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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回歸

    許今向車窗外看去。

    他的座位旁, 放著醫(yī)院的診斷書。

    從脛骨骨折宣告模特生涯終止到梅澤單方面提出解約,也只過了24小時不到。

    許今的通訊器里已經(jīng)有了幾家小企業(yè)的聯(lián)絡(luò)。

    他心知肚明,沒有新公司在意他的腿傷影響事業(yè), 他們?nèi)际菦_著“巢”來的, 還期待他能直播筑巢帶來巨額的收益。

    許今心中的恨意只增不減, 他以為江郁是來詢問楚文禾的事。

    就算自己不成了,許今也不打算便宜楚文禾,他紅著眼:“你以為他接近你是巧合嗎?他教我筑巢, 就是想讓我先接近你,然后找機(jī)會代替我!”

    “真是這樣就好了。”

    江郁說這話時, 懶散夾雜不悅。

    許今被噎得數(shù)秒反應(yīng)不過來, “你……”

    要說梅澤, 十個omega模特有九個都動過蹭江郁流量的心思。在他們看來,江郁最大的問題不過是冷淡、工作狂。

    omega圈子里的把戲,大多alpha都不懂。

    許今一度以為,自己瘋狂蹭流量那陣子, 江郁不回應(yīng)是沒有察覺自己的意圖。

    這也要怪, 江郁很少展現(xiàn)有情緒的表情。

    車窗外的樹影搖晃幾下, 許今驀然抬頭, 往日有禮的alpha眼底, 緩緩浮現(xiàn)出了一層懶得掩飾的冷酷。

    那抹冷意越來越明顯, 猶勝天寒。

    許今:“是他讓你來的吧。”

    “我勸你別再對這個圈子抱有希望了。”江郁幽幽說,“梅澤攆出來的人, 還從沒有哪個公司敢真的接手。”

    這話聽得許今渾身猛然一抖,他的瞳孔跟著哆嗦, 手指抓進(jìn)座椅,剛才還想著簽約小公司的心思剎那間涼了一半。

    最扎心的話不過是這般諷刺拉滿的實(shí)話了。

    江郁沒看他, 黑色西裝顯得氣場冰冷,“三個月,數(shù)千萬的流量砸在頭上也沒幾個水花。你這樣的人,去哪里混都不會有好結(jié)果的。”

    許今咬緊牙關(guān),眼睛里布滿血絲,三個月的頂流就像做了一場大夢,曾經(jīng)恭維他的人也早就沒了蹤跡。

    這都沒什么。

    只是,江郁的兩句話,句句如同冰刀。

    胸腔內(nèi)的心臟猛然跳動抽痛,許今心內(nèi)煎熬至極,掙扎了幾次,最終肩膀塌落,兩行眼淚也跟著涌出,只恨不能大叫。

    江郁垂眼看他,“你幾次直播筑巢,水平忽高忽低,手里是有‘參照’的東西吧。”

    許今:“你就是為了這個?”

    江郁:“拿出來。”

    ……

    ……

    隔了幾米外的車?yán)铩?br />
    楚文禾刷通訊器時被一條熱度暴增的湯博吸引了。

    #羊元洲梅澤

    楚文禾半年前才穿過來,對這個名字略有耳聞,也知道它是三年前烙印在無數(shù)人心中的名流。

    蒼蘭信息素香水,就是羊元洲與江郁合作的巔峰。

    后來,羊元洲急流勇退。

    沒想到,今天竟被人目擊到出現(xiàn)在梅澤。

    不少網(wǎng)友猜測,許今解約留了一堆爛攤子,羊元洲是梅澤找來消化那些代言的。

    也不愁甲方們不答應(yīng)。

    畢竟羊元洲當(dāng)年的人氣和實(shí)力遠(yuǎn)超許今,又戛然中止出鏡,更是積攢了一波“回歸”的熱度。

    楚文禾翻動網(wǎng)友留言時,羊元洲的那條熱搜已悄然登頂,把許今的消息狠狠踩在腳下了。

    等等……

    這人有點(diǎn)意思啊。

    楚文禾找到了幾年前的照片,是羊元洲和江郁在展會的合照。

    要說長相,羊元洲不是當(dāng)前最吃香的那批,一副鄰家小哥哥的溫柔面龐,美顏清秀,穿衣也是素色偏多,身材細(xì)瘦,笑起來有一股如沐春風(fēng)的清新感。

    第一眼看上去沒有攻擊性。

    再看一眼,還有種很好欺負(fù)的感覺。

    也難怪,羊元洲登臺被剛出道的江郁搶走了觀眾的視線時,非但沒有惱怒,反而及時轉(zhuǎn)為陪襯,才成就了一段AO合作的佳話。

    楚文禾把羊元洲的經(jīng)歷看了一遍,恍然大悟。許今蹭江郁的流量,就是想復(fù)刻當(dāng)年羊元洲的成功。

    顯然,這是件難度極高的事。

    許今坐擁八千萬粉絲況且搞不出名堂,也能想象羊元洲的成功集聚了天時地利人和。

    最起碼,也該有江郁的配合。

    想到這里,楚文禾淡綠色的瞳孔開始發(fā)亮了。

    踏破鐵鞋無覓處。

    羊元洲肯定比許今靠譜。

    而且,羊元洲的圈內(nèi)風(fēng)評好到爆,又不愛惹事,和江郁還是舊相識。

    如果這次羊元洲真是為了替許今收拾爛攤子來的,那無形中也解決了他被肖克盯上的壓力,真可謂是大大的天使了!

    楚文禾把cp名都腦補(bǔ)出來了,郁元?郁洲?

    臥槽……

    磕到爆好嗎?

    駕駛座的袁兵正看著他,一副“你沒事吧”外加“從沒見你那么高興”的表情。

    這時,楚文禾的耳邊傳來手指敲車窗的聲音。

    楚文禾抬頭,他的通訊器還開著江郁和羊元洲的合照。

    而此刻,那個鄰家小哥哥似的清爽面孔,倏然出現(xiàn)在了車外。

    一時間,打破次元壁的沖擊感傳來。

    羊元洲向他招完手,又繞到了副駕駛附近,開車門坐了上來。

    “好久不見,”羊元洲放下背包看向袁兵,“我白天去找過江郁了,他還是老樣子。”

    袁兵:“……”

    “后面坐的是蘋蘋嗎?”羊元洲回過身,一只手探了過來,“你好,我叫羊元洲。很久沒回梅澤了,老板允許我長期休假,這次回來的幾個月要請你多關(guān)照了。”

    楚文禾客氣握手。

    心道:我的下半輩子才要請你多關(guān)照。

    羊元洲說話的語速和節(jié)奏感一流,就著握手的姿勢說:“他們都說你搶了許今的位置,你可別在意那些話,我知道那都是江郁的意思。”

    楚文禾以為對方是要安慰他。

    羊元洲的話卻沒說完,臨了又問了一句:“他是不是想把你拉進(jìn)梅澤?”

    “嗯……”楚文禾含糊應(yīng)道。

    羊元洲眸底澄澈,唇邊笑意友善,語調(diào)卻驟然低了幾度:“也難怪,和我當(dāng)初一樣。”

    話說到這里,楚文禾對羊元洲的好印象已經(jīng)蕩然無存了。

    羊元洲這話似乎在說:你以為自己要起飛了,殊不知只是走上一條我走過的路。

    楚文禾一點(diǎn)點(diǎn)抽回手。

    他尚有beta指導(dǎo)師面對omega擰巴心思時的耐心。

    只不過,耐心也不算太多。

    羊元洲再度向他投來笑意時,眼角微微瞇起,像只狐貍。

    楚文禾莫名覺得這人和前夫挺相配,又疲于應(yīng)付羊元洲特意跑來刷存在感的小心思。這樣的omega,他穿書前見過上百個。

    趁著羊元洲又去找袁兵聊天,楚文禾脫了外套蓋在身上,兩手在毛衣里做了個農(nóng)民揣,靠在椅背上假寐起來。

    羊元洲:“工作辛苦嗎?”

    袁兵:“還好。”

    羊元洲笑說:“你的話還是那么少。”

    袁兵:“……”

    這一陣,車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雨刷掃過車玻璃。

    江郁打開車門,收起傘進(jìn)了車,看到羊元洲時有些意外,“你怎么在這里?”

    “我來找蘋蘋,”羊元洲說,“沒說上幾句話,他就不理我了。”

    楚文禾一動不動。

    他能感覺到江郁在看自己。

    羊元洲又說:“沒事,他可能是累了。”

    江郁抬手調(diào)高了車內(nèi)的空調(diào)溫度,問:“你要去哪兒。”

    羊元洲:“沒關(guān)系的,先送他吧。”

    袁兵等了片刻,見江郁沒說什么,才戴上白手套,將車開向了公路。

    車內(nèi)放著舒緩的音樂,伴著外面逐漸下大的雨,雨滴斑駁散落在車玻璃上,街燈一照,五顏六色的。

    羊元洲放松身體靠著副駕駛的椅背,“休息的這段時間,我總想起很多事。不過你的作品我一直有在關(guān)注,畢竟是曾經(jīng)的搭檔呢。在那以后,也沒見到你再和omega合作了。”

    說出去的話如同石沉大海,羊元洲沒回頭,眼神緩慢移動到車內(nèi)的后視鏡。

    幾乎是同一時刻,羊元洲的視線撞上了早就等待他窺探的江郁。

    江郁脫下的外套披在楚文禾身上,一條手臂把楚文禾攬?jiān)趹牙铮硪恢皇值氖持纲N在自己唇邊,示意他別再說話。

    “你吵到我前妻睡覺了。”

    羊元洲頓了一下,還沒從“前妻”這一稱呼里緩過神,下意識道歉:“對不起,我忘記他睡著了。”

    江郁卻兀自把楚文禾往懷里收了收,低頭過去,手指劃過楚文禾的臉頰,“我前妻這個人呢,不會干出和別人講話時自顧自睡覺的無禮事。”

    羊元洲些許局促,“我……”

    江郁倏地問:“是你說了什么不中聽的話吧。”

    跑車下了高架橋,再次開往去順心診所的路,袁兵面無表情,放緩了車速。

    羊元洲適時表現(xiàn)出退讓,“怪我,可能是我不小心冒犯到他了。”

    楚文禾有點(diǎn)后悔自己“睡著了”。

    車內(nèi)氣氛尷尬,他這時候醒來顯然不合適,他也不需要羊元洲沒有誠意的道歉。

    可江郁一上車就抱著他,無疑會給羊元洲一個錯誤信號,以為他和江郁已經(jīng)進(jìn)展到什么不得了的地步了。

    楚文禾動了動腿提醒前夫放開自己,那應(yīng)該在羊元洲的視線死角。

    江郁垂眼看著他。

    后視鏡里,就是一副看著妻子睡顏的憐愛模樣。

    然后,毫無預(yù)兆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楚文禾一懵。

    這家伙在干什么!!

    只是如此,但在羊元洲看來已足夠沖擊了。

    袁兵心領(lǐng)神會,在路邊停了車。

    江郁說:“我的車到了診所就不會再走了,你可能不順路。”

    羊元洲唇邊尷尬一勾,剛要開口——

    江郁抬眼:“下去。”

    第52章 回絕

    副駕駛傳來羊元洲關(guān)車門的聲音。

    外面還下小雨。

    羊元洲沒打傘就走了。

    楚文禾魚打挺坐起, “誰讓你亂親我的?”

    江郁:“反正你也不會‘醒’。”

    占了便宜,還沒有半點(diǎn)悔意。

    袁兵沒有繼續(xù)開車,早早就把駕駛座的燈關(guān)了, 他只想讓自己存在感降低到極致。

    誰能想到, 半年前楚文禾求而不得。

    半年后, 竟是這副光景。

    楚文禾的幾根發(fā)絲頑強(qiáng)翹著,羊元洲這人他看不慣,但好歹也是績優(yōu)股, 是有望幫助他擺脫發(fā)情期的人。

    哪里有這么刻薄的alpha。

    說話又冷又毒。

    換個心臟弱的omega,挨了那幾句, 肯定要哭著跑掉了。

    江郁打開安全帶, “下車, 我請你吃飯。”

    楚文禾猶豫。

    今天,是楚文禾名義上最后一天在梅澤幫忙。

    慶祝新人的婚服全部進(jìn)入成品階段,設(shè)計(jì)師團(tuán)隊(duì)也可以暫時安心了。

    楚文禾心情還不錯。

    許今是其一。

    重點(diǎn)是他和前夫的牽絆僅剩一件沒找到的衣服了!

    勝利的曙光已經(jīng)照進(jìn)他的心扉。

    剩下的,就是祈禱羊元洲爭氣點(diǎn)了。

    想到這里, 又想到江郁剛才干的事, 楚文禾像吃了顆倒胃口的酸棗。

    江郁見他還在猶豫:“工作上的事還剩一點(diǎn)沒交代, 邊吃邊說?”

    “什么事。”楚文禾問。

    江郁:“要么你明早來梅澤商量, 不急。”

    楚文禾冷臉:“吃拉面行么。”

    兩人沿馬路走, 袁兵的車不緊不慢跟著, 慢他們一個車位。

    江郁撐起一把黑傘。

    楚文禾也從背包拿出了自己的傘撐好。

    江郁:“……”

    氣氛很不對勁,明明是約飯, 卻到了誰也不說話的地步。

    楚文禾還在生氣“績優(yōu)股”被前夫一巴掌拍死的事。

    江郁:“我和羊元洲不熟,以前的同事, 還有些其他工作上的牽扯。”

    楚文禾痛苦面具。

    江郁:“況且,他對我也沒有那方面的想法。”

    楚文禾痛苦面具+1。

    江郁:“以前不可能, 以后更不可能。”

    楚文禾痛苦面具+N。

    ……

    街角拉面店。

    二樓。

    12塊一碗的經(jīng)典菠菜牛肉拉面。

    楚文禾和程玉來過一次,兩個人都辣得狂擤鼻涕。

    木制的小屋,外面一下雨,屋里就濕氣加重,臺階也軟了不少。在楚文禾的預(yù)想中,前夫一身高奢來這里吃飯就是受刑。

    倒是店員先跑來送一次性餐巾了,“您圍一下在脖子上?”

    楚文禾還在吸面條,店員只拿了一套餐巾,壓根沒考慮面湯濺在他身上的情況。

    好歹兩人是一桌吃飯,店家也不嫌尷尬。

    江郁抬手:“沒關(guān)系。”

    而且是真沒關(guān)系。

    吃的時候別說濺到衣服上,連面碗周圍都是干干凈凈的。

    湯勺不出聲,筷子不豎放。

    桌上調(diào)味的瓶瓶罐罐外層發(fā)油,前夫一動沒動。

    楚文禾吸鼻涕,辣味已經(jīng)上來一點(diǎn)了,他不算無辣不歡,對微辣上頭,每次都強(qiáng)調(diào)要少辣,可店家就像耳朵聾一樣。

    他剛放下衛(wèi)生紙團(tuán),面前的桌角放過來一本冊子。

    是他被許今順走的作品集。

    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了。

    楚文禾推開面碗,看江郁一眼,打開冊子翻動了一遍,一張不少。

    座位在狹長的過道里,沒什么人愿意來,店員正從樓下端來熱騰騰的面,一只手一個托盤,風(fēng)風(fēng)火火就走過去了。

    屋內(nèi)悶熱,雨剛停。

    店員開窗透氣,竄進(jìn)一股泥土清香。

    多虧周圍繁雜,楚文禾很好地掩飾了情緒的波動。

    而江郁,也沒想盯著他看。

    正端起溫茶喝。

    江郁:“回去再檢查一下。”

    “沒事,”楚文禾把冊子收回背包,盡量放松語氣,“很早筑的巢了,我自己都不太記得了。”

    江郁稍一猶豫,說:“終究是自己的作品,以后別這樣了。”

    說完這話,江郁以為楚文禾要回一句“關(guān)你什么事”。

    楚文禾拉上背包,眼角耷拉:“你說得對。”

    又說:“你流落市場的最后一件作品,我也會好好幫你找到的。”

    “……”

    聞言,江郁的手扶住胸口。

    楚文禾:“怎么了你。”

    “沒,”江郁幽幽說,“良心突然有點(diǎn)痛。”

    楚文禾:“你還有良心呢。”

    “我也是剛知道它在哪兒。”

    江郁說著,

    抽了紙巾遞給忙著擦鼻涕的楚文禾。

    兩人的(表面)關(guān)系迎來了前所未有的融洽,江郁感覺鋪墊得差不多了,遞來一張邀請函:“劉老爺子家下個月辦婚宴。晚禮服的設(shè)計(jì)你也參與了,去捧個場么。”

    楚文禾:“你說的工作上的事是這個?”

    江郁點(diǎn)頭,“我也缺個舞伴。”

    楚文禾今天確實(shí)被感動了一把,江郁提出一起去婚宴,他作為欠人情的一方,也該順坡下驢。

    這也算得上是明目張膽的“邀請”了。

    缺個舞伴。

    更不好拒絕了。

    “感謝你的盛情……”楚文禾想了一圈,靈光突現(xiàn),“羊元洲正好回來了,他也需要曝光吧,你叫他去不就好了?”

    江郁:“他是……”

    楚文禾:“是什么都無所謂,關(guān)鍵是很合適,我也不喜歡去大場合。”

    再次路過的店員不僅被這一桌的奇妙氛圍驚到,腳步都有點(diǎn)不穩(wěn)。

    要說能在雨天來吃拉面,這倆人少說也該是密友的交情了,怎么感覺那么嚇人呢。

    江郁叫了店員:“結(jié)賬。”

    *

    楚文禾回診所后沒睡覺,換了身衣服,打車去找暹羅了。

    午夜酒吧生意紅火。

    暹羅和兩個酒保端著剛調(diào)好的葡萄威士忌穿梭在吧臺。

    貨架的酒瓶泛著綠色的,黃色的,白色的光。

    等到人稍微散了,暹羅聽完楚文禾的講述,笑說:“我和你打賭,你前夫沒想到你會拒絕!”

    江郁絕非只顧吃眼前一口的人。

    像盤踞密林的蜘蛛,哪根蛛網(wǎng)該搭哪根樹枝,抓什么獵物,抓住了怎么捆怎么吃,尸體怎么處理,網(wǎng)怎么修復(fù),都是十步二十步算計(jì)好了的。

    作品集和邀請函,先出哪個也是想好的。

    先出邀請函會被拒絕,這時候再出作品集就能賺到愧疚。

    反之,先出作品集,就能大概率讓對方接受邀請。

    暹羅寵溺:“你可真是喂不熟。”

    楚文禾坦言:“還好羊元洲來了這么一出,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拒絕。”

    當(dāng)時的感動,現(xiàn)在還心有余悸。

    差點(diǎn)就著了前夫的套路。

    暹羅說:“不過你這么搞,江郁肯定更看羊元洲不順眼了。”

    “那就不關(guān)我的事了。”楚文禾吸了一口檸檬汁。

    “喂。”暹羅四下看了看,小聲問他,“你真不喜歡江郁啊。我想了一圈,和他在一起也只有一點(diǎn)比較麻煩。”

    “什么。”楚文禾問。

    暹羅:“你要是出軌了,他當(dāng)天就能給奸夫揪出來。”

    楚文禾:“……”

    暹羅:“說正經(jīng)的,我怎么感覺這個羊元洲有點(diǎn)奇奇怪怪的。”

    楚文禾認(rèn)真點(diǎn)頭。

    他也有同感。

    拋除“績優(yōu)股”濾鏡,羊元洲出現(xiàn)的時機(jī)太微妙了。

    乍一看像是奔著江郁來的,仔細(xì)一想,若真如此,早在江許cp火爆的時候,羊元洲就該現(xiàn)身了。

    車內(nèi)幾分鐘,羊元洲的每句話,字里行間都能品出意味。

    一上車就和袁兵說見過江郁,成功讓袁兵放松戒備,讓袁兵以為自己上車是江郁的意思。

    看江郁后續(xù)反應(yīng),明顯不知道羊元洲要來。

    再者,努力強(qiáng)調(diào)和江郁的過往,與袁兵講話也是如此,能讓“外人”瞬間感覺到自己被排除在了話題之外。

    暹羅摸著高腳杯的杯延,“不簡單吶。他說你和他一樣,是給你下馬威。試探到了你的底線,又很快認(rèn)慫。這點(diǎn)許今比不了。”

    楚文禾細(xì)想,他更在意羊元洲在江郁上車后的狀態(tài)。

    好像是有點(diǎn)忌憚的樣子。

    ……

    ……

    羊元洲下了車就延小路走。

    包里有傘。

    卻沒拿出來打。

    走了幾百米,衣服已經(jīng)濕了大半。

    前方路口是紅燈區(qū),酒吧出來幾個醉醺醺的alpha。羊元洲從口袋掏出藥盒,嚼著兩片抑制劑繼續(xù)走路。

    羊元洲背著淺靛藍(lán)色的帆布包,像個懵懂的大學(xué)生。

    那幾個alpha很快就注意到了他。

    夜間,巷口。

    清秀又人畜無害的omega。

    怎么看都是老天爺賞賜的絕妙夜宵。

    羊元洲低頭繼續(xù)往前走,兩個膽大的alpha攔住他,把他堵在墻上,酒氣撲面而來。

    一個alpha抬起了他的下巴,“這長得真帶勁啊哈哈哈!”

    旁邊那個說:“看看他被標(biāo)記了沒!”

    被扯住頭發(fā)的時候,羊元洲還表現(xiàn)出了順從,卻在抬眼的瞬間,一拳打斷了那個alpha的鼻梁。

    一聲慘叫響徹紅燈區(qū)的巷道。

    旁邊的alpha看懵了,還沒反應(yīng)過來,身下就被重重踢了一腳。

    “啊啊啊啊——!!!”

    倏地,alpha手里的酒瓶也被奪走了。

    羊元洲手起瓶落,玻璃渣子飛濺一地,alpha滿頭是血地趴在了地上。

    抑制劑的效果還在持續(xù)。

    羊元洲看著自己也被扎傷的手,丟掉只剩了短短一截的酒瓶,向光亮刺眼的大街上走去。

    ……

    翌日。

    江郁起床時看到了通訊器的消息。

    昨天半夜發(fā)來的。

    【寧辰:你和羊元洲怎么了?他大半夜受了傷給我打電話,我看他像是被alpha襲擊了,整個人精神恍惚的。我問他怎么了他也不說】

    【寧辰:他可是證人保護(hù)計(jì)劃里的omega,這些年為了那件事沒少出力】

    【寧辰:你就算討厭他,面子上也要過得去】

    ……

    ……

    【吳新:您見過羊元洲了嗎?聽說他剛回梅澤就出事了,群里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他也不說話,大伙兒都聽擔(dān)心他的】

    【柳冬炆:喂,你和肖克要保護(hù)好我們放出去的omega啊?】

    江郁躺在床上翻完了幾十條消息。

    叮。

    【柳冬炆:再有這種事,以后兩個部門就別交涉了】

    【江郁:隨你的便】

    【柳冬炆:你這小子??】

    ……

    同一時間的梅澤。

    肖克在端正奢華的辦公室托著下巴。

    羊元洲把昨晚的事說了一遍,手指撥弄虎口纏著的繃帶:“我說那話沒別的意思,我也沒想到楚文禾會因?yàn)槟蔷湓捝鷼狻J潞笙胂耄彩俏艺f話太沒有分寸。”

    肖克爽朗笑道:“這事你找我沒用,我最多給你批個帶薪休假。”

    “老板,我……”

    “你要是真覺得自己錯了,該找誰找誰去。”肖克低頭喝茶,吹了幾下嫌燙,只抬起眼打量了羊元洲一遭,“你來找我,只能讓我誤會你別有用心。”

    第53章 聯(lián)絡(luò)

    梅澤, 老板辦公室。

    肖克的西裝外套隨意丟在黑皮座椅,領(lǐng)口敞開,托著下巴看羊元洲。

    上次見羊元洲還是出差那天, 那時許今也在, 沒看出羊元洲對許今有什么不滿。

    怎么到了輪到面對楚文禾, 就重拳出擊失了分寸。

    “我很感謝你主動要求解決許今的代言,”肖克捏著山根,“不過呢, 我已經(jīng)有了更合適的人選。”

    雖然已被“合適人選”拒絕過一次了。

    羊元洲調(diào)整很快,一副好員工的虔誠:“別的不說, 盛利集團(tuán)的代言, 沒有人比我更合適吧。這種事交給自己人更放心。”

    肖克只喝茶笑道:“你知道梅澤為什么存在, 也知道它必定不會倒。”

    沒答應(yīng),也沒不答應(yīng)。

    滴滴滴……

    話音未有定論,辦公桌上的通訊器響了。

    肖克探頭看了一眼。

    柳冬炆。

    十幾年的搭檔兼下頭對手又來了。

    肖克沒猶豫就按了外放。

    柳冬炆:“老小子還在辦公室自在呢?怎么元洲好心回去給你幫忙,就又是被擠兌又是被襲擊了呢?”

    須臾, 肖克:“我不到啊?”

    “放屁呢你!”柳冬炆年近四十, 說話仍中氣十足, “你老實(shí)說誰給他氣受了?信不信我投訴你?”

    肖克:“我不到啊?”

    “……”

    對面的柳冬炆猛吸一口氣, “江郁對吧, 還有一個是誰?”

    辦公桌上的加濕器魚嘴吐著熱氣。

    柳冬炆在聽筒歇斯底里。

    肖克盯著那冒氣的魚嘴, 莫名覺得它酷似柳冬炆聒噪的嘴巴,差點(diǎn)忍不住笑出聲。

    “好了, ”肖克清嗓子,“我說完你肯定要去找人家麻煩。”

    柳冬炆:“我只能問你啊!元洲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問他也不說!這下全部門都在等著我問了!”

    “這下頭的麻煩事……”肖克忍著呵欠。

    柳冬炆:“行了, 我就問你這事管不管?你有點(diǎn)原則沒有?”

    肖克手指敲桌子,“我的原則就是江郁!”

    “師徒情深是吧?”柳冬炆冷笑, “你教出來的、22歲位高權(quán)重、在omega面前充滿了優(yōu)越感的alpha好徒弟!”

    肖克:“你要沒別的事我掛了。”

    柳冬炆:“你——”

    嘟嘟嘟……

    通訊器切斷,肖克調(diào)了飛行模式。

    羊元洲:“你放心,我不會說的。”

    肖克深知,“不說”的力量比到處告狀強(qiáng)大。

    omega憋屈了。

    消息一夜就傳遍了所有部門。

    肖克看他:“你要是不說,就一直不要說。”

    “老板……”羊元洲皺眉。

    肖克:“總共就4個人在場,事傳出去了就只可能是你說的。”

    送走羊元洲,肖克重新打開通訊器,撥下江郁的號碼。

    肖克:“喂,那個……”

    江郁:“你想說的話寧辰都說過了。”

    “行吧。”肖克撓太陽穴,“柳冬炆的事你留意點(diǎn),下一任委員長怕是非他莫屬了。他一上臺,我們就又有了交涉那件事的機(jī)會。多年的證據(jù)都存在那個檔案室,沒有委員長的簽字,我們進(jìn)不去。”

    “我知道。”江郁空出的手熨燙著西褲,“元帥府的第一位omega委員長,好大的威風(fēng)。希望他哪天不要死于暗殺。”

    肖克猶豫片刻:“這幾年,羊元洲為了幫我們交涉出力不少。”

    江郁冷聲:“這不是他亂說話的理由。”

    “這么兇。”肖克往椅背靠去,笑說,“你也清醒點(diǎn)。你被拒絕的事也不必都怪到羊元洲頭上,差不多得了。”

    江郁:“……”

    肖克:“終究是你前妻不喜歡你吧。”

    嘟嘟嘟……

    “哎?”肖克看著通訊器,“又掛我電話!”

    *

    順心診所。

    程玉呆坐在沙發(fā),手里的遙控器給電視一個個換臺。最近有個大新聞,聽說元帥府要有一位omega繼任共生協(xié)會的委員長了。

    omega們伸長了脖子等著,都在關(guān)注選舉的進(jìn)展,生怕府內(nèi)那幫alpha從中作梗。

    診所下午沒什么生意,程玉枕著胳膊,“omega委員長,上臺后會給我點(diǎn)好處吧…”

    希望不是個披著omega外皮的alpha腦子。

    走廊外腳步聲傳來。

    楚文禾一進(jìn)門就摘掉了帽子和圍巾。

    簡直是武裝到腳趾,就怕被人認(rèn)出來堵在半路上。

    這幾天,湯博不乏“蘋蘋好心機(jī)”的傳言。許今一夜銷聲匿跡,至今也沒聽說再簽新公司復(fù)出的消息,多數(shù)人懷疑:江郁的澄清是導(dǎo)火索,蘋蘋借機(jī)上位,推動了許今的覆滅。

    誰敢相信,許今一個坐擁四千萬粉的大網(wǎng)紅在一夕間摔斷腿又黑料滿天飛,到了路過的人都要吐口唾沫的地步。

    楚文禾至今懷疑,動手的是肖克,背后卻飽含了前夫承諾的“誠意”。

    程玉接過楚文禾手里的芹菜,“還好羊元洲回來的消息對沖了熱度。不然網(wǎng)友的嘴炮可要對準(zhǔn)你一個人發(fā)射了哈哈。”

    兩人各自扎好圍裙,洗干凈手,他們要在廚房配合做一道芹菜炒牛肉。

    診所窗臺。

    鯉魚游來游去,“布魯布魯~~”

    楚文禾把芹菜剝掉菜葉浸入水中,微波爐里的肉也解凍了。

    如今,給劉老爺子的兒媳婦當(dāng)替身的活兒干完,就剩給前夫找到最后一件衣服了。

    想到這里,

    楚文禾不自覺陷入思考。

    和袁兵接連找了幾天,毫無進(jìn)度。

    又想到前夫說“你有選擇的權(quán)力”時真誠的樣子,越來越覺得可疑。

    程玉擼起袖子,在案板給牛肉切片,“可我看你好像也不急啊?”

    楚文禾淡然。

    他確實(shí)一點(diǎn)也不急。

    要說擺脫前夫,他是急的。

    可最后一件衣服失蹤也不都是壞處,一來二去,他對袁兵的性情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穿書前他就發(fā)現(xiàn),袁兵這樣的alpha結(jié)婚后對“巢”難以產(chǎn)生興奮感,他們結(jié)婚后異常忠誠,嫁給他們的omega也很少出現(xiàn)自卑等心理問題。

    絕佳的研究對象兼最令人尊重的alpha類型。

    楚文禾暴言:alpha的最優(yōu)解,遠(yuǎn)遠(yuǎn)將前夫等精英派系的alpha踩在腳下!

    牛肉落進(jìn)熱油發(fā)出滋滋響聲,一股噴香進(jìn)入鼻息。

    程玉撥動鏟子:“文禾,我以為你會好好研究一下他呢。”

    楚文禾:“是想找個機(jī)會詢問他一些問題。”

    筑巢指導(dǎo)師不是只管omega的巢。

    在鼓吹筑巢就是為了吸引alpha的世界,不懂a(chǎn)lpha的指導(dǎo)師難以考級。

    職業(yè)操守還要求:指導(dǎo)師應(yīng)成為理論與實(shí)踐結(jié)合的專家。

    楚文禾在理論這塊不輸大學(xué)專修“筑巢”的指導(dǎo)師,他是業(yè)余的,沒去大學(xué)專修兩個原因。

    一,拿到資質(zhì)時大學(xué)還沒這個專業(yè)。

    二,家里窮,社會認(rèn)可度低。

    筑巢指導(dǎo)師不乏素質(zhì)低下的人,搞起omega的生意紅紅火火,有點(diǎn)類似于性別分化前流行過的“天王嫂培訓(xùn)班”。

    程玉:“你跟袁兵已經(jīng)很熟了吧?把他叫來?”

    “……”

    楚文禾仍在猶豫。

    程玉:“為什么不啊?”

    楚文禾愿意付一筆報(bào)酬請?jiān)鉀Q他的疑惑,只是礙于江郁“前妻”的身份,萬一這事被江郁知道了,或許會影響袁兵的工作。

    原著中,江郁很少回家,有東西要拿也是袁兵代勞……雖然原主每次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程玉:“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那晚和他聊過天后,我發(fā)現(xiàn)他是個情商特別高的alpha,你邀請他的話,他肯定明白的!”

    楚文禾蠢蠢欲動:“哦?”

    程玉湊過來,“你想想,我們不希望江郁知道,袁兵肯定更不希望啊!絕對把這件事瞞得一絲不漏!”

    “嗯……”

    楚文禾感覺不靠譜,但有點(diǎn)被說動了。

    前幾天他那么干脆地拒絕江郁,自那之后江郁也沒來找他。

    袁兵是江郁派來的,萬一哪天衣服找到了,說不定就把袁兵叫走了。

    以后想再見到,那就全看命了。

    當(dāng)晚,楚文禾一頓飯吃得半點(diǎn)滋味都沒有了。

    他拿著原主的通訊器,幾句話編輯了二十分鐘還是不滿意。

    又過了十分鐘。

    楚文禾給袁兵發(fā)出了消息。

    【這些日子感謝你的保護(hù),我有點(diǎn)事(巢的事),能請你來診所一趟么。可以的話,你把合適的時間告訴我,當(dāng)天直接上樓就可以】

    發(fā)完消息。

    楚文禾長舒一口氣,夙愿有望實(shí)現(xiàn)了。

    ……

    ……

    梅澤。

    2710工作室。

    江郁聽著耳機(jī)里的報(bào)告,手指落在鍵盤,回復(fù)郵件的速度毫無變化。

    伴隨許今解約,大量代言要處理,天價(jià)賠償金要計(jì)算。羊元洲和其他幾個模特有意接“爛攤子”,肖克那邊天天上班睡覺,擺到諸事懸而不決。

    還有件沒著落的事:劉老爺子家的那對新婚小夫妻還沒回來。

    拖到現(xiàn)在了。

    已經(jīng)不能用單純的貪玩來解釋了。

    電話機(jī)響了。

    內(nèi)線。

    是莫蘭德的工作室打來的。

    莫蘭德:“我們剛才商量過了,給劉老爺子回復(fù)一下吧。樣品的size用你和蘋蘋的肯定不行,只要那對新人趕在婚禮前3天回來,我們就來得及調(diào)整!”

    公放的座機(jī)回響莫蘭德焦急的聲音,江郁正給耳機(jī)里的吳新打字回消息。

    “稍等。”

    江郁調(diào)出光屏的文件,“他們的size我發(fā)你郵箱,按我寫的改。”

    莫蘭特一頭問號:“你從哪兒知道的?你也沒見過他們吧?”

    “他們坐在甲板的視頻看過吧。”江郁敲著鍵盤說,“那輛巴亞36 Outlaw小游艇,知道甲板的型號,就能計(jì)算出他們的身材。”

    莫蘭德:“你早說啊!!”

    早知如此,就不用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做樣品了。

    江郁:“樣品給我送回來。”

    莫蘭德:“……”

    叮。

    【袁兵:您有時間嗎?有點(diǎn)事】

    桌面通訊器光屏亮著,江郁從短短幾個字里感受到了袁兵的為難。

    他這保鏢是鐵血不阿的漢子,難得說話吞吐。

    江郁調(diào)整耳機(jī),“你說。”

    袁兵:“是這樣的,我收到了一條信息。”

    窗外臟橘色夕陽落下,工作室內(nèi)燈光亮起,所有的東西都在它該在的地方。

    不同以往。

    屋內(nèi)的鍵盤聲逐漸變慢,繼而消失了。

    停止工作的光屏,漆黑的底色照出江郁略帶疑惑的臉。

    那絕對是江郁最不常有的表情。

    江郁:“請你?”

    “是的。”袁兵抓著頭發(fā),“說是巢的事。”

    兩人同時停頓片刻。

    袁兵:“可我對巢的事半點(diǎn)都不懂,為什么請我呢。”

    江郁:“他又在搞什么。”

    這事就不得了了,袁兵以為給江郁打過電話就能真相大白,他從沒想到,任何事都能瞬間看透的江郁硬是沒想明白。

    最可怕的是……

    鍵盤聲竟然一點(diǎn)都聽不到了!

    袁兵在診所的街頭守崗,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抓緊,“我、我有個猜測。”

    江郁:“你說。”

    “呃……”袁兵很少表達(dá)個人想法,拘謹(jǐn)說,“之前他不是拒絕了邀請函么。”

    江郁:“……”

    “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夫人’后悔了,又不好意思聯(lián)系您,所以才發(fā)消息給我。巢的話,怎么想都是和您有關(guān)系吧。”

    袁兵襯得起一句程玉的“情商高”夸贊。

    江郁和楚文禾剛結(jié)婚那會兒,袁兵就曾照規(guī)矩叫過“夫人”這個稱呼,江郁當(dāng)時就叮囑他不許再這么叫了。

    今天再次試探。

    真的半點(diǎn)排斥都沒有了。

    誰說omega心海底針,alpha的心簡直是生了銹的海底針。江郁現(xiàn)在還算不錯了,十八九歲時性格比這古怪,更是捉摸不透。

    袁兵記得,剛成為江郁的保鏢時,柳冬炆還“告誡”他:保重。

    保重……

    其實(shí)最該保重的就是柳冬炆本人,一個長輩,每次都被江郁氣得上躥下跳。

    袁兵:“一定是‘夫人’后悔了。”

    又說了一遍。

    江郁:“……不可能。”

    袁兵:“也只有這種可能了。”

    這話說得江郁也不好反駁,江郁也相信楚文禾是找自己,可能不是為拒絕的事“道歉”,或許是有別的事。

    衣服不想找了……錢不夠花了……想簽梅澤了……對肖克仍不放心……程玉又惹事了……想打聽許今的下落……想問羊元洲的態(tài)度……

    江郁能想出一百個答案,這也是他遲遲下不了定論的原因。

    不管怎么樣,能主動開口就不是壞事。

    江郁的手落回鍵盤,繼續(xù)處理郵件,“我隨時都可以,你去問他的時間,記得先別說我要去的事。”

    袁兵:“好。”

    掛斷電話前,袁兵忍不住又說了一句:“夫人見到您一定會很高興的。”

    第54章 砸了

    袁兵的電話掛斷后的三個小時, 江郁在光屏前不知不覺開始了加班。

    建業(yè)集團(tuán)劉老爺子家那對小情侶的尺寸他摸了個大概,在量體表中輸入數(shù)字的手少有猶疑,每個數(shù)依舊精準(zhǔn)到小數(shù)點(diǎn)后兩位。

    就是向來敏銳的眼神有點(diǎn)空洞。

    外面全黑了。

    工作室也沒有開燈。

    嗡……

    桌上的通訊器發(fā)出了亮光。

    【寧辰:喂, 不是說下了班去健身房嗎?你還在梅澤呢?】

    【寧辰:說句話啊?】

    江郁依舊敲著鍵盤, 順手撥弄耳機(jī), “抱歉,我忘記了。”

    【寧辰:哎??出什么大事了??】

    江郁:“我遇到了一件‘棘手’事。”

    ……

    兩分鐘后。

    寧辰:【哎!我以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這不是你前妻的余興節(jié)目?想當(dāng)初你們離婚的時候,他糾纏了你好幾個月, 雖說手段比現(xiàn)在是差了點(diǎn),但這種事他也不是沒干過】

    江郁:“你沒見過最近的他。見了你就不會這么說了。”

    寧辰:【我也覺得匪夷所思啊。不過袁兵說得很對, 除了這個也沒有其他可能性了。巢的事, 自然是找你了】

    江郁沒說話。

    他的直覺向來很準(zhǔn)。

    這次卻有種看不清內(nèi)幕的陌生感。

    寧辰:【你把心放肚子里, 我要是你就不多想。你有錢也有權(quán)力,長得好身材也好,他有什么理由不喜歡你呢】

    江郁:“行了,我先忙了。”

    這事不適合和寧辰聊, 他這好友是凡事都往好處想的人, 哪怕楚文禾說“你給我滾”, 寧辰也能給他分析出“打情罵俏”“欲擒故縱”來。

    大約又過了半個小時。

    江郁關(guān)掉光屏, 打開工作室的衣櫥, 打量起最近剛設(shè)計(jì)的衣服來。

    ……

    ……

    順心診所。

    楚文禾剛把客廳打掃了一遍, 這會兒正坐在沙發(fā)上小憩。

    筑巢設(shè)計(jì)師的職業(yè)病之一就是不能讓屋子太擁擠。

    住的地方不大,但不會囤積雜物。

    屋里總有幾個地方必須留有一平米以上的空間, 保證巢能順利搭建。

    為了保證巢址的整潔,楚文禾隔兩天就會進(jìn)行一次大掃除。不過這次格外仔細(xì), 既然要招待重要的人,就得拿出重視的態(tài)度來。

    程玉收拾完窗臺回來的時候, 楚文禾正擺弄密密麻麻的筆記,都是過去記錄的東西。

    楚文禾對生活寬容,對“巢”的事,細(xì)枝末節(jié)也不含糊。

    高興的模樣全寫在臉上了。

    問題也沒少準(zhǔn)備。

    程玉還從沒見過楚文禾如此期待一件事。想到這里,程玉擼起袖子,他感覺自己還能再干點(diǎn)活。

    楚文禾:“沒想到他答應(yīng)得那么干脆。”

    程玉:“是啊!”

    “還考慮了我們這邊的時間,”楚文禾用筆杵著下巴,“真是難得的alpha。”

    也是珍貴的研究樣本!

    ……

    下午,4點(diǎn)55分。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5分鐘。

    客廳擺好了桌椅,低矮的圓桌擺放著點(diǎn)心和綠茶。

    楚文禾像塊木頭似的呆坐在沙發(fā)上,眼神中似有亮光,四肢麻木。

    診所今天沒營業(yè),鯉魚搬過來了。

    今天的胖鯉魚異常激動,在魚缸轉(zhuǎn)圈游,仰泳,S泳。剛才還時不時跳兩下,因?yàn)闉R水弄濕地板差點(diǎn)滑倒程玉。

    此刻,程玉罵罵咧咧擦完地板,拿著抹布去廚房的洗手池了。

    鯉魚:【布魯布魯……布魯布魯……!】

    叮咚。

    門鈴響了。

    楚文禾一個激靈,麻溜跑去開門。

    站在門口搓了幾下手,深一口氣拉開了門把——

    診所二樓的過道向來涼颼颼的,許是通風(fēng)過好的緣故,每次打開,都有一陣涼風(fēng)直撲面門。

    5點(diǎn),正是火鍋店開始紅紅火火做生意的時間。

    一陣喧嘩從街頭傳來。

    接著,

    又是一陣喧嘩。

    楚文禾就站在門口,和前夫四目相對。

    呆若木雞,嘴角出奇僵硬,脖子和肩膀像被鐵鏈捆住了似的,導(dǎo)致他在冷風(fēng)中站了半分鐘也沒緩過神來。

    所有的精力都用來維持表情不要僵掉了。

    開門的時候他是笑的。

    這會兒笑容好似鑲在臉上。

    偏偏跟在江郁身后的袁兵還一臉欣慰,八成把他愣在門口的模樣臆想成“望夫石”了。

    “呃……”

    楚文禾滿腦子都是袁兵的前途。

    江郁注意到客廳擺設(shè),淡漠的瞳色掃視一圈,最后,視線落回了宛如雪人般乖巧又沒有靈魂的前妻身上。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

    倒是袁兵最先打破了僵局:“沒什么事的話,我先下去了。”

    江郁:“去吧。”

    “……”

    楚文禾不禁手捂胸口。

    那高大、勇猛又憨厚的身影后退幾步,毫無聲息地消失在了診所的走廊里。

    咔噠。

    江郁回身把門關(guān)上了。

    聽到門口的動靜,程玉邊往衣服上擦水邊出來迎接了。一眼看到江郁,愣了十幾秒。

    楚文禾努力擠眉弄眼。

    程玉擠出笑容:“嗨,歡迎啊~,我先回臥室了。”

    門再次開合,屋里瞬間只剩了兩人。

    楚文禾:“……”

    過于隆重的布置,就算是江郁也看不太明白。

    前幾天才住過,客廳什么模樣一清二楚,有什么理由特意再打掃一遍。

    “坐吧。”楚文禾說。

    江郁今天穿得隨意,墨藍(lán)色的短外衣套著杏白色翻領(lǐng)襯衫,左手食指戴著一枚環(huán)狀的銀戒。

    頸線與腕骨線條清晰發(fā)冷,若是外人見了,怕是會在疏離與接近之間掙扎許久。

    那矮圓桌,放著一小盆花生米,剛炒好還留有余溫。

    楚文禾緩緩坐下,大腦飛速運(yùn)轉(zhuǎn)——得找個話題把前夫打發(fā)走。

    啪嗒。

    前夫的手指捏碎了花生殼。

    看著他,把一顆花生米放進(jìn)了嘴里。

    楚文禾后知后覺。

    今天的前夫異常安靜,怪不得從剛才開始他就覺得少了點(diǎn)什么。

    換成平時,前夫也該用那雙洞察一切的眼眸看他,然后森幽幽說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想招待的是袁兵?”。

    楚文禾又等了幾秒。

    他對22歲alpha的心性缺乏基本的信任。

    江郁已不再看他,反而把注意力放在了花生米上,慢悠悠撥殼,“通訊器不是有聯(lián)系方式么,拐彎抹角的做什么。巢怎么了?”

    “……”

    楚文禾背地里痛苦面具。

    同時也明白了一件事:江郁是真沒看出他今天的意圖。

    萬幸。

    不幸中的萬幸。

    或許前夫想破腦袋也沒想到他會對一個五大三粗的alpha感興趣。重要的是,前夫會因?yàn)樗芙^當(dāng)舞伴不悅,更別說發(fā)現(xiàn)他在積極聯(lián)絡(luò)alpha了。

    楚文禾眼看著自己辛苦炒的花生一個個破殼。

    仍不敢放松警惕。

    “呃,是這樣的。”楚文禾喉結(jié)一抖,“你幫我要回作品集的事我還是很感謝你的,這幾天我反思了一下,那天的語氣不太好。我……我該隆重感謝你一下。”

    這話說得三分真七分假。

    感謝前夫是真的。

    ——也只有提起這事,他才能表現(xiàn)出一絲真情實(shí)感。

    江郁看著他,眼尾的弧度清冷,似是品味了一下他的話,“所以,你是打算重新考慮我的邀請了?”

    楚文禾:“那倒沒有!”

    江郁諷笑一聲:“你的隆重感謝,不會是指這盆花生米吧?”

    “……”

    楚文禾撇嘴:“吃不了你可以打包帶走。”

    反正近期是不想見到花生米了。

    空調(diào)發(fā)出嗡嗡聲,茶水尚溫,楚文禾已經(jīng)在琢磨下逐客令的事了,他實(shí)在編不下去了,也不知在江郁的邏輯里作品集算不算“巢”的事。

    本來就不想見這alpha,前幾天好不容易甩掉,江郁也幾天沒消息,還以為是個好兆頭。

    也怪自己鬼迷心竅。

    怎么能信了程玉的餿主意。

    楚文禾兩手交握,擺出一副講道理的樣子,“既然感謝過了,那今天就這樣吧。咱們離婚那么久了,你還是少來這里比較好,免得再被外面的人盯上傳出什么奇怪的緋聞。”

    江郁:“不是你叫我來的?”

    楚文禾內(nèi)心狂亂。

    表情管理要跟不上了,先是眼尾,再是嘴角,最后連肩膀都耷拉了些。

    正當(dāng)他思緒神游,前夫已起身來到他面前。

    如同三個月前第一次在診所遇見,alpha的身高和肩寬都過于優(yōu)越,稍微站得近些,就仿若能把他包裹起來的陰云。

    楚文禾今天穿的也是套裝,淡橘色的針織毛衣和沉靜的藍(lán)色寬腿褲,領(lǐng)口處有點(diǎn)緊繃。

    他不知江郁為何要忽然走到面前,再度回神,前夫的手已伸到了他的領(lǐng)口。

    啪嗒。

    手指一勾。

    就打開了一顆扣子。

    接著,江郁又站得近了些,手臂抬起時,腕骨和小臂也露了出來,那修長又干凈的十根手指從肩膀兩側(cè)繞到他的頸后。

    楚文禾脖子一涼。

    江郁的手伸進(jìn)他的衣領(lǐng),將蜷縮在針織毛衣里的襯衫領(lǐng)子翻了出來。

    一瞬間,楚文禾從那股莫名的緊繃感中解放了。

    “你心里有事么,”江郁輕幽說著,慢條斯理為他整理發(fā)皺的領(lǐng)口,“客廳收拾得干凈,卻忘了把自己收拾好。是腦子里裝了什么重要的事吧。”

    前夫墨藍(lán)色的短外套恍惚在楚文禾的眼底,它服帖于江郁的身材又充滿細(xì)節(jié)魅力,針腳細(xì)密,版型很好地襯托了江郁的神秘和冷淡。

    窗臺照進(jìn)夕陽的暖光,光芒被窗格切割斜斜落向地板。

    此刻,楚文禾惦記袁兵前途的心思,分了一部分在欣賞這件衣服上。

    江郁歪頭,眼眸垂下看他:“為什么不說話。”

    楚文禾一掙后退半步,側(cè)過臉。

    “打個商量好不好,”alpha低身過來,“你答應(yīng)我去婚宴,這件外套我送給你。”

    話說完,又摘了食指的銀色環(huán)戒,捏在兩指間從他面前移過,“還有這個,也一起給你。”

    楚文禾那雙淡綠色的眼跟著前夫手上的動作移動。

    江郁:“好不好……前妻。”

    楚文禾:“不好!”

    聽到前妻兩個字,一秒回神。

    “江郁,我告訴你,你休想利用omega的弱點(diǎn)——”

    話音未落,江郁一把將他的頭按進(jìn)了胸口。

    楚文禾只喘了半口氣,他整張臉埋進(jìn)質(zhì)感奇佳的衣料,基因中埋藏的舒適感被充分調(diào)動了出來,迅速蔓延至全身。

    “——!!”

    “別著急拒絕啊。”

    江郁唇邊噙著笑意,死死按著他。

    楚文禾發(fā)自內(nèi)心不喜歡比自己年齡小的alpha,江郁小他三歲,社會資源的傾斜讓alpha群體過早具備了完美的能力,可他們看似穩(wěn)妥,性情又實(shí)在難以琢磨。

    筑巢指導(dǎo)師的從業(yè)生涯中,他接待的omega里,也是這類alpha的伴侶最容易產(chǎn)生筑巢焦慮。

    江郁:“這回考慮好了?”

    楚文禾:“不去。”

    江郁:“……”

    半晌,江郁見楚文禾的皮膚浮起一層血色,呼吸也不順暢了,暗地里嘆口氣,手臂向下一箍,緊緊勒住了楚文禾的腰。

    “為什么不來啊……”

    語氣中沒了強(qiáng)硬,楚文禾幾乎緩不過來,他抬眼看alpha,alpha深邃的瞳孔深處有著一股藏匿多時的怨念。

    接著,江郁低身過來,額頭貼住了他的肩膀,稍微一側(cè)臉,鼻梁擠住了他頸部的皮膚,“不是你叫我來的么。我才坐下不到三分鐘,你就趕客。”

    楚文禾:“……”

    根本沒有叫你來啊。哪來的自信啊。

    江郁又問:“為什么。”

    楚文禾冷漠:“我不會跳舞。”

    江郁:“我教你。”

    楚文禾:“我也不想學(xué)。”

    嘴上雖然硬氣,腰間被alpha勒緊的那塊皮膚,酸麻的感覺蔓延至后腰,大有在背部開疆?dāng)U土的架勢。

    終于,楚文禾實(shí)在忍不了了,“脫下來。”

    江郁:“什么。”

    “你知道。”楚文禾顫抖著嘴唇。

    江郁唇邊漫開戲謔的笑意,松開他,一顆顆解開扣子,“夫妻就該是這樣的。”

    “……”

    楚文禾盯著那件衣服。

    江郁:“老婆讓脫的時候怎么能拒絕呢。”

    楚文禾:“你別多想,我只要這件。”

    扣子解完了,衣袖才脫下一只,另一只剛脫到一半,楚文禾把外套抓在手里一扯,帶著它就跑到了圓桌旁的凳子上。

    ……

    一分鐘后。

    楚文禾在凳子上筑了一個簡易的巢,緊緊裹住了江郁的衣服。

    和那晚圓潤的巢穴比,這次的巢邊緣不夠齊整,像是急于配對的喜鵲隨便用樹枝插了一個宛若刺猬的窩。

    而楚文禾,又是那個經(jīng)典的胎兒抱膝式坐姿。

    江郁俯身去看,楚文禾眼神懵懂空洞,但剛才的焦慮已褪去大半。他懷疑omega筑巢的坐姿源于胎兒時期的信息素渴望,才會在成年后做出這般可人的動作。

    只有這時,楚文禾認(rèn)真又專注,全然不將外界打擾放在眼里。

    江郁摸到了點(diǎn)規(guī)律。

    手指掃了掃前妻的下巴,“舒服了?”

    “……”

    楚文禾點(diǎn)頭。

    江郁滿意笑道:“陪我一起去么。”

    楚文禾:“不去。”

    “……”

    江郁眉間微動,“衣服還我。”

    楚文禾:“不還。”

    非但不還,墨藍(lán)色的外套縫隙中還伸出一只手,食指沖他勾了勾。

    江郁:“……”

    三秒后,江郁不悅地取下戒指,放在了楚文禾的掌心中。

    果不其然,楚文禾拿完東西,手很快縮回了衣服里。

    ……

    楚文禾就像守著耗子洞的貓,那抱膝的姿勢很容易手臂酸雙腿麻,凳子也不算柔軟,楚文禾卻沒有絲毫挪動的意思。

    江郁環(huán)顧客廳,“我抱你去沙發(fā)吧。”

    手剛伸出去,楚文禾如臨大敵,一把將巢裹得更緊。

    江郁:“為什么一定要在這里呢。”

    楚文禾眼神游離,就是不和他說話。

    觀察片刻。

    江郁敲響程玉的房門。

    程玉只看了一眼:“他不是喜歡凳子,他是想就近守著圓桌上的那堆花生殼。”

    江郁再次看去,原來楚文禾眼里的“巢”不只是身上的東西,就像人類在家門口種花草,那堆看似無用的花生殼也是重要的素材之一。

    “他不肯動怎么辦。”江郁問。

    程玉:“你想把他挪去沙發(fā),要把花生殼一起移走才行。”

    ……

    離開前,江郁決定給楚文禾挪個窩。

    正如程玉所說,移動花生殼時,楚文禾活像被當(dāng)場端走飯碗的貓。

    于是,江郁一手拖著圓桌,一手拖著楚文禾坐的凳子,讓兩者移動的速度維持在同頻,楚文禾的眼睫再次低垂,好像被催眠了。

    圓桌和凳子都移動到了沙發(fā)后面,江郁先把楚文禾抱上沙發(fā),讓快要“冬眠”的前妻變成倒臥的姿勢。

    等到移動花生殼時,圓桌上那本厚厚的筆記引起了江郁的注意。

    這東西從他進(jìn)門就一直在楚文禾身邊。

    江郁心中疑惑,翻開一看——

    活頁紙最新的那頁寫著:

    【……omega仍然不能認(rèn)識到巢對他們的作用,巢依舊是他們眼中取悅alpha的工具。改變他們的刻板印象,我輩筑巢指導(dǎo)師還需努力】

    【作為性別弱勢,omega的所思所想容易受到社會規(guī)則締造者的影響,alpha對omega的掌控,不全來源于信息素】

    ……

    【我接觸到的alpha多有不同】

    【最容易引起omega淪陷的類型,往往集權(quán)力、財(cái)富、名譽(yù)于一身,家教良好,內(nèi)外雙修,在學(xué)校是尖子,出入社會職場是精英,也是最容易厭棄弱者的類型】

    ……

    【某江姓alpha,是我接觸過很典型的案例】

    【比如,他會維護(hù)梅澤不允許外人跨過警告牌的規(guī)定,同時又會在“必要”時刻毫不留情打破規(guī)定。因此,“規(guī)則”不過是這類alpha用于約束他人的工具,他們心中,從未對“規(guī)則”有過任何敬意,當(dāng)然也不會守護(hù)O協(xié)約束alpha的條款】

    【這類alpha是典型的利己主義者,他們做什么事都有目的,看透他人,又保持不被他人看透的從容】

    ……

    【然而,我并未對alpha群體徹底失望】

    【有一類alpha,繼承了人類六性別分化早期alpha的偉岸身材和寬廣心胸。雖然他們的形貌因?yàn)樯鐣辉偕形涠h(yuǎn)離大眾審美,可我每次看到這樣的alpha,心中總會萌生一股對造物主的無上敬意】

    【ps:寫這段的時候,我的嘴角忍不住上揚(yáng)】

    【遺憾的是,由于樣本缺失,我早年沒能真正接觸過他們。有數(shù)年做筑巢指導(dǎo)師的經(jīng)歷,我只知道一個清晰的結(jié)論:他們的omega不會有筑巢焦慮】

    【我相信,通過今天對某袁姓alpha的采訪,我會逐漸解開他們的面紗】

    【激動——!!!!】

    ……

    程玉還在臥室躺著,抖腿哼歌。

    就在下一刻,

    他聽到了江郁極力忍耐憤怒的聲音。

    “——楚文禾!!”

    ……

    ……

    順心診所樓下。

    袁兵全身戒備在車?yán)锸刂?br />
    上次誤讓羊元洲進(jìn)車,江郁雖沒怪責(zé),袁兵在心里已經(jīng)反思過數(shù)次了。

    更讓袁兵擔(dān)心的是柳冬炆的態(tài)度,即將上任共生協(xié)會會長,巴結(jié)討好柳冬炆的人只會更多。羊元洲受傷后,對那晚的來龍去脈三緘其口,已經(jīng)引起了各部門的注意。

    事情一發(fā)酵,矛盾指向的不是楚文禾,反倒是江郁。

    難免有人捕風(fēng)捉影。

    認(rèn)為羊元洲不敢開口是遭到了江郁的警告。

    上升定性,

    就是alpha和omega的問題。

    袁兵心事重重,表情仍如雕塑,盡職盡責(zé)守護(hù)著順心診所的一畝三分地。

    所幸,

    也不都是壞事。

    比如江郁想要挽回前妻的行動應(yīng)該在順利進(jìn)行,楚文禾能邀請江郁來,態(tài)度一定也是有所緩和。

    透過車窗,袁兵向診所二樓的窗戶望去。

    這還是楚文禾留江郁最久的一次,現(xiàn)在或許已經(jīng)談妥復(fù)婚的事了。

    尤其是江郁在這件事上的耐心,實(shí)在難得。以江郁做事直奔主題的性情,袁兵還以為江郁會先把楚文禾標(biāo)記了,搞一出生米煮成熟飯的路線。

    ……也是因?yàn)閻郯伞?br />
    袁兵想到這里,沒有表情的臉終于有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差點(diǎn)嚇到正好經(jīng)過車窗的路人。

    砰——!

    一聲后車門用力關(guān)閉的聲音將袁兵拉回了現(xiàn)實(shí)。

    “您回來了?”

    江郁沒做聲,只是瞇起眼打量他。

    袁兵回頭,以往江郁在車上都是處理文件,或是視線放在窗外,很少會盯著他看。

    起初袁兵還以為是錯覺,車開到過了高架橋,再往后視鏡看去,江郁的目光的確還在自己身上。

    袁兵:“……我今天有什么不妥么。”

    江郁上半身只剩一件白襯衫,摸著下巴看他,“有omega和你表白過么。”

    袁兵一怔,憨厚的臉上露出尷尬:“怎么會呢。您知道的,我這樣的alpha,不嚇到他們就算萬幸了。”

    “是吧……”江郁喃喃自語。

    袁兵:“???”

    第55章 鬧騰

    袁兵經(jīng)過層層選拔來到江郁身邊, 當(dāng)初指導(dǎo)官給他的評價(jià)充滿詩意:心有猛虎,細(xì)嗅薔薇。

    這般塊頭壯實(shí)的漢子,不乏秘書之流的細(xì)膩心思, 實(shí)在難得。

    今天的情況, 袁兵倒用不上細(xì)品了。

    ——最不易顯露情緒的上司就剩把情緒寫在臉上了。

    奇怪的是, 江郁那股幽幽的眼神總掃視在他身上,讓人感覺后背涼颼颼的。

    袁兵:“不順利么。”

    猶豫再三。話還是問出來了。

    “……”

    江郁手掌蓋著上半張臉,一句話沒說。

    袁兵干脆不問了。

    他有預(yù)感, 江郁的情緒積累不少,好似只差最后一根稻草的駱駝。

    袁兵:“這半年, ‘夫人’的心性變了不少。今天他叫您來是好兆頭, 水到渠成的事, 您也不必太著急。”

    “你先別說了。”江郁按著山根。

    “……”

    嗡……

    通訊器震動了一下。

    江郁剛穩(wěn)定好情緒,看到“楚文禾”三個字時登時眉間一緊。

    離開診所時,他那一聲怒斥驚醒了前妻,前妻裹著他的衣服, 瘦削的身影好似裝在里面, 顯然是懵了。

    這會兒楚文禾也該清醒了。

    江郁尋思楚文禾白嫖了他的外套和戒指, 又被他抓現(xiàn)行, 還想著楚文禾能編出什么中聽的話來。

    對話框一打開。

    【楚文禾:我聽說, 好的上司不會因?yàn)樗诉^失怪責(zé)自己的下屬。和你共勉。】

    ……

    袁兵在通訊器剛響時就注意到江郁的眼神了, 也猜到了消息是楚文禾發(fā)的。

    還指望這條消息能緩和江郁的情緒,沒想到江郁瞇眼看它, 臉上的不悅越發(fā)明顯了。

    車內(nèi)空間寬敞,卻有喘不過氣來的壓抑。

    質(zhì)地絕佳的白襯衫勾勒著江郁的下頜, 冷淡的膚色配上任何眼神都魄力十足,偏偏就是這一刻, 那張臉上的表情復(fù)雜到找不出合適的詞形容。

    車窗外,群樓高廈穿梭而過,倒映在alpha漆黑如墨的眸底。

    【江郁:不關(guān)他的事】

    【楚文禾:(給你點(diǎn)贊表情包)(送你一朵太陽花表情包)】

    江郁等了一會兒,見楚文禾再沒來消息,順手把通訊器丟在了一旁。

    ……

    一周后。

    門口積雪剛除完的順心診所。

    楚文禾拄著笤帚抬頭看著自家招牌,“順心”兩個字不好,自從起了這個名字,就沒有順心的時候。

    名字還是大佬取的,有點(diǎn)土,但畢竟是投資人,也是開店時唯一給他和程玉捧場的人,剪彩時祝他“厄運(yùn)退散,事事順心”。

    可能是祈禱的誠意不夠,

    自那沒過多久,前夫就找上門來了。

    冬日進(jìn)入最后的沖刺階段,冷暖交替的日子持續(xù)了四五天,上門診治的omega也多了起來。

    楚文禾上午接待了十幾個病號,都是高熱癥狀。

    omega的體質(zhì)在凜冬尤為遭受沖擊,再趕上發(fā)情期,熱量消耗達(dá)到巔峰,一病不起到開春的omega不在少數(shù)。

    這段時間的omega病懨懨的,發(fā)熱不斷,卻因?yàn)轭愃浦馗忻暗陌Y狀對alph息素識別困難。

    不用說,也是AO離婚的高發(fā)時節(jié)。

    民政局排隊(duì)到出門拐三個彎。

    出來除雪前,程玉還提議說想給診所增添幾個床位。那是一筆不小的花費(fèi),程玉前些日子賺了不少,都大方承包了。

    時至今日,楚文禾已徹底放棄了不現(xiàn)實(shí)的期待——他不再考慮給前夫“拉皮條”的事了,發(fā)情期難受就難受吧,只要兩人別再有交集就行了。

    沒有前夫的日子,清凈到世界都亮了。

    那堆潔白的碎雪掃成了幾個小山包,楚文禾堆了個雪人,把寫著“順心診所前臺為您提供免費(fèi)解熱劑1包”的木牌子架在了雪人手上。

    楚文禾沒被發(fā)熱癥狀擊倒,他還穿著前夫一周前留下的墨藍(lán)色外套,alpha的s衣服大他身形不少,那外套足夠蓋住他的后腿跟,袖子一擼,褶皺堆了好幾層。

    午飯后。

    程玉去家具市場看醫(yī)用床回來,一眼就看到楚文禾圓滾滾的坐在沙發(fā)角落,旁邊還守著那堆花生殼。

    巢,正是楚文禾抵抗冬日發(fā)熱的良方。

    程玉麻溜進(jìn)屋,匆忙洗了澡,去臥室拖出自己最喜歡的二手alpha衣服。

    幾分鐘后。

    沙發(fā)上有了兩堆圓滾滾的巢穴。

    一個在左,一個在右。

    內(nèi)嵌在診所樓的這間客廳充滿了溫馨的氣氛。

    程玉不似楚文禾“挑剔”,他筑巢時,毛毯床單被褥都能往身上招呼——而楚文禾,掌握的理論知識不少,真到自己筑巢,幾乎只以“衣服”為主要選材,對衣服的要求還高到離譜。

    難怪楚文禾與江郁的契合度接近100%。

    也就只有江郁,能滿足楚文禾對于衣服的過激需求。

    上午的接診其實(shí)不算順利。

    有對小夫妻過來。

    楚文禾戴著口罩,提出“筑巢”可以緩解omega發(fā)熱時,alpha第一反應(yīng)是好奇巢帶來的情趣。

    后來又聽說“筑巢”占用空間,需要改變家具的格局。

    alpha當(dāng)場就嫌煩了。

    病中的omega急得哭了,一怒之下提出離婚。

    民政局離婚大隊(duì)又多了兩員戰(zhàn)將。

    就這事,程玉是有點(diǎn)看好江郁的,他見過alpha因?yàn)槠恋某舶裲mega寵上天,也見過alpha認(rèn)真記下自家omega在狹小空間縮起的可愛模樣,唯獨(dú)沒見過幫omega挪窩alpha。

    程玉知道來龍去脈:江郁是不想楚文禾在硬凳子久坐。

    算計(jì)人有心思的alpha,疼omega也有心思。

    “喂……”程玉平把巢平挪,讓兩人的巢貼在一起,“江郁沒再聯(lián)系你啊。”

    楚文禾眼睫聳動,睡意朦朧,“沒。”

    程玉:“得有七八天了吧。”

    “……”

    楚文禾:“好像是吧。”

    程玉算是看出來了,楚文禾享受江郁的東西筑成的巢,對江郁人在哪里是半點(diǎn)不在意。

    在意的話早就掰著指頭數(shù)日子了,不會對時間毫無概念。

    程玉:“唉。”

    “怎么。”楚文禾扭頭看他。

    “也沒什么。”程玉說,“感覺有點(diǎn)可惜。”

    楚文禾沒搭理,閉上眼接著休息了。

    “你說,”程玉用肩膀撞楚文禾,“萬一他再也不來了,你會遺憾么。”

    楚文禾眼睫垂著,淡綠色的眼珠活動兩下,“沒有新衣服筑巢,是會有點(diǎn)遺憾的。”

    程玉:“……”

    *

    市中心健身房。

    vip包間。

    器材齊全的房間在高樓頂層,俯瞰繁華鬧市,一覽無余。

    寧辰仰頭喝礦泉水,下了跑步機(jī)。

    今天的江郁話少到出奇,寧辰走近,一眼就看到雙杠臂屈伸機(jī)加碼的重量超標(biāo)了,而江郁抓著它,面無表情。

    “喂。”寧辰坐在旁邊的墊子,抬手關(guān)掉了機(jī)器。

    江郁感覺到手臂的力量逐漸撤去,翻過手腕拉伸了一會兒。

    寧辰算半個健身達(dá)人,心里也佩服江郁維持身材的水平,鍛煉的力道把握得太好,對每個動作和肌肉承受的壓力都計(jì)算到了,才能做到不失力量的同時讓身材不至于健壯。

    不少alpha會練點(diǎn)肌肉滿足omega被保護(hù)的欲望。

    當(dāng)然,練成袁兵那樣,從休息室走一圈,所有alpha心里都要來句“臥槽”,但omega看到,反而會害怕了。

    江郁穿著無袖的黑色背心,抬起手,同色調(diào)的粗口腕帶擦過下巴的汗水。

    兩人走去休息室,寧辰拉著衣襟散熱,“你真不去找他了?”

    “去干什么。”江郁冷淡應(yīng)道。

    寧辰心里感嘆一聲“呦呵”,繼續(xù)問:“那你打算怎么辦?”

    江郁:“沒什么打算。”

    多年好友,幾乎也算是唯一的好友,寧辰對江郁的了解遠(yuǎn)勝外人。

    諒是寧辰,也想不出楚文禾干出了什么下頭操作,竟然把江郁搞到提不起半點(diǎn)興致。

    直到兩人去泡溫泉,江郁對七天前的遭遇舊事重提。

    溫泉池傳來寧辰驚愕的叫聲:“啊??”

    “為什么啊?”寧辰說,“半年沒見,他基因變異了?”

    江郁目視前方:“問的好,我也想知道為什么。”

    寧辰:“莫非有誤會?”

    “沒有。”江郁說。

    寧辰笑道:“你是真生氣了啊。”

    溫?zé)岬娜疅釟怆鼥V,浮起一層融合自然清新氣息的白煙。

    江郁倚靠在石壁,發(fā)絲滴水,“隨他去吧。”

    寧辰打量江郁一眼,心里嘖嘖嘖幾聲,勸慰道:“也是,府里最近不太平,和omega糾纏上容易落人話柄。柳冬炆內(nèi)選已經(jīng)勝出,聽說已經(jīng)在張羅著開會了。”

    江郁半睜開眼:“怎么說。”

    “所有alpha也要參加,”寧辰聳肩,“當(dāng)然,整個元帥府沒有人能對你下命令,你回去看到通知郵件的話,無視它就好了。”

    “那怎么行,”江郁說,“府內(nèi)第一位omega委員長,又是曾經(jīng)共事的‘伙伴’,我也該去祝賀。”

    寧辰:“呵呵,有了羊元洲的事,柳冬炆想掐死你的心都有了吧。”

    江郁悠然:“反正他想掐死我也不是最近的事了。”

    ……

    當(dāng)晚。

    江郁果然看到了那封郵件。

    發(fā)郵件是公共郵箱,頭像用的是共協(xié)的徽章。

    共協(xié)是元帥府的隸屬組織,成立于20年前,全稱“新時代AO共生協(xié)會”,徽章采用了交互的陰陽符號,象征著共榮的藤蔓設(shè)計(jì)成手掌圍繞在外,藍(lán)白色表達(dá)了對平等、理解和尊重的追求。

    屏幕散發(fā)的熒光映照在江郁的臉上,屋內(nèi)只有那一抹光亮。江郁看著那個徽章,瞳孔許久沒動,眼眸的底色比以往空洞。

    須臾,江郁把鼠標(biāo)向下滑,看到了郵件的正文。

    那正文寫得寥寥數(shù)字,除了強(qiáng)調(diào)協(xié)會創(chuàng)辦宗旨的官話,就是少數(shù)幾個命令句。總的來說就是:給我來開會。都來。不許遲到。可以請假。請假后果自負(fù)。

    一看就是柳冬炆的手筆。

    江郁唇邊的弧度也隨即顯現(xiàn)出來。

    共協(xié)的主題不錯,可惜進(jìn)去的都是最不會和他人相處的人。

    以前是,如今更是。

    最后,江郁看了一眼日期和時間,推上了鍵盤。

    ……

    三天后。

    共協(xié)大樓接待廳外。

    最后一場雪剛過就又迎來了陰霾天。

    天氣預(yù)報(bào)總是不準(zhǔn),一會兒下雨一會兒晴天,元帥府的alpha們穿著肅黑色的長外套,大家都帶著傘,表情凝重。

    接待處的工作人員全都是協(xié)會的omega,不慌不忙為alpha們辦手續(xù)。

    ……

    進(jìn)了前廳,袁兵收起傘,跟在江郁和寧辰身后去登記。

    他們到的時候,alpha們都已經(jīng)進(jìn)去了。

    接待人員在計(jì)算機(jī)錄入,江郁在登記簿的空欄簽名。

    按照從前的流程,到這一步應(yīng)該就結(jié)束了。

    今日不同以往。

    前臺放著一只精致的花雕木盒。

    “委員長的新規(guī)矩,”接待員露出禮貌的笑容,“進(jìn)場的人必須上交隨身攜帶的槍。”

    袁兵眉間一皺。

    接待員又說:“這條規(guī)定不分性別。”

    袁兵少與人沖突,考慮到自己的職責(zé),委婉說:“委員長應(yīng)該知道,元帥府內(nèi)是有特例的。”

    “對的。”接待員客氣說,“所以委員長也交待過了,這規(guī)定也不分工種。”

    袁兵接近兩米三的身高,體型健碩,和身?xiàng)l纖細(xì)的omega接待員形成了強(qiáng)烈的對比,乍一看還有種以強(qiáng)凌弱的感覺。

    別的地方也就算了,在共協(xié)門口和omega沖突,搞不好會被扣上不支持AO共生的帽子。

    寧辰眼看兩方都不說話了,賠笑遞上自己的槍:“我交,我交!”

    三位omega接待員一齊鞠躬:“感謝您的支持和配合!”

    自始至終,

    接待員們沒有和江郁對視。

    整個元帥府,也沒有幾個人敢和這位22歲的年輕alpha正面沖突。

    江郁摘掉白手套,拉開黑色外衫的衣襟,取出隨身的銀槍,緩緩移到木盒上方。

    一松手。

    咔啦。

    槍掉進(jìn)了木盒。

    接待員們不由得同時一哆嗦。

    自動門放行,江郁穿過前臺向電梯走去。

    袁兵把槍拍在大理石桌板,快走幾步跟著進(jìn)去了。

    ……

    出電梯時,幾個出來抽煙的alpha在窗臺邊站著聊天。

    “內(nèi)部選舉才剛結(jié)束就威風(fēng)上了。”

    “人家有本事。”

    “呵呵,外面的omega要是知道新上任的omega委員長曾是監(jiān)察部的人,肯定要失望透頂了。”

    “這邊是不是油水多啊。”

    江郁三人走過去時,他們不約而同各自抽起了煙。

    閑話歸閑話,都是在權(quán)力組織里摸爬滾打的人,說出來的話句句暗藏真諦。

    共協(xié)在元帥府的地位非常特殊。

    要說它有權(quán),它無法調(diào)動起任何一支武裝力量。

    說它無權(quán),它卻誕生于元帥的“AO平等”主張發(fā)表之時,有著監(jiān)督所有部門是否出現(xiàn)公職人員alpha違背元帥府政策的權(quán)力。

    一句話就能概括它的職責(zé):管理一切AO間不平等的大小事。

    所以元帥府有句半開玩笑的傳言:從政不納O。

    指的是,可能哪天就因?yàn)閷mega的不周到被共協(xié)找上門了。

    當(dāng)然,之所以是句玩笑話,是因?yàn)楣矃f(xié)自建立之初,委員長的位置就牢牢地把控在了alpha手里。

    明白人都懂,它其實(shí)是個alpha趁機(jī)打擊異己的好地方。

    如今算是變天了,大大的變天。

    走廊,寧辰回頭看了一眼那幾個議論的人,說:“柳冬炆在監(jiān)察部當(dāng)檢察官的時候就積累了不少人脈,也難怪他能勝出。”

    江郁:“一開始也沒有人以為他來真的。從監(jiān)察部到共協(xié),明面上風(fēng)光,暗地里讓渡了不少權(quán)力。”

    寧辰搖頭:“快四十歲的人了,把自己折騰到一個死亡率最高的位置上,何必呢。”

    可能是身為omega的使命感吧。

    所有人都這么想。

    共協(xié),不是沒出過為omega辦實(shí)事的人,上上任,就因?yàn)橛绊懙絘lpha集團(tuán)的利益,在政策出臺當(dāng)天被槍殺在街頭。

    江郁還記得那人:提出了AO獨(dú)處時omeg息素濃度必須在75%以上才能判責(zé)omega的人。

    在此之前,凡是omega在有alpha的地方散出信息素,不管劑量多少,omega都需承擔(dān)全部的責(zé)任。

    眼看快走到會議室門口了。

    羊元洲一身清爽制服,向他們打了招呼。

    寧辰:“傷好點(diǎn)了么。”

    羊元洲笑說:“沒那么嬌氣。”

    說完,又看向江郁:“蘋蘋還生我的氣么?那天的事我很愧疚。”

    江郁:“你去道過歉了?”

    羊元洲垂眼:“最近有點(diǎn)忙,還沒來得及。”

    “哦。”

    江郁冷淡應(yīng)聲,進(jìn)了門去。

    袁兵走過去的時候,羊元洲還想開口,袁兵抬起大掌,那巴掌比羊元洲的臉大兩圈,意思是:別和我說話。

    江郁一進(jìn)門,兩排長桌坐滿了人,眼神都同時聚焦過來。

    他們的眼神里充滿了期待——柳冬炆雷厲風(fēng)行,早年也只有肖克一個天敵。柳肖二人在眾人心中的印象:一個是咬死不松口的瘋狗,一個是公園遛鳥的大爺。

    肖克太佛系讓他們覺得不夠爽。

    江郁就不一樣了。

    懂的都懂。

    所有人眼神示意:今天受的氣就靠你了!

    ……

    后臺。

    再有幾分鐘就到開會的時間了。

    柳冬炆的桌案前擺著一堆擤鼻涕的衛(wèi)生紙團(tuán),他本人手里還有一張。

    這幾天身體都不錯。

    清早起床鼻子和喉嚨干得要命。

    試紙一測:流感了。

    柳冬炆擤鼻涕的聲音在休息室回響,路過的工作人員面面相覷。

    還好沒發(fā)燒,不然今天的開會就完?duì)僮恿恕?br />
    助手小跑進(jìn)來,“委員長,到時間了。”

    柳冬炆看著鏡子里發(fā)紅的鼻子,拿回口罩戴上:“都到齊了?”

    “呃……”助手小聲說,“肖克沒來。”

    柳冬炆的劍眉肉眼可見地鋒利了幾度,風(fēng)一般的起身,邁著流星步來到窗邊,通訊器用力按下肖克的名字。

    十幾秒后。

    肖克:“喂……”

    “在哪兒?”柳冬炆嘴角抽搐,“為什么不來?”

    肖克:“啊?”

    柳冬炆:“開會,共協(xié)的第一次會議!”

    聽筒傳來肖克一下子從床上彈起的聲音:“是今天來著?我再有仨小時能過去,你讓他們等等我!”

    柳冬炆:“不用了!”

    說完,柳冬炆趕緊掛掉了電話。

    報(bào)了上次被掛電話的仇。

    叮。

    【您有新消息】

    柳冬炆再次打開后臺。

    【系統(tǒng)提示:紅包到賬88元。您的朋友“肖克”恭喜進(jìn)您繼任共協(xié)委員長!】

    柳冬炆:“……”

    ……

    會議室。

    alpha都在看手表,講臺之上空空如也的位置,很快就要來人了。

    工作人員端著托盤從后臺出來,挨個座位倒茶。

    柳冬炆頭發(fā)梳得板正,一身正裝,厚重的外套裹到脖子,皮靴踩上臺階,一路俯視臺下的alpha,來到了演講臺。

    講臺距離臺下的長桌有幾米遠(yuǎn),在這個位置,沒有人看出柳冬炆腳步有些虛浮。

    江郁離得不近,看到柳冬炆一上臺就兩手扶住講臺,多少猜出了點(diǎn)東西。

    柳冬炆:“感謝各位在陰雨天來共協(xié)開會。共協(xié)的宗旨仍舊是為社會爭取最大程度的AO公平,關(guān)于這一點(diǎn),我們的方針從未改變。”

    會場中的alpha多有把不悅寫在臉上的人,抱著手臂,歪身向臺上斜視。

    柳冬炆說到一半,拳頭放在嘴邊咳嗽了幾聲,“在正式開始今天的會議之前,有件小事要先處理一下。”

    說完,抬手一招呼。

    助手上臺,打開一份厚厚的材料:“張林生。”

    臺下突然安靜下來。

    助手:“張林生在不在。”

    張林生剛才還不屑的眼神瞬間清澈,舉手道:“在,在這里!”

    眾人眼神交織,一股不好的預(yù)感襲來。

    “是剛才在外面嚼舌根的其中一個。”寧辰遮住嘴邊說。

    江郁的視線在助手拿著的材料上。

    助手看了柳冬炆一眼,見柳冬炆點(diǎn)頭,繼續(xù)說:“張林生,請問你是否支持元帥府主張的‘AO共生原則’。”

    張林生這會兒坐得板正,額頭和脊背都在冒冷汗,明知道對方不懷好意,卻還要順著對方的話說下去:“當(dāng)然!”

    助手點(diǎn)頭翻開資料,垂眼念道:“我們的線人查到您在自己的omega懷孕期間曾有過4次出軌行為。其中一次,涉事omega系未成年。”

    登時,張林生呆愣在當(dāng)場。

    辦過的事自是記得,對方把情節(jié)報(bào)告得太過正確,一時間連辯駁都忘了。

    江郁拿起茶杯,眼尾順著長桌掃過其他人,不乏和張林生同款臉色煞白的alpha。

    助手厲聲道:“共生原則強(qiáng)調(diào),alpha請遵守道德規(guī)范,尤其對于孕期omega要妥帖關(guān)照,更是批準(zhǔn)了三個月的假期,您也申請過!”

    這會兒,張林生已是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大腦嗡嗡直響,他已料到自己地位不保,像條被拖上岸的魚。

    “敢問,”助手說,“您對元帥推行的政策有什么不滿嗎?”

    一聲嚴(yán)厲的訊問,迎來的是無聲。

    助手:“帶去訊問室!”

    哐當(dāng)一聲,兩個保鏢似的健壯beta走進(jìn)會議室,拖著張林生就走了。

    眾人還未反應(yīng)過來,臺上的柳冬炆又咳嗽了幾聲:“抱歉,一點(diǎn)小插曲,各位不要介意。現(xiàn)在繼續(xù)開會。”

    這回,臺下的alpha都不吱聲了,像被困死在了座位里似的。

    柳冬炆洋洋灑灑,前后半個小時講了五條重大提議。

    講到最后一條,柳冬炆已放下演講稿:“剛才進(jìn)門的時候,各位應(yīng)該也看到前臺的木盒了。我這么做是想提醒各位,你們能持槍,是元帥府的信任。最近這段時間流感橫行,omega群體精神狀態(tài)尤其不穩(wěn)定,請不要在市區(qū)開槍。”

    不忘著重強(qiáng)調(diào)一遍:“這是今天最重要的一件事,不要、在市區(qū)開槍。”

    說完,掃視了一圈兩排長桌的alpha們。

    臉色都不算好看,但也在聽。

    江郁看了一眼共協(xié)配發(fā)的鋼筆,棕色細(xì)長,款式不錯。會議記錄本半個字沒寫,江郁把鋼筆立在茶杯旁,緩緩松開了手。

    它立住了。

    寧辰:“臥槽——!”

    柳冬炆:“……”

    助手趕緊來順氣:“沒事沒事,他就是年輕……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是這樣的!”

    可已經(jīng)晚了,柳冬炆咣當(dāng)一聲捶了桌子:“江郁!”

    江郁桌前的鋼筆被那股余波帶動,風(fēng)馳電掣間恍惚動蕩了一點(diǎn)。

    幾秒鐘過后,沒倒下去。

    眾人:臥槽——!!

    “我有在聽,”江郁淡淡說著,臉側(cè)線條被黑衣襯得凌厲,“不過除了持槍的那一條,每條建議都不是一朝一夕能貫徹的,委員長可要保重身體才能看到它們開花結(jié)果——”

    柳冬炆口罩下的鼻子動了動。

    鼻涕又快流出來了。

    江郁整理袖口,“不然,那個木盒裝的就不是我們的槍了。”

    寧辰:“噗……這倒是不至于了!”

    雖然是有點(diǎn)像骨灰盒。

    江郁抬手一撥,

    那根寫著“共協(xié)專用”的鋼筆啪嗒倒在了桌上。

    柳冬炆印堂發(fā)黑,忽聽得極力忍耐的笑聲,是他旁邊助手發(fā)出來的。

    他一瞪,助手立刻不敢笑了。

    須臾,柳冬炆冷笑一聲:“江郁,羊元洲的事算一碼。你年紀(jì)輕輕,閃婚閃離,最近又在外面的圈子里和幾個omega糾纏不休,你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江郁:“給你個建議,拿到證據(jù)前就威嚇別人,會間接提醒對方消滅證據(jù)。”

    柳冬炆:“你才來元帥府幾年,這里沒有你說話的地方!”

    “可我記得共協(xié)的原則是AO共生,alpha也有權(quán)力說話。當(dāng)然,這種權(quán)力不分性別,不分工種,”

    江郁稍一停頓,抬眼道:“應(yīng)該也不分資歷和年齡吧。”

    柳冬炆拳頭捏得緊緊的,還要有講臺擋著,才不至于讓他看起來失態(tài)。

    江郁起了身,語氣輕松:“還好剛才的alpha罪有應(yīng)得,不然您說我的這幾句話,我可要誤會您是對元帥的期許有所不滿了。”

    全場鴉雀無聲,江郁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助手慶幸演講臺是焊死在地上的,不然此刻肯定被柳冬炆一把掀翻了。

    江郁:“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先走了。”

    門口的保鏢見柳冬炆臉色不對,正上前阻攔。

    袁兵手臂一抬,那倆人跌在了門上。

    *

    順心診所。

    楚文禾在陽臺打電話,皺著眉頭,“還要去一趟?”

    “對呀。”肖克樂呵呵地說,“你是臨時工,結(jié)算工資的流程比正式員工復(fù)雜,這東西也需要你本人簽字。”

    “……”楚文禾半晌沒說話。

    肖克:“好吧,你不方便的話,我讓項(xiàng)目負(fù)責(zé)人和財(cái)務(wù)部門的人帶著材料去找你。最近天氣不好,他們路上可能要多花點(diǎn)時間。”

    楚文禾:“算了吧,我去就是了。”

    肖克:“好嘞~。”

    ……

    事情一拖,夜長夢多。

    楚文禾掛了電話就穿好衣服,準(zhǔn)備坐公交車去梅澤。

    穿了幾日前夫的外衣,換回自己的衣服后一出門,一股冷風(fēng)直逼面門,楚文禾當(dāng)即就打了個噴嚏。

    糟糕。

    在巢里住得太久了。

    楚文禾回去拿了條方格圍巾,程玉正蹲在地上分裝診所配好的解熱劑。

    “給大佬的那份多裝點(diǎn)。”楚文禾囑咐。

    程玉抬手比了個OK。

    半個小時后。

    楚文禾到了離梅澤最近的站。

    梅澤的人早知道他要來,莫蘭德和幾個助手都過來了,二樓似乎有設(shè)計(jì)師的會議,這會兒剛結(jié)束,設(shè)計(jì)師們一出來就看到了一樓的楚文禾。

    小裁縫拉著楚文禾:“嗚嗚,我以為你會簽梅澤呢!”

    佟鑫:“對啊,老板把許今解約的代言都按住了,好幾個模特去要他都沒答應(yīng)。”

    “哎?”小裁縫四處看了看,“江郁怎么不在啊?”

    佟鑫皺眉:“他說去動物園了。”

    莫名其妙。

    大冬天去動物園也不嫌冷。

    楚文禾穿得很厚,羽絨服套厚毛衣,鼻頭發(fā)紅。

    他解下背包,取出了茶包模樣的解熱劑。那是散裝的顆粒,楚文禾自己配的,曾申請到專利,終因名聲不夠響亮沒有大量發(fā)行,結(jié)果進(jìn)貨的也只有他們自己家。

    原包裝是一大盒,送人不方便。他和程玉就拆開重新分包,小包裝的套娃圖案還是楚文禾自己畫上去的。

    小包的解熱劑堆放在隨手帶來的竹筐,楚文禾說:“身邊有omega的話可以拿一點(diǎn)!”

    眾人圍過來看,幾乎是人手一包。

    莫蘭德看著掌心里解熱劑:“唉,我老婆病了好幾天了。”

    “能再給我一點(diǎn)嘛?”小裁縫擠過來,“我有兄弟是omega!”

    楚文禾的竹筐掛在脖子上,端著它在人群里到處走,小裁縫拿走好幾包后,楚文禾正清點(diǎn)剩余的個數(shù),眼前忽然出現(xiàn)了一道溝壑。

    “我也需要呢。”

    女a(chǎn)lpha一頭金色的大波浪,中指和無名指沒留指甲。她兩指一夾,拿走一包放在了前襟中,“家里的‘小弟弟’也需要照顧。”

    女a(chǎn)lpha起身,皮裙包著一雙大長腿,手腳腕骨比男性纖細(xì)。

    社會對女a(chǎn)lpha的刻板印象不乏“女人男相”,但沒有人懷疑這位姐姐的性別,因?yàn)榘纪褂兄碌纳聿暮蛷?qiáng)大的氣場同時出現(xiàn)在了她身上。

    楚文禾記得她。

    就是當(dāng)時遞名片時說擅長性感衣服的女a(chǎn)lpha。

    女a(chǎn)lpha:“蘋蘋當(dāng)我的模特好不好?”

    楚文禾心道:這人還沒死心。

    然后,

    后退幾步想去莫蘭德那邊。

    剛退幾步,后背就撞上了人,楚文禾一回頭。

    前夫抄起口袋,眼神瞥到了一旁。

    深褐色外衣材質(zhì)光滑,還帶著一股外面的涼氣,領(lǐng)口敞開著,露出扎了領(lǐng)帶的襯衫。

    不同于幾天前。

    前夫沒和他說話,似是完全沒看到他一般。

    楚文禾:“……”

    冤家路窄。

    端好筐子,楚文禾剛要走,就發(fā)覺兩人成了視線的焦點(diǎn)。

    前臺服務(wù)員:“蘋蘋好像沒給江郁解熱劑啊?”

    “對呢。”會計(jì)說,“吵架了?”

    小裁縫:“什么呀。他們什么關(guān)系,肯定是私下給過了吧。”

    莫蘭德?lián)u著手指:“你們都太嫩了,江郁身邊的omega不就是蘋蘋自己么?那還用給?”

    楚文禾:“……”

    你們現(xiàn)在吃瓜都不避人了么。

    深吸一口氣,楚文禾回到江郁面前,他端著的筐子扁扁的,正好把兩人的距離隔開了半米。

    “身邊有omega的話可以拿一包哦。”

    楚文禾機(jī)械重復(fù)道。

    江郁看了一眼:“哦,有我的份了?”

    楚文禾低喝:“拿了趕緊走!”

    江郁說起風(fēng)涼話:“可我也沒有omega。”

    “保質(zhì)期1年。”

    楚文禾隨便拿了一包,塞在了江郁的前襟的口袋里。

    然后就麻溜地小跑離開了。

    前夫沒有跟過來。

    楚文禾回頭時,江郁已經(jīng)向電梯口走去了。

    *

    中午。

    頂樓餐廳私語。

    今天討論最多的就是江郁好像心情不好。

    佟鑫作為離江郁最近的人,沒有人比他更知道江郁的情緒不太穩(wěn)定了。他猜不透為什么,也不知是不是清晨動物園的動物不夠熱情,壞了江郁的興致。

    實(shí)際上,江郁絕對是隱藏情緒的高手。

    能被看出來,肯定是懶得裝了。

    ……

    今天的梅澤還有一件大事:建業(yè)集團(tuán)的那對小情侶回來了。

    alpha被老爺子叫走應(yīng)酬去了,omega倒是來了,搞得試裝間烏煙瘴氣。

    佟鑫看著甲方的信息表:alpha叫劉洋,omega叫宋明藝。

    宋明藝打著鼻釘,頭發(fā)剃城板寸,大冬天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坐在凳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不老實(shí),看到什么都好奇,一看就是被慣壞了。

    “這是給我設(shè)計(jì)的那幾套嗎?”宋明藝高興道,“可以啊,你們梅澤!”

    天生的自來熟。

    見到誰都想拉住說幾句話。

    工作人員只能客氣應(yīng)對,端茶遞點(diǎn)心保命。這對小情侶趕在結(jié)婚前一周回來,也沒打個招呼,搞得數(shù)十人在屋里忙前忙后。

    宋明藝還喜歡湊熱鬧,對小裁縫說:“你踩那么快不會有事吧?你這個針腳為什么是這樣的呀,是不是錯了呀!”

    “呵呵。”小裁縫賠笑。

    心里惡言:你是裁縫我是裁縫?!

    江郁去趕另一個項(xiàng)目的會議,剛拐過走廊就遠(yuǎn)遠(yuǎn)聽到omega明亮的聲音。

    那試衣間的門敞開著,江郁路過的時候瞟了一眼。

    本意是確認(rèn)自己估算的數(shù)據(jù)是夠準(zhǔn)確。

    宋明藝:“一定要仔細(xì)呀!我想讓我的alpha看到最好看的我!只要他滿意我怎么樣都行!!”

    聽到這話,

    江郁的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

    然后,停在門口,又仔細(xì)看了宋明藝一眼。

    宋明藝看起來沒什么頭腦,卻完全不缺少omega的敏感,被盯住的那一刻,他一個激靈回過頭,“?”

    江郁收回目光,繼續(xù)邁開了腳步。

    須臾。

    宋明藝回過神:“真好看的alpha啊,不過和我老公比還差了點(diǎn)!”

    眾人:噗——

    小裁縫聽得一個手不穩(wěn),縫紉機(jī)咔噠咔噠打出了一串偏離預(yù)定軌跡的針腳。

    “——!!”

    宋明藝:“我說讓你慢點(diǎn)吧!果然打偏了吧!!”

    小裁縫:“……”

    沒人搭理這奇怪的甲方,只想趕緊做完手頭的工作。

    宋明藝捧著臉:“我還要去查體,好多事情要做,怎么安排得那么緊張呢。結(jié)婚果然就是花錢又辛苦的事嘛。”

    眾人心道:一定記得去眼科!

    ……

    ……

    2710工作室。

    佟鑫抱著時尚雜志回去,一進(jìn)門就看到了對著計(jì)算機(jī)屏幕的江郁。

    辦公桌上,咖啡杯飄出裊裊白煙,剛泡好。

    “這一批已經(jīng)買完了。”

    佟鑫放下雜志,從活頁夾掏出進(jìn)貨表,挨個標(biāo)了數(shù)字,然后按照編號放進(jìn)了書櫥。

    江郁面前的屏幕是黑的,他的視線正落在助手的后背上。

    相處了半年的小助手,梅澤獨(dú)一份的咸魚。

    時尚圈以進(jìn)入梅澤為畢生追求,進(jìn)來的人更是削尖了腦袋往上爬。可佟鑫不一樣,有種鯉魚躍完龍門想歇歇的悠閑感。

    如果真把佟鑫比作鯉魚,就是翻著白肚皮等水流帶自己走的那種。

    江郁覺得這人挺沒意思的。

    也挺有意思的。

    據(jù)他觀察,佟鑫有把委托完成得很好,幾乎沒有過錯,只是不卷罷了。

    不卷,

    在梅澤就等于躺了。

    江郁:“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佟鑫回過頭,拍了拍防塵的圍裙,走過來低身:“你說。”

    氣氛有點(diǎn)不對勁,佟鑫咽了咽口水,因?yàn)榻裟请p比墨色還深的眼眸正盯著他。

    半年了。

    江郁很少盯著他看。

    “怎么了。”佟鑫喉結(jié)一抖。

    江郁:“劉老爺子這個兒媳婦可是‘有用之人’啊。只要是自家alpha高興的事他都會做。”

    佟鑫撓頭:“啥意思?”

    “你去給點(diǎn)他好意見,”江郁的手在計(jì)算器打出幾個數(shù)字,拿起來給他看,“事成之后,我送你去老板那里,給你這個數(shù)。”

    佟鑫愣了十幾秒,咸魚的平淡瞳孔里迸發(fā)出光亮,激動地跺腳:“哎呀你這個人!我都想一輩子當(dāng)個助手了,你、你真是的!!”

    江郁:“我給你20分鐘,辦不成我就換人。”

    “辦得成!”佟鑫急得搓手,“你這說話云里霧里的,總得給我一點(diǎn)提示吧!!”

    江郁的手指掃過咖啡杯的把手,敲了敲下面的“茶杯墊”。

    “懂了!!”佟鑫趕緊摘圍裙,“蘋蘋是吧,你容我思考一下怎么辦!你容我想想哈!!”

    江郁看腕表:“你還有17分鐘。”

    佟鑫一溜煙向門口跑去,“我邊走邊想——!!”

    第56章 新房

    人要走運(yùn), 有時候天都攔不住。

    佟鑫在走廊一路狂奔,撞了幾個人也只是邊跑邊回頭抱拳道歉。

    大伙心里嘀咕:這小辮子平時挺有禮貌的,這是咋了。

    佟鑫馬不停蹄。

    剛來梅澤就被分配到江郁身邊, 幾天就知道江郁這人不好相與, 半年來兢兢業(yè)業(yè), 沒想到還是被擺了一道。

    明知道對方在利用自己。

    可是……

    還是好爽啊!!

    中途想到宋明藝嘀咕還要查體,佟鑫一口氣跑下了十層樓梯。

    蘋蘋……

    江郁的意思是讓宋明藝對蘋蘋產(chǎn)生興趣!

    為了自己的alpha什么都肯做?

    那肯定不會錯過媚A的大殺器“巢”啊!

    ……

    要說建業(yè)集團(tuán)少東家的這場大婚,劉老爺子巨額投入, 除了要給兒子兒媳一場美滿的婚禮,也是要向外界展示建業(yè)集團(tuán)已正式步入上流階層了。

    白手起家, 有再多錢都會有人罵“土狗”“暴發(fā)戶”。

    邀請函幾乎發(fā)給了梅澤所有設(shè)計(jì)師, 希望他們能來捧個場。

    婉拒的占了九成半, 劉老爺子也不在乎,但凡能賺到幾個人,婚禮現(xiàn)場的視頻公開,這一輪就是穩(wěn)賺不賠。

    宋明藝是不懂這些的, 完全沉浸在結(jié)婚的幸福中。

    只是梅澤的底層員工們快被他煩死了, 所以得知羊元洲今天在梅澤時, 群里出現(xiàn)了大批at羊元洲來救場的消息。

    羊元洲, 最火的那會兒, 可是全民omega的密友。

    連續(xù)三年蟬聯(lián)“最想交朋友的omega”冠軍, 票數(shù)倍殺第二名17倍,已經(jīng)是不能再參選的殿堂級別人物了。

    業(yè)界對omega審視過分嚴(yán)格, 江郁的動向則是上流階層判斷哪個omega未來可期的指路燈。

    事實(shí)證明,只要蹭流量到位, 連許今那種十八線小模特都能一夜天降八千萬流量。

    與江郁成功的合作,讓羊元洲受到了一眾alpha的矚目。

    接著, 再拿下omega們就容易多了。

    這也不都是肖克炒作的結(jié)果。

    羊元洲無害的面龐幾乎讓任何性別都不會有防備。

    再者,羊元洲毫無黑料,爆紅后也沒有名人的架子,哪怕再忙,也會停下來和路人合照,還把最好的角度留給粉絲。

    ……

    試衣間。

    宋明藝試完幾套衣服仍然元?dú)馐恪?br />
    眾人看到羊元洲時松了口氣,眼神示意羊元洲趕緊收了這祖宗吧。

    領(lǐng)到哪兒去都行,

    別再繼續(xù)禍害他們的耳膜了。

    羊元洲早就身價(jià)不菲,依然背著學(xué)生最喜歡的帆布包,穿衣也是最簡單干凈的那種,笑起來如春風(fēng)掃過向日葵。

    一進(jìn)門,羊元洲就徑直向宋明藝走去,露出最擅長的笑容:“你好呀。剛才在樓下就聽人說劉少爺?shù)膐mega來了。他們都夸你呢,說你的鼻釘可真別致。我來替他們問問你在哪兒買的。”

    “訂制的哦。”宋明藝沒起身,兩手抓著圓椅。

    羊元洲心里毫不意外,仍裝作驚訝:“難怪,你的alpha一定很愛你,這一看就很值錢。”

    按照以往經(jīng)驗(yàn),從這一步開始就該建立良好關(guān)系了。

    羊元洲擅長對癥下藥:宋明藝這類omega腦子里什么都沒裝,一通彩虹屁下去準(zhǔn)要和他稱兄道弟。

    然而,宋明藝歪頭看了羊元洲一眼,“你是那個誰來著?”

    羊元洲笑道:“羊元洲哦。”

    “啊!是你呀!”

    宋明藝只激動了兩秒,稍一回憶,“我堂哥最討厭你了,他說你表面上看起來人畜無害,眼眸間卻時不時有算計(jì)的味道!”

    羊元洲:“……”

    難怪幾十號人都頭疼。

    一秒鐘調(diào)整好抽搐的唇角,羊元洲再度換上溫柔的笑容:“你堂哥也不認(rèn)識我吧,你看我像那樣的人嗎?”

    宋明藝手指杵著下巴:“可我也不認(rèn)識你啊,我也說不好呢!”

    羊元洲:“……”

    宋明藝若有所思陷入了自己了腦回路,“還是相信堂哥的話好了……”

    眾人:唉!

    ——突然,宋明藝又說道:“對了,你們這兒不是有蘋蘋在嗎?他在哪兒呢?我想見蘋蘋!!”

    佟鑫一路瘋跑到試衣間,別說想好怎么辦了,差點(diǎn)氣都沒喘上來。

    他扶著門大喘氣,就是這檔口聽到了宋明藝要找蘋蘋的聲音。

    佟鑫:“?”

    簡直像做夢一樣!

    可佟鑫的升職危機(jī)顯然沒結(jié)束。

    羊元洲在宋明藝面前蹲下身,笑瞇瞇說:“蘋蘋呀,他不是我們梅澤的正式員工哦,今天已經(jīng)結(jié)賬走了。”

    此刻,佟鑫對羊元洲的不滿到達(dá)了極點(diǎn),他沖進(jìn)屋里,擠到宋明藝面前:“沒事的,蘋蘋的聯(lián)系方式很多人都有,我們可以想辦法!”

    “可是,公司不允許……”羊元洲看不懂佟鑫的操作。

    佟鑫死盯著羊元洲,恨不得把這人扔出去!

    羊元洲:“總之不太好操作哦。”

    令眾人沒想到的是,被懟了的佟鑫還沒反應(yīng),倒是宋明藝忽然大叫起來:“沒有蘋蘋,那我今天過來干什么啊——!!”

    接著就掏出通訊器撥下了一個號碼。

    “老公!!”宋明藝剛聽到alpha的聲音就哭了起來,“我好難受啊,我忽然不想結(jié)婚了……”

    眾人耳朵豎起:不想結(jié)婚?!

    ——媽媽的我們忙了好幾個月,你說不結(jié)就不結(jié)了?!

    眾人:“找找找、找蘋蘋,我們?nèi)フ姨O蘋哈!”

    眼看著眾人亂做一團(tuán)。

    佟鑫接起通訊器:“呃……好像是成了?”

    ……

    老板辦公室。

    肖克拄著手腕打盹,通信器后臺炸了。

    十幾條消息都是申請找蘋蘋的。

    還不待細(xì)看,一個電話打進(jìn)來了,屏幕顯示:建業(yè)集團(tuán)劉老爺子。

    肖克:“喂……”

    聽筒對面的劉老爺子客氣十足,頗有種欲言又止的感覺:“肖老板,好久不見了。其實(shí)、其實(shí)是為了我兒媳婦的事。”

    肖克邊聽邊“嗯”,手指的指肚在通訊簿摩擦。

    雖然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短時間內(nèi)把梅澤搞得天翻地覆,想來也不會有“別人”。

    只是這次江郁在整個事件當(dāng)中完美隱形,肖克有股被“青出于藍(lán)”的酸味。

    聽到最后,肖克了然于心:“這個嘛……蘋蘋他不是我們的員工啊,有點(diǎn)難辦。”

    劉老爺子:“哎呦,這可怎么辦呢。”

    肖克:“哈哈哈,我只能說老爺子你腦袋那一下可沒白挨,我愿意去為你試一試。”

    “老板大氣!”劉老爺子爽朗道,“前幾天和梅澤商談的項(xiàng)目,我拍板了!”

    肖克:“哎呦哎呦,我可不是這個意思!”

    ……

    同一時間的2710。

    江郁詳細(xì)詢問了宋明藝找上楚文禾的過程。

    給佟鑫寫完推薦信,江郁登錄了另一臺電腦的后臺,手指撥動耳機(jī):“給我宋明藝的履歷,快一點(diǎn),是要嫁入建業(yè)集團(tuán)的那個omega。”

    5分鐘后。

    吳新耳朵夾著通訊器翻數(shù)據(jù):“白的。底子干干凈凈,沒工作過,履歷比臉還白。”

    江郁摩挲下巴:“去查他的人際關(guān)系。”

    如果佟鑫的描述無誤,那宋明藝提到楚文禾就不會是巧合。

    而且,一個恨不得粘在alpha身上的omega會獨(dú)自來梅澤試婚服也挺反常的。

    宋明藝是來找楚文禾的,而且一開始還想瞞著劉洋。

    可惜這笨O消息不靈通,來的時候不知道楚文禾已經(jīng)結(jié)賬走人了,不得已才找劉洋求助。

    江郁思索幾秒,想起宋明藝那句“為了alpha什么都愿意做”,唇邊一笑。

    大概猜到是為什么了。

    楚文禾確實(shí)掌握了不得了的“技術(shù)”——取悅Alpha的技術(shù)。

    可還有一個問題:如果是為了偷偷學(xué)筑巢,為什么會找上楚文禾而不是程玉呢。

    叮。

    【吳新:查到了。我發(fā)您郵箱】

    江郁打開郵箱,看著表格里的人名,忽然在“堂哥”一欄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難怪……”

    *

    順心診所。

    窗框照入冬日的冷光。

    鯉魚游來游去,吞食泡饅頭塊。

    楚文禾盯著鯉魚發(fā)呆,他剛掛了肖克的電話。

    聽肖克說,當(dāng)初藍(lán)毛給劉老爺子造成了不小的身體和心靈創(chuàng)傷,自那之后噩夢頻發(fā),總能在夢境里看到飛向自己的一只皮鞋。

    楚文禾嘆了口氣。

    藍(lán)毛出去周游世界快活了,留下這么個爛攤子。

    要是不去應(yīng)對一下,曾經(jīng)的戰(zhàn)友藍(lán)毛也就生死未卜了——雖說他也不覺得藍(lán)毛真會出事,但一聽劉老爺子的現(xiàn)狀也挺心疼的。

    再者,宋明藝見不到自己就不結(jié)婚了,這有點(diǎn)嚇人。

    肖克算是把他的底色看透了。

    楚文禾不貪財(cái),就是受不了虧欠他人。

    發(fā)自內(nèi)心想要避世的人,最受不了因?yàn)樘澢泛退水a(chǎn)生聯(lián)系。

    于是,楚文禾掛掉電話,告誡自己:這是最后一次!

    為了表示自己足夠尊重內(nèi)心,楚文禾叫住程玉:“忙過這一陣子,我們搬個家吧。”

    程玉抓頭發(fā):“哎?為啥呀?”

    楚文禾:“把這里賣了,錢還給大佬。我們這次搬得遠(yuǎn)一點(diǎn)。”

    “好吧。”程玉一聳肩,“正好這條街上的火鍋店吵死了,晚上睡覺都不安生。過一陣子我們就去看新房!”

    ……

    楚文禾心里還惦記著一樁事。

    袁兵照例在樓下守著,似乎沒因?yàn)槟羌卤唤舸┬⌒?br />
    一開始他就不該用程玉的辦法。雖說他不能沒事跑到袁兵的車?yán)锶ィ舻淖詈笠患路也坏剑是有機(jī)會接觸袁兵的。

    何必把詢問搞得那么正式。只要能見到,把問題混進(jìn)閑聊里也是好的,以后要想寫進(jìn)書里,找袁兵要個同意書也就是了。

    想通這件事,楚文禾仰身躺在前夫的衣服上,長舒了一口氣。

    這漫漫無盡的冬日,總算還有奔頭。

    嗡——

    楚文禾朦朧間睜開眼,摸索了一會兒才抓到通訊器。

    【袁兵:剛才江先生說最后一件衣服找到了,好像不是在那個批發(fā)市場】

    楚文禾猛地坐起身:“?”

    【袁兵:這段時間您真是辛苦了,以后就不用和我到處去找了。感謝您一直以來的盡心。】

    楚文禾:“……”

    嗡……

    【江郁:收到袁兵的消息了?】

    楚文禾捏緊通訊器,恨不得把前夫的名字鉆出兩個窟窿。

    【楚文禾:卑鄙!!】

    【江郁:(給你點(diǎn)贊表情包)(送你一朵太陽花表情包)】

    【楚文禾:……】

    *

    三天后。

    楚文禾下了出租車,停在一棟閣樓面前。

    他背著厚重的雙肩背包,里面裝滿了筑巢指導(dǎo)師上課用的教材和教具。

    劉老爺子家的這對小夫妻獨(dú)居的閣樓充滿了浪漫元素,外觀看上去充滿個性,大型天窗和幾扇小窗保證了光照。

    小巧門廊安裝報(bào)警器,迷你懸掛式花園向外敞開著。

    楚文禾滿意點(diǎn)頭。

    光照和警報(bào)是照顧到omega的表現(xiàn),看來這家omega確實(shí)享受到了好的待遇。

    正要往前走,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

    “——現(xiàn)代風(fēng)格的建筑卻用古典風(fēng)常見的斜屋頂和突出天窗,怎么看都是不倫不類。這應(yīng)該是他們兩個一起設(shè)計(jì)出來的,離違章建筑只有一步之遙,建筑師肯定被他們氣死了。”

    楚文禾一回頭。

    江郁還在打量這間閣樓:“窗戶的分布和位置也不對,可惜了這么大的使用面積,浴室的熱氣散不掉,夏天就得變成蒸籠。”

    這會兒,楚文禾已經(jīng)顧不上考慮為什么前夫會出現(xiàn)在這里了,肯定又是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人家是請你來做客,不是讓你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

    江郁:“他就是來請我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

    楚文禾:“……”

    江郁看他:“對了,你喜歡什么樣的浴室?鄉(xiāng)村風(fēng)、極簡風(fēng)、還是地中海風(fēng)?”

    楚文禾:“不關(guān)你的事!”

    兩人走過花園,都是目視前方,眼神沒有一次對上。

    江郁:“上次在你那兒洗澡就感覺布局不對,到了夏天肯定很難受。過兩天我讓袁兵叫幾個工人去改一下。”

    “不用了。”楚文禾含糊。

    “長期投資都拒絕。”江郁不動聲色,只是眼尾瞟他,“該不是那房子不住了,想搬家了吧?”

    “……”

    楚文禾一個激靈,壓根不想再說話,加快腳步徑直走向房門。

    叮咚。

    門鈴響了三聲,屋內(nèi)傳來踩拖鞋的凌亂聲。

    劉洋打開門,匆忙跑來還在喘氣,見到他們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不住啊,明藝這兩天總做噩夢,不太方便來開門。”

    楚文禾淡定問:“是不是躲到衣柜里去了?”

    劉洋:“你怎么知道?!”

    不光是劉洋,旁邊的江郁也對楚文禾一猜就中感到驚訝。

    楚文禾:“麻煩帶路吧,我知道他怎么了。”

    第57章 教學(xué)

    只是幾句話, 劉洋就對楚文禾產(chǎn)生了強(qiáng)烈的信任感。

    劉洋沒有那日在錄像里出鏡時那般高調(diào)。

    相反,穿衣版型簡約,顏色低調(diào)。絲毫沒有劉老爺子那股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氣勢。

    一瞬間還有點(diǎn)割裂感。

    進(jìn)門后。

    楚文禾趁著換拖鞋的檔口觀察室內(nèi)陳設(shè)。

    普通的筑巢設(shè)計(jì)師會先觀察alpha, 楚文禾不同, 他會先看家里有沒有omega可能遭受虐待的生活痕跡, 然后看家具布局是否適合筑巢。

    江郁一副看透他的模樣,換拖鞋時還故意慢了一拍,似是在等他更仔細(xì)看看。

    畢竟有錢人還是少數(shù), 房子一大要看的地方就多了。

    劉洋頭前領(lǐng)路,幾人一路往二樓走去。

    ……

    臥室。

    楚文禾一進(jìn)去就看到了規(guī)格超大的香木衣柜。

    之所以覺得大, 是它相對于臥室的大小顯得過于突兀了, 如果不是屋內(nèi)還有雙人床, 都快認(rèn)不出這是間臥室了。

    江郁一低頭看到顏色格格不入的地毯,眉頭皺緊。

    進(jìn)門后,劉洋做出一個“噓”的手勢,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衣櫥。

    “寶寶……”

    沒有回音。

    臥室內(nèi)靜得出奇。

    楚文禾來回看了一圈, 示意劉洋跟自己出去。

    走廊里, 楚文禾拿出筆記本:“他什么時候出現(xiàn)這種情況的?”

    劉洋:“從梅澤回來那天。”

    楚文禾:“以前有過嗎?”

    劉洋:“沒有。”

    ……

    又詢問了一些兩人相識的信息, 楚文禾了然于心, 把兩位alpha請出了臥室。

    走廊傳來劉洋的聲音:“江先生, 請跟我到書房吧。”

    楚文禾放下背包, 待到腳步聲沒了,徑直走上前去, 兩手握住把手猛地將衣櫥拉開了——

    漆黑的空間內(nèi)傳來omega到處躲竄的聲音,像偷了米心虛的耗子, 三兩下就爬到了衣櫥的最深處。

    一雙瞪大的眼睛向外看著,對陌生的面孔充滿了恐懼。

    約十幾秒后。

    又在看到楚文禾是omega后逐漸放松了警惕。

    “出來吧。”

    楚文禾淡淡說:“我知道你是害怕結(jié)婚。”

    說完, 就自顧自退后幾步,坐在了婚床旁邊的沙發(fā)上。

    等待持續(xù)了三分鐘。

    宋明藝身上還纏著幾條發(fā)皺的襯衫,眼珠子圓溜溜的,慢慢挪過來,坐在了衣櫥中間的隔板上。

    那隔板距離地面一米多高,宋明藝光著的腳來回?fù)u擺著。

    楚文禾:“你不用緊張,也不用故作輕松。”

    “蘋蘋?”宋明藝小聲試探。

    楚文禾點(diǎn)頭,“是我。”

    宋明藝深呼吸了幾口氣,正要下地。

    楚文禾:“就待在那里吧。”

    ……

    通過剛才劉洋的回答,楚文禾左證了心中對這對小夫妻的猜測。

    ——宋明藝不是在建業(yè)集團(tuán)暴富后和劉洋在一起的,兩人是分離過的青梅竹馬。

    劉老爺子創(chuàng)業(yè)成功前,兩家還是宋明藝的背景更優(yōu)渥。

    宋明藝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衣食無憂,集萬千寵愛,但從沒在宋家的任何正式社交聚會中露過面。

    這種情況不算罕見,企業(yè)做大,家族成員中的omega會越發(fā)深居簡出。除非omega在企業(yè)發(fā)跡前就已經(jīng)掌握了足夠的權(quán)力。

    發(fā)熱期使得男女omega成了六大性別中最容易被拿捏的,不管是omega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泄露家族私密,還是omega被拍到紅著臉出現(xiàn)在公眾場合,都會被名利圈的對家拿去大書特書。

    宋家破產(chǎn)后,劉老爺子把宋明藝接去了劉家。宋明藝也再次見到了兒時的玩伴。

    楚文禾沒見過這么“幸運(yùn)”的omega。

    出生在豪門,自家剛破產(chǎn),又被下一個新晉豪門接走成了兒媳。

    同時,宋明藝也開始出現(xiàn)在公眾視野,隨之,“榜大款的小omega”等稱呼也撲面而來。

    “我聽說了一點(diǎn)你在梅澤的事。”

    楚文禾繼續(xù)翻動筆記,“你很想和外面的人接觸,可你的生長環(huán)境讓你沒法得心應(yīng)手,你的一切在他們看來做作又夸張。”

    須臾,楚文禾又說:“而且,你心里其實(shí)都知道。”

    宋明藝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丫子,表情從驚愕、淡漠到釋然,“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文禾終于抬眼看他:“不然,你為什么要筑巢?”

    筑巢多發(fā)于孕期和發(fā)熱期,如果都不是,就是情緒導(dǎo)致了信息素波動的結(jié)果。

    “我是在筑巢?”

    宋明藝看著自己身上alpha的襯衫。

    楚文禾:“對。”

    “可我好像根本不會筑巢,”宋明藝失聲道,“我正常嗎??”

    楚文禾:“不會才是正常的。”

    這話說得有點(diǎn)絕對——所有omega都會筑巢,但omega的巢沒有“漂亮”的概念。更沒有哪個omega生來就把巢筑得天花亂墜。

    如果能做到,

    那一定是經(jīng)歷過……

    楚文禾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你害怕自己得到了太多東西,也想取悅身邊的alpha。你心里藏了太多的事,表現(xiàn)在你的行為上,就是筑巢求得安全感。”

    自發(fā)的筑巢行為,回避外界的一切,連alpha都不得接近,心理問題是相當(dāng)嚴(yán)重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結(jié)婚催化了所有不安的迸發(fā)。

    楚文禾幾乎能猜到,這對小夫妻遲遲不回來,是宋明藝在拖著劉洋的腳步。

    “為什么害怕。”楚文禾問。

    宋明藝:“如果被永久標(biāo)記了,他不再愛我怎么辦?你能幫我嗎?”

    “沒有不到期的保險(xiǎn)。”

    楚文禾收拾包裹,“你應(yīng)該重新考慮結(jié)婚的事。”

    “等等——!”

    宋明藝跳下衣櫥,踉蹌幾下抓住楚文禾:“婚還是要結(jié)的!!你不是會筑巢嗎?不是說好了巢可以留住alpha的心嗎?”

    楚文禾繼續(xù)佯裝要走,“你為什么害怕留不住他的心?”

    宋明藝猶豫片刻,咬了咬下唇,“我去劉家的時候,他和小時候不一樣了,穩(wěn)重了,沒有那種能和我瘋玩的感覺了。”

    楚文禾記得,劉洋在外界起碼還是個暴躁少爺?shù)男蜗蟆?br />
    再結(jié)合今天看到的劉洋,可能是劉洋發(fā)覺了宋明藝的擔(dān)憂,在迎合宋明藝找到兒時的感覺——那可能是宋明藝小時候唯一開心的體驗(yàn),想一輩子抓在手里。

    楚文禾:“我教你筑巢吧。”

    看著宋明藝驚喜的眼神,楚文禾又說:“如果你們離婚了,筑巢能讓你不用違背意愿繼續(xù)尋找alpha,但你只能使用信息素和他相似的巢做素材,直到你找到下一個alpha為止。”

    宋明藝:“找不到,就會一直帶著他的味道么。”

    “不愿意的話,你也可以用抑制劑。”

    楚文禾眼眸間落下淡然的神色:“如果你會因?yàn)樗奈兜离y受,那說明你無法視他為‘工具’。既然心里放不下,味道也算不得什么。”

    ……

    ……

    在楚文禾看來,這對小夫妻是少見的案例。

    他們都在想盡辦法取悅對方,劉洋帶著宋明藝到處拋頭露面,宋明藝想要筑出漂亮的巢。

    楚文禾讓宋明藝休息片刻,自己來到了劉洋的書房。

    劉洋一聽說老婆從衣櫥里出來了,激動得差點(diǎn)說不出話來,一看還有點(diǎn)時間,當(dāng)場就把他們叫到了客廳招待。

    兩個長沙發(fā)夾著玻璃茶幾,劉洋對面,坐著江郁和楚文禾。

    劉洋兩只手攥著:“太感謝蘋蘋了,這兩天我是一點(diǎn)辦法都沒了,多虧了你!”

    楚文禾還不待開口——

    “還有江先生,”劉洋露出衷心的表情,“肖老板的誠意我們家明白了。還專門讓您過來看看房子,真是太意外了。”

    楚文禾瞥江郁:這計(jì)劃通。

    劉洋搖著頭感嘆:“一下子就解決了我們家的大問題,兩位的合作真的只能用天衣無縫來形容。”

    楚文禾擰眉。

    你哪只眼睛看到“合作”了。

    江郁清幽道:“當(dāng)然是天衣無縫,畢竟是我前——”

    “——前兩天一起合作過的同事。”

    楚文禾瞪著江郁說。

    ……

    十分鐘后,楚文禾看時間差不多了,說:“接下來我要教他筑巢,請你也在旁邊看。你的作用是適時推動筑巢的良好進(jìn)度。”

    劉洋:“?”

    楚文禾:“就是讓你吹彩虹屁。”

    因?yàn)閛mega第一次筑的巢往往慘不忍睹。

    劉洋靦腆:“可是我……”

    “你不用謙虛,”江郁笑說,“我看你比一般人吹得好。”

    劉洋&楚文禾:“……”

    *

    臥室。

    敞開的衣櫥前。

    宋明藝感謝楚文禾留出了時間,讓他能整理情緒,順便把邋邋遢遢的自己收拾一下。

    第一次筑巢,

    新婚小夫妻兩人都很緊張。

    楚文禾拉開背包,余光看到江郁:“為什么你也跟過來了。”

    江郁抄著口袋:“不然我在主人家閑逛?

    兩人對視,江郁眸間戲謔,楚文禾背地里翻了個白眼。

    而衣櫥那邊。

    宋明藝坐在擋板上,劉洋站得半米遠(yuǎn),正含情脈脈地看著彼此。

    楚文禾莫名想起程玉最喜歡的午夜愛情肥皂劇橋段,沖突和戲劇性迸發(fā)的場景:剛領(lǐng)證的夫妻vs離了婚的夫妻。

    “咳咳……”

    楚文禾清了清嗓子。

    教omega筑巢是辛苦活,流程從選址開始,選材、融合、裝點(diǎn)到完工,每個步驟都要準(zhǔn)確到位。

    而第一次筑巢,omega最中意的往往是“衣櫥”,因?yàn)樗嚯x主要選材是最近的。

    等omega得心應(yīng)手了,會把“陣地”轉(zhuǎn)向床鋪、沙發(fā)等柔軟的地方。高階的筑巢omega挑戰(zhàn)的選址都是神仙打架級別:冰箱頂層,床底下,水池,懸空的壁櫥,私家車的后備箱……

    楚文禾都是看omega的性格選擇教學(xué)內(nèi)容。

    宋明藝著急見到筑巢后的效果,那他就教點(diǎn)容易上手的。

    “先選擇三件你喜歡的衣服。”楚文禾見宋明藝要拿剛才的幾件,說,“不能是這幾件。不好選的話,可以先讓alpha幫忙。”

    要讓筑巢轉(zhuǎn)向有意識建造,就不能用無意識期間選的素材。

    omega必須有獨(dú)特的選材思維,僅是這一步,就能看出omega的筑巢上限在哪里。

    劉洋:“寶寶,我?guī)湍惆桑俊?br />
    “我自己來!”

    宋明藝抬起頭,衣架掛著一排alpha的襯衫和毛衣。

    一瞬間,宋明藝忽然找到了感覺。

    外界對筑巢瘋傳了三個月,他始終不明白門道在哪里,就在alpha垂掛如星辰般的衣服掃過肩膀時,幾日來焦躁的情緒開始消散。

    十幾秒后,宋明藝伸出手,拉下了一件亮紫色的方格短褂。

    楚文禾:“鼓掌!!”

    然后像個電動人偶一樣拍起巴掌來。

    劉洋悟性很高,也跟著鼓起掌來,“老婆!你太棒了!!”

    楚文禾看了一眼江郁:“你也拍!”

    “……”

    江郁敷衍地拍了幾下。

    被鼓勵到的宋明藝臉上浮現(xiàn)出一層紅霞,他很快選好了剩下兩件,抱在懷里摩擦。眼神也時不時瞟他的alpha,觀察alpha的反應(yīng)。

    楚文禾看火候差不多了,“把它們按你的直覺裹在身上或穿在身上,不用考慮先后,喜歡就行。”

    這次,宋明藝懵了,他看著懷里的衣服,嘗試了幾次,最終只能像掛毛巾似的把衣服搭在肩膀上,好久沒有進(jìn)展。

    通常到了這一步,筑巢指導(dǎo)師就要開始“親自示范”了。

    楚文禾耐心等了片刻,見宋明藝CPU快燒了,說:“給我讓個地方。我和你一起。”

    說著,正要抬手拿衣架上的衣服——

    “等等。”

    江郁開口的太是時候,親切提醒:“這都是主人家的素材,讓你穿了,以后家里的omega再穿,會總想起它被穿過吧。”

    楚文禾:“哪有這樣的事?”

    說完就去看宋明藝,投去詢問的眼光。

    宋明藝尷尬笑,“本來想不到的,他這么一說,我……”

    “……”

    楚文禾一臉嫌棄看前夫。

    好好的事,非要給人家omega心里種一根刺。

    “哎,不用謝我,我可以借給你。”

    江郁修長干凈的手指打開衣扣,不緊不慢解開外襟。

    脫下西裝外套。

    又把套襯衫的馬甲遞給他。

    楚文禾對江郁的衣服倒是沒什么抵抗力,滿臉寫著不高興,還是伸手接過來了。

    順便還交待了劉洋一句:“看見江郁現(xiàn)在的裝扮了么,你也換個一樣的。”

    劉洋:“好嘞!”

    ……

    五分鐘后。

    兩個omega并排坐在衣櫥里。

    楚文禾安慰宋明藝:“別擔(dān)心,我和你一起筑。這幾件衣服都不厚,我們可以考慮搭建一個三角形的巢。”

    話語間指導(dǎo)著,楚文禾拉起馬甲披在身上,又將西服外套堆棧在上面,拉起袖子在脖子前打了一個結(jié),調(diào)整它的舒適度。

    宋明藝照學(xué)照做,絲毫不敢放松注意力,仿佛要把畢生的精力都付諸。

    然而,筑出來的效果還是一言難盡。

    舒適程度尚可。

    褶皺的調(diào)整無法得心應(yīng)手。

    劉洋低頭看著笨拙的新婚妻子,露出溫柔的笑意,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妻子的頭。

    宋明藝笑得擠著眼角,吐了吐舌頭。

    而江郁再看自己的前妻,和上了岸的呆頭金槍魚沒什么區(qū)別。

    淡定的眼神,平靜無波瀾的嘴角,很明顯只把身上的衣服當(dāng)成筑巢素材。

    江郁:“……”

    ……

    楚文禾還沉浸在教學(xué)的氣氛中,完全沒注意到江郁的臉色,繼續(xù)說:“下面開始‘裝點(diǎn)’,alpha站得近一些。”

    劉洋走上前去,“可以了嗎?”

    “再走近一些。”

    楚文禾這邊說著口令,前夫也離他越來越近,那寬闊的肩膀幾乎擋住了他面前所有的光,壓迫感越發(fā)沉重。

    “很好,”楚文禾對宋明藝說,“從你的alpha身上選一件東西,不能再選衣服。你有很多選擇,注意留心自己的喜好。”

    楚文禾:“現(xiàn)在開始選!”

    宋明藝已經(jīng)上道了,心愛的alpha在面前,他忽然明白動物喜歡收集裝飾品的原因了。

    楚文禾露出欣慰的表情,他過去的學(xué)生中,7成會在第一次筑巢時選腕表、眼鏡、項(xiàng)鏈等裝飾物,剩下的多會選領(lǐng)帶、領(lǐng)帶扣和戒指。

    第一次嘗試的omega顯然沉浸在躍躍欲試的興奮中,宋明藝的手摸過alpha的臉側(cè),小指和無名指夾住領(lǐng)帶慢慢向下劃去。

    還有alpha右腕的手表,還是他親自挑選的。

    宋明藝遲遲沒有結(jié)論,也沒有人催促,他又把a(bǔ)lpha全身看了一遍,再次摸過領(lǐng)帶。

    楚文禾以為他要選了。

    結(jié)果宋明藝臨了虛晃一槍,手指倏地向下一滑,勾住了alpha的腰帶。

    楚文禾:“——!!”

    同一時間,江郁忽然鼓起掌來。

    楚文禾瞪了前夫一眼,扭頭僵笑著對宋明藝說:“你、你自己嘗試一下,把它裝飾在巢里。”

    “這巢筑得真好啊……”

    江郁幽幽說:“好不容易到了這里,可要仔細(xì)一點(diǎn),功虧一簣那就可惜了。”

    一連串看似善意提醒的話,聽得宋明藝心驚膽戰(zhàn),他把腰帶彎在懷里,瞳孔顫抖著,許久沒有進(jìn)入下一步。

    掙扎片刻,宋明藝向楚文禾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給我演示一遍好不好?”

    楚文禾的笑容幾乎僵在臉上。

    這不省心的笨蛋。

    可前夫一副早就準(zhǔn)備好的模樣,又往前站了站,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楚文禾手心里長了毛蟲似的。

    ——江郁的每一條腰帶都很好看。褲子是訂制的,完全貼合了前夫的腰線,所以腰帶就是純粹的裝飾品。

    眼前這條,棕色的皮革,金屬扣散發(fā)冷光,沒有花紋。

    楚文禾咽了咽口水。

    江郁歪頭看他:“怎么了,指導(dǎo)師?”

    第58章 檸檬

    宋明藝早就拿走了劉洋的腰帶, 楚文禾卻遲遲沒動手。

    小夫妻兩個無事可做,把目光投向了旁邊的江郁和楚文禾。

    然后,他們就受到了降維打擊。

    劉洋看過梅澤送來的樣品, 試穿的模特就是眼前的兩位。不知怎的, 現(xiàn)場看來, 這兩人間的氣氛比照片還香艷。

    看得出攝像師努力了,可還是沒拍出此刻的感覺。

    江郁從相貌到身材都優(yōu)越過頭了,加上游刃有余又暗含強(qiáng)勢的氣場, 很自然就能吸引人把視線投射過去。

    可江郁的目光卻在楚文禾停留在腰前的手上。

    那眼神,戲謔又溫柔。

    兩種原本格格不入的情緒交纏在漆黑如墨的眉眼間。

    ……

    楚文禾自然一點(diǎn)沒看到。

    他低著頭, 用發(fā)頂對著前夫的臉。

    少時, 一猶豫, 伸出手去把棕色腰帶的末端拉扯出來。

    楚文禾的手指在顫抖,腰帶的觸感讓他的指尖傳來一股難以言喻的酸麻,他的手漸漸不穩(wěn)。

    金屬腰帶扣的設(shè)計(jì)不是常見類型,楚文禾大腦飛速運(yùn)轉(zhuǎn), 迅速判斷了它是按壓上下兩端才能打開的類型。

    可楚文禾的手使不上半點(diǎn)力氣。

    alpha的腹部前所未有的近, 指背難以避免觸碰到結(jié)實(shí)的肌肉, 光看alpha穿衣的頎長清冷模樣, 倒是看不出衣衫之下的身材。

    腰帶扣因?yàn)槌暮虒覍也怀傻膭幼饕苍陬潉又? 發(fā)出咔噠咔噠的聲音。

    宋明藝和劉洋對視一眼。

    作為家里的主人, 他們都快覺得自己多余了。

    這么好的日子。

    干脆把身后的婚床送給他們好了。

    ……

    江郁感覺楚文禾有點(diǎn)不對勁。

    此時的角度,他看不到楚文禾的反應(yīng), 只看到楚文禾的頭越埋越低,上半身幾乎是蜷縮起來的狀態(tài)了。

    “我自己來。”

    江郁輕輕擋開了楚文禾的手。

    金屬扣打開, 江郁緩緩抽開腰帶,期間不忘繼續(xù)觀察楚文禾的反應(yīng)。

    楚文禾顯然是在躲避, 臉側(cè)到一旁。

    江郁還以為楚文禾是生氣了。

    遞腰帶的時候倏地抬起了楚文禾的下巴。

    江郁:“?”

    楚文禾的脖子是僵硬的,下巴抬起時,上半身也跟著牽動不少。

    淡綠色的眼眸浮著一層薄薄的水氣。

    眼瞼緋紅。

    氣息是口鼻配合發(fā)出來的。

    江郁后知后覺:楚文禾是喜歡這條腰帶。

    喜歡到了……超出預(yù)想的地步?

    ——楚文禾不喜歡腰帶,他筑巢挑剔,幾乎只用衣物和飾品,而且是只用上半身。素材到了半身以下,即便是陌生人的衣物,也讓他有強(qiáng)烈的排斥感。

    可是,這不耽誤楚文禾喜歡眼前這條腰帶。

    他從未對哪條腰帶有過這種感覺。

    江郁的眸底藏著一絲興奮,唇邊噙著笑意,反復(fù)打量前妻拿到腰帶時的無措。

    須臾,輕聲說:“送給你了。”

    “——!”

    楚文禾一秒回神。

    迅速把它在手腕緊緊纏了幾圈。

    宋明藝以為教學(xué)繼續(xù)了,立刻有學(xué)有樣。

    很快,簡易的三角形巢穴完成了。

    劉洋還在愣著。

    江郁捧住楚文禾兩耳邊柔軟的卷發(fā),低頭在發(fā)頂親了一下,一只手蓋住楚文禾的右耳,在左邊的耳朵說:“你做得真好。”

    清冷聲線配上溫柔的語氣,瞬間就貫穿耳膜,它蔓延得極快,又被擋在右耳的出口。

    楚文禾在那聲“alpha的鼓勵”中哆嗦了一下。

    劉洋看得說不出話來。

    這……

    太過超綱了吧。

    宋明藝不好意思地問:“接下來要做什么呢?”

    楚文禾沒回神。

    倒不是前夫的聲音影響多么深刻。

    腰帶的后勁太大了。

    江郁早看出這“白眼狼”的心思,他與前妻是典型的貌合神離,不像旁邊這對真正的夫妻。

    ……

    宋明藝裹著衣服,“老攻,你還記得這件紫色的方格襯衫么,是我們第一次出海我挑的,我還擔(dān)心你不喜歡。”

    劉洋:“說什么呢寶貝,你選的我都喜歡。”

    聽到愛人的話語,宋明藝羞紅的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江郁再看前妻。

    楚文禾摩挲手里的腰帶,反復(fù)把金屬扣按開又合上,讓它發(fā)出清脆規(guī)律的咔噠聲。

    “……”

    旁邊小夫妻的聲音越發(fā)刺耳,說不出的刺耳。

    江郁看劉洋:“鉆進(jìn)去看看?”

    鉆進(jìn)去?

    劉洋愣了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江郁的話。

    楚文禾登時抬眼。

    胡鬧呢。

    ——omega通常不會邀請alpha進(jìn)入自己筑的第一個巢。換做是雄鳥,也不會讓雌鳥聽自己沒練熟的求偶歌。

    很快,楚文禾就看出前夫是故意的,就等著看劉洋迎頭吃個閉門羹。

    楚文禾竟然還覺得挺稀罕。

    總算在江郁身上看到一點(diǎn)22歲的alpha該有的樣子。

    同時,楚文禾也奇怪。

    江郁何必跟第一次見面的劉洋過不去呢。

    而且,怎么看都不像單純的玩笑。

    楚文禾默默在心里記了一筆:alpha這奇怪的反應(yīng)。

    ……

    宋明藝確實(shí)表現(xiàn)出了普通omega的拘謹(jǐn),平時對外表現(xiàn)得多開放,此刻就有多保守。

    不放心自己筑的巢。

    貿(mào)然把a(bǔ)lpha放進(jìn)來真的好么。

    婚房內(nèi)的氣息仿佛凍結(jié),劉洋不明白那意味什么,只是站在原地。

    江郁眼底悠閑,一副氣息總算順了的模樣。

    劉洋:“老婆……”

    倏地,不待反應(yīng)過來,劉洋就被宋明藝抱住腦袋一把拖進(jìn)了巢里——

    “哇——!”

    劉洋大叫了一聲,那個巢瞬間就塌了。

    楚文禾:“……”

    特意教了個最堅(jiān)固的類型來著。

    巢穴一塌,徹底把宋明藝和劉洋都蓋在了里面。

    江郁側(cè)過臉看去。

    旁邊劉洋就露了半個身子在外面,整個上半身都趴進(jìn)了衣櫥里。巢里的alpha和omega瞬間像過冬的松鼠般擁抱在一起。

    劉洋:“軟乎乎的,毛茸茸的——!!”

    楚文禾是顧不得看那倆,他好奇看著前夫臉上的表情。

    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情緒。

    反正不是高興。

    很復(fù)雜。

    比看到房間怪異無狀的布局還復(fù)雜。

    江郁一秒看向他。

    楚文禾迅速裹緊了身上的衣服。

    *

    閣樓頂層。

    兩兩相對的真皮沙發(fā)座椅,紅茶搖曳。

    劉洋還在滿臉激動地描述鉆進(jìn)巢里的體驗(yàn),點(diǎn)心也沒胃口吃:“太奇妙了。雖然它塌了,但我們一起躲在里面,我看著他精心挑選的衣服,我、我真是——”

    江郁一臉冷漠地用餐刀切檸檬片。

    “妙啊,妙不可言。”劉洋感嘆地?fù)u著頭,“這是只有alpha才能體會到的幸福感。我真替那些還沒體驗(yàn)過的alpha感到衷心的遺憾!”

    噠——

    餐刀切在了瓷盤上。

    “是不是刀鈍了?”劉洋摸過餐具盒,“換一把?”

    江郁看了他一眼,把那半個檸檬切了幾層薄片放在碟子里,用鑷子夾進(jìn)紅茶。

    楚文禾瞟前夫,也順走了一片。

    過了許久,江郁緩緩沉了口氣,對劉洋說:“你們發(fā)的婚禮邀請函我收到了,當(dāng)天我會去捧場的。”

    小夫妻兩人互看一眼,喜出望外地抱在了一起。

    “公公一定會很高興的!”宋明藝說。

    劉洋:“是呀。”

    江郁垂眼喝紅茶:“參與了婚服設(shè)計(jì)的團(tuán)隊(duì)那邊,我也會動員一下。大家都是好相與的人,只要心里對你們沒什么意見,是肯定會參加的。”

    宋明藝忽然拉住楚文禾的手:“你也會來的對嗎?你不會因?yàn)槲医裉旌鼙繉ξ矣幸庖妼Σ粚Γ俊?br />
    楚文禾:“我……”

    “你不來嗎?”宋明藝耷拉眼角,“你果真心里很討厭我嗎?討厭你就說出來啊?為什么不來呢?”

    楚文禾活像個沒有嘴的葫蘆。

    掙扎片刻,斜看前夫一眼,露出勉強(qiáng)的笑容,“我會去的。”

    宋明藝:“耶——!!”

    楚文禾:“……”

    *

    晚飯過后,小夫妻還想留他們過夜。

    楚文禾婉拒了他們的好意,他可不想耽誤這倆晚上的好事。

    婚房在僻靜的郊外,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楚文禾來的時候打車就用了兩個小時。

    江郁:“你在門口等著,我送你。”

    等著……?

    楚文禾踮腳探頭,見江郁去了閣樓的車庫。

    幾分鐘后,江郁開著車停在他面前,車的副駕駛門松動,自己打開了。

    “上來。”

    楚文禾僵硬站在原地:“你自己開車來的?”

    “對。”江郁看他。

    楚文禾惡狠狠問:“袁兵呢?!”

    江郁唇角微動,“你上來,我告訴你。”

    砰——

    楚文禾伸腿一邁進(jìn)座位,用力關(guān)上了車門。

    江郁也不急著回答他,湊過來為他系上安全帶,慢悠悠說:“他下周過生日,我給他放了十天假。”

    “沒騙我?”楚文禾警惕。

    “我從來不騙人,”江郁稍一停頓,笑道,“不在這種事上騙人。”

    跑車開進(jìn)盤山公路,

    一路向通往城市的大道開去。

    四十分鐘后,一排排路燈映入眼簾。轉(zhuǎn)過路口,豁然開朗。

    楚文禾靠在座椅迷迷糊糊的,燈光掃過眼皮,他朦朧間睜開眼,看到前夫在撥弄耳機(jī),似乎在集中聽里面的內(nèi)容。

    那握住方向盤的手袖口露出一截手臂,alpha的皮膚在暖色的路燈下仍看不出溫度,淡漠的眼神正看向前方。

    江郁平穩(wěn)駕著車,“我以為你不會教他筑巢。他筑巢是為了取悅alpha,這應(yīng)該不符合你的期待。”

    楚文禾看著空了的背包,他把教材送給了宋明藝。

    “我不反對omega‘取悅’alpha,”楚文禾說,“前提是,他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想做這件事。”

    江郁:“所以你會因?yàn)樵S今說‘omega筑巢是為了alpha’而生氣,卻不會討厭宋明藝?”

    楚文禾側(cè)過臉:“你告訴我,為什么omega筑巢時,首先想到的不是用它保養(yǎng)身體,而是怎么讓alpha高興?”

    始終藏在心底的疑惑,楚文禾不知為何會問眼前這人。

    可能是他對江郁的答案有所期待。

    江郁輕笑,甚至沒有思考半秒:“因?yàn)閷λ麄儊碚f,比起自己的身體,讓身邊的alpha高興更重要。”

    楚文禾驀然沒了動靜,劉海遮住了眼。

    車正好停在順心診所樓下。

    江郁手臂搭在方向盤,“你虛長我3歲,竟然看不透這么簡單的道理。也難怪你進(jìn)退失據(jù),到頭來留了滿腦子的問題,待午夜夢回想起來,肯定很折磨吧。”

    楚文禾冷眼:“你這個人——”

    “可以陪你哦。”

    江郁關(guān)掉了車內(nèi)的照明。

    “不需要,”楚文禾推開車門,“等我需要的時候,我會考慮相親。”

    倏地,一條手臂攬住了他企圖下車的腰,楚文禾向后一倒,背部貼住了前夫的胸口。

    “別去。”

    江郁一手圈著他,拉開衣襟,用外衣裹住了他的身體。

    楚文禾回頭,alpha冰涼的嘴唇正停在他的后頸上。

    江郁:“你要是去,我肯定會咬你。”

    第59章 兔子

    楚文禾氣息不暢。

    三個月前的那晚后, 前夫來來回回給他找了不少事做。他看過原著,江郁絕不是喜歡與人親近的類型。

    別的小說里,主角攻讓人感到安全可靠又舒心, 這本《不會筑巢的omega》里, 主角攻只會給人添堵, 還讓人有種隨時會掉進(jìn)坑里的幻覺。

    江郁總在沒人的時候展現(xiàn)出意外的“粘性”,抱著他,嘴唇貼著他的脖頸周圍。

    雖是避開了他的腺體, 但總讓人感覺危險(xiǎn)。

    楚文禾更加堅(jiān)定了搬家的想法。何止要搬離那條街,讓他搬出這個星球他都樂意。

    又過了片刻, alpha只是放完了狠話, 然后像動物一樣把頭放在他肩側(cè), 沒再有下一步行動。

    微妙的氣氛里,楚文禾又想起了江郁在劉家的狀態(tài)。

    終于,楚文禾試探問了句:“你……”

    江郁以為楚文禾要問“你是不是喜歡我”,他抬起眼, 等著楚文禾的下文。

    楚文禾:“你是不是喜歡巢?”

    “……”

    江郁又把頭埋了回去。

    過了許久才說:“我不是喜歡巢……”

    “哦。”

    楚文禾卡在了這個答案上。

    不喜歡巢?

    那他筑巢時對方眼底的光亮是錯覺么。

    說好了《不會筑巢的omega》呢, 主角攻不喜歡巢喜歡啥?

    楚文禾回頭:“我本來是想說, 如果你喜歡巢的話, 我可以筑幾個給你。”

    聞言, 江郁又抬起了頭。

    楚文禾:“然后你就別來煩我了。”

    “……”

    江郁無言看著他, 楚文禾從車門的玻璃看到前夫的臉,像是有點(diǎn)生氣, 又像是有點(diǎn)無語。

    總之,那句“我不是喜歡巢”看來是真的。

    楚文禾甚至想對對暗號, 嚴(yán)重懷疑對面的人也是穿過來的,可仔細(xì)一想, 江郁的所作所為,的確“配得上”原書的人設(shè)。

    “今天半夜有雙子座流星雨,”

    江郁陰沉沉說,“如果愿望能實(shí)現(xiàn),你會許什么愿望。”

    楚文禾:“……”

    “我想回到九個月前。”江郁說。

    起初楚文禾沒聽明白對方的意思,又在瞬間反應(yīng)過來。

    九個月前。

    是兩人離婚的日子。

    像是在暗示什么,體感上又感覺什么都沒說。

    須臾,

    楚文禾輕飄飄說了句:“我想回到三個月前。”

    江郁松開他,楚文禾立刻轉(zhuǎn)過身,兩人變成了面對面。

    omega這樣在封閉的空間和alpha對立無疑是危險(xiǎn)的,可前夫盯著他,一副要和他講道理的樣子。

    “楚文禾我問你,”江郁的聲音比剛才清晰了不少,“要是你離婚的時候說前妻不會筑巢,時隔半年前妻突然變成了筑巢的高手,你會怎么想?”

    楚文禾眨巴眨巴眼。

    能怎么想……

    誰知道自己會莫名穿到這里來。

    楚文禾抱起手臂,“那我也問你,是誰離婚的時候說‘別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然后又在見了一次后緊追不舍,還莫名其妙不許前妻考慮相親?”

    “……”

    江郁抬手打開了照明。

    車內(nèi)一亮,兩人的表情沒了遮擋的屏障,已無所遁形。

    江郁:“離婚前的你確實(shí)一言難盡。”

    “……”

    楚文禾面無表情。

    江郁又說:“……回來吧。”

    這回?fù)Q楚文禾歪頭看前夫,“什么?”

    江郁別開臉:“只說一次。”

    此時——

    順心診所突然亮起了燈,是程玉聽到客廳傳來“啪”的一聲,趕緊跑出來看看。

    鯉魚拍在地上了。

    兩眼放紅光,擺動著尾巴,口吐白沫。

    “完了完了完了。”程玉抱著它,“不會是要死了吧?”

    然而,它只瘋魔了半分鐘,又漸漸平靜下來,圓圓的嘴一張一合,恢復(fù)了平時的樣子。

    同一時間的樓下。

    楚文禾禮貌關(guān)車門,一臉看破的不屑:“你少來這一套,又在謀劃些什么?”

    “早點(diǎn)睡覺吧。”

    江郁從車窗遞了風(fēng)衣出來,“用它。”

    ……

    江郁沒有立刻把車開走。

    車內(nèi)照明關(guān)閉,漆黑的空間內(nèi),江郁仰頭靠向車座,嘴角不自覺露出了笑意。

    笑意沒有持續(xù)太久,隨著臉上淡漠的表情隱藏在了沒有光亮的地方。

    時隔半年,楚文禾沒有了“求和”的把戲。

    之前還滿心熱切想貼著他,沒過幾個月心就死了。

    江郁回過神時,胸口處隱隱作痛,從胸腔蔓延至全身,一時間也分不清具體是哪里在痛。

    滴滴滴……

    耳機(jī)里傳來呼叫聲。

    聽筒里傳來吳新焦急的聲音:“出事了。”

    江郁調(diào)轉(zhuǎn)車頭向大路開去,一路聽著吳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

    ……

    就在上個月,梅澤的監(jiān)控拍到了一個特殊的身影。

    盛利集團(tuán)的金助理來找過呂秘書。

    事后知道兩人是在討論許今,但江郁一眼就認(rèn)出了這人——幾個月前他送許今去順心診所,就是這家伙在一路尾隨。

    金助理應(yīng)該察覺到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好些日子都不敢拋頭露面,能膽子大到跑來梅澤,也是時間久了放松警惕了。

    不過,江郁還沒弄清楚金助理跟蹤自己的原因。

    碰巧的是,檔案庫里,金助理是早就被元帥府盯上的人。據(jù)線人說,盛利集團(tuán)的老總和邊境那邊有些秘密交易,金助理就是同謀之一。

    只是這些人太能藏了,吳新那邊監(jiān)視了不少日子,也沒拿到足夠把人一巴掌拍進(jìn)審訊室的證據(jù)。

    大伙都在心照不宣地等待時機(jī)。

    偏偏金助理自己不爭氣,私人生活作風(fēng)出了點(diǎn)問題,被嗅覺靈敏的共協(xié)成員盯上了。

    共協(xié)的辦事方式和其他部門差不多,也是先派人盯著,時機(jī)到了就扣人。

    問題是,共協(xié)的心態(tài)是“抓渣A”,盯梢的嚴(yán)謹(jǐn)程度遠(yuǎn)不如吳新那邊,甚至還被吳新派去的人給發(fā)現(xiàn)了。

    兩邊差點(diǎn)打起來。

    又感覺彼此有種陌生的熟悉感,才發(fā)現(xiàn)是自己人。

    吳新:“柳冬炆生氣了!”

    江郁的車已經(jīng)下了高架橋,“你把金助理的情況告訴他就是了。”

    說到底也不算外人。

    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部門交涉。

    “我就是后悔告訴了他啊!”吳新在那頭哀嚎,“您自己看群里吧。”

    江郁點(diǎn)開通訊器。

    就兩條消息。

    【柳冬炆v:你們是王八嗎?這么個玩意跟蹤好幾個月?不抓起來等著過年啊!!】

    【柳冬炆v:什么時候動手給個準(zhǔn)話?不抓我抓了?】

    沒有一個人敢回消息。

    都安靜如雞。

    江郁對金助理的態(tài)度沒有吳新他們那般保守,一開始他甚至傾向于先把人扣下。不過吳新的說法也有可取之處,僵持之下,江郁做出了妥協(xié)。

    監(jiān)視金助理的任務(wù)如期執(zhí)行,放長線釣大魚有不少進(jìn)展,這個關(guān)口被柳冬炆一口咬住,殺傷力著實(shí)不小。

    【柳冬炆v:沒人說話?那我抓了哦?】

    【江郁v:你高興就好】

    與此同時,吳新早就經(jīng)過了心里掙扎,也有所妥協(xié),“問題是建業(yè)那對小夫妻,好好的婚禮,希望不會受影響吧——”

    “什么?”江郁扶住耳機(jī)。

    吳新:“金助理下次出現(xiàn)在公眾場合就是在那倆的婚禮啊。平時也抓不住他。”

    江郁:“嘖。”

    群那邊,柳冬炆正氣急敗壞地要回江郁那目無長輩的消息——

    【系統(tǒng)提示:“江郁v”已撤回剛才的消息】

    【江郁v:不能抓】

    【柳冬炆v:你tm的——】

    【江郁v:你這樣貿(mào)然出動會影響小區(qū)治安。我有一堆不能抓的正當(dāng)理由,稍等我寫完發(fā)給你,我絕對以理服人】

    柳冬炆:“……”

    *

    婚禮當(dāng)天。

    楚文禾提著精氣神下樓,一出門就看到了停在診所陰面的車。

    他壓根不想理,自顧自就沿著街走。

    那輛車不緊不慢跟在他身后,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道貌岸然……

    楚文禾實(shí)在受不了了,氣沖沖走過去敲了幾下車玻璃,嘴里剛要數(shù)落幾句——

    車窗落下。

    袁兵一臉無措地看著他。

    “……”

    楚文禾的眼神瞬間清澈無比,接著就是無窮無盡的尷尬和對前夫的暗自咒罵。

    這狗東西就是故意的!

    之前威脅他,

    今天就“示好”放袁兵出來溜一圈。

    楚文禾開門上車,見袁兵換了身版型帥氣的風(fēng)衣,他也一直覺得袁兵的衣品不錯,雖然花樣不多,但每件都很貼合身材與氣質(zhì)。

    “在批發(fā)市場買到的?”

    普通的商場根本買不到這大個子的型號。

    “批發(fā)市場倒閉了。”

    袁兵看了眼衣服,“是江先生給我的。”

    楚文禾:“……他教你說的?”

    這話聽得袁兵一頭霧水,“呃……已經(jīng)4年了,江先生每過一季都會寄送一些衣服給我。”

    楚文禾第一反應(yīng)是難以置信,后來又萌生了一絲后背發(fā)涼的感覺,他仿佛看到:前夫在光屏前比對袁兵的尺碼設(shè)計(jì)出超大號的衣服。

    “……”

    試圖找出袁兵說謊的證據(jù)。

    可袁兵很真誠。

    也不光是面相的問題,實(shí)在是沒有任何說謊的痕跡。

    楚文禾松了口氣,“那就好,我還擔(dān)心你因?yàn)槲液退氖卤挥绊懙健!?br />
    且不論江郁嘴上怎么說,起碼在那件事以后,江郁沒把袁兵辭退,也沒停了袁兵的“送衣福利”。

    “為什么會影響到我?”袁兵看他。

    楚文禾:“說來話長。”

    ……

    待到路途行進(jìn)一半多,楚文禾才知道婚禮請柬上的時間比開場早了一個小時。關(guān)鍵是宋明藝也沒交待什么,搞得楚文禾有點(diǎn)摸不準(zhǔn)安排。

    袁兵的白手套握著方向盤,目視前方:“您不用擔(dān)心,我聽說羊元洲那張也早了不少。可能是omega要去得早些。”

    楚文禾點(diǎn)點(diǎn)頭。

    想到宋明藝那不著調(diào)的性子,為了以防萬一,楚文禾還是打了個電話。

    宋明藝接得很快,在嘈雜的背景音的大聲說:“啊!你不用擔(dān)心,因?yàn)閛mega們來了都要扮成兔子哈!”

    “扮成兔子?”楚文禾驚愕。

    “嗯。”宋明藝仿佛沉浸在了回憶,“我和老攻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在兔子咖啡館。你去過的話,應(yīng)該見過那里的主題兔子吧!”

    楚文禾倒是見過,但沒去進(jìn)去消費(fèi)過。

    一到雙休就有不少小孩兒在那邊閑逛,然后就有個主題的大兔子玩偶發(fā)個氣球什么的。

    想到這里,楚文禾還有點(diǎn)欣慰:要是扮成那玩意,就沒人認(rèn)得出自己了。

    楚文禾:“行,我知道了。”

    “好嘞,等著你哦~。”宋明藝隔空么么噠了一聲。

    如今的楚文禾出門極盡低調(diào),非但全副武裝,去了婚禮現(xiàn)場也是從后門進(jìn)的。

    后臺。

    吵到幾乎聽不見人講話的風(fēng)水寶地,到處都是人,負(fù)責(zé)張羅的工作人員,還有給宋明藝的朋友化妝的團(tuán)隊(duì)。

    大家都在等,楚文禾也找了個角落坐下。

    主題車如約來到酒店樓下,十幾個搬運(yùn)工抱著上百盒套裝上來了。

    楚文禾也收到了一盒。

    莫名覺得眼前的盒子有點(diǎn)小,方方正正的還有彩帶,長寬也都不超過三十厘米,怎么看也放不下兔子玩偶服。

    接著,一股不好的預(yù)感襲上心頭。

    楚文禾咽了咽口水,心一橫打開蓋子——

    十秒后,楚文禾又給宋明藝打去電話:“不是毛茸茸的、腦袋又大又圓的玩偶白兔子嗎?”

    “不是哦!”宋明藝說,“是只有兔耳和尾巴的、皮制緊身的性感黑兔子!”

    楚文禾當(dāng)場石化。

    宋明藝:“你沒進(jìn)過那個咖啡廳嘛?很多omega兔子哦~,這還是梅澤的人設(shè)計(jì)的呢!”

    楚文禾還站在原地。

    身后傳來高跟鞋踩地的腳步聲。

    接著,女a(chǎn)lpha熟悉的磁性聲線傳來,她一根手指放在唇邊:“是姐姐我設(shè)計(jì)的哦。”

    第60章 改造

    楚文禾從試衣間出來, 同樣扮作黑兔子的幾十個omega簇?fù)碇缈蛥^(qū)走去,他們顯然都是宋明藝私下里玩得很歡的朋友,一路話題沒完沒了。

    這套黑兔子裝扮非常貼合身材, 但舒適感極佳, 黑色的削肩背心和短褲, 還有一對長兔耳和一個毛茸茸的白色圓球尾巴。

    唯一讓楚文禾滿意的是遮住上半張臉的面具,否則他一定是今天表情最怪異的兔子。

    楚文禾盡量放松,

    人家結(jié)一次婚不容易, 他要當(dāng)好配角。

    omega們走過二樓的圍欄,一樓酒店大廳裝潢奢華, 拱門纏繞綠藤和白玫瑰, 新人走臺用的紅毯延伸到了盡頭。

    樂隊(duì)已開始了演奏, 伴著小提琴和鋼琴的旋律。

    迎賓的服務(wù)員接待了一行重要來客,滿臉喜氣的劉老爺子二話不說,親自走上去迎接:“感謝肖老板捧場!!”

    “恭喜恭喜!”

    肖克拱手稱賀,身后跟著一眾梅澤的員工。

    從二樓三樓往宴客區(qū)走的客人們或是駐足或是投去目光, 小團(tuán)體一撮又一撮。

    金發(fā)的黑兔子驚訝:“梅澤來了那么多人嗎?劉老爺子這么牛了嘛?!”

    “好像這次的30套禮服也是斥巨資請梅澤設(shè)計(jì)的吧!”

    旁邊的四只兔子都跟著應(yīng)和。

    “明藝好幸福啊——!!”

    “啊啊啊——快看, 那、那個是江郁嗎??”

    “我靠?在哪兒在哪兒?!!”

    “真好看的alpha啊……!”

    幾個omega擠在圍欄向下眺望, 眼珠子全盯在梅澤的隊(duì)伍里。

    “啊啊啊, 衣服也好好看啊——!!”

    楚文禾淡定從他們身后走過, 看得出前夫?yàn)榱恕安粨寫颉币呀?jīng)穿得很低調(diào)了, 西裝的顏色飽和度低不說,身上沒有半點(diǎn)吸睛的設(shè)計(jì)和裝飾。

    也唯獨(dú)不想引人注目這事, 能力出眾如前夫,裝扮上再怎么努力也是無用功。

    來客還在逐漸進(jìn)場, 劉老爺子滿面紅光。

    恰在此時,會場里出現(xiàn)了一抹頂著一頭藍(lán)毛兒的身影。

    梅澤隊(duì)伍后面的員工一見藍(lán)毛, 那天被支配的恐懼又找上心頭了,差點(diǎn)應(yīng)激。

    應(yīng)激最大的還是劉老爺子,拐杖差點(diǎn)掉在地上。

    保安一看剛才還樂呵呵的兩挫人臉色都變了,又見藍(lán)毛頗具特色的氣質(zhì),還以為是來砸場子的,沖上去架著藍(lán)毛就往外走。

    “喂——!”藍(lán)毛大聲喊,“你們干嘛啊?!放開我!我是O方的家屬!!”

    那一嗓子聲音著實(shí)不小,整個會場都聽見了。

    楚文禾后知后覺。

    難怪宋明藝不去找“名氣”更大的程玉,到了梅澤指名道姓要找自己,敢情宋明藝嘴里念叨的堂哥就是藍(lán)毛兒?

    宋奇,宋明藝,可不是一家人么。

    也確實(shí)像一家人……

    然后,現(xiàn)場就出現(xiàn)了戲劇性的一幕。裝扮好的宋明藝從后臺出來,跑著沖過去抱住了藍(lán)毛,“堂哥!你真的趕回來了啊!”

    藍(lán)毛兒拍著弟弟的背:“你的婚禮我肯定來啊!不就是扮成黑兔子么!”

    話音剛落,聽到“黑兔子”三個字略詫異的江郁抬頭看去,果然有一群烏泱泱的兔子從二樓走過。

    楚文禾早就混在了人群里,還想著前夫應(yīng)該沒看到自己。

    ……

    宴客區(qū)落座完畢,現(xiàn)場響起了婚禮開始的神圣音樂。

    聚光燈打在舞臺中央,宋明藝的父母沒到,是劉老爺子打破規(guī)矩,親自帶著宋明藝走上紅毯的。

    蜿蜒的綠藤反射出柔和的光,大屏幕上開始播放新人相處的過往,大多都是兩人周游世界時拍出的夸張表情。

    今夜的宋明藝無疑是焦點(diǎn),三十多套衣服等著換,和劉洋的宣誓的服裝出自莫蘭德,alpha和omega的黑色燕尾服完全相同,一體同心。

    楚文禾那桌有點(diǎn)微妙,只有他不怎么說話,他也沒有去找藍(lán)毛。

    倒是坐在對面的羊元洲,頭發(fā)打理得利索,從一開始就沒戴面具,模特薄薄的骨架把黑兔子展現(xiàn)得清爽又惹人愛護(hù)。

    也就過了幾分鐘,已經(jīng)有不少人認(rèn)出羊元洲,還集體過來要簽名了。

    楚文禾慶幸,這對小夫妻結(jié)婚還是帶了腦子的,沒有讓同性別的人混坐。此刻他坐在omega的區(qū)域,也不用擔(dān)心前夫會忽然出現(xiàn)了。

    結(jié)婚的流程繁瑣,黑兔子又消耗了楚文禾不少心神,臺上的小夫妻又甜蜜又親又抱,硬生生把人搞困了。

    楚文禾撐著下巴小睡十幾分鐘,還做了個噩夢:

    ——他和幾個omega站在圍欄看新人,前夫走路沒動靜,不聲不響出現(xiàn)在他身后,一把抓住了他那渾圓的白絨尾巴——

    楚文禾猛然驚醒,許是坐著睡著的緣故,腰后脊椎兩側(cè)麻得快動不了了。

    他拍了幾下自己的腦門。

    旁邊傳來服務(wù)員小姐的聲音:“這是您的。”

    托盤上擺著數(shù)字方形賀卡,對應(yīng)著請柬背面的數(shù)字,嘉賓一人一張,可以用來寫給小夫妻的祝福,到時候掛在許愿樹上。

    楚文禾慌忙道謝,將賀卡與鋼筆擺在桌上,思索完祝福辭,打開卡片一看。

    【你很討厭這身衣服嗎?好一只表情管理如此一言難盡的黑兔子——江郁】

    還好意思留名?!

    楚文禾嘴角抽搐不止,又想起剛才的夢,咬牙切齒間手中已撕碎了賀卡。

    服務(wù)員小姐驚叫:“怎么給撕了??”

    回過神的楚文禾手一哆嗦:“對、對不起啊!”

    “跟我來吧。“服務(wù)員小姐說,”剛才的發(fā)完了,我再給你拿一張。“

    ……

    隔著四排圓桌的alpha區(qū)域。

    來婚宴的老總們直呼賺到了,平時專門堵都堵不到的肖老板竟然來到了這里,排著隊(duì)去敬酒。

    肖克來者不拒,別人遞酒他就喝,談工作他就打哈哈。

    這一桌能和老板媲美的只有女a(chǎn)lpha,和一眾男alpha湊一桌絲毫不怯場,來晚先自罰三杯,仰頭就喝。

    肖克還在應(yīng)付寒暄,聽到熟悉的聲音側(cè)臉一看,盛利集團(tuán)的齊總正端著酒杯滿臉堆笑。

    “呦呵,”肖克起身回敬,“代言的事擱置了,真對不住!”

    齊陽易客氣說:“哪里哪里,承蒙關(guān)照。”

    沒有人知道肖克看見盛利的人多頭疼,金助理如果是長線,齊陽易就是大魚。

    為了金助理的事,前幾天一通唇槍舌戰(zhàn),總算是定下了“按兵不動”的方針。不過柳冬炆給了明確期限,一個月內(nèi)沒動靜,就要以“打擊渣A”的名義去抓人。

    肖克覺得心累,雖然他也沒參與那場爭論。

    “怎么不見金秘書?”肖克四處看。

    齊陽易也納悶,“剛才還在的,這會兒忽然沒影了。”

    ……

    ……

    會場洗漱間的隔門里。

    金秘書摘掉眼鏡擦了擦汗水,嘴唇泛白到顫抖。

    再次打開賀卡。

    上面寫著:【你被元帥府的人盯上了,你和齊陽易干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元帥府的人今天就會動手。別指望齊陽易保你,你被抓住就是個死。我給你留了點(diǎn)東西,你看著辦吧】

    誰……

    到底是誰……

    賀卡最后寫了幾個宴會場的地點(diǎn),所謂的“東西”應(yīng)該就在那里。

    金秘書再次擦汗。

    許今那事后,老板對他能力的信任的確大不如前的了。或許更早,就在他沒能查出江郁的身份還差點(diǎn)被發(fā)現(xiàn)后,老板已經(jīng)看他不順眼了。

    擔(dān)驚受怕的日子持續(xù)數(shù)日,早就有點(diǎn)撐不住了。

    想到這里,金秘書把賀卡塞回口袋,眼神一冷,走出了洗手間。

    ……

    楚文禾寫完賀卡掛好,順便問了服務(wù)員有沒有休息的地方。

    服務(wù)員說休息室拿來會客了,不過新婚小夫妻下次換衣服要到晚宴,這期間可以在化妝更衣室待著。

    更衣室,巨大的梳妝鏡旁邊掛了數(shù)十套風(fēng)格迥異的禮服,莫蘭德的團(tuán)隊(duì)很出色地完成了任務(wù),楚文禾隨便一看,都感覺是上乘之作。

    直到婚宴結(jié)束,楚文禾是不打算離開這里了。

    穿了這身,要不是有個面具,簡直就是大型社死現(xiàn)場。

    咚咚。

    輕聲有禮的敲門聲。

    楚文禾沒應(yīng),眼看著門被緩緩?fù)崎_。

    江郁一進(jìn)屋就回手推上了門,看到他時,眼底露出一股似笑非笑的神色。

    “你來干什么?”楚文禾警惕。

    江郁笑說:“來看看全場最僵硬的兔子。”

    說看還真的看上了。楚文禾的拘謹(jǐn)與熱情的黑兔子套裝毫不搭配,即便如此,一般人穿了容易暴露身材短板的衣服,楚文禾完全扛住了。

    大大的兔耳和圓球尾巴本是可愛元素,被女a(chǎn)lpha一通設(shè)計(jì),配上緊身的黑色短皮褲和削肩背心,瞬間變得澀起來。

    楚文禾肩周很正,頸線偏長,肩膀一露,整個上半身相當(dāng)符合時尚圈的美學(xué)。

    入秋后,楚文禾穿衣都是追求包裹感,許久沒讓皮膚大面積接觸空氣了。

    前夫打量著他,

    想笑又在隱忍的樣子。

    楚文禾:“有話就說。”

    “沒事。”

    江郁把拳頭放在唇邊清了清嗓子。

    “……”

    楚文禾還有點(diǎn)詫異,前夫竟然沒冷嘲熱諷一番。

    江郁走近他,“你知不知道,我至少看到八個alpha偷偷看你了。”

    “……”

    楚文禾看他,“這有什么辦法?”

    看一眼又不犯法。

    江郁環(huán)視這間屋子,“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把它改一下。”

    衣服是放在禮品盒里送來的,應(yīng)該不會再回收了。

    楚文禾試探:“改成什么樣?”

    “你想改成什么樣?”

    江郁抽出裁縫架,動作嫻熟,在桌前依次擺上了針線盒、扣子、拉鏈、裁衣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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