日在遼國邊境遭遇的一切,他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凌厲起來。

    遼國的崛起簡直是毫無預兆,結果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原本作為匈奴附屬的鮮卑和烏桓竟然直接跪了,之前還直接收攏了姑息部和且渠部,加上東胡盧部的投靠,遼國順勢就在草原上扎下了不少釘子。

    雖說暫時來說,遼國占領的地方對于匈奴來說無關緊要,但是長此以往,情況就不一樣了。

    稽粥一直想要打擊一下遼國,遼國畢竟是小國,損失人口稍微多一些,估計也就受不了了。到時候,匈奴也就能順利拿捏他們。

    但問題是,遼國所處的地方真的是不適合匈奴發揮,還有那棱堡,簡直就是一個個刺猬,肯本叫人無從下口。

    稽粥已經聽說漢國也已經在西北那邊修建了不少棱堡,這一次也該讓右賢王那個蠢貨卻觸觸霉頭了。

    而大概是因為人力物力的原因,燕趙這邊,邊境上并沒有什么變化,遼國的軍隊到了這里,也就放棄了他們最擅長的防守手段,而且,稽粥才不會相信,遼軍能跟漢軍同心同德,到時候勾心斗角是少不了的事情。

    匈奴在漢室內部也是有奸細的,稽粥之前就打聽到了如今那位遼王的底細。一個被放棄的皇長子,死里逃生之后建立了遼國,他才不相信遼王能跟漢天子毫無芥蒂,漢天子那邊對這個意外活下來的兒子多半不會有什么愧疚之心,相反,只怕最想要削弱這個兒子實力的就是他。

    這般一想,稽粥頓時就覺得,這事可行!他要趁著這個機會,哪怕要付出一定的代價,也要將遼國派來的援軍打殘,之后就能在遼國與漢國之間埋下一個互不信任的種子,之后,匈奴就可以從容挑起兩國之間的紛爭,然后從中取利。一個混亂的衰弱的中原,對于匈奴來說,才是最好的中原。

    而對于遼國來說,這一次出兵,其實也是一個陽謀,如果漢室那邊真的存了將遼軍當做是炮灰的意思,那么,劉昌對于漢室的策略自然要調整。

    這也是因為劉昌對于遼軍的實力非常信任,他相信,就算是被漢軍背刺,遼軍再不濟也能脫離戰場。

    張辟疆一開始對劉昌的自信還有些困惑,不過在他看到過遼軍的演習之后,對此也就沒了多少疑慮,用張辟疆的話來說,遼軍比起張良筆記里面所見過的秦軍精銳還要強大許多,加上強大的后勤能力,他相信遼軍能所向披靡。要不是遼軍數量不足,張辟疆都想要讓劉昌現在就開始橫推草原了。

    稽粥是個比較謹慎的人,他其實并不喜歡冒險,這回既然下定了決心,稽粥便開始迅速動員起來。

    如今草原上的牧草已經開始枯萎,在沒有戰爭的時候,各個部族這會兒已經開始準備驅趕牲畜,往祁連山、陰山還有他們的祖先找到的一些能夠幫助他們抵擋風雪的地方遷徙,如此才不至于凍死餓死太多的牲畜。

    而稽粥既然已經下達了動員令,各個部族不得不響應征召,抽調戰士,帶上成群的牛羊作為軍糧,趕往左賢王大帳,聽候吩咐。而婦孺會留下來,他們會先做好遷徙的準備,等著戰士們帶回豐厚的戰利品和奴隸,憧憬著能度過一個富余的冬天。

    遼國王宮之中,原本的烏桓王和鮮卑王,如今的烏桓校尉和鮮卑校尉,他們如今都在積極漢化,直接放棄了原本的名字,找人給自己還有族人取了漢名。烏桓部族那邊,多半干脆取了族名的諧音,以吳為姓,像是如今,烏桓校尉就叫做吳忠,恨不得時刻顯示自己對遼王有著一顆忠心。

    而鮮卑一族里面原本首領的名號就叫做慕容,后來干脆王族都以慕容為姓,這是個典型的鮮卑姓氏,在烏桓的ciji下,自然被鮮卑一族棄若敝履。他們可比烏桓人雞賊多了,不知道從哪兒聽說,以前東胡人都算得上是東夷,因此硬是找了幾個人考證鮮卑一族的來源,結果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考證的,表示東胡也是殷商后裔,是武庚叛亂之后北逃建立的國家,所以,鮮卑人應該也是子姓。當然,這其實有碰瓷的嫌疑,他們自然也不能說自己姓子,別的不說,箕準那邊估計就要炸毛,武庚叛亂逃到遼東,難道箕氏會不知道。

    因此,鮮卑人干脆就再次往上追溯,表示自家也是黃帝后裔,然后又給自家找了個祖宗,說自家也是高陽氏之后,因此,原本的鮮卑王族直接以高為姓,如今的鮮卑校尉就叫做高信。

    吳忠和高信如今都很慶幸當日果斷投靠了劉昌,都是當狗,給劉昌當狗可比給匈奴當狗強多了。

    他們都得到了一個爵位,可以世襲罔替,當然,封地肯定不能是原本的烏桓山和鮮卑山了,而是從別的地方給他們劃分了一塊封地。但是,他們依舊可以統領兩族的軍隊,可以說,權力和財富都不缺。

    而對于普通的烏桓人和鮮卑人來說,他們的日子自然是更好過了。他們不需要再住在資源匱乏的山上,有了大片的草場,官府幫著他們開挖地窖,制作青儲飼料,讓牲畜在冬天也有足夠的食物,不至于掉膘。而且,比起匈奴人那邊苛刻地只肯給他們留下很少的牲畜和奶干,遼國這邊對于牧民就很寬容。

    原本的牲畜是遼國的戰利品,如今他們就是幫著遼王放牧的,但是新生的牲畜有一半是他們的,制作出來的奶制品,也只需要上交三成作為賦稅,其他的就是他們自己的。他們要是從軍,軍功跟遼軍一樣計算。不,他們如今也是遼軍的一員了!他們是遼軍下屬烏桓軍和鮮卑軍的一員,平時因為他們還要放牧,不能作為職業軍人,所以沒有津貼,但是戰時補貼卻跟遼軍是一樣的。

    他們還能用非常便宜的價格買到糧食布料鹽巴之類的生活必需品,生活質量直接就實現了三級跳。

    而且,幸福生活是需要對比的,他們烏桓和鮮卑當初是被匈奴裹挾的,后來又主動投降,像是高信那時候投降得更快更主動,所以,哪怕爵位一樣,他的封地就比吳忠大,資源也更多。

    而普通的烏桓人和鮮卑人,也就是經過了短時間的勞動改造,便獲得了自由。相比較來說,姑夕部和且渠部就苦逼得多,兩族的戰士最短的也改造了大半年,一些據說當年攻打過大漢,造成了許多血債的匈奴人,如今還在山里頭挖礦!

    而姑夕王和且渠王雖說也得到了封爵,但是他們可沒有得到什么軍職,只是賞賜了大量的財富而已。

    原本能夠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連同自己的性命也在對方一念之間,結果如今同樣是投降,對方還不如自己,這也讓烏桓和鮮卑的忠心蹭蹭蹭地往上漲!

    這會兒,被劉昌召見的兩個人恨不得在劉昌面前拍著胸脯發誓,自己一定為身先士卒,為大王掃平所有的敵人。

    張辟疆在一邊看著這兩人浮夸的表演,眼角抽搐了一下。

    劉昌對此倒是習以為常,當初這兩人投降的是時候,第一次見到劉昌,一個個跪伏在地上,恨不得直接來舔劉昌的靴子。

    這也是匈奴那邊的習俗,匈奴那邊上下等級也非常森嚴,他們兩部雖說也頂著一個王號,但是在匈奴人那里,其實跟奴隸沒多少區別,因此,他們在匈奴人那里必須要保證足夠的謙卑才行。總之,謙卑未必能保住他們的性命,但是,不夠謙卑,肯定是要吃匈奴人的鞭子,甚至是直接被砍掉腦袋的。

    這樣的習慣也沿襲到了這里,如今他們已經算是收斂很多了。

    劉昌聽他們將一連串浮夸到有些拙劣的馬屁說完,才說道:“兩位卿家的忠心,寡人也是知道的,今日寡人召兩位卿家過來,正是要借兩位卿家的悍勇與精兵,幫寡人分憂!”

    第71章第71章

    劉昌的戰略很簡單,那就是趁著左賢王召集軍隊攻打北地邊關的時候,直接派人去抄了他們的老巢。那些人雖說會帶上許多牛羊作為軍糧,但是自家部族里面也會留下很多,這次正好好好搶上一把。

    對于劫掠這種事情,烏桓和鮮卑都很是習慣,這會兒簡直是興奮得滿臉通紅,按照遼國的軍功體系,他們此戰若是能夠成功,爵位就能往上再升一升,還能得到大量的財貨賞賜。他們如今對于牲畜已經不感興趣了,因為他們現在手里也沒太多人幫著放牧,而且,他們早就對奶干什么的吃膩了,作為部族的首領,他們吃肉的次數倒是不少,除了已經老邁的牲畜之外,就是受了傷的那種,他們也沒有獸醫,所以只能將牲畜宰殺了吃肉,他們吃肉一般就是火烤風干,燉煮也有,但是他們燉肉的水平也就是那樣,牛馬的肉纖維本來就很粗糙,又沒有時間和精力長時間燉煮,因此,他們做的肉食其實都很耐嚼,以至于這會兒年紀還不算大,牙齒已經磨損得比較嚴重,所以,他們如今更喜歡吃軟嫩的東西,比如說各種豆制品,當然,那些燉煮得放在嘴里抿兩下,就能化掉的紅燒肉什么的,他們也是喜歡的。吳忠和高信如今算是被漢人的享受生活已經腐蝕了,再讓他們回到過去,比殺了他們還難。

    劉昌也沒完全指望吳忠和高信,這些胡人還沒徹底漢化,誰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反復無常,所以,他們只能是作為先鋒或者是偏師,而不能是中軍,所以,劉昌很快又找來了呂義,當然,不是讓呂義親自帶兵出征,他如今這個身份地位,這種仗也要他親自出征,那到時候真的是功高難賞了!

    呂義給劉昌推薦了一個將領,叫做王豐,原本是北地的戍卒,后來被匈奴人攻破了他所在的大軍,他跟軍中走散了,回去也沒法交代,因此便流亡到了遼東,那時候還是衛滿當政,他作為流民被接納,因為身強力壯,被充入軍中,后來劉昌占據了遼東,原本衛滿手下的人馬也被甄別打散,王豐在基層軍官培訓中脫穎而出,先是在幾次軍中比武之中拿了名次,上次匈奴入侵的時候,他是深入后方包抄的一員,率隊斬殺了不少匈奴人,又繳獲了大量牲畜,立下了不小的戰功,積功之下如今已經是軍中司馬,這個身份,也足夠率領一支軍隊單獨出征了!

    劉昌對這個王豐還是有印象的,到了他這個地位,已經值得劉昌看一眼他的履歷,他這個軍司馬的官職還是劉昌親口封的,不過,具體王豐什么情況,劉昌也沒有深入了解,既然呂義這般保舉,劉昌還是想要再了解一下的。

    王豐身上有著很強烈的軍人氣質,他有些拙于口舌,但是說到排兵布陣,那真的是頭頭是道,兩眼放光。如今因為遼東已經普及了“騎兵三寶”,還有劉昌從書上看來的各種騎兵戰術,這邊騎兵的作戰方式已經與大漢有了極大的區別。大漢那邊所謂的騎兵,實際上還是步兵的作戰方式,騎馬對他們來說,就是個趕路的方式,到了地方還是得步戰。一直得等到周亞夫研究出了新的騎兵戰術,這才有了后來衛青霍去病橫掃大漠的風光。

    王豐這會兒就對劉昌極為崇敬,他覺得劉昌就是個軍事天才,創造性地提出了輕騎兵和重騎兵的作戰方式,而且都非常實用,弄得劉昌都有些臉紅。

    在考教了王豐一番之后,劉昌對他還是比較滿意的,當下就下了決心,打算回頭就讓王豐帶兵出征了。

    等到王豐走后,張辟疆才從屏風后面出來,然后說道:“大王,臣瞧著這王豐應該是將門子弟!”

    “將門子弟?”劉昌一愣,有姓王的將門嗎?

    張辟疆肯定地點了點頭:“王豐既然是北地人,說不定跟秦國的王家有關系!”秦國那會兒,比較有名的大將就是蒙恬、李信和王翦,這三個人代表的就是秦國時候的三大將門。秦國滅亡的時候,王離戰敗被俘,后來便沒了消息,而王氏一族后來只聽說有二子逃亡齊國,其他根本沒了消息,王豐若是出自這個王家,倒也是有可能的。

    不過,劉昌也沒有深究到底的意思,王豐既然沒有主動提出來自己的出身,只怕也有苦衷,他總不能主動去問,接下來只需要看他表現便是。

    遼國這邊調兵遣將,薄戎奴也有些疑惑,難免想要打聽一番,但是得到的自然不是什么真話,雖說她如今在遼國這邊也已經有了爵位,還是劉昌的未來老丈人,但是對于遼國來說,他依舊是個外人。

    薄戎奴到遼國之后,就清楚地發現,遼國這邊,說開放也開放,即便是投靠而來的胡人,很快也能夠融入其中,或者說,原本在遼東,純粹的漢人比例并不算高,即便這幾年下來,遼國一直在大肆吸引漢人移民,但是一時半會人,想要快速提升漢人的比例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除非大漢那邊盡力配合,但是很顯然,大漢自個那邊還在鼓勵生育呢,那里就到了有多余的人口需要移民的地步了!總之,這里各族相處非常融洽,大家都自稱是遼國人,而不會說自己原本是什么部,什么族。

    但是,要說這邊排外,其實也排外,只要他們覺得你不是自己人,那么,他們就會懷著相當的戒備心。因為對于他們來說,他們得到了如今這樣的幸福生活還沒有太長時間,曾經的苦寒饑饉還歷歷在目,所以,他們不愿意冒任何風險。

    大家即便接受了自家以后的王后是薄王后,但是薄文君想要真正得到大家的認可,還得看時間。

    所以,這個時候,薄戎奴在大家看來,依舊就是個外人,大家是不會將要緊的事情告訴他的,因此,薄戎奴最后得到的消息就是,遼國也要防備匈奴侵擾北方邊境,所以又增兵了。

    薄戎奴對于遼東這邊整體地形并不了解,還真以為遼國是要在邊境增兵,畢竟,這個時候,誰能想到,還有人會主動去找匈奴的麻煩呢?

    薄戎奴如今一邊準備女兒的婚事,一邊仔細關注著遼東這邊的軍報,要是漢地邊境戰事不順利,那么自家女兒的婚事也就要被蒙上一層陰影。說不定就有人將一切歸咎到女兒身上,到時候,這場所謂的聯姻也就沒多少積極意義,那樣,薄家就得調整自身的策略。

    實際上,在漢地那邊,的確有不少人商議著是不是要坑遼國一把,若是能讓遼國大軍在北地邊境死傷慘重,那么就能很好地削弱遼國的力量,到時候,對遼國,漢室也就能占據更多的主動權。

    劉恒對此自然也心動,但是,作為一個帝王,將心比心之下,他就能知道,劉昌派到漢地邊境的軍隊就算真的損傷殆盡,也不會真的對遼國傷筋動骨,這只會激怒遼國,到時候,若是劉昌一怒之下,跟匈奴聯手,對于漢家來說,那就真的要頭疼了!這年頭實際上家國觀念并沒有太深入人心,仔細看看大漢開國這些年,多少漢室的諸侯投降匈奴就知道了。何況劉昌甚至只需要勾結匈奴,又不需要投降匈奴。

    因此,劉恒最后強ren心動,將此事否決了。在有匈奴這個強敵的基礎上,跟遼國鬧翻完全是不智之舉,這以后也會讓大漢的宗主國地位受到質疑。畢竟,人家認你是宗主,給你朝貢,向你稱臣,為的是得到你的保護,而不是在關鍵時刻被你賣隊友。要是對方本身就蛇鼠兩端也就算了,對方在大義上并無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甚至人家還是來幫你的,結果你反手將人給賣了,你還有資格做這個宗主國嗎?

    劉恒這是為了大局,但是,有些人不這么想,他們如今是愈發焦躁起來,只覺劉恒如今翅膀硬了,或者是跟劉昌有了默契,他們父子兩個沆瀣一氣,反過來要清算當年參與了誅呂之事的人了!

    因為劉恒的這個決定,難免讓大漢內部暗流洶涌,原本當初許多人就對劉恒做了皇帝極為不滿,他們當年也是出了大力氣的,卻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劉恒這個受益者還翻臉不認人了,哪怕劉恒如今還沒有對他們下手,這些人如今也按捺不住了。

    許多人都在等待,等待北邊戰事的開啟!到那個時候,大漢的主要力量會集中在北地邊境,其他地方勢必會空虛起來,如此以來,他們的機會也就來了。

    實際上這些亂流還有李達的人在各種煽風點火,李達對于那些人的憎恨可遠比劉昌更強烈,既然如今有機會讓大漢內部生亂,李達簡直是不遺余力。

    在暗流洶涌之中,右賢王首先率眾越過黃河,開始攻打蕭關,而左賢王這邊,幾乎是在同時,分兵兩處,向云中和雁門發動了攻擊。

    第72章第72章

    “小娘,小娘,勝了,勝了!”薄文君的貼身侍女小春興沖沖地小跑著進來,一時間連基本的儀態都無法保持,幾乎是手舞足蹈地叫道。

    隨著婚期越來越緊,薄文君也跟著緊張起來,一開始,她還跟族里姐妹們湊在一起做手工,現在,她更多的時候只想一個人待著。

    薄文君原本正在翻越一本《詩經》,這些書籍也是內府送過來的,薄文君一開始還在吃驚遼國這邊書籍的精美,如今已經對此沒多少觸動,她這本書已經很久沒有翻頁,一直就是在發呆,這會兒聽到小春的聲音,她一驚,但是很快回過神來,忙問道:“什么勝了!”

    小春趕緊解釋道:“是遼軍,云中、雁門大捷!”

    薄文君立馬覺得豁然開朗,臉上一下子露出了笑意。

    勝利的消息其實更早就已經傳到了遼國的朝堂,之所以沒有急著慶祝,那是因為還在等草原上傳來的消息。

    王豐他們可能走得太遠了,也虧得他們帶上了原本姑夕部和且渠部的人作為向導,要不然的話,劉昌還真擔心他們迷失在茫茫草原上。

    正是因為王豐他們也有消息傳了回來,大捷的消息才被放了出來。

    遼國朝堂上如今陷入了幸福的煩惱,一下子繳獲了那么多東西,若是直接放到市場上,只怕都要崩盤了,而放到草原上去養,也沒那么多青儲飼料,殺了吃肉也舍不得,所以,怎么處理這些牲畜就是個問題。

    最劃算的辦法自然是賣給大漢和南越,不過大漢那邊估計現在沒這個想法。他們是真的倒霉,灌嬰他們在西邊將右賢王揍了一頓,但是根本沒來得及擴大戰果,就攤上了國內諸侯王叛亂。

    齊王一系里頭,朱虛侯劉章和濟北王劉興居叛亂,不僅如此,同時叛亂的還有淮南王劉長。

    齊王一系也就算了,他們算是政治斗爭的失敗者,原本說好了讓劉襄當天子,最后卻落了空,他們對中央懷有怨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可是劉長作為劉邦僅存的兒子之一,劉恒對這個弟弟一直極為親厚,結果竟然也跟著造反了,這就讓劉恒蚌埠住了。

    劉長其實本性里頭就有些殘暴薄情,他的生母趙姬原本是張敖的姬妾,被張敖獻給了劉邦,結果張敖被控謀反,這個姬妾也被關入獄中,她那時候有了身孕,就上報了獄卒,獄卒哪里敢隱瞞,自然也報上去了。但是劉邦惱火張敖這個女婿造反,壓根不理會,趙姬的弟弟又請托了審食其,審食其找了呂后,但是有幾個大老婆會待見小老婆的,張敖是魯元公主的丈夫,張敖造反,明顯不將魯元公主放在心上,呂后自然不肯伸手。審食其是呂后心腹,自然不會逆了呂后的心意,便也不再多說。

    后來劉長出生,趙姬直接在獄中自盡,呂后捏著鼻子收養了劉長,不過,別說是人了,就算是養一只小貓小狗,那也是有感情的。呂后當政期間,劉長幾乎是唯一一個沒有真正受到呂后打壓的皇子,可以說,若不是呂后,劉長說不定根本活不到成年。

    但是他并沒有因此有什么感恩之心,反而一直心中有怨,群臣誅呂,他還推了一把,等到劉恒登基,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對這個僅存的弟弟都十分親厚。結果這位倒好,去年直接錘殺了審食其,還大搖大擺地跑到劉恒那里請罪,說是請罪,實際上就是在顯擺自己的功勞,在他看來,審食其就是罪有應得,早就該死。劉恒還能怎么說,也只能赦免了他。

    經過這事之后,劉長愈發囂張跋扈,加上他身邊那些賓客,許多也沒安什么好心。因為他是呂后撫養,庶子養在嫡母身邊,也相當于半個嫡子了,因此,那些賓客就在他耳邊說其實按照禮法,他才是更應該繼承皇位的那個,劉長也自負勇武,被這些人這么一說,頓時也覺得自己才配做天子。因此,就在淮南國另搞了一套班子出來,一切都對標天子。

    李達搞事自然不會錯過劉長這個白眼狼,因此,他就叫人在劉長耳邊說,他在淮南國搞的這些事情天子已經知道了,對此勃然大怒,如今也就是因為要對付匈奴,這才暫時不管,等回頭騰出手來,就是他倒霉的時候。

    劉長恐懼之下,自然決定先下手為強,又跟劉襄、劉興居勾搭上了,約定一起造反。

    問題是,劉長壓根沒想過,他當年長在長安,國相和國尉都是劉恒安排的,想要在淮南國造反,哪有那么容易。因此,盡管他的確有著項王之勇,最后依舊被拿下了。

    因為幾個劉姓諸侯叛亂,以至于錯過了對匈奴窮追猛打的消息,又聽說雁門云中那邊,遼軍卻是打出了一個漂亮的戰果,劉恒真的是憋了一肚子氣。在聽說劉長造反的理由之后,他對這個其實并不算很親近的弟弟也沒了多少耐心,當然,劉邦的兒子也就那么多了,劉恒也不能直接殺了劉長,因此,劉襄和劉興居自盡,劉長卻是被劉恒判了流放蜀地。

    漢室這會兒各種焦頭爛額,云中和雁門那邊因為沒有騎兵,沒有能力一路追擊匈奴潰兵,自然也沒有多少繳獲。當初又跟遼國有協議,繳獲的東西各歸各的,畢竟,他們也不出錢,人家遼軍遠道而來,連糧草都不需要他們提供,你連戰利品都要搶,還要不要臉了!

    他們如今見識了遼軍的戰法,對于戰馬也極為渴求,云中太守魏尚就很想要組建一支如同遼軍一樣的騎兵,遼軍并沒有刻意隱瞞他們騎兵的秘密,像是高橋馬鞍,馬鐙乃至馬蹄鐵都被漢軍看在眼里。這幾樣東西技術含量并不高,仿造起來也容易,但問題是,他們是真的缺馬。

    匈奴人也不是傻子,他們在邊市跟漢人貿易,用的主要是牛羊,很少會有馬匹,就算是有,那也是駑馬,作為馱馬可以,作為戰馬就差了許多。

    漢室的戰馬來源主要還是邊境上的走私,這也是為什么明知道有許多商人攜帶大量違禁品出關走私,官府卻都是睜只眼閉只眼的緣故。

    只是,如今雖說國內馬數量不少,但是距離大規模組建騎兵,還是欠缺了一些。

    如今瞧著遼國騎兵的戰斗力和靈活的戰斗方式,這些人不心動才怪!

    魏尚軟磨硬泡,硬是要跟遼國做這戰馬的買賣。遼國這邊卻拿捏著,還表示馬上就要降溫了,他們得趕緊回去。

    魏尚自個可沒資格做這個買賣,因此,他只能緊急傳訊長安,請求天子授權,讓他可以買下一批戰馬!

    面對魏尚“老板,打錢”的要求,劉恒也很苦惱,他是真沒多少錢。

    遼國那邊是越大越有錢,因為繳獲很多,但是,大漢這邊真沒這么富裕,雖說他們之前對右賢王部造成了極大的打擊,但是,人家四條腿肯定比他們兩條腿跑得快,就算是手里也有一支騎兵,但是誰讓國內出了亂子呢?誰敢讓好不容易組建起來的騎兵孤軍深入,不怕被匈奴人回過頭來現將這支騎兵給干掉!

    這些日子,不管是抵御匈奴還是平定叛亂,都花費了不少的代價。雖說從幾個諸侯王的寶庫里面得到了一些補償,但也是有限的。劉長是個窮奢極欲的,他養了一大堆的門客,有網羅了大批亡命之徒,這些人都是要花錢養著的。而齊王一系,劉章是當初被劉喜帶走了大量財富人口,而劉興居呢,他是新封的諸侯王,光是為了建造王宮,就花費了許多錢財。他們手里,或許有許多寶物,但是現錢數量卻算不得很多。這些錢財用來賞賜有功將士都不夠,更別說充入國庫了。

    至于那些寶物,劉恒更是無語,很多都是買的遼國的,總不能拿這些去抵賬,遼國那邊肯定是要壓價的。

    劉恒不過是躊躇了兩天,琢磨著從什么地方能夠擠出這筆錢來,然后,軍方一幫人就都找上門來了。

    大家都想要騎兵,這些年來,因為缺少戰馬,大漢實在是太憋屈了。沒有戰馬,對上匈奴,他們永遠只能是被動迎戰,而無法占據主動權。

    因此,如今一聽遼國繳獲了大量戰馬,哪有坐得住的道理,立馬就跑過來纏著劉恒要將這些戰馬留下。

    劉恒看著這些重臣急切的樣子,也是無奈,嘆道:“朕也想要留下這些戰馬,只是,之前為了抵御匈奴,消耗錢糧無數,如今將士們還未封賞,哪里拿得出錢財來買這些戰馬呢?”

    若是劉恒與劉昌是正常的父子關系,那么,這批戰馬就算是耍無賴,劉恒也得拿下,但這不是兩人如今更像是合作伙伴,大家公事公辦,別提什么血緣親情,否則的話,別怪人家翻臉!

    只是這等事情,誰也不敢多提,很快就有大聰明提出了一個主意,無非就是賣官鬻爵,主要是賣爵位,允許百姓以錢財購買公乘以下的爵位,先湊一筆錢再說!

    劉恒對此很心動,但問題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等著這個錢到位,只怕遼國那邊都趕著馬回去了,君臣湊在一起商議了一番,最后得出的結論就是,先賒賬,然后再慢慢還!

    要不是在場好幾個人當初立場有問題,這會兒都想要直接勸劉恒,要不陛下你就將太子之位拿出來,先將好處弄到手再說!但是最終,誰也沒敢開這個口,回去之后,一個個就開始輾轉反側起來。

    第73章第73章

    漢室這邊各種糾結難堪,遼國那邊,大捷的歡慶還在持續,劉昌的婚期也已經到來了。

    這次的婚禮比起上一次更加盛大,畢竟這次娶的是正經的王后,算起來還是劉昌的表妹,遼國如今即便是朝堂上,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劉昌與劉恒之間那復雜的關系的,因此,他們對這場婚事自然也沒有更多的想法,大家都很是真心誠意地想要看到自家大王有一個出身尊貴的王后。

    劉昌在婚禮上也表現得非常周到有禮,他親自去行宮迎親,隨著婚車返回王宮完成了婚禮,接受臣下的祝福。

    薄文君一直到婚禮結束都暈暈乎乎的,一直到劉昌牽著她的手返回兩儀殿,她才回過神來,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劉昌,期期艾艾地叫了一聲:“大王!”

    劉昌看了她一眼,含笑問道:“怎么了?可是剛才在宴會上緊張,沒有吃好?”

    薄文君趕緊搖了搖頭,她張了張嘴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劉昌握著薄文君的手稍微用了一點力氣,他說道:“之前的事情與你無關,你如今既然已經是我的王后,那就做好一個王后該做的事情便是!”

    不管劉昌說的是真是假,薄文君最后還是松了口氣。

    一夜繾綣之后,劉昌安撫了薄文君一番,這才到前頭去處理政事,薄文君剛剛梳洗結束,正在用早膳,就聽到宮人前來稟報:“王后娘娘,箕夫人前來拜見!”

    薄文君猶豫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筷子,說道:“請箕夫人到側殿稍待,本宮很快就來!”

    箕姝其實也很緊張,之前宮里就她一家獨大,劉昌并非重欲之人,他如今還是少年,可不能這個時候就只想著床笫之事,因此,一般五六天才去箕姝那里一次。這年頭醫術水平也不怎么樣,劉昌有有意控制,私底下還用了點藥,因此箕姝至今也沒能有身孕,這讓她難免少了幾分底氣。如今宮里有了王后,她便不再是宮里地位最高的女人,自然得先來拜會,以免引起什么誤會。

    箕姝的住處是清瑤殿,距離兩儀殿還是有一段時間距離的。因此,箕姝幾乎是一大早,梳洗打扮了一下就過來了,擔心薄文君是個不好相與的,箕姝打扮都低調了許多,見到薄文君,箕姝就是盈盈下拜:“拜見女君!”

    看到箕姝清麗的面容時,薄文君有些酸溜溜的。這樣的美貌,難怪從箕姝嫁過來之后,后宮就沒聽說有過新人。而箕姝身邊那些媵妾,一個個應該也不是什么容色寡淡之人,這么一算,薄文君立馬就有了危機感。

    不過,在箕姝面前,薄文君還是展現了大婦應該有的氣度,對箕姝的態度很是寬和,還賞賜了箕姝一套自己陪嫁的頭面,這也讓箕姝松了口氣,畢竟,她除了早嫁過來之外,在各方面都沒有優勢,劉昌又不是什么好色之人,她的美貌在劉昌那里,價值也就是那樣而已,而薄文君跟劉昌幼年就相識,這么一算,她才是后來者,所以,若是薄文君不喜歡她,那么只怕劉昌那里,也會遷就薄文君一些。

    兩人表面上如同姐妹一般,還約定了有空可以一起做一些女子之間的搏戲,然后,箕姝便識趣地離開了。

    箕姝這邊才走,薄文君的乳母何媼就說道:“小娘,這箕夫人不可不防啊!”薄文君出生之后,就是何媼照顧,何媼自己的孩子夭折了,將薄文君當做是自己親生的一般,如今瞧見箕姝的美貌,何媼就在為薄文君擔憂起來。

    薄文君勸道:“乳母,大王是講規矩的人,我是王后,她是夫人,再如何,她也越不到我頭上來!”

    何媼連忙說道:“就怕箕夫人先生下王子,難免就要占據先機!”

    薄文君嘆道:“乳母,咱們初來乍到,還不清楚情況,何苦現在就這般爭強好勝呢,現在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王的心意!”雖說劉昌口口聲聲表示自己對她并無偏見,但是,這種事情也不好說,薄家當年扮演的角色不光彩,而且,薄家肯定是要看天子的眼色的,若是天子一直偏頗,那么,劉昌能對她有多少好臉色呢?

    何媼很多事情并不懂,見自個一手撫養長大的女郎這副模樣,愈發心疼起來,只是也不再多說,而是轉移了話題:“小娘剛剛也沒有吃好,不如再去用點早膳吧!”

    薄文君點了點頭,說道:“好,剛剛那碗糖蒸酥酪吃著不錯,一會兒乳母你也吃一碗!”

    何媼心中一暖,嘴里卻是說道:“我一個老婆子,吃這等金貴東西作甚,還是小娘你要好好補一補!”

    薄文君笑道:“乳母你將我養這么大,一碗糖蒸酥酪算什么,你還陪我到這里,以后啊,我還得好好孝順你呢!”

    何媼趕緊說道:“可當不得這個,我就是個奴婢罷了,哪里當得起孝順二字!”

    薄文君便也不再多說什么,許多事情能做不能說,她自個心里知道對乳母好就行了。

    劉昌沒有太多時間去了解薄文君的內心世界,婚禮結束之后,他就進入了忙碌階段,大軍如今已經回返了,劉昌之前聽說漢軍想要購買戰馬,就叫遼軍將一部分戰馬還有大多數牛羊處理給了跟過去的商隊,讓這些商隊去跟漢地那邊討價還價,這些商人心里都有數,會將這些賣出個好價錢的。

    遼軍不好在外頭多留,這些商人只要能賺錢,他們是不會在乎在漢地那邊過年的,只要能賣出好價錢,他們甚至不會介意趕著這些戰馬牛羊直接深入漢室腹地。

    漢地那邊,大家也沒想到遼國那邊會搞出這樣的操作,比起跟這些商人打交道,他們其實更想要通過外交手段來解決問題。而這些商人可不會多顧念多少國與國之間的情分,他們只會想要將這些牲畜賣出個高價。

    這會兒就是典型的賣方市場,漢地急缺各種牲畜,羊也就算了,漢地那邊養羊主要就是為了吃肉,羊奶一般就是作為母乳的補充,畢竟,這玩意太腥膻,不經過處理的話,一般人真喝不下去。這不代表羊賣不出去,漢地這邊之前也連續打了不少仗,這會兒也需要肉食勞軍,而且,民間百姓也是愿意趁著便宜買兩頭羊養著,之后也是個進項。

    那些商人也是精明,他們直接先將羊毛給剃光了,剝了皮便宜賣羊肉,羊毛回頭清洗一下可以賣給羊毛織坊,羊皮也可以送到皮具廠,可以做成皮靴皮帶皮包之類的。現在遼國那邊有錢了,原本很受歡迎的羊皮衣服現在就變得不香了,有錢的,會搞什么貂皮、狐皮、灰鼠皮之類的,一般的,也更喜歡兔皮,這些皮子比羊皮更柔軟,毛也更柔順。現在那些羽絨服上頭都會鑲上皮毛作為風毛,又暖和又好看。羊皮最多就是硝制妥當之后做成里子,放在衣服里面擋風。

    至于那些活羊,就被聞訊趕來的邊境商人給買走了,他們可以拉到市場上零賣出去,轉手就能賺一筆。這些人也會購買一些牛馬,這些商人對于牛馬的需求也是很大的,他們常年需要運輸貨物,就需要馱馬和犍牛拉車,以前是沒得選,很多時候只能用軍中淘汰下來的駑馬,這無疑會降低他們的商品周轉周期,如今有機會將牛馬更新換代,他們自然得抓緊機會。

    魏尚他們這些將領如今一個個簡直急得百爪撓心一般,生怕好馬都被那些商人給買走了,到時候就算是能買回來,又得被這些商人剝一層皮!若是放在戰爭時期,你強征也沒事,問題是,現在也不是戰時,何況,這些商人一個個也是滑不留手,到了戰時,他們早跑光了,你到哪兒強征去!

    好在不多久,朝廷的詔命就下來了,雁門、云中這里可以先調用府庫的錢財購買戰馬,若是事急,甚至可以直接先向那些商人借貸,朝廷之后會奉還,或者是以相應的爵位相抵。

    有了朝廷背書,魏尚他們頓時就放開了,他們立馬如狼似虎一般,就跑到邊市里頭,恨不得一口氣將所有的戰馬都買下來。

    可惜的是,邊地的府庫里頭其實錢也不多,他們的錢財來源主要還是車船稅,當然,現在不叫這個名字了,畢竟,這是呂后搞出來的稅種,只是,邊境這邊,氣候寒冷,土地也貧瘠,最重要的是,還動不動就要被匈奴害一番,因此,劉恒減免了邊地的田稅與口賦,至于說胡亂征收什么的,在邊地也是不可行的,這里民風彪悍,你真要是將人逼急了,信不信某一天,有一天,就有人直接造反了?因此,大家也只能是拿邊市做文章,不管是出關還是入關,只要你車上有貨物,就得交稅。

    這段時間,邊地商業活動頻繁,大家稅倒是收得不少,但是都拿出來買馬,就讓人無法接受了,畢竟,地方上花錢的地方也很多,你現在都花完了,回頭怎么辦?

    比起漢地那邊的糾結,劉昌卻是大賺了一筆,在完成了封賞和撫恤之后,還有許多結余,何況,這還只是個開始,大頭還在后頭呢!

    王豐帶著人加速從草原上撤離的時候,帶著殘部逃回去的稽粥也知道老巢被抄了的消息,還在馬上就直接噴出一口血來,仰天就倒!

    第74章第74章

    如果說右賢王一部也就是無功而返,損失并不算很大的話,稽粥這次損失就大了,不僅如此,因為他連續兩次在遼國那里吃癟,即便是原本那些忠心耿耿的人,這會兒也開始心思浮動起來。

    匈奴人其實并沒有太多的忠誠可言,他們只忠于強者,追隨強者,而稽粥這次戰敗,甚至連同草原上那些留守的婦孺都被抄了,遼軍也是坑得很,他們其實沒搞什么大屠殺,殺人也是要花費許多時間的,就算是幾千頭豬,一個個砍過去,也都得砍半天才行,他們要的是速戰速決。

    因此,王豐他們做的就是,沖破部族之后,就直接放火,借用大火還有鑼鼓的聲音驚擾那些牲畜,借此驅趕那些婦孺,將他們沖散,聚居地沒了也就算了,他們原本就打算遷徙了,但是,遼軍燒毀了他們用來遷徙的大車,奪走了他們的牲畜,還放火燒毀了帳篷,可以說一下子就一無所有的他們就只能在草原上流浪,想辦法去投奔附近認識的部族,哪怕作為奴隸也不至于餓死凍死在這個冬天。

    像是烏桓軍和鮮卑軍還順勢搶走了許多育齡的婦女,他們可不在乎這些婦女會將自己當做是仇人,實際上,這種事情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草原上的婦人其實都很堅韌,不管是為了生存還是為了其他,所以,她們也不會干什么自不量力的事情。

    總之,這次稽粥所轄的地區那叫一個損失慘重,稽粥只是氣得吐血已經算是挺扛得住事了!

    匈奴自從冒頓打敗了匈奴之后,還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虧,消息要是傳到匈奴王庭,那么,冒頓是不會庇護稽粥這個他曾經最器重的兒子的。單于之位,從來都是能者居之,你自個沒這個能力,也就別擔這個責任!

    稽粥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他很快意識到,一個不好,自己別說是繼承單于的位置了,能繼續做自己的左賢王都未必能行!匈奴人的權力交替從來都帶著濃重的血腥,當初冒頓殺死頭曼單于,將自己那幾個血脈兄弟都殺得干干凈凈。若是叫右賢王上位,右賢王也定然會殺死自己,將左賢王的位置騰出來,給他的兒子!

    稽粥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他一直堅信,自己才能帶領匈奴走向更大的輝煌,如今受挫,也不過就是偶然的事情,何況,遼國越是表現得這般生猛,對匈奴的威脅也就越大。大單于已經老了,曾經的雄心壯志已經開始退散,至于右賢王,那就是個目光短淺的蠢貨,只知道眼前那點利益,在西域,他面對的是實力一般的小國,偏偏許多小國還比較富庶,所以,他很多時候都覺得,攻打大漢根本不劃算,還是那些小國好欺負,最好就一直跟大漢保持之前的和親協議,匈奴人缺錢缺糧了,直接打西域就行!根本就沒想過,若是漢室強大了,頭一個就要對匈奴下手!

    “我得先下手為強!”稽粥看著下頭那些人似乎有些躲閃的眼神,很快下定了決心,只要能順利拿到大單于的位置,那么接下來,許多事情就變得好辦起來了。他可以先將草原上那些墻頭草給拿下,擴大匈奴的實力,然后用各種手段騷擾遼國和漢國,必須要想辦法讓他們不斷流血衰弱,如此,匈奴人才能一直稱霸草原。

    “那位左賢王不是什么會甘心束手就擒的人,這次,他若是不想被剝奪左賢王的位置,那么,匈奴王庭那邊必然要生變!”劉昌與張辟疆在這一點上達成了共識,只是,他們現在在草原上實力還是差了一些,否則的話,他們倒真是想要幫那位右賢王一把,除掉這位左賢王。畢竟,這一位雖說在遼國手下連續吃虧,但是,通過他的所作所為,就知道,這位是個聰明人,最重要的是,他仇視除了匈奴之外的人,就是個本族沙文主義者。在這樣的情況下,若是稽粥得勢,他們這邊就很難消停!

    遼國需要時間,這一次雖說損失不大,戰果也不小,但若是連續這般作戰,還真是有些亞歷山大。畢竟,遼國這邊又不像是漢地,人口眾多,隨時都能武裝起足夠的人口。而遼國這邊,到處都缺人,哪能將寶貴的人口消耗在連續不斷的征戰中。劉昌寧愿在草原上慢慢修建棱堡,建設定居點,緩緩蠶食推進,也不愿意在這個時候,就跟匈奴不死不休!

    “唉,要是有辦法干掉那位左賢王就好了!”張辟疆嘆了口氣,說道。

    劉昌也是有些無奈,如稽粥那樣的梟雄,用刺殺的手段顯然不怎么靠譜,不過,倒是可以想辦法去挑撥那位右賢王,畢竟,單于的位置就一個,若是稽粥上位,右賢王就算不被清算,也會被邊緣化,而在匈奴,沒了權勢的貴族,那就跟沒了牙的狗一樣,只能是茍延殘喘,說不定哪天就“意外”而死!

    所以,只要讓那位右賢王提前做好稽粥突然發難的準備,那么說不定他真能翻盤!

    張辟疆聽了劉昌的想法,點了點頭,說道:“這倒是個好主意,如今左賢王麾下部屬也是人心浮動,說不定就有人想要背主另投,正好可以去投奔右賢王,給右賢王先提個醒!”

    張辟疆對于密諜之事如今愈發得心應手起來,他覺得這種事情很能體現自己的能力,何況,他明面上是尚書令,大家都知道,以他的能力,日后只怕就是國相之位的有力競爭者,因此,誰也沒想到,張辟疆私底下居然還有別的職司。這也是因為李達頂在前頭。作為黑衣衛統領,李達如今在遼國雖說不至于人憎狗嫌,也很不受歡迎。誰也不知道,黑衣衛有沒有私下監視自己,抓住自己的把柄。大家私底下都說李達就是大王的鷹犬,只要大王一個眼神,李達就能隨時長開滿是利齒的血盆大口,將大王盯上的人撕咬成碎片。

    因此,即便是曾經那些呂氏家臣,對李達也親近不起來,大家心里都有仇恨,但是如今,呂氏那些家臣其實很多都沒那么掛心了,畢竟,在他們看來,他們主家的仇將來勢必能報,畢竟,有大王在呢!而對于李達來說,呂家是自己的血親,死去的是自己的父母兄弟,所以,即便知道劉昌最終能夠幫呂家討回公道,但是死去的人早就死了,再也回不來了,他需要的就是,牢記這份仇恨!有道是九世之仇猶可復之,呂家直系血脈已經斷絕,他就要讓當年害了呂家的人都下去給呂家陪葬!

    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是陳平死了,李達也沒有真的放開胸懷,他反而愈發執著起來。劉昌對此也沒什么辦法,他畢竟對呂家其實沒有那么深的感情,他的仇恨主要在于呂王后和下面三個弟弟,罪魁禍首一個是劉恒,另外就是陳平周勃,這兩人死了,他的仇也就報了大半!至于劉恒,只要自己這邊愈發強大,那么,對于劉恒來說,就是最好的報復,因為他的責任心決定了他不可能為了一時私怨還有其他的事情,就冒著天下大亂的風險,徹底否決掉劉昌的繼承權。

    不過,劉昌心中也存了想法,呂家當年對大漢的功勞是不應該抹殺的,李達自個身上也有呂氏的血脈,因此,將來可以從李達的兒子中挑出一個,繼承周呂侯的爵位,也算是興亡繼絕了!

    不過,如今還沒到時機,所以這還只是想法,劉昌打算什么時候私底下跟李達說,好叫李達不要再糾結于仇恨,以至于一生不得解脫。

    大捷之后,漢家的使者終于來了。

    這次倒不是申屠嘉了,灌嬰也是點背,原本剛剛擊退匈奴立下了大功,結果回來之后,竟是當年的舊傷復發,直接病倒在任上,這年頭的醫術也就是那樣,淳于意雖說已經有了名氣,但是擔任的也不是什么醫官,而是太倉令,長安那些醫者醫術也是良莠不齊,這年頭的醫術其實跟巫術是不分家的,很多治療方式說是治病,其實跟要命差不多。灌嬰根本沒能熬多久,就死在任上,臨終推薦了張蒼為丞相,申屠嘉就順利從典客升任御史大夫。

    如今的典客是陸賈,這位也算是名臣了,當初就是他說降了南越,劉恒登基,他也出了不少力氣,劉恒登基后,他第二次出使南越,逼著趙佗放棄了帝號,立下了大功。只是,漢室重軍功,陸賈兩次出使有功,卻都算不上軍功,連個關內侯都沒撈到,因此,盡管他是有名的外交人才,即便是立功回來,依舊只是個太中大夫,這會兒申屠嘉升任御史大夫,想著以后還得跟遼國乃至匈奴往來,陸賈因此得以升任典客,因此這次來的就是陸賈。

    比起申屠嘉,陸賈年紀可大多了,不過看起來卻很是精神,并無老態。不過在面對劉昌的時候,陸賈心里其實有些發虛,當初是他先串通了陳平和周勃,算是倒呂的急先鋒,而如今的劉昌,算得上是苦主,結果偏偏要他來出使,要不是他覺得天子不是那種過河拆橋的人,都覺得天子派他過來,是想要將他塞給劉昌泄憤了。

    好在劉昌并沒有跟他計較當年的事情,反倒是李達看著陸賈的眼神陰惻惻的,這讓陸賈只覺被野獸盯上了一般,背后汗毛都豎起來了,

    第75章第75章

    陸賈還算是個稱職的外交官,他這次來其實就是來打秋風的,畢竟,都是在跟匈奴作戰,結果遼軍的表現要比漢軍強得多。倒不是漢軍哪兒爛,實際上,他們本身素質并不低,尤其是幾處關隘,這里幾乎都是百戰老兵,真要是那等菜鳥,想要活得長也難。只是,他們從攻擊到防御,一身裝備在漢軍之中,大概也就是比護衛天子的南軍北軍稍微差一點,但是跟遼軍相比,那是真的差遠了。

    當初這些人看到遼軍居然全員披甲的時候,簡直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遼軍的盔甲分為好幾種,像是鮮卑烏桓這樣的附庸兵種,穿的主要是紙甲和皮甲,相對輕便,經過多次捶打,防御力可比他們原來強多了。當然,即便是附庸兵種中的軍官,也是能穿上鐵甲的,主要是鎖子甲,如鮮卑校尉烏桓校尉,也就能穿上板甲了。

    而作為主力兵種的遼軍,**手穿的主要就是鎖子甲,近戰兵種穿的就是板甲,后勤穿的也是紙甲和皮甲,即便是紙甲,也足夠漢軍那邊眼紅了。別看是紙甲,但是多次折疊鍛打,對于弓箭乃至刀劍都有著相當的防御力。而漢軍那里呢,即便是上面的軍官,他們用的盔甲也就是比較常規的那種,就是扎甲,這種扎甲能夠保護好頭頸、肩膀還有胸腹、再加上大腿,而為了行動方便,對小腿和小臂是沒多少防御力的,這些扎甲論起防御能力,也就跟紙甲差不多,還不如紙甲輕便便宜。

    當然,在遼軍系統里面,知道這是紙甲的人并不多,對外也不說這是紙甲,而是說成是綿甲。所以,漢軍真不知道紙甲是怎么回事,只覺得遼軍果然是財大氣粗,伙頭兵都能穿甲,不過由此也能知道,遼國那邊甲具應該造價很便宜,要不然也不至于人手一件,這次他們就是想要來進口甲具的!

    但是,之前買了大批戰馬和犍牛,如今漢室那是真的囊中羞澀,劉恒真正有錢已經是到了中后期的事情了,那會兒他的寵臣鄧通,直接就在蜀地開礦鑄錢,才算是從此解決了財政困難。鄧通說是劉恒的男寵,更是他的錢袋子,不受寵才怪!

    如今嘛,有錢的是藩王,是那些徹侯,呂后放開對商業的限制之后,許多豪商巨賈也開始冒出來了,但是剛做皇帝沒幾年,雖然省得不行,但是花錢的地方更多,劉恒真的是摳不出多少錢來了,所以,陸賈跑遼國這邊來,其實就是白嫖,也不能說是白嫖,其實就是透支以后遼國與漢國貿易的關稅,也就是說,以后幾年里頭,遼國商隊與漢國交易,都不用額外交關稅了!

    對于劉恒來說,這個條件其實已經很優厚了,劉恒做夢也想不到,工業化時代生產效率究竟有多高,若是不需要交關稅,那么,以遼國這邊的商品成本,足夠橫掃中原市場,以后說不得中原在很多地方都得倚仗遼國這邊了,遼國一斷供,他們就得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不過,拿捏還是要拿捏一下的,別的不說,免稅的時間越長,對自己不是好處越多嘛!另外,具體怎么個條款也得商議一下,別搞到最后,說是關稅不交,結果運輸過程中,額外增加車船稅,那不是坑嘛!別以為這些人做不出來,民國那會兒,各地軍閥有將稅收到一百年后的,像是這個時代,這種事情也是家常便飯。朝廷也就是在長安附近有著很強的控制力,在其他地方,實際上也就是那樣。這也是為了后來法家興起的緣故,地方上亂象橫生,為了治理地方,便大肆任用酷吏,只要一門心思對準了地方上的那些豪強地主,還有那些小吏甚至是官員殺過去,幾乎就沒冤枉的。因此,若是仔細看史記里面的記載,就可以看到酷吏列傳里頭,某某擔任某地太守,多久之后,某地大治之類的話,就是直接用最暴力的手段,將地方上的不穩定因素干掉了,然后也就安寧了。

    劉恒這個人別的都好,但是就是看重名聲,所以,他在世的時候,幾乎沒有酷吏生存的土壤,地方上fubai也非常嚴重,封建王朝任何時代,所謂的大治其實都跟底層的百姓無關,他們能夠生存下來,就已經竭盡全力,他們能體會到的天子恩澤,大概就在于天下沒有大亂,他們沒有生在亂世,還能茍延殘喘。

    所以,劉昌這邊得先確保不會有人陽奉陰違,暗中給自己作梗,當然,這些得讓漢室那邊來作保證,若是違約,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陸賈從來沒見過劉昌這樣有被迫害妄想癥的人,而且,劉昌還派出了李達跟陸賈談判。李達本來就對陸賈恨之入骨,要不是這會兒還在遼國的地盤,陸賈出了事,那么漢室那邊肯定要借機發難,所以,盡管心里頭已經將陸賈五馬分尸了不知道多少遍,但是,李達依舊沒有真的動手。

    但是這讓陸賈很難受,他一向自詡是個斯文人,但是對方簡直就跟瘋狗一樣,這不是坑人嘛!

    陸賈覺得這次出使遼國簡直是自己為官生涯中最難受的一次,偏偏他還沒有別的辦法。趙佗那就是個老狐貍,他敢僭越,自稱天子,無非就是借著南越的地理優勢,那邊氣候惡劣,瘴氣橫生,還被阻隔了道路,漢軍但凡不想損失慘重,就不能隨便出兵。所以,趙佗可以反復橫跳,明面上稱臣,實際上在自家地盤上,依舊左屋黃纛,以天子自居。但是遼國這邊,對上漢國,除非漢國那邊真的肯跟遼國兩敗俱傷,否則的話,他們真拿遼國沒太多辦法。

    遼東這邊地理氣候優勢很大,歷史上,高句麗在中原王朝那里雖說算不得心腹大患,但是也是如鯁在喉,偏偏真正能夠征服高句麗的朝代很少,一方面是他們做事不講究,各種耍詐,兩面三刀,另一方面就是,這里的氣候對他們來說很占便宜,只要能將戰事拖到入冬,他們就贏了。而劉昌如今,占據的地盤和本身的實力,可比全盛時期的高句麗強多了,而大漢至今也沒真的從之前的各種戰亂和政變中恢復過來,而且內部也是矛盾重重,加上北邊還有個虎視眈眈,從來沒消停過的匈奴,對遼國自然更不可能強硬起來。

    陸賈談妥了條件之后,立馬就告辭,李達給他帶來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叫他簡直是如芒在背,他年紀已經不小了,還想能壽終正寢,可不想莫名其妙哪天就從馬上失足了。

    送走了陸賈之后,劉昌干脆找見了李達:“這次的談判,你做得不錯!”

    李達依舊是一副別人欠了他幾百塊錢的模樣,不過在劉昌這里,他還是保持了相當的謙遜的,畢竟,若不是劉昌,他到死也沒有復仇的機會,因此,他低頭說道:“全憑大王教導,臣才能不負大王重托!”

    劉昌嘆道:“復之啊,你別把自己逼得太狠了!”李達自個給自個取了個字叫做復之,便是取了“百世之仇,猶可復之”的意思。

    李達抿緊了雙唇,說道:“臣從僥幸撿回一條命開始,就已經對天發誓,若不報仇,誓不為人!”

    劉昌干脆就準備將之前的打算說了:“你如今也是朝中重臣了,也該是娶妻生子的時候了,不知可看上了誰家的淑女,寡人親自給你做媒!”

    李達搖了搖頭,說道:“大王也知道,臣并無娶妻之念!”

    劉昌直接便說道:“你不為了自己,也該為了呂氏!”

    李達一愣:“大王這是何意?”

    劉昌便說道:“呂氏血脈如今已經斷絕,周呂侯乃是大漢功臣,無論如何,寡人是不愿意讓周呂侯一脈斷絕的,如今流著呂氏血液的,如今無非是你我還有平侯劉喜,只是我與劉喜畢竟是劉氏宗室,若是過繼子嗣給呂氏,難免有些不便,而復之你卻是不同,你本來便是在呂家長大,在呂家人眼里,你除了不姓呂之外,跟自家人沒有區別!等你日后娶妻生子,選一子過繼到周呂侯一脈,豈不是正好?”

    李達頓時整個人都懵住了,這年頭,很少會出現異姓過繼之事,李達雖說在呂家也是當做家里公子一樣養大的,但他心里卻一直還是將自己當做是呂氏家臣,因此,李達根本沒想過自己可以將兒子過繼給呂氏,但是如今劉昌這么一說,李達頓時發現,這居然是最好的方法。

    他幾乎是立馬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直接對著劉昌就下拜了下去:“大王厚恩,臣銘記于心,定當為大王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劉昌哭笑不得,趕緊說道:“復之何必這般多禮,寡人也是呂氏血脈,唉,寡人三個弟弟,最大的一個遭難之時也不過是總角之年,最后只能是匆匆下葬,寡人日后若是子嗣豐茂,也是想要給幾個弟弟過繼子嗣的!復之如今你年紀也不小了,早點先將婚事定下來,以后,也別總是惦記著那些事情,只要咱們都在,那些人無非就是冢中枯骨而已,有什么值得介懷的呢!”

    李達起身的時候,渾身上下精神狀態都不一樣了,如果說他以前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如今便似乎是老樹煥發了新芽,原本的死寂消散一空,只余下勃然的生機。

    第76章第76章

    匈奴的政變發生了,右賢王原本灰頭土臉,在聽說左賢王居然吃了那樣大的虧之后,頓時開始上躥下跳起來。在他看來,左賢王已經沒有資格染指大單于的位置,那么接下來舍他其誰呢?

    因此,這位大聰明壓根沒想過左賢王可能會狗急跳墻,而是直接開始大肆串聯,去跟各個部族首領聯絡,想要他們在龍城集會的時候,罷免稽粥這個左賢王的位置,讓自己頂上去。

    一個還在想著在中層搞串聯,另一個卻已經是拿捏住了不少人的把柄,又許諾了許多好處,讓他們橫下心來跟自己一塊干,直接干掉右賢王,逼著大單于退位讓賢,至于冒頓退位之后怎么辦,那就呵呵了,冒頓都多大年紀了,他只要松口退位,一場風寒也就去了。

    草原上各族之間風起云涌,卻是叫盧家那邊松了口氣。盧兆配投了遼國之后,就深刻地認識到,自己當初在草原上名義上是東胡盧王,實際上日子過得也太苦逼了點。他年紀不小,還記得跟著盧綰在漢國時候的日子,只是那時候大漢也是百廢俱興,即便劉邦對自己這個發小非常厚道,但是劉邦自己實際上對享受什么的也沒那么精通,這幫市井里頭出身的人,就算是成事了,也免不得還帶著土氣,這也是為什么叔孫通會搞出了一套繁復禮節的緣故,免得被人說成是穿著龍袍也不像太子。

    總之,盧綰貴為燕王的時候,身邊僮仆侍從上千,但是論起享受,也就是喝酒吃肉。

    而到了遼國這里,隨著物質的進一步富裕,大家已經有了新的追求。劉昌弄出了各種新式的菜譜,下面人自然也有推陳出新,各種改良的,要是總是老一套,也就是能糊弄糊弄外頭來的土包子,老主顧肯定是不買賬的。就像是后世大家一個個覺得那些老字號都不好吃了一樣,你缺油少鹽,買肉都要肉票的時代,你自然是覺得那些滋滋冒油的老字號好吃,而后來大家都喊著零糖零脂零添加的時候,你再看老字號的東西,別說是咬一口,看看都覺得心里發膩好不好。

    當然,遼國如今還沒到這個程度,大家也就是剛過了兩年好日子,這邊氣候也寒冷,保暖措施做得再好,大家還是喜歡吃高油高糖的東西,多養幾層膘,遇上冷天也更能扛。

    這會兒別說是在草原了,就算是在大漢,在長安,飲食也沒有真的精細到哪里去。烹飪方式比較原始,做得也比較粗糙。所以這個時代,即便是貴族皇室,很多腸胃也有毛病。

    而遼國這邊,吃食可就精細多了,面粉已經被玩出花來,如今養的牛羊也多,各種乳制品也開始加入了大家的菜單,連面包蛋糕都已經出現在了大家的餐桌上。

    盧兆配如今可以在王險城自家的侯府里頭,擁爐賞雪,爐子上放著鐵簽子,上面串著的是大塊的牛羊肉還有鹿肉,一把調料撒下去,就能聽到滋滋作響,香味也愈發濃郁起來。他原本以為自己早就吃夠了各種烤肉,結果遼國這邊的烤肉,跟草原上簡直就是兩種東西。

    不過,盧兆配如今吃肉也吃得少,他這會兒端著一盞銀耳雪梨湯,慢悠悠喝著,對面的卻是他弟弟盧敬。

    盧敬是盧兆配的胞弟,之前跟著盧兆配母親一同返回了長安,結果就攤上了長安那邊的政變,最后一家子住在原本給盧綰的長安侯的宅子里,一直就是這么不明不白的。

    盧敬前陣子是跟著陸賈一塊兒來王險城的,明面上沒有什么官方身份,實際上也是有王命在身。大漢之前吃了對匈奴情況不明的虧,知道東胡盧部全部投奔了遼國,頓時就起了心思。當初盧綰所謂的謀反本來也就是莫須有,長安一直保留著長安侯府,意思就是你因為不姓劉,不能繼續做諸侯王了,那也是長安侯。

    他們琢磨著,都是封侯,在遼國這個小國哪有在長安做徹侯來得強!因此想要讓盧家帶著部眾返回大漢。

    但問題是,盧兆配經歷的事情多了去了,他如今還真不想回長安,倒不是因為他更信得過劉昌,而是因為他實在是怕了長安那邊的傾軋,如今用得著自己,自己是長安侯,以后用不著了,是不是就要翻舊賬!反倒是遼國這里,劉昌是個真寬厚的,何況他這邊漢人比例一直不算高,講的就是民族融合,當然,是以華夏文化為主的民族融合,而且,劉昌這邊這會兒正是欣欣向榮的時候,一切都很開放,盧氏子弟也能為官從軍,家里年紀小的也都進了專門的官學,學的東西也都很實用。

    盧家還不是后來那個范陽盧氏,靠著經義從東漢一直吃到晚唐,要不是唐末黃巢朱溫之類的將世家殺得人頭滾滾,這些世家能在宋朝繼續壟斷科舉!

    不管什么時候,子弟教育看的就是實用,如果在大漢,肯定是學黃老,再不濟就是學申韓,儒學什么的,還得再等個幾十年。而在遼國這邊,什么黃老,什么申韓,什么孔孟,那都沒有多少土壤,這里學的是墨翟,是公輸,雜家縱橫家在這里也有生存的土壤。這邊一切都講實用,你要是只會空口講什么仁義道德,那么對不起,你先去跟匈奴人和山里的土人講這個吧!

    盧家在遼國日子過得舒服,前程也光明,他見過王宮中的一幅地圖,對于世界的廣闊有了很深的認知,他都覺得,要不是心有執念,劉昌完全可以再造一個遠勝大漢的龐大王朝。而大漢,雖說不至于故步自封,但是,大漢其實對外擴張的很小,統治成本實在是太高。而遼國卻還有很大的潛力,所以,盧家說不定能成為真正的諸侯王,而不是如同在大漢一樣,說是有封地,但是,并不能真的全部自己做主,別人說你謀反,你最好真的已經準備好了謀反。

    因此,任憑盧敬如何說得天花亂墜,盧兆配只當做盧敬在頑笑,這些日子,就是帶著盧敬各種吃喝玩樂,弄得盧敬都動搖起來。

    盧兆配吃了兩串鹿肉,將鐵簽子丟到一邊的藤筐里,舒服地吐出一口氣:“痛快,想要在草原上吃這么一口肉,連直溜一點的樹枝都找不到,更別說這樣的鐵簽子了!來,敬弟,先吃幾串墊墊肚子,等回頭咱們再去吃咕咚羹,肉片成薄片,在湯里滾兩下撈上來,沾點醬,那滋味,嘖嘖!”

    盧敬這些日子一日三餐,雖說不至于吃的花樣不重樣,但是各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菜品吃了不少,頓頓吃得肚皮滾圓,眼看著腰都粗了兩圈。不過這個時候,大家可沒人會提什么減肥的話,肚子大,長得胖,那才是貴人風范,你若是在窮人家看到一個胖的,那多半是浮腫!

    這會兒他連續啃掉七八串烤肉,這才緩了口氣,苦笑著看向了盧兆配:“大兄,你這是鐵了心要留在遼國了?”

    盧兆配笑瞇瞇地喝著銀耳湯,然后說道:“敬弟啊,我都這個年紀了,真沒多折騰的心了,要不是遼王,我現在還在草原上茹毛飲血呢,那日子你也記得,真不是人過的,那些匈奴人一個個也不講道理,看你日子好過了,就想要來折騰一下你,說不定哪天一個不好,就被匈奴人殺了祭旗!遼王對咱們盧家,那是真的有大恩啊!為兄當日也就是立下了點微末功勞,就能有如今的地位,為兄也是心滿意足!而若是去了長安,雖說繼承的是長安侯的爵位,可是,如今這位不能如同當年高皇帝一樣,真把長安給咱們老盧家做封國吧,就算有,咱們也不敢要啊!再說了,為兄這回跑了,惡了遼王,回頭遼王追究起來,難不成你幫為兄頂著?”

    盧敬有些尷尬,他囁嚅了一下,說道:“可天子也是遼王親爹啊!”

    盧兆配勾起了一個譏諷的神情:“呵,殺妻殺子的親爹!”

    盧敬嘆了口氣,說道:“好吧,大兄,我也就是個說客,在大兄這邊過了這么長時間,大兄這個日子,真的是給個神仙都不換。不過,大兄你也給小弟一句實話,遼王到底是個什么想法?”盧綰跑路的時候,盧敬年紀還小,也不記得劉邦當年對盧家何等親厚,像是盧兆配,在劉邦那里就跟自家兒子差不多,劉恒小時候,遇上盧綰,也是要叫一聲“仲父”的,盧敬對老劉家可不敢有這樣的親近,他們如今待在長安,也過得挺憋屈,但是也不敢真的就跑到遼東投奔盧兆配。好在,只要盧兆配好好地留在遼國,那么,他們在長安也能富貴安穩,但要是哪一天遼王要發瘋,盧兆配跟著遼王攻打大漢,那么他們這些盧家人就要成為犧牲品了。

    盧兆配抬眼看了看盧敬有些惶恐的模樣,漫不經心說道:“大王什么想法,豈是我一個臣下能知道的!要我說啊,大王天縱奇才,乃是天賜,陛下那邊若真的是為了大漢長治久安,還不如就老老實實冊封大王為嗣,豈不是兩全其美?”

    聽著盧兆配這般說,盧敬還能如何呢?他舉杯對著盧敬示意了一下,一口灌進了嘴里,那酒非常香醇,放到長安能被那些酒鬼搶破頭,這會兒盧敬卻只覺苦澀難言。

    第77章第77章

    匈奴政變,稽粥埋伏殺了右賢王,提兵去了匈奴王庭,冒頓對外說是病死的,實際上就是被稽粥抹了脖子。冒頓當初自個殺了頭曼單于的時候,估計也沒想到自己也會死在兒子手里。遼國這邊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滯后了足足兩個月。

    稽粥為了安撫人心,繼任單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帶人走了一趟西域,洗劫了西域十三國,搶到了大量的糧食金銀還有人口,這下大家沒話說了。

    稽粥雖說將大漢和遼國都視作是心腹大患,但是如今還真是對大漢和遼國沒有辦法,他已經意識到,遼國的技術還有戰法都已經有從前大不一樣了,想要讓匈奴更加強大,就不得不學習遼國的先進技術和戰法。匈奴人如今擁有的技術還是來自于當初在河套招降的秦人,他們里頭就算是有工匠,在大秦也只能說是二流三流,真正的大匠那時候都在少府,而這些人被項羽屠殺了相當一部分,其他的最后也就落到了劉邦手里。

    僅僅是當年秦國的二流工匠,其實就已經給匈奴人帶來了不少變化,這讓匈奴人掌握了青銅器的制作方法,還有其他一些工具的制造,因此,之后,匈奴人對工匠就變得愈發上心起來。

    像是這次,攻打西域,稽粥就特別擄掠了大量工匠,西域那邊工匠許多的確水平不錯,但是稽粥仔細看了一下他們搞出來的東西,最后發現,別說是跟遼國比,跟大漢比,還是差了許多的,這也讓稽粥愈發堅定了決心。

    他希望能夠得到大漢和遼國的工匠,然后迅速提升匈奴人的技術水平。靠著打仗顯然不靠譜,等之后,等草原邊上都開始修建那奇怪棱堡之后,這玩意可比長城惡心多了,長城能夠駐扎的士卒有限,對于后勤的要求也很大,以匈奴的機動性,足以在其他烽火臺的人過來之前順利翻越長城。而棱堡不一樣,一個棱堡可以駐扎幾千人,想要從兩個棱堡之間門從容穿過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以棱堡之間門的距離,足夠在很短時間門內,就形成一個包圍圈。

    所以,稽粥能做的,無非就是靠著走私收買之類的手段,在稽粥看來,沒有人是不可收買的。漢人能給那些工匠的,匈奴人也會給!據稽粥所知,在漢國,工匠的地位是很低的,很多根本就跟奴隸無異。而匈奴這邊,稽粥覺得,若是那些工匠能夠帶來遼國的先進技術,他甚至可以給對方封王。

    不過,如今的稽粥就得給漢國和遼國一個假象,那就是,他會保持邊境的和平,順便重啟和親之事。要是對方愿意給嫁過來的女子陪嫁工匠,那簡直是再好不過了!

    因此,稽粥穩定了草原格局之后,就分別向大漢和遼國派出了使臣。

    不打仗這種事情,對大漢來說,那真的是求之不得,大漢之前剛剛經歷了諸侯王的叛亂,雖說很快就鎮壓了下去,但是這也讓劉恒繼位的法理性再次被宗室質疑,劉恒需要愈發安撫宗室。結果在這個時候,劉長死了。

    劉恒其實沒打算殺劉長,畢竟,他親弟弟就剩下這么一個,他只是將劉長流放蜀地,但是劉長在囚車里面發瘋,他本來就力氣很大,路上直接將幾個送飯的小吏打成了重傷,還有一個直接被他砸死,誰敢再給他送飯,這位最終活活餓死在囚車里面。

    別人不會管劉長是不是自己找死,只會說劉恒容不下骨肉兄弟,因此,各種各樣的流言開始泛濫,這也讓劉恒焦頭爛額,他不得不將劉長的淮南國一分為三,將劉長的三個兒子都冊封為王,才算是將紛紛物議給平息了下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劉恒急需要一個相對和平的政治環境,既然匈奴人被打疼了,有意修好,那么,劉恒自然是愿意的。

    不過,劉恒也不是冤大頭,他從獲罪的宗室里頭挑了個宗室女,冊封為公主,然后又挑了一大堆的絲綢還有漆器乃至遼國那邊來的各種奢侈品作為嫁妝,陪嫁的人主要也是宮人,工匠什么的,那是沒有的。倒霉的中行說并沒有擺脫歷史的慣性,被塞入了陪嫁的隊伍里面,這個時候,誰也不會知道,這個貌不驚人的宦官到了匈奴之后,會給大漢帶來多少麻煩。

    而遼國這邊,面對匈奴使臣提出了和親,劉昌攤了攤手,直接表示,自己這邊也沒有姐妹,更別說女兒了,所以,想要讓遼國嫁女,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若是匈奴想要和親,不如你們嫁個人過來便是,不管陪嫁什么,我們這邊都是不嫌少的。

    對于匈奴人來說,通過婚姻控制其他的部族也是正常操作,匈奴王族的女子,很多都對匈奴忠心耿耿,她們嫁到其他部族之后,也會繼續維持匈奴的利益。因此,大家并不會覺得聯姻是什么壞事,因此,使臣也不假思索,將這事答應了下來。大不了到時候要是大單于不答應,隨便選個部族的首領之女嫁過來便是,遼國總不能跑到草原上去查那位嫁過來的單于之女究竟是個什么身份吧!

    消息傳到后宮,薄文君頓時就皺起了眉頭:“大王要娶夷狄之女?”

    伺候的女官說道:“大王已經有王后了,單于之女過來,頂多也就是個夫人而已!”

    薄文君搖了搖頭,說道:“本宮也是怕亂了漢家血脈!”不過再一想,薄文君也就不吭聲了,宮里多個單于之女,總比多個漢家貴女來得強。要知道,之前盧敬跑過來,還曾經建議盧家也送女入宮,日后也好多個依靠。

    薄文君因為劉昌對她頗為看重,每個月在兩儀殿歇息的時間門最多,宮里頭看重的就是這個,位份什么的沒那么重要,關鍵還得看是否受寵。既然薄文君這個額王后不是擺設,在劉昌那里也有著挺重要的地位,那么,宮人們就很愿意為她辦事,幫她打聽消息,所以,薄文君消息還算是靈通。實際上,朝堂上之前就因為劉昌登基幾年還沒有后妃有孕,就提議過廣選淑女入宮。

    劉昌之前是有意讓后妃避孕,如今其實開始將讓后妃懷孕提上前臺,他既然不打算讓薄文君懷孕,卻也不好讓箕姝懷在前頭,因此,他如今的打算就是讓薄氏族女先生育,不過生育之事,本身也要看情況,所以迄今為止也沒有人懷孕。這也讓薄文君有了一種猜測,當初劉昌是被鴆殺,事后雖說活過來了,說不得毒藥影響了劉昌的生育能力,這也讓她心思愈發復雜起來,萬一真的如此,那遼國未來又該何去何從呢?

    薄文君不是什么戀愛腦,像是她這樣的女子,就算是嫁出去了,也得考慮家族利益,若是劉昌真的一直無子,那么,漢室那邊反倒是可以放心,到時候完全可以過繼一個皇子過來繼承遼國,只是,劉昌是否會真的甘心如此!畢竟,劉昌無子,遼國這邊還有個劉喜呢!

    劉喜的父親劉襄之前發瘋造反,直接被除國,雖說后來娶的那位給劉襄生了個孩子,但是,經歷了連番變故,那個孩子本來年紀也小,一番驚嚇之后,就夭折了。這也讓人難免生出了許多陰謀論,畢竟,劉恒連親弟弟都逼死了,一個侄孫又算得了什么。

    劉喜雖說痛恨劉襄殺了自己生母,但是劉襄事情也沒做絕,當初讓他來投奔遼國,也分了許多財富人口給他,因此,劉喜還是惦記著父子親情的,尤其人一死,曾經那些怨恨也消散得差不多了,這位也是仇恨長安的一員,到時候,劉昌只怕寧愿過繼劉喜的子嗣,也不會愿意聽從長安那邊擺布。

    這也讓薄文君很是憂慮,只是,當著其他人的面,這些話她也從來不敢說出口,也就是心里頭琢磨一番而已。

    劉昌可不知道薄文君居然內心這么多戲,他也擔心過自己身體有問題,因此有了足夠的財富后,便借助系統給自己做過全面檢查,最終得到的結論是自己各方面都很健康。之所以后宮暫時無人有孕,那是因為他一直估摸著安全期,像是箕姝和薄文君,為了以防萬一,她們的飲食里頭一直都添加了速效避孕藥,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們要是還能懷孕,那才叫奇怪!

    薄文君在那里覺得匈奴單于之女是夷狄的時候,朝堂上反而沒什么聲響,遼國跟大漢不同,本來這邊就民族林立,許多人當初也是被人當做是夷狄的,也不比匈奴人強到哪里去,既然劉昌能娶匈奴單于的女兒,那么在很多人看來,他就能娶扶余、肅慎、沃沮等族的女兒,所以,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他們也不會反對這件事,相反,他們巴不得如此,回頭才好將自家族里的美人跟著送進王宮,回頭有了自家血脈的王子,雖說繼承王位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他們族里也能得到更多的好處。

    而稽粥那邊,聽說了遼國這邊竟是要求自家嫁女之后,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是松了口氣,在他看來,只要在陪嫁的奴隸里面多做文章,很快就能學到遼國的技術了。稽粥自個雖說已經有了閼氏,但是他其實還年輕,孩子年齡都很小,所以他最終選擇了冒頓單于的一個女兒,準備將她嫁給劉昌。

    第78章第78章

    一邊嫁女,一邊娶妻,甚至不能說是娶妻,一個夫人,也就是地位比較高的妾罷了。而那邊嫁個公主,到了稽粥那邊多半撈不到大閼氏的位置,雖說有閼氏之名,但是嘛,也就相當于后來皇帝的所謂四正妃一樣。下一任的單于未必會是漢家公主所出,

    兩廂一對比,大漢那邊頓時就覺得自己虧了!自家還是遼國宗主呢,結果匈奴那邊緣何厚此薄彼?

    劉恒聽說了這事,面上不動聲色,實際上心里也有些惱火,在他看來,匈奴就是欺軟怕硬,只是,對此也是無可奈何。有道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匈奴人打不過可以跑,大漢這邊也沒地跑去!好在之前硬是從遼國購買了大批戰馬,劉恒又在國內開始推行馬政,讓民間養馬抵扣徭役口賦,希望能夠今早培養出一支騎兵來對抗匈奴,總不能一直只能被動挨打。

    之前聽說遼國趁著草原后方空虛的時候,將稽粥給偷了家,對此,劉恒還是很眼熱的,若是自家也有足夠的騎兵,也能經常去草原上襲擾一番,草原上那些騎兵可以跑,那些牲畜可跑不快!

    不過,這些也得是好幾年之后的事情了,劉恒這個天子,雖說如今位置已經坐穩了,但是依舊面臨多種隱患。齊王一系死了兩個,其他那些人對長安自然是各種不滿,偏偏劉恒還得懷柔,還得加恩,免得天下人說自己屠戮骨肉,刻薄寡恩。而且,不光要加恩齊王一系,像是楚王、吳王之類的諸侯王,一個個也算得上是宗室里頭的牌面了,自然都不好忽略。現在老劉家宗室人才凋零,若是一直如同呂后一般,屠刀一刀刀砍下去,那么鬧出了亂子,便宜的只會是那些野心家。

    劉恒自個是由小宗上來的,他固然忌憚宗室,但是更忌憚的還是那些開國功臣,畢竟,他們之前能擁立自己,之后就能再以自己無道為名,再擁立別人。哪怕陳平死了,周勃回了封國,聽說也是各種疑神疑鬼,生怕自己對他下手,每次出行,都要全副武裝,甲士不離身。雖說劉恒對周勃,的確是起過殺心,能夠廢立天子,甚至是殺了天子的人,哪個做皇帝的不忌憚,不想殺!但是,周勃這樣干,也著實是打了劉恒的臉。很多事情,我能做,你能表現出來我要做嗎?

    在這樣的情況下,劉恒進一步放開了對劉姓諸侯王的限制,又將齊王一系幾個徹侯也給封了王,將宗室安撫了下來,抹平了兩個劉姓諸侯自盡,劉長絕食而死造成的惡劣影響。順勢,劉恒又處理了一批朝臣,換上了自己人,但是,這也就是個開始而已,他從小就知道自己的父親,短短數年之間就創下了那樣的事業,他們這些子嗣也從小就能封王,從此鎮守一方。當然,那個時候,劉恒可沒有想過,自己哪一天能夠坐上那個位置,他非嫡非長,又不像是三哥劉如意,一直以來極為受寵,他那時候就是皇子里面的小透明,最大的野望就是給大漢做個賢王,管理好自己的封國就行。

    但是,等他做了天子,他的想法就不同了,坐在這個位置上,劉恒感受到的不僅是權力帶來的迷醉,更多的還是巨大的壓力。

    在這個時候,劉恒其實覺得自己很能理解自己的嫡母呂后,呂后是跟著劉邦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看到了大漢的建立,她執政多年,如果說真的只是一門心思為了呂家,那也就罷了,但實際上,她的所作所為,更多的還是在為了大漢操勞。

    自己那位嫡兄劉盈天性荏弱,他或許有想法,但是一方面人天真,又被老臣以開國之功壓著,另一方面卻是缺少決心,耳根子也軟。別的不說,他真要是以天子的身份,硬是要主政,難不成曹參和呂后還能硬將他關在未央宮不成!無非就是劉盈自個畏難而退,也沒有知恥后勇的決心,只知道各種放蕩,這到底是報復別人,還是報復他自己呢!

    呂后執政期間,很多時候就是在收拾劉邦和劉盈留下來的爛攤子,劉邦是不懂經濟,劉盈就是見識太少,他雖說曾經作為太子監國,但那時候真正做主的是蕭何,他就是個吉祥物,所以很多時候根本就是想當然。

    呂后算是自己的前車之鑒,劉恒不希望自己弄得舉世皆敵,因此,他需要用更加柔和的手段,將大漢這輛略微有些偏移了路線的車輛轉移到正確的軌道上去,到時候到了地下,劉恒可以跟劉邦理直氣壯地說,我這個天子做得很稱職,沒有將你老人家辛苦打下來的江山給敗掉!

    這也讓他在面對劉昌的時候,更加束手束腳,他不是沒想過,干脆想辦法絕了劉昌的心思,甚至是直接將人給殺了,一了百了,但是最終,他都覺得自己付不起失敗的代價。劉昌不比其他諸侯王,像是現在實力最強的吳王,在劉恒眼里,也就是那樣,只要長安真的下定決心,掃平吳國,也不會廢太多的力氣。但是,遼國卻不一樣,劉恒如今也不清楚,遼國如今有了多大的國土,有了多少子民,那里名義上是大漢的附屬國,實際上,大漢對那里也就是名義上的控制而已。

    遼國越來越多的東西流入了大漢,以前少府的考工室每年光是織造絲綢麻布葛布,都能給皇室帶來巨大的收益,但是如今卻不成了,因為遼國的絲綢質量更好,哪怕加上運費,價格也更低。以至于如今,別說是民間了,就算是少府,也是將生絲賣給遼國商人更劃算。也就是遼國看不上麻布葛布的利潤,要不然的話,連這點錢,少府都賺不了了。劉恒本來有意對遼國的商品征收重稅,但是之前因為賒欠馬匹的事情,這事也只能是算了。他如今只能以重金乃至爵位懸賞,看是否有人能夠改良織機,提升少府的生產效率。

    劉恒派去遼國的細作費了不知道多少力氣,學會的也就是一些遼國根本不怎么看得上的技術,少府這邊雖說學了,但也是競爭不過遼國的。

    劉恒從來沒想過,這等機巧之事,居然會給天下帶來這樣大的變化。劉恒之前在張蒼的建議下,專門翻越了《管子》,然后他就對此憂心忡忡,用張蒼的話來說,若是遼國哪一天對大漢起了惡意,那么,光是靠著貿易上的手段,就足夠叫大漢民生凋零,四海窮困。

    這還只是經濟上的事情,若是看軍事,那遼國算起來比匈奴對北地的威脅其實更大,匈奴人到底只會放牧,不會耕種,他們來一趟,只是搶劫殺人,而遼國卻可以徐徐吞并消化,而且百姓生活好了,很快就能歸心。在底層百姓來說,他們甚至不會覺得這算是入侵,只覺得是老劉家的人自家內部的糾紛。

    總之,只要涉及到劉昌和遼國的事情,往往會讓劉恒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很多時候夢中,他就能看到劉昌提兵只攻長安,持劍站在他面前:“你還記得我的母后,還有三個弟弟嗎?今日我來為他們報仇!”

    劉恒往往被那一抹血光驚醒,醒來之后就再也無法入睡。他很多時候都安慰自己,當年那樣的情況,自己的選擇是對的,畢竟,那個時候,呂家已經是眾矢之的,誰敢包庇,在朝臣看來,那都是呂氏同黨。陳平周勃連當時的少帝兄弟一人都殺了,哪里還會在乎一個代王。

    但是,在面對劉昌的時候,劉恒又覺得,這些理由根本說不出口。畢竟,如今的劉昌不是往日了,往日他只是一個王太子,還是得仰劉恒這個父王的鼻息生存,但是如今劉昌已經有了足夠威脅到劉恒的實力,所以,劉恒就必須考慮劉昌的想法。

    朝堂上許多人在那里喊著要早立皇儲,實際上也是在拿這事試探劉恒對劉昌到底是個什么態度,畢竟,朝堂上許多人是真的跟劉昌有仇,若真的劉恒想要立劉昌為儲,那么他們就得提前做好打算。

    劉恒如今也只能是將這事給往后拖,他要是真的如了那些人的意,立如今長安的皇子為儲,那么,劉昌真的打過來,這些人難道就能頂在前頭嗎?

    人與人之間的悲歡并不相通,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將國家利益放在前頭,尤其始皇帝的一統并沒有帶來多少家國觀念,帶來的反而更多是仇恨,大漢的建立也沒有能夠讓大家將國家利益放在前頭,大家更多考慮的還是自己的利益。對于許多人來說,他們寧愿與遼國一分天下,也不愿意看到劉昌登上那個位置。

    這里頭除了那些誅呂功臣,還有就是劉恒的妻妾兒女。

    對于后妃來說,太后是她們奮斗的終點,對于皇子來說,天子之位就是他們的終極目標。

    以前劉啟劉揖年紀都不算大,所以還不著急,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就都有些坐不住了。

    竇皇后一心在薄太后身上做文章,堂堂皇后幾乎如同婢女一般,在長樂宮伺候太后,而慎夫人就是發揮了自己作為女人的優勢,帶著兒子各種討好劉恒。劉恒卻不能給任何人一個準話,只能含含糊糊拖著,這一日,薄太后找上了劉恒,商議起了劉啟的婚事。

    第79章第79章

    劉昌數年沒有子嗣,除了薄文君有猜測,自然其他人也有猜測。對于薄家來說,能不用投靠劉昌自然是最好,他們不能將希望寄托在劉昌覺得他們不是罪魁禍首,不會記仇上,若是劉昌無子,那么,他們也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選擇另外一個立場了。

    比起慎夫人所出的劉揖,劉啟就是個很好的人選,他母親如今是經過正經冊封的皇后,反倒是呂王后,沒人說過要追封她做皇后,這么一來,劉啟才是正經的嫡長皇子,禮法上頭冊立他做太子,并無任何問題,如此也能讓群臣放心。

    劉恒聽到薄太后說是打算將薄家的侄孫女嫁給劉啟,自然明白了薄家是什么想法,這讓他很心累,薄家嫁女,自然是希望能得到回報的,作為皇太后,她在立太子這種事情上不僅是一票否決權,而是有決定權的,大漢以孝治國,當初劉邦冊封劉盈做太子的時候,用的就是當時的太上皇劉太公的名義,更別說劉盈了,反正選哪個兒子都用不著他做主,全是呂后包辦了。往后,漢家冊立太子,只要有太后在,前面一句,都是奉太后旨意。

    雖說薄太后在大事上都是聽劉恒的,但是,既然薄家已經跟竇皇后一系達成了一致,加上朝堂上諸多臣子對劉昌的忌憚,只怕他們很快就會推動立太子的事情。

    只是,薄太后絲毫不說什么立儲的事情,只說婚事,劉恒只能是心中暗嘆,然后說道:“既然母后覺得好,那就如此吧!”

    薄太后本質上來說,并不是什么政治素養很高的女人,她無非就是比其他人更識時務,所以才能走到今日。見劉恒答應了,頓時就覺得妥了。

    同樣覺得妥了的還有竇皇后,她直接就叮囑自家兒子,說道:“薄家畢竟是你父皇舅家,我知道你喜好美色,但是,做了太子之后,還怕沒有美色嗎?但是,對薄家女,只要太后還在,你就得保持足夠的尊重,明白了嗎?”

    劉啟點了點頭,說道:“兒子明白,兒子心中有數!”實際上,在另一條時間線上,劉啟也是這么做的,他的皇后薄氏失寵那是在薄昭自盡之后,薄家從此失勢,而那個時候,劉揖墜馬死在了梁國,劉啟的太子之位已經穩當,所以壓根不需要薄家的幫助,無非就是礙于薄太后的存在,不能真的廢掉薄皇后而已。而等到劉啟登基,太皇太后薨逝之后,薄皇后也就因為無子被廢。

    而現在,情況又是不同,外頭有個強有力的競爭者,娶的也是薄家女,他若是不能盡早讓薄氏生下皇孫,那么說不定薄家轉過頭就去支持劉昌了。

    李達手下的密諜很快就將消息傳到了遼國,遼國如今已經開始大肆馴養信鴿用于傳信,所以,消息傳遞非常快,劉昌得到消息,對此也是不以為意。薄家無非就是搞政治投機,而劉昌呢,本來對薄家也沒有多少倚仗。劉啟娶薄氏,為的是薄家的支持,劉昌娶薄氏,實際上就是跟劉恒的一次利益交換,對他來說,薄文君就相當于一個吉祥物,只要薄文君還在,就意味著遼國跟漢國某種意義上處于蜜月期,但如果真的因為這個緣故,劉恒立了劉啟做太子,那么,薄文君這個吉祥物的意義也就不存在了,劉昌隨時都可以翻臉。

    薄家那邊其實也是雞賊,他們是留了兩手打算的,許給劉啟的不是薄戎奴的女兒,因為薄戎奴的嫡女跟劉啟年齡不合適,所以,薄家選的是薄戎奴的侄女,如此一來,即便是后來有什么變故,薄家也能勉強全身而退。

    薄戎奴一開始可不知道薄家做了兩手打算,他聽到消息之后,就以為是薄家拋棄了薄文君,甚至是拋棄了他。薄戎奴并不是什么才智過人之輩,他如今已經對遼國有了一定的歸屬感。

    在大漢,因為呂氏專權之故,群臣一說到外戚,一個個就跟洪水猛獸一樣,以至于竇皇后的家人才被找到,都沒來得及封爵,就被群臣選了所謂的忠厚長者前往教導,教的也就是所謂的黃老之道,甚至根本不是黃老,而是莊子,黃老終究還是一門政治學說,而莊子,大多體現的就是避世的意思,總之,是不希望竇家這個外戚翻出什么風浪來。

    竇家如此,薄家自然也不可能順利出頭。劉恒為了壓制那些朝臣,借著薄昭當年誅呂也有功,將他提拔了起來,而且又在朝堂上有意表現得非常信重這個舅父,讓薄昭得以在朝堂上地位節節攀升。但是,薄家出頭的也就是一個薄昭而已,其他人依舊只能龜縮在家。

    而在遼國就不一樣了,對于劉昌來說,只要是人才,他都愿意去任用。薄戎奴雖說其實也就是中人之姿,但作為劉恒的表兄弟,當初也是經受過良好教育的,到了代國之后,劉恒手里也沒太多人可以用,那時候薄戎奴就幫著劉恒做了不少事情,也就是劉恒做了皇帝之后,薄戎奴反而被閑置了起來,薄昭一日還在,薄戎奴就一日不能出頭。現在,他在遼國卻得到了重用,這也讓他對遼國有了歸屬感,他已經覺得,讓劉昌做天子其實是個不錯的選擇,起碼劉昌的確將遼國治理得很好,無論是文治武功,都非常出眾,在薄戎奴看來,劉啟的確比不上劉昌。

    如今薄家那邊似乎將賭注押在了劉啟身上,這難免叫薄戎奴覺得受到了背叛,他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時間就求見薄文君。

    薄文君期期艾艾地將自己的猜測說了,薄戎奴聽到薄文君的說法,頓時就是有些恨鐵不成鋼:“王后,你糊涂啊!你如今已經是遼國王后,難不成你還能如同雍姬一般人盡可夫?既然是遼國王后,你需要考慮的就是遼國,是遼王的利益,而不要再去想其他有的沒的!即便遼王無子,他自然也有其他辦法,以他的性子,如何會被其他人以此拿捏!你不考慮著未來遼王無子,你該選誰為嗣才更符合你的利益,反倒是操心起別的事情來了,虧得此事遼王不知道,要不然的話,你這個王后的位置還坐得穩嗎?”

    薄文君被薄戎奴說得冷汗淋漓,她抿緊了嘴唇,起身對著薄戎奴行了一禮,說道:“多謝父親指點,否則女兒真的步入歧途而不知!”

    薄戎奴嘆道:“你要記得,薄家不是只有你一個女兒,軹侯也不是只有我一個世子,為了家族,你我父女都是可能會被舍棄的。但是,若是此時我等并無別的辦法,那也就罷了,做個棄子也是無妨,但是如今情勢并非如此,遼王的優勢還是很明顯的!何況,遼王如今還年輕,你怎么就知道,遼王真的就無子了?”

    薄文君點了點頭,心中愈發后怕起來,她之前真是自作聰明,如今想來,那真的是處處破綻,只怕在劉昌眼里,她才是個笑話吧!

    薄文君也是想太多,實際上,劉昌根本不是很在意她的想法,在絕對的實力下,人心的鬼蜮其實也就是那么回事。在遼王宮中,薄文君雖說是王后,實際上她的權威也就是建立在劉昌對她表現出來的看重上,但凡哪一日她失勢,那么她很快就會知道,王后的身份算不上什么。

    如果說薄文君聽說了長安的事情,只是覺得自己被愚蠢蒙蔽了雙眼的話,其他那些跟隨薄文君嫁到遼國的媵妾們一個個就真的是有些人心惶惶了,她們中好幾個人至今還沒有怎么見過劉昌,劉昌又不是那等一日不可無婦人的男人,一個月三旬,實際上只有一旬時間會在后宮,大多數時候還是住在大明宮,她們原本就無多少寵愛,只是抱著若是王后無子,她們還能作為替補的想法,若是因為長安那邊的事情,劉昌徹底對薄氏女失去了信任,那么,薄王后好歹還有個王后的名頭,她們可什么都沒有,迄今為止,在宮里也只有個少使之類的身份,也就是比尋常宮人強一些,若是以后沒了指望,那么,只怕連尋常宮人都要瞧不起她們了!

    薄文君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但是她也沒有辦法,她沒法直接去跟劉昌保證,無論如何,自己作為遼王王后會堅定地站在他身邊,甚至,連薄戎奴都沒法這樣保證,因為他們所代表的利益跟整個大漢比起來,那真的是太單薄了,所以,她能做的無非就是給這些媵妾賞賜一些財物,盡力安撫而已,能真正讓她們放心的,還是劉昌的態度。

    好在劉昌并沒有遷怒她們的意思,在這個時代,上層的女性得到的利益很多,相對來說,背負的東西也很多,能夠觸碰到權力的終究只是少數,其他人,也只能是其中的犧牲品。所以,劉昌依舊照常來兩儀殿,又召見了幾個之前沒召見過的薄氏女,很快就讓她們安下心來。

    不過,對內劉昌可以寬容,但是對外,劉昌可沒有就這樣ren氣吞聲的意思,很多時候,人都是得寸進尺的,若是劉昌不對此做出合適的反應,只怕長安那邊很快就有人想要更進一步,好試探劉昌的底線了。

    因此,劉昌直接提高了對大漢出口鐵錠還有紙張的價格,其他東西,大漢可以不跟遼國貿易,但是這兩樣,大漢那邊對遼國的依賴性還是很大的,每年都要大宗進口,遼國這邊一提價,頓時大漢那邊立馬就有些吃不消了。

    第80章第80章

    “君侯如今可是發現自個打錯了主意?”軹侯府中,薄昭臉色陰沉,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對面一個青年看著薄昭一副晦氣的模樣,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開口說道。

    這個青年便是賈誼,他是張蒼的學生,劉恒對他也極為欣賞,差一點他就能登臨九卿之位,但問題是,他就是個沒什么根底的,張蒼那會兒自個也還沒真的混出頭,周勃他們這些功臣對賈誼這樣憑著文章策略晉身的人是很瞧不上的,各種排擠,最后他就被攆到了長沙做長沙王傅,長沙王算是如今漢室碩果僅存的異姓王了,一直以來地位也很尷尬,要不是他們一直表現得非常恭順,另外他們也有點養寇自重的意思,畢竟,長沙國往南就是南越,朝廷也需要長沙國作為與南越之間的緩沖地帶,所以,長沙國才能一直作為吳家的封國。

    賈誼到了長沙國,一個不好,這輩子也就耽誤了,好在他運氣不錯,先是周勃被趕回了封國,灌嬰也沒做多久丞相就舊傷復發死了,他的老師張蒼做了丞相,張蒼自然知道自個學生的能耐,就將人給弄了回來。

    只是如今一時半會兒,賈誼在朝堂上也沒有用武之地,薄昭倒是挺看重他,很想要讓他做自己的門客,賈誼雖說沒答應,卻也得罪不起薄昭,畢竟,之前他年輕氣盛,自以為自己能以才學晉身,結果人家不過是幾句話,自己就得乖乖跑到長沙國喂蚊子。這會兒的長沙國可不是后來的長沙,這會兒那邊也就是剛剛開發沒多久,著實不是什么好地方。要是長沙王是劉姓藩王還好,偏偏是個異姓王,他根本不敢在吳家那里多嘴,免得回頭招來禍患。如今好不容易因為老師的轉圜回到長安,賈誼自然不希望重蹈覆轍。

    薄昭在天子那里影響力可比當年的周勃灌嬰強多了,畢竟,那些人難免有些權臣的嫌疑,仗著自己的功勞,就覺得可以不將天子當回事,而軹侯卻是天子的親舅舅。因此,賈誼為了不得罪薄昭,還是愿意給他出幾個主意的。

    之前薄家想要在劉啟身上押注,賈誼就勸過,結果薄昭執意不聽,如今卻是后悔了。

    這會兒聽到賈誼的言語,薄昭總覺得賈誼是在譏諷自己,怎么樣,你不聽我的,這下吃癟了吧!不過,他也算是能屈能伸,放下酒杯,起身向著賈誼行了一禮:“還請賈生教我!”

    賈誼趕緊還了一禮,口中說道:“不敢,事到如今,君侯若是再反復,也是不能,平白得罪了王后,因此,此事也只能將錯就錯!”

    薄昭見賈誼也沒有主意,不由嘆了口氣:“悔不聽賈生所言!”

    賈誼暗自搖頭,這位軹侯也就是攤上了一個好姐妹,實際上本身就是個志大才疏的角色,不過,實際上朝堂上那些公卿,許多大抵也是如此,像是當年那些開國功臣,許多當年都與高祖是同鄉,難道豐沛之地就格外出人才?實際上不過就是時運罷了!當然,這種話在如今就是典型的政治不正確,肯定是不能亂說的。

    賈誼其實對劉昌很感興趣,實際上,作為丞相的張蒼,對劉昌也很感興趣。張蒼以前做的就是計相,給蕭何做副手,如今做了丞相,比起人事,管的更多的還是財政,國庫里一窮二白,花錢的地方還格外多,張蒼要量入為出,從各種地方想辦法擠出錢財來,比起一味寬仁的劉恒,顯然還是特別擅長掙錢的劉昌對張蒼來說更符合他的胃口。何況,張蒼之前做過一陣子淮南國相,雖說他及時發現了劉長造反,協助著將這場謀逆鎮壓了下去,算是立了功,但誰讓劉長死了呢?老劉家的皇帝最擅長遷怒,之前用得著張蒼,沒有追究他,但是以后會如何,張蒼還真是不好說。

    張蒼這個人特別能明哲保身,秦朝的時候,他犯了法,一點也沒有束手就擒的意思,直接就跑路了,后來便加入了劉邦軍中。他這個人除了好色也沒什么毛病,呂后在的時候,他一直也不露頭,該做什么還是做什么,雖說參與了迎奉劉恒做天子的事,但是他卻沒有沾上呂家人的血,所以,對張蒼來說,讓劉昌做天子,對他真沒什么利害關系,可惜的是,這種事情,他做不得主,只能先看情況。

    賈誼在張蒼的影響下,也不覺得劉昌是大漢的不穩定因素,在他看來,劉昌頗為英明,在遼國那邊也表現得很是愛民如子,在這一點上,跟劉恒幾乎是如出一轍,在這樣的情況下,立劉昌為嗣,幾乎就是合則兩利的事情,偏偏就有那么一些人因為私心各種阻攔,卻不想想看,本來你們都已經將人得罪了,若是早點老實下來,那么回頭追究起來,也就是追究你一個,但若是你一直死扛到底,以老劉家的性子,還不得追究到你三族上去,偏偏一個個都有僥幸心理,也不想想看,上頭那位天子是什么性子,他要是真的想要跟劉昌死扛到底,何必一直采取懷柔的手段呢?既然一開始沒有采取雷霆一擊,可見其實內心深處,天子早就有了偏向,無非就是一直以來沒有找到合適的理由罷了。

    原本薄家算是走了一步妙棋,結果如今搞了這么一出,別說他們本來就存了左右橫跳的心,就算沒有,在別人眼里,那也是黃泥巴掉進**里,不是那個也是了!

    他們也不能將這事完全推到竇皇后母子頭上,畢竟,如今的情況誰不知道,若是他們自個沒這個意思,竇皇后母子再如何,他們只要不答應就完事。賈誼最后還是給薄昭出了主意,反正就是淡化這件事,嫁女也是繼續嫁,但是,不是劉啟還沒被封為太子嗎?那就當做是嫁給一個尋常諸侯王家的王子便是,規格略微超出一點,卻不能過,畢竟,劉啟將來就算不能做太子,但是皇子被封王也是漢家祖制。就當他們是心疼家里女兒,給她一個諸侯王后的前程便是。

    實際上,這會兒椒房殿那邊,竇皇后他們母子四人也很是心焦。

    劉嫖已經成婚了,劉恒對這個女兒還是挺疼愛的,因此瞧著劉嫖是個有些跋扈驕橫的性子,便在徹侯之中給劉嫖選了有名的老實人,如今的堂邑侯世子陳午,原本公主出嫁,封號就會跟著駙馬走,就像是劉徹的大姐,嫁給平陽侯的時候是平陽公主,嫁給衛青的時候就是長平公主。而劉嫖卻與當年魯元公主一般,額外給了食邑,依舊叫做館陶公主。她權欲心非常旺盛,但是心機謀算其實遠遠不如自己的生母還有弟弟,這會兒只會咋咋呼呼:“橫豎薄家拉不下臉悔婚,既然如此,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看著這個女兒,竇皇后簡直是頭疼,這是討論薄家是否悔婚的時候嗎?如今的關鍵根本不是薄家,而是天子,天子若是一直強硬,那么,別說是一個薄家,就算是太后也要悔婚,那這門婚事也能繼續下去。可若是天子自個動搖了,那么,就算是婚事繼續,那又如何?薄家女兒眾多,舍掉幾個根本不心疼!他們當初嫁薄文君,光是族里的女兒就陪嫁了十多個,如今在劉啟這里再舍掉一個,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劉啟用力攥緊了自己的拳頭,指甲陷入肉里,刺痛的掌心時刻提醒著他這份屈辱。他以前如果能甘心只是作為代王的一個庶子,但是在見識了父皇作為天子的光景之后,劉啟就對那個位置有了極大的渴望。劉昌原本對他來說,是個可以忘記的死人,但是,他為什么要死而復生,突然冒出來呢?就算是死而復生,他不能老老實實在外頭茍延殘喘,為什么要來搶自己的東西。

    竇皇后看著兒子這般,也有些無奈,她對劉恒還是比較了解的,只要涉及到大漢社稷,那么,自家這個丈夫只會站在有利于社稷的這一邊,如今因為這場婚事,大漢損失了太多,偏偏又沒有辦法挽回,在這樣的情況下,別說立劉啟為太子了,他能不遷怒他們母子就算是不錯了!

    想到這里,竇皇后愈發頭疼起來,原本她這個時候,眼睛已經有些盲了,但是,因為遼國絲綢的輸入,漢室這邊絲綢價格大跌,少府織室生產出來的絲綢也賣不出去,最后也只能是在宮里內部消化,她們這些后妃自然不需要再時刻以紡織來彰顯自己的賢德儉樸,加上她更多時候是在長樂宮侍奉太后,用眼頻率少了,因此,如今視力雖說模糊,卻還沒到眼盲的地步。但是,這些日子以來心理壓力很大,竇皇后經常會覺得頭疼,這會兒簡直是頭疼欲裂,只是,她并不愿意在別人面前流露出自己的虛弱,哪怕是自己的子女,因此,她只是說道:“事到如今,還能如何,我去向你們父皇請罪便是,只求你父皇不要遷怒你們!”

    劉武忍不住說道:“這明明是那劉昌的錯,憑什么要母后去請罪!”原本若不是有劉昌的存在,他已經被冊封為諸侯王,去封國就藩了,哪里還能留在長安,不過,他可不會這么想就是了。

    竇皇后深深地看了幼子一眼,說道:“就因為他能隨時威脅到大漢,而你們,卻只能憑借你們父皇的寵愛決定自己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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