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雷電
狂風(fēng)洶洶, 烏云翻涌,天陰得發(fā)紫。
城市仿佛末日來臨。
雷霆萬鈞,即便是正常人聽了, 都會覺得心慌害怕, 甚至頭暈。
裴行路攙著凌歲遙,將被子蓋好,掖得嚴嚴實實。
窗簾都拉上了,屋子里關(guān)了燈, 凌歲遙依然能聽見窗外猛烈的狂風(fēng)暴雨和電閃雷鳴,每砸下一道閃電, 他的心臟墜沉加速得厲害。
凌歲遙整個人往被窩里躲,蒙頭蜷縮。
裴行路側(cè)倚在床頭,低頭打字。
【凌夫人:小裴,歲歲怎么樣了?他戴耳塞沒有?】
【裴行路:戴了。】
不過這種程度的雷電, 戴耳塞也沒用。
【凌夫人:這孩子把手環(huán)給摘了,我這邊連不到他的身體情況, 真是急死我了。】
裴行路看了看床邊被取下來的健康手環(huán),以及微微發(fā)顫的一團。
【裴行路:他有心臟病嗎?】
【凌夫人:并不嚴重, 小時候做過手術(shù)治好了。但我們還是害怕, 畢竟去年那場大病人都差點……今天這雷雨太大了。早知道今天晚上我就不回去了,哎。】
【裴行路:我照顧他吧。】
裴行路下了床。
一道閃電晃了晃,將窗簾緊拉的屋子照亮, 雷聲轟轟。
裴行路走到凌歲遙床邊, 輕輕拍了拍被子,“凌歲遙?”
叫了幾聲, 那邊才有回應(yīng)。
凌歲遙緩緩拉開被子,露出額前散亂的頭發(fā)和泛紅的眼睛, 面色和嘴唇慘白。耳塞似乎不管用,他戴了藍牙耳機。
“裴哥?”
“在聽什么?”
凌歲遙呆呆地將一只耳機遞給他。
裴行路接過,塞到自己耳朵里,猛然被這傳來的高音量嚇了一跳。而且……居然還聽的是陳邇的歌,矯揉造作的抒情歌曲,尾音拖得像在狂炫自己肺活量,全是技巧沒有感情。
但凌歲遙好像還挺喜歡陳邇的。
之前微博了發(fā)了好幾條安利。
裴行路冷笑:“這么難聽還放這么大聲,你耳朵和心臟都不要了?”
凌歲遙皺了皺眉,聲音聽著很弱:“不難聽啊。”
“……”裴行路咬牙,什么品味!
還皺眉,居然因為他吐槽他前墻頭的歌曲跟他皺眉!
裴行路將他另一只耳機也拿下來,放回柜子上的耳機盒里,“別聽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耳朵經(jīng)得起折騰嗎。”
凌歲遙愣了愣,嘴角下撇,有些不愿意,“可是……”
可是這雷聲太大了。
又一道驚雷,凌歲遙忍不住顫抖,心臟好像被一只巨手緊緊擒住。
他往被子里躲,想給自己造一個最隔音的殼子,那樣就聽不到巨雷的聲音,心臟也不會覺得不舒服了。
下一刻,被子卻忽然被掀開,凌歲遙眼睛緊緊閉著,還沒待他反應(yīng)過來,身旁就有了一個人,熟悉的清淡沐浴露香氣,混含著青年男性的荷爾蒙氣息。
凌歲遙又被嚇了一跳。
身后一雙手將他攬入懷中,一手扣著腰,一手將他的腦袋壓向自己的胸口處,捂住他的耳朵。
但他還來不及多想,又連著好幾道驚雷砸了下來,天崩地裂的。
凌歲遙下意識瑟縮,攥著裴行路的衣角,往他懷中鉆。
裴行路心跳停滯,隨后怦然。
不知道為什么,狂風(fēng)暴雨呼嘯,雷驚聲陣陣,卻襯得這寸空間格外安靜,任何細密的動作都能感受到。
凌歲遙在抖,呼吸急促,他真的很瘦。
裴行路不由自主地輕拍他的后背,低聲道:“沒事,別怕……”
回應(yīng)他的,是凌歲遙更蜷縮更依賴的動作。然而很快,他又松開裴行路的衣角,往后挪了挪,聲音輕飄飄:“裴、裴哥,你這是做什么?”
湊近看,他眼睛圓溜溜的,像小狗,特別可愛。
裴行路動作僵硬,突然被問住了,卡頓了幾秒,“我……在照顧你啊,凌夫人說你心臟不好,托我多上點心,嗯就這樣。”
“哦……”凌歲遙想想也是,又糾結(jié)地問:“這樣不算違反協(xié)議嗎?”
裴行路懵:“什么協(xié)議?”
凌歲遙說:“沖喜期間,禁止肢體接觸什么的,你忘啦?”
裴行路被一堵,“……”
他清了清嗓子,嚴肅道:“當(dāng)然沒忘,那協(xié)議就是我草擬的,怎么可能忘?當(dāng)然你也不要誤會,我是先簽了和凌家的沖喜合同,然后再簽的這個協(xié)議。雖然說禁止肢體接觸,但一切先以你的身體健康為主,必要時候,咳,就比如說現(xiàn)在,協(xié)議可以讓步。”
對。
一個沖喜合同,真夠讓人操心的。
沒等到凌歲遙的回復(fù),他加了一句:“你懂吧?”
凌歲遙似懂非懂,“裴哥,你人真好誒。”?
不知道是不是裴行路有點敏感,他怎么感覺凌歲遙話中有話?
不過沒待他細究,一道雷又劈了下來,凌歲遙撲進裴行路的懷中,還抱住了他的腰。
裴行路只當(dāng)他是太害怕了,將他抱得更緊了一些,這樣就可以擋住外面的雷電聲了。
就這樣,大概持續(xù)了半個多小時,窗外的閃電終于消停了,只剩風(fēng)雨聲。
緩了好一會。
裴行路看向懷中的凌歲遙,他已經(jīng)渾身是汗,長長吐息,終于舍得放開裴行路的衣角了。
這一塊,被他抓得皺巴巴的。被蹭掉的胸口處,留下了紅色的印子。裴行路也終于可以翻身了,手臂被壓得酸麻。早知道,就不凹什么造型了。
“謝謝裴哥。”
凌歲遙將被子拉開,艱難地坐起來抽了張紙。
裴行路靠在床邊,手按著右側(cè)肩脊,轉(zhuǎn)頭一看,便見到他在擦汗。凌歲遙本來就白,出了汗之后感覺更白了,脖頸纖細,好像他一只手就能握住。他又想起了那次在片場,凌歲遙不小心竹葉過敏,脫掉外套時露出的后脖頸。
“裴哥,你沒事吧?”
凌歲遙不敢多看。
裴行路睡衣領(lǐng)口亂著,微微喘息,手臂肌肉線條格外漂亮,五官冷峻鋒利,氣質(zhì)迷人,光是隨意的一個眼神,都極具魅力,往那一坐,就是免修直出的時尚大片。
“……嗯?你說什么?”
裴行路回過神來。
凌歲遙強裝鎮(zhèn)定:“你沒事吧?”
他們之間的這個氛圍好奇怪啊。
“沒事啊。”裴行路掃了一眼就挪開,“我能有什么事?”
凌歲遙猶豫了一會,提醒:“哦,可是你剛才的心跳也很快……”
裴行路按著后背的手頓住,神色不自然:“……有嗎?”
沒有吧。
凌歲遙點頭,擔(dān)心道:“你沒事吧?”
裴行路冷靜:“……沒事,心跳快是因為打雷,今天這雷太大了,百年難遇,別說你了,就連我都有些害怕。”
“對哦,這次臺風(fēng)是挺嚴重的。”
生硬的對話結(jié)束。
凌歲遙重新戴上手環(huán),心率已正常。他回了家人的微信,報平安,喝了口水,看時間已經(jīng)有十點了。
他又看了看裴行路,遲疑著說:“現(xiàn)在是不是該睡覺了?”
裴行路說:“哦,對,你早睡,別熬夜。”
凌歲遙“呃”了一聲,表情顯得有點尷尬。
“……”裴行路后知后覺,頓時比對面還尷尬,火速下了床,腳踩了幾下才踩進拖鞋里,假裝若無其事地回了自己的床上,拿起手機開始玩。
凌歲遙忍俊不禁,但沒發(fā)出笑聲。
他理了理毯子,重新躺下去,“裴哥晚安。”
“嗯。”
半晌后,鄰床輕聲回應(yīng):“晚安。”
*
凌晨一點,暴雨嘩啦。
楊星收拾完熬夜打游戲的兒子之后,收到了一條微信。
來自星火娛樂最近揚言要休息一個月,搞得韓總焦頭爛額疑心對方要跳槽的頭號頂級搖錢樹,裴行路。
【PXL:給我安排工作。】
【楊星:?】
大半夜的,突然內(nèi)卷?
【楊星:臺風(fēng)影響,你想要也沒有。受什么刺激了?】
半夜睡不著,刷到新生代男明星,覺得自己頂流的江湖地位受到威脅了 ?
裴行路哐哐打字:【一切只是因為我敬業(yè),我愛崗。】
楊星嘴角抽了抽。
怎么有點開始放飛自我,人設(shè)都快掉光了啊!
*
一周后,臺風(fēng)結(jié)束,裴行路拎著背包準(zhǔn)備去片場補幾場戲。
他覺得,一定是最近跟凌歲遙待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了,沒保持好距離,才導(dǎo)致自己出現(xiàn)幻覺。
他,裴行路,恐同,百分之百……算了,百分之八十的超強概率,一定是直男!
不過還好,問題不大,保持分寸,遠離凌歲遙,一切就會回歸正常軌道。
“裴哥你走啦?可以問問什么工作嗎?”凌歲遙有點依依不舍。
裴行路維持冷酷的表情,“劇組補戲,明天要參加品牌發(fā)布會,中午還要接觸一個綜藝,跟制片導(dǎo)演吃個飯。”
“好忙呀。”凌歲遙想了想,“啊,那是不是今晚不回來了?”
“不……”看見凌歲失落地低頭,裴行路的話鬼使神差地拐了彎,“不知道,看情況吧,可能會回來,反正就在A市,離得不遠。”
聞言,凌歲遙笑得開心:“好。裴哥工作順利!”
裴行路:“……”
坐車去片場的一路上,裴行路都在想,自己是不是有病。
明明打定注意就住酒店的,結(jié)果好嘛,又要跑平野居,那么遠,還有凌歲遙在。凌歲遙也是的,他明明都說不一定、看情況,還笑得那么期盼,好像他一定會回來一樣!
*
補完戲后,裴行路卸掉妝造,還在想這么一件事。連楊星進來,他都沒發(fā)覺。
“你去微博上看看,又有緋聞了。”
裴行路嗤了一聲,“這次又是跟誰?”
楊星頓了頓,語氣怪異:“綏寧。”
裴行路:“誰?”
“凌歲遙。”
……
第32章 炒cp
裴行路果斷上微博。
掛在熱搜第一位的就是#裴行路綏寧#
靚仔狗仔V:叮叮叮~考慮到臺風(fēng)天氣, 靚仔特意延遲了爆料時間哦。事情發(fā)生在上周,財大氣粗的合伙人請弱雞可憐沒業(yè)務(wù)的靚仔本仔去A市頂級豪華餐廳吃飯,沒想到這一趟來得超值。
不僅偶遇了咱們娛樂圈傳奇頂流, 還偶遇了冷酷狂拽高冷的頂流親密無間地攬著剛殺青電視劇的原著作者兼編劇。
[圖片]網(wǎng)友們, 靚仔本仔頭一回見到某頂流這么溫柔的一面喲,你們覺得呢~
【解碼!是裴行路和綏寧!】
【……yue了SX,出來混能學(xué)一下斷句嗎?而且這特么鏡頭都放大到車內(nèi)了還是高清的,還敢說自己只是偶遇。你出門吃個飯, 隨身帶相機?】
靚仔狗仔回復(fù):【是的呢,親親, 這是基本的職業(yè)素養(yǎng)呢親親。】
裴行路把評論區(qū)和廣場翻了一圈,評論區(qū)熱鬧,大概分為四類。
第一種,震驚。
【裴行路和綏寧???他們倆???感覺八桿子都打不到的人啊?】
【裴狗確實有點溫柔啊, 感覺都怕磕著人家。天哪,難以想象這個詞居然跟他這種青春偶像劇絕緣體搭邊了[驚悚.jpg]】
【綏寧你厲害了, 居然談到頂流了,所以新文呢???】
第二種, 陰謀論。
【不是, 沒人扒一下綏寧嗎?上回余知寒那事,全網(wǎng)圖片都掛了,發(fā)了名字就被刪, 我就覺得他不簡單!怎么都沒人說了, 難道只有我一個人這么覺得嗎?】
【樓上+1,不用懷疑, 背后絕對是資本。我有個朋友從事娛樂圈某行業(yè),具體就不說了, 怕被扒,總之就是背景雄厚,富N代。】
【!所以裴狗和綏寧之間,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蹲.jpg]】
至于這種言論,已經(jīng)被麥穗傳媒壓下去了。
第三種,磕西皮。
【竹葉cp狂喜!看起來好好磕!】
【@穗穗的小年糕,年糕老師!來活了來活了,新物料!】
第四種,反磕西皮。
【你們有毛病吧?這一看就是假的啊!開局一張圖,內(nèi)容全靠編。看熱鬧的黃泉路人請滾,居然還有粉絲在磕???裴哥是直男!直男!恐同!能不能不要亂舞!】
裴行路看到那個“直男”二字,不知為何,閃過一絲心虛,隨后就很堅定,沒錯,他就是直男。
“熱度越來越高,這還是你頭一回和男人傳出緋聞,微博現(xiàn)在亂成一片了。”楊星忍不住調(diào)侃,“恭喜你,頂流的江湖地位屹立不倒。”
小荷兩眼放光,“還真的,挺好……”
裴行路掃了一眼她,“挺好什么?”
挺好磕的哈哈哈。
但小荷不敢說,小荷臉憋得通紅,瘋狂搖頭。
裴行路:“……”
他很可怕嗎?為什么不說了?
楊星正著手安排公關(guān)。
小荷又是一個激靈,一驚一乍,“凌小少爺發(fā)微博了!動作好快!”
“嗯?”
但裴行路下意識的第一反應(yīng)卻是,這少爺,上午答應(yīng)媽媽絕對不看電子產(chǎn)品,安心養(yǎng)身體,這會又拿手機了。
他點開凌歲遙的大號微博。
綏寧V:[圖片]不要斷章取義好不好。這是劇組殺青宴,還有好多人啊,為什么要把他們都截掉。我不小心喝錯了酒,不得已提前離場,裴哥送我而已。
圖片是殺青宴的集體照。
張博最先轉(zhuǎn)發(fā)了這條微博。
導(dǎo)演張博V:對啊!我明明和小裴一起扶的,我一個大活人呢?什么意思你們?我的臉不配跟他倆帥哥同框是嗎[怒火.jpg]
底下評論哈哈哈。
【在這里,只剩下半根模糊的手指頭了哈哈哈笑死我了!心疼我們張導(dǎo)。】
【誰說的,這不還有一截藍色的褲腿嗎?】
【隔著屏幕感到了張大導(dǎo)演的憤怒與心碎。】
參加殺青宴的嚴昱謹和郭慧雯等人也紛紛轉(zhuǎn)發(fā)微博,一下子打臉狗仔。
再加上麥穗傳媒第一時間公關(guān)和星火娛樂姍姍來遲的聲明,很快這則所謂“狗仔爆料”就被壓了下去,該狗仔也成為了業(yè)界笑柄。
前前后后不到兩小時,就當(dāng)所有人以為這件事平息了的時候,事態(tài)突然往一個離譜的方向發(fā)展。
在綏寧的微博底下,一個id叫“磕到竹葉是我的宿命”的網(wǎng)友艾特了凌歲遙。
【QAQ掉進了竹葉的坑,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歡這對cp,但是每次都偷偷摸摸磕的開小號,作為裴哥的粉絲,真的有種與全天下為敵的感覺。嚶嚶嚶來綏寧老師這里嚎兩嗓子,仰天長嘯——真的不可以磕嗎?】
不少同好將這條信息頂?shù)搅饲芭拧?br />
凌歲遙想了想,回復(fù):【不可以哦。】
回復(fù)一分鐘后,裴行路就看到了這條微博,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
已知,凌歲遙=穗穗的小年糕=竹葉cp圈扛把子。
自己都在悄悄磕cp,還不讓別人磕,這小少爺。
于是裴行路不假思索,登錄大號,轉(zhuǎn)發(fā)并評論。
裴行路V:也不是不行。//轉(zhuǎn)發(fā)@磕到竹葉是我的宿命:QAQ掉進了竹葉的坑,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歡這對cp……
凌歲遙看這條微博看了好幾遍,愣了愣,忍住快要溢出來的笑意,截圖,默默想著裴行路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楊星也想掰開裴行路的腦袋,問問他到底什么意思。
她盯著瘋漲的熱度,震驚地問:“搞什么?你不是恐同的嗎?粉絲這邊怎么解釋?黑子還在暗中運轉(zhuǎn),一不小心就是一個背刺粉絲的罵名。”
裴行路V:謝謝大家關(guān)心。恐同,是七年前被下藥留下的陰影。可那個[手動消音]怎么能跟綏寧老師相提并論呢[微笑.jpg]
楊星徹底呆住了,“你發(fā)什么癲?下藥這個事是可以隨便說的嗎?”
裴行路聳了聳肩,無所謂:“有什么不可以?你還怕那個傻逼出獄報復(fù)我?”
“這倒不是,差點斷子絕孫,他現(xiàn)在哪還敢惹你。”楊星焦頭爛額,強行忽略不斷響起的手機,反復(fù)看了他的微博,“不是,小裴我總覺得你這個話的意思不對啊……合著如果對方是凌歲遙,你就不恐同了???”
小荷在旁邊瘋狂點頭,沒錯沒錯,一定就是這個意思!
裴行路戴上口罩和墨鏡上車,下意識反駁:“怎么會?沒這個意思吧。我確實恐同啊,只不過我最近搜索了一下相關(guān)知識,我還是覺得不能因為某個垃圾,就遷怒整個群體。”
楊星越來越覺得他離譜:“你自己聽聽你說的話,不前后矛盾嗎?”
“不矛盾。”
裴行路翻看最近送來的幾個劇本。
半晌后,他咳了咳,將墨鏡拉下一點,繼續(xù)若無其事地翻看劇本,姿態(tài)矜貴,真是好一朵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嶺之花。
楊星和小荷:……
楊星的手機還在響,她只能先處理眼前的熱搜。
凌景那邊也打來電話,詢問裴行路的意圖。
“你對歲歲該不會……”凌景有些狐疑。
裴行路矢口否認:“不會。”
凌景半信半疑:“是嗎?那你無緣無故發(fā)這引導(dǎo)別人磕cp的話是什么意思?”
裴行路眉心跳了跳,面不改色:“什么叫引導(dǎo)?我發(fā)這個,宣傳一下電視劇不行嗎。你們麥穗傳媒搞這么大陣仗翻拍《折刀行》,我怕到時候撲得太難看。”
凌景思來想去,很爽快地接受了這個說法,“這倒是符合邏輯,不過你下次炒熱度的時候,提前說一聲行不行?突然發(fā)那么一句,我們還以為你對歲歲有什么想法呢?沒有就好啊,嚇我們一跳。”
“……呵呵。”
裴行路掐了電話,好一個沒有就好。
繼續(xù)看劇本,盯著一處已經(jīng)盯了好幾分鐘了,時不時地看一下手機微信。
大號被拉黑的陳邇,用小號瘋狂給他發(fā)微信。
【陳邇:你!不對勁!】
【陳邇: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也會炒cp!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說的那個總喜歡逗的人,是不是綏寧!】
【陳邇:噫,你好悶騷啊。拍個電視劇,把人家原著作者都勾搭上了。】
【陳邇:不過綏寧的背景不一般啊,好像跟凌家有點關(guān)系,我建議你小心一點。】
裴行路刷新了好多次,每次跳出來的都是陳邇的廢話,這家伙一秒三條。而凌歲遙居然特別安靜,一條信息也沒給他發(fā),明明他人就在刷微博。
一氣之下,他將陳邇的小號也拉黑了。
凌歲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荷扭頭一看,見裴行路雙手抱臂,看起來不爽的樣子。她咳了咳,問:“裴哥,我們?nèi)ゾ频赀是平野居?您考慮好了沒有啊?”
下午問要不要訂酒店,他就語焉不詳,說晚上再看。
裴行路推上墨鏡,冷酷道:“平野居吧。”
“好嘞好嘞。”
小荷喜笑顏開,瞪了一眼司機小錢,偷偷伸出手。小錢苦著臉,不服氣地從口袋里掏出一百塊。
……
繞了個大圈子,一個小時才到平野居。
裴行路的那條微博發(fā)了過后,再加上麥穗傳媒的公關(guān),將大眾注意力轉(zhuǎn)移到《折刀行》的電視劇上,導(dǎo)演和各演員也轉(zhuǎn)發(fā)宣傳。
粉絲一些反對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一邊心疼起七年前險些被下藥的舊事,一邊按捺不住地磕起cp。
無他,裴行路三年演藝生涯,從不配合劇作炒cp,導(dǎo)致他cp緣極差。平時又總是冷著臉,可酷可拽了,渾身上下散發(fā)著寡獨的氣息。
而竹葉cp從天而降,極具氛圍感,簡直揉碎了這一氣息,完全是裴行路的天選cp!
最最最關(guān)鍵的是,這還是裴行路第一次主動參與cp!
雖然說有點預(yù)熱《折刀行》的目的,但已經(jīng)足夠讓cp粉狂歡了,在群里和廣場里排隊艾特鎮(zhèn)圈大佬之一“穗穗的小年糕”。
【年糕老師!正主下場發(fā)糖啦!】
【求年糕老師的畫,哭唧唧,我真的超愛年糕老師的畫風(fēng)的】
【年糕老師!竹葉圈不能沒有您啊!】
……
楊星還在苦口婆心地勸他:“現(xiàn)在局面基本上控制住了,只剩下豆瓣那邊還在陰謀論你,不過凌總那邊會出手的。你也是,以后千萬別再發(fā)這些容易引發(fā)輿論的微博了……”
裴行路點進凌歲遙的追星小號里,顯示對方剛剛在線了,卻沒有發(fā)微博。
小少爺在干嘛呢?
楊星看到裴行路神游天外,頓時氣得不行:“你聽見沒有啊?”
裴行路敷衍地點點頭,“知道了知道了,我走了,明天七點來接我。”
說完,拿著手機和劇本就下了車。
楊星現(xiàn)在嚴重懷疑他和凌歲遙的關(guān)系,絕對不簡單!
*
裴行路先去冰箱里拿一瓶礦泉水,云淡風(fēng)輕地喝著,見到周管家打了聲招呼。
“裴先生回來啦?都這么晚了,吃飯了嗎?小少爺特意讓我留了飯菜,我去熱一下。”
“他特意讓你留的?”
周管家點頭。
裴行路挑眉,一條信息沒發(fā),怎么就確定他一定會回來?
“他人呢?”
“在畫室呢,待在里面也好一會了。”
裴行路雙手插兜,上了三樓。
畫室的門虛掩著,裴行路輕輕一推就悄無聲息地開了。屋內(nèi)很安靜,燈光明亮,照亮亂糟糟卻溫馨充實的各類畫作和工具。
凌歲遙趴在寬廣的桌上。
桌上算不得整潔,彩色鉛筆凌亂地搭在素描紙上,水粉顏料擺在一旁。
凌歲遙只要稍微動一下,肩肘可能就會將顏料碰到地面。
裴行路把顏料往前面挪了一點,這樣就不會碰到了。
凌歲遙睡著了,一邊臉頰被壓出了印子。
而在他的手臂下,壓著一張畫紙。
畫上正是微博里cp嚎的那張漫畫圖,裴行路扶著醉過去的“綏寧”,打開車門,小心地將人放到車內(nèi)。
裴行路不由地勾唇一笑,原來不發(fā)信息是在忙這個,好吧,畫得還真不錯。
凌歲遙的呼吸綿長,也不知道這么睡累不累。
他正想把人叫醒,去床上睡,目光卻不自覺地往下。凌歲遙的唇色有些淡,形狀卻很飽滿漂亮,笑起來的時候揚起一個弧度,連帶著眉眼都是彎的。
感覺……很軟的樣子。
裴行路情不自禁地靠近,抬手按了下他的嘴唇。
“叮咚——”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閃過微信新信息通知。
裴行路猛然驚醒,見凌歲遙只是動了一下,趕緊落荒而逃似的快步走了。
手機又響了幾聲。
凌歲遙被吵醒,手臂被壓麻,疼得緩了好一會。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回了容文的微信,熄屏?xí)r照到手機屏幕,忽然覺得臉上好像有東西。
他打開相機照了照。
嘴角旁邊沾了點藍色顏料。
凌歲遙一愣,桌上的水粉顏料放得好好的,不過好像……位置被動過。
他揉了揉腿,將畫紙放好,拍照上傳,然后起身下樓。從三樓的這個位置,往下看,剛好可以看見裴行路在餐廳吃飯。
他低著頭,正拿紙巾搓著手,紙巾沾了點藍。
凌歲遙抹了抹嘴角的顏料。
嘿,也是藍色的。
第33章 畫畫
裴行路被自己給嚇到了。
一晚上都在避著凌歲遙, 等凌歲遙說晚安后,他才慢吞吞地放下半天沒翻一頁紙的的劇本,慢吞吞地挪到床上, 打著小夜燈看手機。
微博里熱熱鬧鬧, 凌歲遙將畫好的圖上傳到了超話,轉(zhuǎn)載數(shù)超過了十萬。
漸漸竹葉cp出圈,一躍為超話榜第一。
裴行路將那張圖保存,反反復(fù)復(fù)看了好多遍, 瞟了一眼時間,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過去半個小時了。裴行路咬了咬牙, 生無可戀地將頭埋進被子里。
他剛才居然會覺得凌歲遙的嘴唇很軟,他居然還敢上手去摸了!
他不是直男嗎???
這是直男做得出來的事嗎???
裴行路感覺自己像個大腦不清楚的流氓……
“裴哥?”
就在這時,左側(cè)忽然傳來一道干凈清朗的聲音,有點甜, 尾音上揚,像含著小鉤子似的。
如果這樣的聲音叫哥哥, 應(yīng)該會非常動聽。
裴行路的心忽然一顫,身體僵硬住, 假裝無事發(fā)生地拉開被子, 冷靜道:“什么事?”
凌歲遙手里拿著空調(diào)遙控器,問:“你是不是有點冷?我把空調(diào)打高一點?”
“……”裴行路強撐著,“不用。”
凌歲遙于是放下遙控器, “好的裴哥。”
裴行路調(diào)整了下狀態(tài), 若無其事地問:“剛才吵到你了?”
凌歲遙搖搖頭,笑了笑:“沒有啊, 我就是看你一直把頭蒙在被子里,以為你冷呢。”
裴行路還能說什么, 只能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我、不冷。”
“喔……”
凌歲遙沒再追問他稍顯古怪的行為,也沒有問今天的緋聞風(fēng)波。
具體的熱搜走向和裴行路發(fā)文的目的,凌景已經(jīng)跟他說過了,雖然有點……懷疑,但凌歲遙表示尊重理解。
裴行路也沒提及熱搜上的事,他現(xiàn)在只覺得非常尷尬,看見凌歲遙就忍不住的尷尬。更尷尬的是,他偏偏還忍不住去偷看!
他明明是個直男吶。
照這樣發(fā)展下去,絕對會出事!
*
次日六點,只睡了幾個小時的裴行路頂著黑眼圈起床了。
夏日明亮的光線被窗簾擋得嚴嚴實實,屋內(nèi)還殘留著靜謐的涼爽。
凌歲遙睡得正沉。
裴行路走過去,蹲在床邊,忽然發(fā)現(xiàn)凌歲遙的睫毛又長又黑,皮膚瓷般白皙。最近在家養(yǎng)身體,臉上也有了些紅潤的氣色。興許是一大早,他的唇色淡紅,不像昨天有點白。
小少爺長得是真好看,可愛又精致。
裴行路后知后覺地回過神來,又被自己給嚇到,匆匆忙忙走了。
以免驚醒凌歲遙,他去了隔壁客房洗漱。洗漱完隨便吃了點東西,七點前幾分鐘,小錢的車抵達平野居。
小荷遞來稿子:“裴哥,這是今天品牌發(fā)布會的流程和提問,你過一遍。下午飛C城,那邊有好幾個商務(wù)活動和晚會彩排,再有B市的雜志封面拍攝,加起來大概一個星期左右。最后回A市,楊星已經(jīng)跟《我們的生活》綜藝節(jié)目組那邊了解過了,第二季第一期在A市開拍。對了裴哥,楊姐問你,手里頭的劇本,有沒有看中的?”
裴行路掃了眼流程,打著哈欠,隨后戴上口罩,“都先回絕了吧,如果有高質(zhì)量的電影本子,可以接來看看。”
“好。”
小荷回復(fù)劇方那邊的消息。
這些天,裴行路借用忙碌的工作,驅(qū)趕心里的胡思亂想。他堅信,只要少接觸凌歲遙,或許一切反常就會消失,他也會恢復(fù)以前的正常生活。
B市,某五星級酒店。
結(jié)束了一天工作的裴行路,吹干頭發(fā),勾著椅子坐下,喝了一口白水,窗外是繁華的高樓大廈,落日余暉如暴雨傾灑,籠罩整個都市。
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著,是與凌歲遙的微信聊天頁面。
其實也沒什么內(nèi)容,多是凌歲遙的早安晚安,問什么時候回來。
自從上次的尷尬事件后,裴行路一看見凌歲遙,甚至是他的名字,都覺得濃濃心虛。再有通告太多,工作繁忙,確實沒什么時候聊天,所以他的回復(fù)也都很簡短且不及時。
最后一則信息,是凌歲遙今天上午發(fā)的。
【凌歲遙:早安呀裴哥[朝陽.jpg]】
【PXL:已經(jīng)十點了,少爺。】
【凌歲遙:[無辜小狗.jpg]不要說破嘛,最近在寫文修文,好累的,早上就賴了會。】
兩個多小時后,裴行路回了句:【不要熬夜。】
凌歲遙幾乎是秒回:【好的裴哥!裴哥也要多注意休息哦。】
裴行路來來回回看著聊天記錄,不知為何總覺得不得勁,說不出來的感覺。算算日子,也有三四天沒見到凌歲遙了。
點進凌歲遙的朋友圈,翻了一圈,裴行路看了好一會。末了退出的時候,他忽然意識過來,手機相冊里多了十幾張新保存的照片,全是凌歲遙。
裴行路眼皮狂跳:……不是???
想刪,挑來挑去,最后想想還是算了。畢竟這些照片都拍得很不錯,構(gòu)圖啊光線啊濾鏡啊什么的,他留著也能參考參考,免得被粉絲吐槽拍照水平太拉胯。
他難得今晚清閑,又登了微博,逛了圈凌歲遙的追星小號,偶然發(fā)現(xiàn)他將那幅手繪畫置頂了。
又看到這張畫,裴行路又又又想起那天在畫室里不忍回首的畫面。
他后來吃飯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指上沾了點藍色顏料,也不知道有沒有碰到凌歲遙,好像沒有吧,他記不太清了,當(dāng)時注意力全在凌歲遙的……嘴唇上。
裴行路雙手捂臉,懊惱又無奈。
好吧,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是直男的概率可能還得再降降,就……60%吧!
裴行路堅信這一切還是可以挽救的。
只要不去想凌歲遙就好了。
關(guān)掉手機。
上床睡覺。
十分鐘后,輾轉(zhuǎn)反側(cè)的裴行路坐了起來,一臉冷酷地點進手機推送的青提TV直播間。
——不怪他,手機真是挺會挑時間推送的,凌歲遙也是會挑時間直播的。
凌歲遙剛直播三分鐘,還在調(diào)整設(shè)備。
他今天穿的白色襯衫,領(lǐng)口翻在外面,袖子偏長,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手指上戴著一環(huán)戒指。
裴行路將手機移近,不由地挑眉勾唇。
這戒指他熟悉,鹿鳴珠寶的主推,也是他拍廣告時戴著的款式。凌歲遙一向不喜歡戴配飾,今天也不知道小少爺怎么有了閑情逸致,戴了戒指,還是他的同款。
【歲歲會露臉嗎?今天這身穿搭好清爽,好有少年感!】
【歲歲戴戒指了呀,好好看!好喜歡歲歲的手,漂亮。】
確實很好看,細長白皙。
裴行路碰到過他的手,和嘴唇一樣軟,和臉頰一樣滑。他稍微用力按了一下,立馬就泛紅了,活脫脫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氣少爺。
他混在彈幕里,發(fā)了一句:【好看。】
凌歲遙的設(shè)備調(diào)試好了,對著鍵盤和電腦,他只露出一個側(cè)身。然后才看向彈幕,滿屏夸他的,笑道:“謝謝大家。”
【歲歲今天碼字嗎?】
“今天的碼字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這會直播可以休息一下,我想想要做些什么?”
【聊天聊天,喜歡聽歲歲的聲音!】
【想看歲歲露臉(* ̄︶ ̄)】
【歲歲是小少爺吧,我人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想看少爺為我彈奏一曲~】
一開始還算正常,后來各種奇葩的要求就都出來了,什么側(cè)空翻、穿兔子裝跳舞都出來了,偏偏人氣還挺高。
裴行路盯著那兔子裝跳舞……心臟忽而怦怦跳,嗓子發(fā)干,他立馬從床上彈起來,倒了杯水喝。
手機里傳來凌歲遙哭笑不得的聲音。
“你們不要點我不會的呀,不要為難我呀。”
【歲歲不要撒嬌賣萌!】
【你們這些人!歲歲畫畫吧,最喜歡看歲歲畫畫了,安安靜靜的,很治愈。】
凌歲遙迅速捕捉,果斷說:“好呀,那我們畫畫吧?你們想看我畫什么?”
說什么都有,凌歲遙一時選擇不了,糾結(jié)道:“要不然我們抽個幸運觀眾?讓幸運觀眾來決定好不好?”
【好好好!】
凌歲遙想了想,說:“好,大家發(fā)彈幕,隨便發(fā)什么。我數(shù)五個數(shù),然后截圖,從上往下第五個id就是幸運觀眾。那就開始了?”
裴行路一掃,滿屏的“歲歲”。
雖然是文字,但好像也有聲音,他現(xiàn)在耳邊都是“歲歲”,聽取歲歲聲一片。
稀里糊涂的,裴行路不受控制,也發(fā)了句:【歲歲。】
“……五!”
凌歲遙叩擊鍵盤,直播間的電腦屏幕上彈出公屏彈幕的截圖。
“這位id叫‘路過小號’的網(wǎng)友就是我們的幸運觀眾啦,可以連麥嗎?”
【路過小號?好潦草的名字哈哈哈,所以是誰的小號?】
【流下了羨慕的淚水,我也想和歲歲連麥。】
凌歲遙問:“‘路過小號’,你好?你在嗎?”
滿屏都在呼喚艾特這個小號。
裴行路嗤了一聲,這誰啊?這么幸運就被凌歲遙抽中了?
他喝了口水,忽然嗆了一下。
……等等!他好像就是這個小號???
連麥……要連麥嗎?
他聲音這么明顯,凌歲遙肯定會認出的!被發(fā)現(xiàn)偷偷摸摸看直播,多!尷!尬!不行,絕對不行!
裴行路盤腿坐在床上,用了和當(dāng)初“穗穗的小年糕”一樣的借口。
【不能連麥,嗓子不舒服,有點感冒。】
發(fā)完之后,他頓時有點無語。
他和凌歲遙,他們兩人也是絕了……
凌歲遙看到這條彈幕,“好的,注意身體哦。那這位幸運觀眾,你想看我畫什么?”
畫什么?
裴行路看了眼彈幕,嘴角抽了抽。
【185帥哥男模!(尖叫!打滾!不然我就要哭要鬧了!)】
此條彈幕被復(fù)制粘貼,滿屏都是185帥哥男模。
凌歲遙被逗笑:“可以畫人,也可以畫物,你們不要干擾人家。”
裴行路嫌棄:……
這185帥哥男模算什么?他身高187,一眾時尚雜志爭相恐后想要合作的對象,身材比例秒殺內(nèi)娛,堪稱帥哥中的帥哥,男模中的男模。
裴行路磨了磨后槽牙,編輯發(fā)送。
【畫,裴行路。】
凌歲遙愣了一下,“畫裴行路嗎?”
【對。】
凌歲遙似乎有些猶豫。
裴行路略有不爽,居然還猶豫!是不是185就不會猶豫了!
【不可以嗎?】
凌歲遙看到這條很霸總的彈幕,認真地想了想。
之前因為鹿鳴珠寶那個事上過熱搜,大家都知道他是裴行路的粉絲。再畫人的話……唔,如果裴哥發(fā)現(xiàn)了,他會怎么想?會不會介意?
想拒絕吧,可是話已經(jīng)說過去了,總不能再反悔。
唔,如果裴哥問起來,就說是應(yīng)直播間觀眾的強烈要求吧。
凌歲遙于是松快地笑了笑:“可以啊。你是裴行路的粉絲嗎?參考什么畫呀?”
裴行路不假思索地打字。
【去年FREE雜志的六月刊封面。】
凌歲遙眼睛發(fā)亮:“那個我知道!好帥的。”
裴行路輕哼一聲,好吧,算他有眼光。
他也覺得那張封面最帥。
凌歲遙在網(wǎng)上搜出雜志封面,“那我就畫這個了?”
【好好好!裴行路也算是內(nèi)娛極品了,好特么賞心悅目。】
【歲歲是裴行路的粉絲誒,是不是也很開心?】
【歲歲一看就很開心啊!聲音都是帶笑的。】
凌歲遙用數(shù)位板畫畫,畫的時候很認真,偶爾跟彈幕拉扯閑聊一番。
裴行路看著電腦屏幕上粗略地勾勒出雪山、草原、湖泊和牛羊的形態(tài),勾勒出穿著淺褐色外套的自己。凌歲遙描摹輪廓、五官、手指、衣著等等,極其細膩。
裴行路喉結(jié)滾動,竟覺得有些看不下去。
凌歲遙畫了快三個多小時,看樣子還沒打算下播。
裴行路察覺到他時不時揉手腕的動作,皺了皺眉。這小少爺上回剪輯《定風(fēng)波》的短片就剪到了半夜,身體肯定吃不消頻繁的熬夜消耗。
裴行路切換app,正準(zhǔn)備給他發(fā)微信,想了想,還是改成了打微信電話。
直播間的凌歲遙突然接到裴行路微信電話,還愣了一下。這可是裴哥第一次給他打電話,以為有什么重要的事,于是跟直播間說了一聲,下播。
“裴哥。”
凌歲遙聲音帶著笑意,沿手機傳入裴行路的耳朵里。
裴行路心動了一下。
“裴哥?”
裴行路回過神來,有些微不可差的慌亂,“嗯,是我。我找不到品牌方送的項鏈了,你幫我看一下我抽屜里有沒有?”
“裴哥等會。”
凌歲遙去主臥,找到了項鏈,“有的。”
“行,那就沒事了。時間挺晚的了,你還不睡覺?”
凌歲遙笑:“就睡了!”
掛斷電話后,裴行路就收到了凌歲遙的微信,發(fā)的項鏈圖片。
【凌歲遙:裴哥也早點休息呀!晚安[兔子好眠.jpg]】
裴行路點擊保存表情包,回了一樣的[兔子好眠]給他。
頓了頓,打字:【晚安。】
又過了好久,他默默將凌歲遙的備注改成“歲歲”。
歲歲。
第34章 綜藝
次日, 凌歲遙斷斷續(xù)續(xù)花了半天的時間,畫完了FREE雜志的六月刊封面。
他左看右看,滿意的不得了, 打算今晚掛直播間, 讓粉絲們夸夸。
凌景酸溜溜地看著凌歲遙調(diào)色,“小沒良心的,也沒見過你畫二哥。裴行路倒是畫了一張又一張。”
凌歲遙被調(diào)侃得害羞,但理直氣壯地反駁:“二哥昨天不也在直播間嗎。這個要求是抽到的幸運觀眾提的呀, 我拒絕多掃人家的興啊。”
“少來,也正中你下懷吧。”凌景戳了戳他的腦門, “裴行路有你這樣的粉絲,就偷著樂吧。”
凌歲遙又小聲反駁:“那是因為裴哥本身就足夠優(yōu)秀,二哥你別老這樣說……”
凌景牙酸,“歲歲, 裴行路給你下蠱了?看把你迷得七葷八素的,以前喜歡其他明星也沒這樣啊, 裴行路哪兒特殊了?”
“二哥……”
凌景越想越覺得弟弟胳膊肘往外拐,“大師還說你們是天作之合, 幸好那家伙直男恐同, 不然的話我可真擔(dān)心你會被他拐跑。呃不對!可能人家還沒開口,你就美滋滋地把自己打包跟著跑了。”
這么想著,凌景驚恐了:“歲歲, 戀愛腦沒前途, 不要去挖野菜啊!”
凌歲遙有些難為情,氣惱地站起來將凌景往外推, “二哥真煩人,快走, 趕緊去公司上班!”
凌景生怕他磕著自己,趕忙說:“好好好哥錯了,不逗你了。有正事呢。”
凌歲遙扭過臉去,不想看他,板著臉修圖。
“你準(zhǔn)二嫂這一年不是去國外進修了嗎?明天回國,受邀參加了綜藝《我們的生活》第二季。”
凌歲遙鼠標(biāo)一頓,豎起耳朵。
凌景又說:“一周后開拍,第一期的地點在A市,每位常駐嘉賓需要邀請一位親友共同參加,內(nèi)容也就是日常向,過一場平淡而溫馨的周末。”
凌歲遙依然板著臉:“哦,那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薛大小姐想邀請你作為她的親友,上節(jié)目。”
凌景輕飄飄地說,果然看見弟弟瞪大了眼睛,還有一些驚喜。
“嫂子要邀請我嗎!”
凌景說:“對,反正就一期,如果你去,我跟節(jié)目組那邊打個招呼。最最最關(guān)鍵的,你親愛的偶像是這綜藝的常駐嘉賓,這不,你又可以近距離追星了。而且從利益的角度出發(fā),你上節(jié)目就是綏寧,裴行路是《折刀行》的一番男主,正好宣傳一下書和劇。《折刀行》新版在走流程了吧?也是為了簽售預(yù)熱。”
凌歲遙點點頭,猶豫:“確實可以當(dāng)宣發(fā)手段,可是……我想先問一下裴哥的意見,貿(mào)然上節(jié)目的話,我怕他介意。”
凌景涼涼道:“真貼心啊寶寶,不過他是你什么人啊,還要征求他同意?你好歹也是堂堂凌家小少爺吧,怎么能讓一個裴行路吃得死死的。”
凌歲遙臉紅:“二哥!我們不是沖喜關(guān)系嗎,我當(dāng)然要尊重他的意見了。”
凌景今天特別煩,凌歲遙二話不說,就把人給趕走了。
他坐到沙發(fā)旁,先給嫂子發(fā)了條信息問候一下,然后斟酌了一下,又給裴行路發(fā)信息。
*
裴行路結(jié)束了今天的拍攝任務(wù),回到酒店已經(jīng)是十點多了。
楊星提醒他找一下合適的綜藝搭檔人選。
裴行路只好將陳邇從黑名單里拖出來。
【陳邇:哼╭(╯^╰)╮現(xiàn)在想到我了,你這個冷漠無情的人。】
【PXL:來不來?】
【陳邇:來呢~不過你先告訴我你和綏寧什么關(guān)系?[奸笑.jpg]】
【PXL:……沒關(guān)系。】
【陳邇:呵呵,沒關(guān)系你能引導(dǎo)網(wǎng)友磕你和他的cp?我都不想說你那操作,太騷包了。當(dāng)初可也有磕咱們兩的,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怎么評價的?我永遠記得!你說惡心!你這個殘忍惡毒的人!】
【PXL:有嗎?記不得了。對了,綜藝只是日常向,第一期主題是都市周末,不用穿得多鄭重,休閑一點就行。我先去忙工作了。】
【陳邇:裴!狗!你見色忘友!】
……
裴行路嘴角抽搐,都在胡說八道些什么。
他和凌歲遙除了簽有沖喜合同以外,還能有什么關(guān)系……
余光瞥到凌歲遙的微信,立馬點了進去,意外地挑眉,忽然覺得有些微妙。
【PXL:問我?】
凌歲遙是秒回。
【歲歲:對呀。】
【PXL:我不高興就不去了?】
【歲歲:嗯嗯。】
裴行路笑了下,又嘖了一聲,莫名愉悅,神清氣爽地喝了口橙汁。
【PXL:想去就去,我沒意見。】
【歲歲:好耶!謝謝裴哥!】
*
一周后,綜藝《我們的生活》第二季正式開拍。
這季綜藝與第一季不同,采用全程直播的形式,一時吸引無數(shù)人。再有頂流裴行路和影后薛鶯童的加盟,在開播起始,就吸干整個綜藝的大盤。
《我們的生活》定位是慢綜,本身節(jié)目策劃比較普通,環(huán)節(jié)也老套。但勝在綜藝導(dǎo)演眼光毒辣,不僅投資了《九連環(huán)》,還在《九連環(huán)》剛播出還沒火的時候,就立馬簽了裴行路做常駐嘉賓。
節(jié)目中故意有設(shè)計一些不大不小的摩擦,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綜藝因此乘著《九連環(huán)》爆火的春風(fēng)和頂流腥風(fēng)血雨的體質(zhì),一躍成為全網(wǎng)播放量第一位的王牌綜藝。
裴行路對節(jié)目組的心機無感,他之所以答應(yīng)參加第二季,只是為了還導(dǎo)演的人情。
酒店里,裴行路跟鏡頭打招呼,黑色短袖襯衫,襯衫前打了領(lǐng)帶,西裝褲版型周正。頭發(fā)也打理過,周身氣質(zhì)慵懶隨意而又不失矜貴。
【哇卡哇卡,裴哥好帥啊這一身!】
【這是路易今夏的新裝吧?真襯人。】
跟拍攝影大哥在屏幕外打趣道:“好久不見,裴哥還是這么帥啊,這么一身打扮,又得迷倒多少少男少女。”
裴行路撥了下領(lǐng)帶,淡然道:“還好吧,只是簡單穿了一下。”
【emmm謝謝,有被裝到。】
【哥能不能不要凡爾賽,我害怕。】
【老公多說,愛聽!老公少穿,愛看!】
裴行路接過任務(wù)卡,矜持地笑了笑,他都懶得吐槽這檔節(jié)目的環(huán)節(jié)設(shè)計。去接朋友,也要專門發(fā)個任務(wù)卡。
“大家也可以猜一猜,裴哥邀請的親友是誰呢?直播間的觀眾們可以打在公屏上哦。”
裴行路離開酒店,去地下車庫開車,偶爾跟鏡頭互動一下。
【咦,是我的錯覺嗎?感覺裴哥還有些緊張呢?】
【沒有吧,裴哥一直都很鎮(zhèn)定啊。認真開車的男人真帥[愛心.jpg]】
【我斯哈斯哈~裴哥打方向盤的手,誰懂一個手控和青筋控的內(nèi)心啊!我直接斯哈斯哈,腦子里狂奔N篇同人文!】
裴行路將車停在一家A市赫赫有名的某品牌數(shù)碼專營店門口。
“誒?裴哥這是要給親友買禮物嗎?”跟拍pd驚訝道。
裴行路很配合地禮貌微笑:“對呢。”
但其實這家是隱藏金主贊助商,任務(wù)卡上指定要求路過這里。
裴行路隨便挑了個藍牙音箱。
【我大概猜到是誰了!】
【是小陳!我們的音樂小天才小陳!】
這家數(shù)碼專店面積很大,種類豐富,各種各樣的數(shù)碼機械產(chǎn)品。裴行路按照金主爸爸的要求,慢悠悠地逛了一圈,目光落在擺放整齊的數(shù)位板上。
提前收到總公司通知的金牌銷售跟裴行路介紹這款數(shù)位板。
裴行路對這類完全不精通,只說:“給我包最好最貴的吧。”
彈幕疑惑。
【送會板繪的朋友?小陳會板繪嗎?】
【小陳只會畫火柴人,還畫得很抽象。】
裴行路又路過機械鍵盤,稍有停頓,若有所思,凌歲遙的鍵盤好像也有點舊了。有時候他進直播間,會看到凌歲遙在認認真真地擦鍵盤縫隙。
銷售再度上前,介紹起鍵盤。
裴行路挑了挑,選了好幾種,可愛風(fēng)、小清新風(fēng)和商務(wù)風(fēng)。
跟拍pd笑說:“裴哥買了好多。”
“多嗎?”裴行路看了看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暮髠湎洌活D,“好像是有點多。”
【哈哈哈請后期特效打臉!】
跟拍pd實在好奇:“這些都是送給親友的嗎?”
裴行路將藍牙音箱拿出來,放到車里,“其他不是。”
【喔喔喔?那是送誰的!】
【數(shù)位板+機械鍵盤,所以對方可能會畫畫,又打游戲?】
【數(shù)位板不清楚,但機械鍵盤,并不是只有打游戲的人用啊!碼字的也需要吧!咦嘻嘻我覺得~好像~有點~】
【綏寧嗎!】
裴行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瞬間彈幕數(shù)目加倍,炸出了一群竹葉cp粉。導(dǎo)演在后臺監(jiān)測觀看量和討論量,喜不自勝,果然當(dāng)初簽下裴行路是個明智之舉,他可以吹一輩子!
裴行路沒接茬,開車去某小區(qū)接陳邇。
他停車,跟對方打了個電話。很快,陳邇一身休閑裝地下來了,見到裴行路,瞠目結(jié)舌:“不是,你不是跟我說休閑一點,隨便穿穿嗎?!”
他揚起大拇指,“好啊我們裴神,兄弟佩服。”
裴行路將藍牙音箱當(dāng)禮物送給他,暗暗咬了咬牙,微笑堅定:“我這一身就是很休閑。”
一個一個的什么意思?
好像他盛裝出席,特別期待什么一樣。
明明他穿的休閑裝,襯衫加西裝褲,這不就是普普通通基礎(chǔ)穿搭嗎?裴行路在心里冷哼一聲,可能因為他這臉和身材吧,穿什么都顯得不隨便。
陳邇跟鏡頭打了招呼,氣氛一下子就熱了起來。
裴行路準(zhǔn)備去節(jié)目組搭建的都市小屋。他習(xí)慣性地瞥了眼后視鏡,瞧見一輛銀白色的車,對方在側(cè)方位停車,已經(jīng)進入了停車位。
裴行路沒多想,打轉(zhuǎn)向燈,還沒給油,就聽一聲短促的砰響。
車后屁股被撞了一下。
“嗯?怎么回事?”礙于鏡頭,陳邇?nèi)套¢_罵的沖動。
裴行路熄火下了車。
而后面的車主人將車往后倒,迅速也下來了,滿含歉意道:“對不起對不起……裴哥?”
是凌歲遙。
穿著簡簡單單,清爽干凈,風(fēng)中飄動的頭發(fā)和微紅的臉頰透著柔軟。
裴行路稍有愣怔,劃過一個念頭:好久沒見到他了,還是這么好看,這么可愛,又乖乖巧巧的。
裴行路看了眼車后的一道凹痕,又看了眼他,挑眉笑了笑:“少爺,你挺會開車啊。”
第35章 綜藝
彈幕在尖叫。
【這就是傳說中的綏寧嗎?白白凈凈真特么好看啊!我淪陷了, 我與裴狗不共戴天!】
【啊啊啊竹葉cp就這么水靈靈地同框了!】
【有誰注意到!裴哥一開始很冷靜,公事公辦走保險的態(tài)度,一見到是綏寧, 立馬就變了啊!】
【我也覺得!我磕到了, 這爛慫節(jié)目組雖然水平不咋地,但運氣簡直好得離譜,不僅能請到裴行路和薛鶯童,居然把大勢cp也聚到一起了[狂笑.jpg]】
【前排強勢圍觀裴狗第一次開炒cp[點煙.jpg]】
導(dǎo)演狂喜, 這個巧合簡直是天賜!于是瘋狂切機位。
【我他媽要暈了,知道你興奮, 但快點定住!!!】
凌歲遙聽裴行路這話,更難為情:“對不起裴哥!我剛才瞄了眼車載屏,沒注意就撞了上去。送店里修一下吧,所有費用和損失我來支付。”
裴行路忍不住問:“這就完了?我這個車啊……”
意猶未盡, 嘆了一聲。
凌歲遙有些無措,白皙的臉頰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下, 泛著紅潤,絨毛都仿佛在發(fā)光。
他抿了抿唇, 緊張道:“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賠你一輛車吧?什么都行,裴哥你說。”
【???豪橫???】
【其他人說這話我是不信的, 但一看車標(biāo)和車牌……我信了。】
【啊啊啊我個人現(xiàn)在就是一個羨慕嫉妒恨的狀態(tài), 寶寶你來追尾我吧,也不是為了什么豪車, 單純只是喜歡寶寶而已[害羞.jpg]】
裴行路“喔”了一聲,皺了皺眉, 嚴肅地又問:“什么車都行?”
凌歲遙連忙點頭,一看就非常真摯愧疚。
裴行路忍住笑意,小少爺真夠傻乎乎的,逗他玩的,這也相信。
“夠了夠了,我看不下去了啊。”陳邇相當(dāng)刻意地咳了一聲,“哥你這譜擺的,是你車嗎?要賠也應(yīng)該是賠給節(jié)目組吧。”
裴行路:……
他怎么給忘了還有陳邇。
凌歲遙之前還喜歡過陳邇!
【啊哈哈尷尬住了。】
陳邇嘿嘿一笑,擠掉裴行路,上前主動跟凌歲遙打招呼,左看右看。
綏寧啊!他終于見到綏寧了!
他跟裴行路是多年的朋友了,不能說肚子里的蛔蟲吧,也有六七分了解。這家伙除了鏡頭前表露出的裝酷裝拽以外,其實還有點清高固執(zhí),不屑于做炒cp這種彎道超車的事。
所以說為了劇作熱度,跟綏寧炒竹葉cp,陳邇打死也是不信的。
而且認識六七年了,陳邇自己都換了三任女朋友。娛樂圈的誘惑大,但裴行路居然真的就一次也不談,完全像個通告狂魔,渾身上下寫著“寡王”兩個冰冷冷的大字。
陳邇暗戳戳地懷疑他是不是性冷淡。
然而!
嘖嘖嘖,看看現(xiàn)在這態(tài)度!再結(jié)合微信上說的喜歡逗人玩……耐人尋味得很。
陳邇喜笑顏開地握著凌歲遙的手,熱情道:“綏寧老師!我可喜歡你寫的書了,寫得真好,真有才華,人長得又這么可愛,我剛才下車一看,嚯,還以為大學(xué)生呢。”
凌歲遙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謝謝陳老師,其實我也是您的粉絲,很喜歡您的歌。”
“是嗎?!”陳邇朝裴行路擠眉弄眼,“呀,那我可太榮幸了!也別‘您’的,我跟小裴也差不多大,你叫他裴哥,叫我就是‘您’,太生分了。”
“那我叫?”凌歲遙問。
陳邇撩了撩頭發(fā),自信:“就叫我陳哥吧。”
凌歲遙說:“陳……”
裴行路嘴角抽了抽,幽幽地說:“聽著像路邊收保護費的黑惡勢力,還是會剪寸頭紋花臂戴金鏈子,打劫拐賣人傻錢多小少爺?shù)哪欠N。”
“……陳老師。”
凌歲遙的話拐了個彎,又回到了原來的稱呼上。
陳邇:……
有鏡頭有鏡頭,忍住忍住!
【小陳這欲言又止,絕對想罵人!】
【啊啊啊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可以叫裴哥,不可以叫陳哥嗎?】
【隱隱覺得某個人占有欲還挺強。】
裴行路若無其事,自動屏蔽掉陳邇不懷好意的表情,表面上十分冷靜,淡聲道:“怎么是你開車?家里不是有司機嗎,放心讓你一個人開車?”
“啊不是,我不是一個人。”
凌歲遙轉(zhuǎn)頭看向車內(nèi)。
右側(cè)副駕駛車門被打開,下來一個橙色長裙卷發(fā)的紅唇女子,艷光四射,女明星的氣場十足。她摘下墨鏡,招招手:“嗨嘍各位——”
蹲裴行路這邊直播的網(wǎng)友瞬間刷屏。
【是薛鶯童啊!好美好美好美!】
【影后啊!好久不見了嗚嗚嗚~】
薛鶯童是麥穗傳媒的一姐,憑借一部電影,斬獲影后。她家境好,進娛樂圈也是玩票,拿了影后之后就漸漸淡了娛樂圈的事業(yè)心,粉絲又愛又恨。
【啊啊啊所以薛鶯童邀請的親友是綏寧?感覺破壁了。】
【剛從薛鶯童那邊的直播回來,綏寧是薛鶯童未婚夫的親弟弟。】
【好神奇,薛鶯童是千金大小姐啊,她未婚夫肯定是門當(dāng)戶對的富少。所以綏寧的背景真的不一般對不對!】
“這是我嫂子。上節(jié)目要自己開車,嫂子比較辛苦,我代勞來開……其實我會開車的,就是剛才走神了一下……”
凌歲遙介紹,順便為自己被群嘲了的車技小小地辯解一下。
裴行路無奈輕笑一聲,心想這以后可不敢讓小少爺親自開車。
面對鏡頭,裴行路假裝有些驚訝,“薛老師,您好。”
陳邇則一臉見到女神的激動。
“你們好啊,我剛看了會你們小年輕的熱鬧。”薛鶯童笑著回禮,多看了幾眼裴行路,笑意更深,“小裴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嘛。”
裴行路一閃而過緊張:“哪里不一樣?”
薛鶯童想了想,“唔,雖然我近幾年不在娛樂圈,但聽說過很多你的傳說。都說你是高冷酷哥,我還以為你很難相處,卻沒想到還會逗我們歲歲玩呢。”
陳邇爆笑出聲。
裴行路臉色一瞬不自然,“沒有吧。”
太陽底下,凌歲遙的耳朵有些紅,“嫂子……”
薛鶯童高興道:“開個玩笑嘛!”
裴行路瞥了眼凌歲遙,見到他發(fā)紅的耳朵時,不由被燙了一下,立馬移開,維持面色鎮(zhèn)定:“車后面撞得其實也很淺,蹭了點漆,問題不大,修補一下就行了。我回頭跟節(jié)目組那邊溝通一下,看看怎么處理,然后再告訴你。”
【感覺薛鶯童也磕這對cp誒!】
【我的嘴角就沒下去過~七年老粉表示,裴哥真的跟平常不一樣,太不一樣了。】
綜藝直播還在繼續(xù),裴行路和陳邇啟程去都市小屋,薛鶯童和凌歲遙一起去買禮物。
上午九點左右的時候,常駐嘉賓已經(jīng)全部聚齊都市小屋。
都市小屋,聽起來平平無奇的名字,卻是一座位于山腳下的景觀別墅,低調(diào)且奢華。
為了方便后期剪輯,親友組在一個房間,常駐嘉賓在客廳彼此寒暄,跟直播觀眾互動,配合節(jié)目組展開“周末生活”這個話題。
然后嘉賓們依次請出邀請來的親友,講述與對方的相識或趣事。
一共四位常駐嘉賓,第一季熟人裴行路,影后薛鶯童,新生代演員言青,和后起之秀的小花旦孫佳儀。
裴行路邀請的是好友,薛鶯童邀請的是弟弟。言青邀請了妹妹,孫佳儀邀請了同公司的好閨蜜。
凌歲遙頭一回上節(jié)目,又出師不利,先撞了節(jié)目組的車。雖然打招呼時不卑不亢,但跟在薛鶯童旁邊,明顯看著就有些緊張。
【綏寧好乖啊。】
【剛才影后叫的歲歲,是綏寧的小名嗎?】
【真難想象,這個人畜無害的乖寶寶居然寫了《折刀行》,好割裂啊……不行,一想起《折刀行》,想起那些人我就心痛,嗚嗚嗚刀死我了。】
“你好!你是綏寧嗎?”
凌歲遙轉(zhuǎn)頭一看,是言青在跟自己說話,禮貌地微笑回應(yīng),點頭道:“你好。”
言青出道一年多,憑借一部古偶劇和又奶又帥的娃娃臉出名。
“老師我特別喜歡你寫的《折刀行》!哇,沒想到真人這么可愛。”言青開朗熱情,“我還去試鏡了呢,老師還記得我嗎?”
凌歲遙有點印象,“你試的角色是趙昭言?”
言青笑道:“是的!可惜沒過,回公司后我都難過死了,我本命角色就是趙昭言,做夢都想演。所以特別想問問老師,我那天試鏡哪里出問題了,嗚嗚嗚以后一定改!”
【哈……現(xiàn)在新人這么有心機嗎?非要當(dāng)著鏡頭說出來?】
【言青一向都這樣的直爽,想說啥就說啥,況且問問怎么了?】
凌歲遙回想了一下。
言青的演技算不得好,將趙昭言演的比較臉譜化,甚至有些油膩,比嚴昱謹?shù)牟钸h了。不過這肯定不能說出來,凌歲遙表述委婉。
言青心痛:“啊,真的好可惜啊,豈不是就差一點點?我就可以演我人生中最喜歡的角色了!”
凌歲遙只好安慰他,“沒事的,以后肯定還有機會。”
特意繞路過來倒水的裴行路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趙昭言確實很討喜,我記得他字明淵是吧?”
言青理所當(dāng)然:“對,曲國后主嘛。”
裴行路“哦”了一聲,問笑不出來的凌歲遙,心情蠻好:“要喝水嗎?替你倒一杯。”
凌歲遙遞過空杯子,弱弱道:“謝謝裴哥。”
【……字明淵的是鐘玉衡吧?只有翻過原著就知道,別人稱呼鐘玉衡都是稱字,出現(xiàn)頻率很高。】
【求綏寧心理陰影面積。怎么你們都說喜歡我的書,結(jié)果一個讀后感是抄襲的,常用字都能讀錯;一個號稱本命趙昭言,卻連趙昭言沒有字都不知道。】
言青忽然感覺哪里不對勁,但又不知道。
他只當(dāng)自己多想了,遞來包裝精美的盒子,“對了綏寧老師,這是我和妹妹親手做的點心,你嘗嘗看合不合口味?”
“謝謝……”凌歲遙剛要接過,忽然頓住,伸出去的手卡在半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裴行路又瞥了一眼,“桂花糕啊?”
言青面對裴行路是有些犯怵的,點點頭:“雖然現(xiàn)在才九月初,桂花還沒開,但吃些桂花糕,算是迎秋了哈哈。”
“他桂花過敏。”
言青愣住。
凌歲遙默默往旁邊坐了坐。
薛鶯童挑眉,“喲,你連我們歲歲桂花過敏都知道呀。”
裴行路:……什么語氣這是。
薛鶯童明明知道沖喜內(nèi)情,還說這些話,故意的吧。
【你們好熟悉哦~】
【不是哥!你太明顯了!】
言青面色尷尬地笑了笑:“呃,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凌歲遙有些應(yīng)付不來這個場面,“沒事的。”
陳邇過來打圓場,“好香啊,綏寧老師沒口福!小言同學(xué),給我吃不介意吧?”
心里一邊吃瓜,一邊咂摸裴行路裝裝的。
“當(dāng)然不介意了陳老師。”
言青也看出些門道了,再加上經(jīng)紀人剛才發(fā)微信提醒他趙昭言沒有字,頓時明白過來裴行路故意套路他。膽子再大,也不敢再在老虎頭上拔毛了。
對凌歲遙來說,這只是一個小插曲,卻心中一暖,揚起笑意。
裴哥知道他對桂花過敏誒!
裴行路背身擋住攝像頭,掐掉麥,小聲:“別看了,收斂一點。”
凌歲遙眉眼彎彎,葡萄眼睛下一對臥蠶尤其漂亮,“嗯嗯!”
【!!!說什么了!寶寶笑得好開心!】
交流環(huán)節(jié)結(jié)束后,屏幕外的導(dǎo)演安排任務(wù)。
“好,現(xiàn)在是上午九點半,請大家合力完成午餐。”
小屋的冰箱里什么都沒有,需要嘉賓開車去超市采買食材,再回來做。一群人商量各自小任務(wù),在誰做飯這個問題上產(chǎn)生了分歧。
凌歲遙和薛鶯童不用說,不會做。
孫佳儀說:“我倒是會做,但……吃過的人都說黑暗料理。”
言青表示也是如此。
至于裴行路,懶得弄。
于是陳邇挺直了腰,拉了拉不存在的袖子,得意道:“這次就讓你們嘗一下大師的水平。”
凌歲遙驚訝:“陳老師會下廚嗎?”
陳邇揚著下巴:“當(dāng)然啦。”
“好厲害!”凌歲遙眼神崇拜。
裴行路皺了皺眉,不就是會做飯嗎,這也值得“好厲害”?
陳邇被夸得神清氣爽,主動說:“來來來,告訴陳哥想吃什么,我現(xiàn)在就去買。或許你跟我一起去超市吧?”
“真的嗎?我想吃……”
裴行路站了起來,從導(dǎo)演手中接過任務(wù)牌,從容:“還是我去吧,節(jié)目要求不能讓親友嘉賓太累。”
“裴哥要親自下廚嗎!”
凌歲遙的眼睛亮晶晶,顯然比剛才還要興奮。
裴行路聳肩,很成熟:“我畢竟是第一季的老人了,照顧大家也是情理之中。”
陳邇嘴角抽了抽,把“你有病吧”寫在臉上。
完了完了,真是完了。
還在直播呢!連人設(shè)也不要了,這說明什么!說明這家伙現(xiàn)在完全管不住自己的心,管不住理智了啊!
陳邇“嘖嘖”個不停,陰陽怪氣:“行行行,我們裴神的廚藝才是天下一絕,大家放心哈,今天他肯定會拿出比平時還要認真一百倍的態(tài)度來做飯的,不信等著吧。”
裴行路太陽穴跳了跳,有種想把他踹出去的沖動。
薛鶯童哈哈笑,舉手:“我附議。”
【附議+1】
【直接附議+10086】
裴行路緩緩舒了口氣,仿若無事發(fā)生。
接下來小分隊行動,裴行路帶著凌歲遙開車去超市。
“你想吃什么?”
凌歲遙報了些菜名。
裴行路想也不想,直接往購物車里堆,最后才看了下群里其他人點的菜,采買好所有菜品。
凌歲遙幫著將購物袋放在車后備箱,好奇地問:“裴哥,陳哥說你很會做飯,真的嗎?”
“你叫他什么?”裴行路脫口而出卻是這個。
凌歲遙立馬改口:“陳老師。”
裴行路滿意了,矜持道:“一般般吧,反正比他做的好吃。”
凌歲遙期待得不行,上回生病喝的南瓜小米粥,是他這輩子喝過的最好喝的小米粥了。
回小屋,凌歲遙也提著袋子跟在裴行路后面。
裴行路在廚房做飯,他也跟著打下手,洗洗菜、剝剝蒜、切切蔥。小少爺十指不沾陽春水,從小嬌生慣養(yǎng),估計從沒進過廚房。
“這是蔥花?”
裴行路指著指節(jié)長的蔥,一本正經(jīng)地問。
凌歲遙點點頭:“對呀。”
裴行路沉默了一會,無奈道:“好了少爺,你出去等吧。”
【少爺~感覺好寵溺哦~】
【裴哥原來也有這么賢惠的一面嘻嘻嘻】
【這真的竹葉cp的福利向嘛】
被“趕出”廚房的凌歲遙于是就趴在沙發(fā)上,看裴行路在廚房里忙碌的身影,裴哥系圍裙的這個樣子也好帥哦。
陳邇冷笑,笑而不語。
好好好,裴狗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
不僅達到了,而且相當(dāng)完美。
一桌子豐盛的午餐,從節(jié)目組到嘉賓成員,瘋狂夸贊。尤其是凌歲遙,歡喜得不得了。
午飯后休息了一會,各嘉賓聽從節(jié)目組的安排,玩起了撲克牌和麻將。常駐嘉賓做桌,親友輔助。玩到后面,基本上就是裴行路和薛鶯童兩個高手在廝殺搏斗。
凌歲遙雖然不懂,但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陳邇他們尖叫的時候,也跟著激動起來。
真好玩,他帶著本子,記錄一下靈感。
玩到傍晚的時候,一群人一同準(zhǔn)備食材,在別墅陽臺的暮色黃昏中燒烤喝啤酒。凌歲遙吃不了油膩,裴行路特意給他做了粥和精致小菜。
你來我往,也沒人搞事,難得溫馨。
凌歲遙抬頭看著夜幕,正是一輪明月,滿空繁星。
他看向?qū)γ妫嵝新氛苍诳此瑑蓚人都頓了一下,眼神交錯。
*
直播結(jié)束,嘉賓各回各家。
凌歲遙今天好累,卻格外開心。
好久沒有一群人聚在一起玩了,印象之中這樣熱熱鬧鬧的氛圍離他很遠。
回到平野居,洗了澡后,他的內(nèi)心還是有些震顫。
裴行路和楊星通完電話,回屋看見凌歲遙坐在床上寫靈感小筆記,黑筆唰唰的,筆走如飛。
“時間也很晚了,早點睡吧。”
凌歲遙一抬頭,就見到裴行路。
他上衣的領(lǐng)帶松了松,衣著不再一絲不茍,頭發(fā)也顯得有些凌亂,卻多了隨性散漫的性感。
凌歲遙果斷放下筆和紙,躺到被子里,“裴哥晚安!”
裴行路挑眉,怎么還這么激動?
*
今天確實做了蠻多事,裴行路沾了枕頭,很快就睡著了。
但凌歲遙翻來覆去,慢慢平緩悸動的心。
他看了下手環(huán)上的時間,又看了看熟睡的裴行路,悄咪咪地下了床,赤著腳走到裴行路的床邊,踩在軟綿綿的地毯上。
四周是黑暗的。
凌歲遙卻想起了白天的種種場景。
不小心撞了他的車,替他拒絕言青送的桂花糕,一起去超市采買食材,裴哥親自下廚,晚上又給他開小灶……
看著不在意,卻處處照顧他,比嫂子還要認真。
凌歲遙雙手拖著下巴,支撐在床邊,無聲地笑。
裴哥真好。
他今天太開心了。
好喜歡好喜歡裴哥。
凌歲遙情不自禁身子靠近,低下頭去,黑暗中準(zhǔn)確印在了裴行路的唇上,停留了幾秒,隨后離開。
涼涼的,像夏天山腳下的晚風(fēng)。
第36章 糾結(jié)
夜里寂靜, 偶爾能聽見蟋蟀鳴聲。
凌歲遙漸漸睡著了。
縈繞鼻間的那一縷清淡的沐浴露香味消散,裴行路猛地睜開眼睛,愣愣地摸著自己的嘴唇, 渾然不知所措。
*
次日清晨, 凌歲遙醒來的時候,下意識看向旁側(cè)的床。
裴行路已經(jīng)起來了,毯子凌亂地窩成了一團。
周管家說他一大早就走了,看起來工作很繁忙, 急急匆匆、一臉嚴肅的樣子。
“裴先生好像沒怎么睡好,黑眼圈還挺重, 心事重重的。”
“沒睡好嗎?”
凌歲遙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的偷偷摸摸行徑,有些心虛,摸到手機,給裴行路發(fā)了條微信, 只是等了好久也沒等會回復(fù)。
*
A市,中秋晚會彩排后臺。
“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主辦方工作人員說你彩排的時候走錯了好幾個拍子, 懷疑你是不是還沒睡醒。”楊星推開休息間后臺,問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看手機的裴行路。
裴行路沒回他, 愁眉緊鎖, 但眼神很茫然。
楊星看向小荷,小荷攤手,口型表示不知。
天知道裴行路怎么了, 翻來覆去地看手機, 若有所思,表情扭曲。人呢跟靈魂出竅了一樣, 非常反常。小荷甚至覺得,自從他給凌歲遙沖喜過后, 他時不時就處于反常之中。所以這回,也多半跟凌歲遙有關(guān)系?
“小裴,想什么呢?”
楊星正要看他手機。
誰知道裴行路忽然嘩地一聲站了起來,將手機背過去,摁滅屏幕。
楊星認真起來:“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能有什么事?”裴行路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太刻意,又重新坐了起來,隨便拿起桌上一本臺本看,表情深沉,“沒事啊,我挺好的,一切正常,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更沒有某個小賊半夜不睡覺偷偷親他!!!
“……你自己照照鏡子,你這個樣子能是什么都沒有?”楊星忍不住吐槽,“還有你自己好好看看,你看的是什么?”
裴行路翻了翻,一開始還沒意識到問題。
在楊星和小荷充滿深意的懷疑目光中,面無表情地將臺本倒過來,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丟回茶幾上,問:“這邊彩排什么時候結(jié)束?”
小荷說:“十點左右。預(yù)計十一點多到平野居,裴哥,你要不要和凌小少爺提前說一下?”
聽到凌歲遙的名字,裴行路有一瞬的不自然,低頭撥弄手機,幾秒后說:“不用了,今晚回影月灣。”
楊星和小荷對視一眼。
楊星猶豫了一下,不太確定地問:“影月灣?”
這又是怎么了,之前不都是回平野居的嗎?她記得有一回裴行路忙到半夜,放著五分鐘路程的酒店不住,非要趕回足有一個小時車程的平野居。
裴行路揉了揉眉心,“對。”
他到現(xiàn)在還是懵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凌歲遙,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自己混亂的內(nèi)心。
他明明是恐同的,自認為不可能喜歡男生的直男。按理說,被男孩子偷親,應(yīng)該會覺得惡心憤怒才是,但是他吧……一點都不覺得惡心,也不覺得憤怒,就是有些……
震驚,慌亂,困惑。
就像天氣預(yù)報說夜里下雨,可是下午的時候突然暴雨傾盆。
手里沒有傘,裴行路被從上到下淋了個滿頭。
——他還沒做好準(zhǔn)備,還有些存疑。
裴行路薅了薅頭發(fā),算了,緩緩,先冷靜幾天吧,等想清楚了,再去見凌歲遙。
晚上彩排結(jié)束后,裴行路第一時間看了手機。
微信頁面仍停留在與凌歲遙的聊天記錄上。
【歲歲:早安裴哥,今天很忙嗎?】
隔了十個小時了,裴行路一直沒回復(fù),他內(nèi)心糾結(jié),如果不回信息的話,凌歲遙估計會多想會難過吧,又會露出那種可憐兮兮惹人心疼的表情。
想了想,裴行路回復(fù)了一條。
【PXL:嗯。】
發(fā)過去的瞬間,對面那邊顯示“正在輸入中”,很快消失,卻沒有信息發(fā)來。
……是不是傷心了?
裴行路心里莫名一沉,左看右看,只覺得這一個字太冷冰冰了,太傷人。
三分鐘后,又回復(fù)。
【PXL:彩排剛剛結(jié)束,走位方面調(diào)整了很多細節(jié),還有服裝造型也協(xié)調(diào)了很久,過兩天就要正式上臺了,畢竟是大型的官方中秋晚會,有點忙,不是故意不回你信息的……抱歉。】
這次凌歲遙很快發(fā)來信息。
【歲歲:沒事的裴哥,祝你彩排和正式演出順利啊,中秋那天我會蹲在電視面前準(zhǔn)時觀看的[小兔子握拳.jpg]】
【歲歲:我有個朋友回國,我這幾天就住老宅了。周叔和張姨家里有事請假了,裴哥你要是回平野居,別忘了帶鑰匙呀。】
裴行路一怔,問:【你這幾天不在?】
【歲歲:嗯嗯。】
裴行路走了神。
凌歲遙不在……不是挺好的嗎?免得不尷不尬的,可是他卻又覺得心里不太順暢。
“言青那件事的熱搜已經(jīng)降了,這小孩年紀不大,心眼不少,還想踩著前輩上位,這么一撕,反而讓他們家漲了點名氣,黑紅也是紅嘛。”楊星扭頭勸裴行路,“小裴,他也沒招惹你,你干嘛拆他的臺,這不是白白送熱度嗎。”
裴行路敷衍地“嗯”了一聲,“就看他不順眼而已,想討好凌歲遙,連基本功課都不做。桂花過敏不提,說粉絲,結(jié)果連《折刀行》都沒讀過,還在凌歲遙面前賣弄。”
楊星語氣有些陰陽怪氣:“所以你為什么這么打抱不平?也不怪豆瓣上那群人嘲你是吃醋了。”
“……”裴行路險些咬到舌頭,“什么吃醋?!我他媽怎么可能吃醋!我又不喜歡凌歲遙我怎么會吃醋!”
“你還不知道啊?”楊星怪異地打量他,“《我們的生活》第一期直播,全網(wǎng)平臺討論量第一,最多的話題就是你和凌歲遙的cp向。豆瓣那群人都把你分析了個底朝天,我現(xiàn)在也開始懷疑你了。”
裴行路嗤笑:“懷疑什么?”
楊星深思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凌家找的這個大師,是真有水平的。”
裴行路煩躁地翻了個白眼:“說人話。”
“你和凌歲遙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天作之合,他能把你一個恐同的直男掰彎。”楊星說。
裴行路:“……我是直男!直男!”
不說100%,也有……30%吧!
楊星和小荷一臉的不信,但配合地點點頭。
本來就煩,現(xiàn)在更煩躁了。
裴行路攥著手機,摁下車窗吹風(fēng)。
回到影月灣,裴行路一晚上沒睡著。
這住了幾年的別墅,忽然覺得哪哪都不習(xí)慣,一點也沒有平野居舒服,怪不得價格總是打不過平野居!
裴行路翻了個身,摸到手機,目光停留在陳邇發(fā)的豆瓣鏈接。
大寫的標(biāo)題:【恐同or深柜?從微表情角度細扒內(nèi)娛頂流裴行路《我們的生活》綜藝的心理歷程】
裴行路:神經(jīng)病,誰會看這種無腦東西。
三秒后,他點了進去。
1L:樓主先上結(jié)論,裴狗絕對不直,恐同X,深柜√
然后一大堆截圖的微表情分析,各種專業(yè)術(shù)語信手拈來,說得頭頭是道,有理有據(jù)。
有那么一刻,連裴行路本人都暈暈乎乎地信了,呃,好像是這么個回事吧。
他眉心狠狠一跳,不甘心地往下面翻。
2L:附議。
3L:絕對是。
4L:還用分析嗎?踢一腳路邊的狗都能看出來。裴狗一口一個少爺?shù)模{(diào)情呢。
5L:深柜不一定,本人黑粉多年,剛給裴行路算了一卦。可能恐同,但應(yīng)該不恐綏寧。嘖嘖,這竹葉cp有點東西,期待《折刀行》播出時的“盛況”。
……
本樓就有人磕了起來,高舉竹葉cp大旗,甚至還有人寫段子。
100L:別說,還真別說!他兩挺好磕,體型差狼兔型小情侶。裴狗的眼神很有侵略性,占有欲很強,感覺能把綏寧給吃掉。咦嘻嘻,小少爺身體不好,細皮嫩肉的,裴狗你多心疼心疼你老婆啊~
裴行路暗罵了一聲,反手舉報,關(guān)掉了帖子,輾轉(zhuǎn)反側(cè)很晚才睡著。
第二天一大早,被鬧鐘叫醒。
裴行路渾渾噩噩地起來,臉色潮紅,呼吸比平常都要急促。
他很少做夢,而昨天居然破天荒地做了夢,還夢見了……凌歲遙,甚至夢境的內(nèi)容也……那么難以啟齒。偏偏他還挺沉醉,還挺迷戀,到現(xiàn)在都一邊驚恐,一邊偷偷回味……
生理反應(yīng)激了他一下,渾身顫栗。
靠。
裴行路絕望地捂著臉。
怎么這么沒出息,不就是被凌歲遙偷偷親了一下嗎,又不會掉塊肉!
他明明是直男!是直男!30%的概念也是直男!
就是要垂死掙扎!
*
接下來的幾天,裴行路全身心投入工作中,彩排、拍攝、后采,直到正式錄制,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工作至上的冷漠氣息。
陳邇由衷吹捧道:“瞧瞧人家,要不是頂流呢。”
裴行路坐在臺下,盯著臺本,一臉嚴肅,態(tài)度極其認真。
而實際上誰也不知道,他其實在想凌歲遙今天早上發(fā)的信息。
【歲歲:早安。】
為什么不帶稱呼?為什么也不發(fā)表情包了?凌歲遙是不是察覺到什么了?所以有意疏遠他了?是不是就……漸漸不喜歡他了?
裴行路堵得慌,眼皮直跳。
這么個酸酸澀澀的情緒一直蔓延到錄制結(jié)束,和導(dǎo)演副導(dǎo)演吃完飯,回到影月灣后。
空蕩蕩的房間,黑白灰的裝修風(fēng)格,連地面都反射著性冷感。
裴行路松開領(lǐng)帶,躺在沙發(fā)上,手指不受控制地點開了微信,翻了翻與凌歲遙的聊天記錄,又不受控制地點進了他的朋友圈。
他只是下意識的行為,卻意外發(fā)現(xiàn)凌歲遙發(fā)了一條新的朋友圈。
裴行路一怔,心口下沉。
【歲歲:容文哥終于回國啦,慶祝[圖片*3]】
照片里的凌歲遙和一個陌生男子坐在一起,看向鏡頭,笑得開心,可愛又很甜。而那男子五官英俊,氣度翩翩,身體動作明顯傾向于凌歲遙,照片中落在凌歲遙身上的眼神很溫柔,甚至有些濃烈。
容文,有些熟悉。
裴行路擰了擰眉,果然在上一條和凌姝出去玩的朋友圈里發(fā)現(xiàn)了他的名字。
他從一堆好友中找出凌姝的微信。
【PXL:你認識容文嗎?】
凌姝秒回:【認識啊,我們都是一起長大的。誒,你怎么知道容文?哦,是不是看到了歲歲的朋友圈?】
【PXL:他跟凌歲遙什么關(guān)系?】
【凌姝:發(fā)小啊,容家和凌家是世交。嘿嘿,說發(fā)小其實有些不到位,青梅竹馬那種關(guān)系。】
裴行路盯著那句“青梅竹馬”好久,仿佛要將這四個字盯出個窟窿。
青梅竹馬了不起,怎么不找這個容文沖喜,正好也能商業(yè)聯(lián)姻呢。
裴行路越想越煩躁,心里和嗓子眼處跟卡了根刺似的,哪哪都不爽。
凌歲遙真行,偷偷親他,害得他這些天睡不安穩(wěn),兩眼一睜就是這個事。結(jié)果他倒好,轉(zhuǎn)身去找青梅竹馬去了!簡直過分!
裴行路氣得將東西囫圇收拾了,提著背包開車去平野居。找不到凌歲遙的人,也要找凌歲遙的那些玩偶撒撒氣!
夜里幽黑,裴行路開得飛起。
停在九十秒的紅燈前,泄憤似的摁了下喇叭。
陳邇就在這個時候,發(fā)來了微信。
【陳邇:直男哥?看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咦,這不是你們家歲歲嗎,他怎么跟別的男人吃飯呀~你會不會吃醋呀~】
陳邇在上綜藝的時候,和凌歲遙互加了微信,所以能看見凌歲遙的朋友圈。
【陳邇:哦不對,我忘了哈哈,你是直男哥,純直男!絕對不會吃醋的!】
裴行路咬牙。
媽的,這個直男誰特么愛當(dāng)誰當(dāng)!
反正他不當(dāng)了!
第37章 合約
一路疾馳, 回到平野居,卻是空無一人。
裴行路解開手腕的表,冷著臉將背包摔在床上, 只開了主臥里的一盞小夜燈。
屋內(nèi)昏暗, 燈光將影子拉得很長,映在窗簾上。
他靜靜地坐在凌歲遙的床邊,揪著擰著凌歲遙的那些玩偶,一邊反復(fù)看凌歲遙的朋友圈照片, 心里發(fā)酸。
笑得真好看,是以前面對自己時的那種乖巧明亮的笑容。
可現(xiàn)在給別人笑去了。
青梅竹馬, 世家哥哥,多曖昧多親密的詞語,仿佛能發(fā)展出很多故事。
裴行路手指噼里啪啦在聊天框打了一堆話,又通通刪掉, 氣得胸口疼。
快凌晨了,凌歲遙這會估計睡著了吧, 白天和他親愛的竹馬哥哥玩累了,晚上肯定能睡得更好。
裴行路一陣絞如亂麻的煩躁。
凌歲遙……歲歲……
這里比影月灣還要安靜, 熟悉的感覺中滋長出一些其他的情緒, 洶涌得快要將他包圍。
嫉妒、慌亂、后悔。
更有的是濃濃的思念——他與凌歲遙已經(jīng)一個多星期沒見面了。
裴行路將自己埋在凌歲遙的毯子里,緩緩?fù)孪ⅲ]上了眼睛。世界看似歸于了寧靜, 悄無聲息,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今晚是睡不著了。
*
清晨陽光明媚, 凌歲遙拉開窗簾,猝不及防地被刺了一下, 眼睛發(fā)花,身形也微微晃蕩,他坐在床邊緩了一會,才慢吞吞地去洗漱換衣裳。
下樓吃了早飯。
凌夫人一眼就發(fā)覺小兒子心情不好,按著他坐下,替他盛了一碗小米粥。
凌歲遙小口小口喝著南瓜小米粥,忽然有些難過。
最好喝的南瓜小米粥,還得是裴行路熬的。可是他以后好像都喝不到了……裴哥一定是生氣了,不理他了,覺得他違反協(xié)議。都怪自己,怎么能做出那種冒犯的事情呢!做就做了,怎么那么不小心,還被發(fā)現(xiàn)了!
凌歲遙抽了抽鼻子,啊啊啊能不能天賜他一粒后悔藥,他一定老老實實,回頭是岸!
“怎么了歲歲,也不跟媽媽說說,這幾天到底為什么心情不好?”
凌歲遙垂著眼睛,因為休息不好,臉色略顯蒼白,他攪著小米粥里軟綿綿的南瓜塊,有氣無力地說:“沒什么,就是可能秋天快到了,桂花也要開了,身體有些不舒服。”
“是啊,又到九、十月份了,你這一個多月一定要注意,千萬別出門,熬過這陣子就好了。”
凌夫人不厭其煩地叮囑。凌歲遙對桂花嚴重過敏,一聞到那個味道,輕則起紅疹眼睛癢,重則頭暈喘不上氣,胸悶氣短咳嗽。
“嗯,知道啦媽。”凌歲遙點點頭,讓媽媽放心。
吃完飯后,凌歲遙摸出手機,習(xí)慣性地要給裴行路發(fā)早安信息。
忽然想到了什么,臉色一白。
還是算了吧,不發(fā)了,免得裴哥覺得膈應(yīng)。
他放下手機,回書房寫稿子,強行轉(zhuǎn)移注意力,甚至把手機的網(wǎng)也給關(guān)了,清除外界所有干擾。但是坐在電腦前,坐了一個多小時,再一看文檔的字數(shù)統(tǒng)計,才47個字。
再看這47個字,都是不知所云的廢話。
凌歲遙泄氣地關(guān)掉電腦,抱著平板,咸魚躺在沙發(fā)上,隨便找個電視劇看看吧,麻痹一下大腦。
在視頻app里轉(zhuǎn)了一圈,挑挑選選了好久,最后他還是在檢索欄里搜了裴行路的名字。
容文到的時候,看到的畫面正是凌歲遙窩在沙發(fā)里,皺著眉頭、表情深沉地看著《定風(fēng)波》。
“這部電影我在國外也看過的,確實不錯。聽凌景說,已經(jīng)送去今年的各大電影獎參評了,如果他獎運好的話,憑此拿下影帝不是問題。”
凌歲遙終于有些外放的情緒了:“真的嗎!太好了,這樣的話網(wǎng)上的黑粉就不會再嘲裴哥沒有獎項了。”
“剛才還愁眉苦臉的,現(xiàn)在開心了。”
容文脫下風(fēng)衣外套,理了理襯衫袖口。他的聲音很溫和,像在哄著鄰家弟弟。
凌歲遙往后面挪了挪,敷衍過去:“我是粉絲啊。容文哥你坐,你今天怎么來啦?不是說約了大哥二哥他們?nèi)ゴ蚋郀柗騿幔俊?br />
“凌桓公司臨時有事,昨天晚上我又剛和凌景喝了點酒,高爾夫只能等之后再說了。”容文將帶來的袋子打開,遞給他好些國外進口的零食,“這些都是精挑細選的,比較健康,放心吃吧。”
凌歲遙放下平板,挑了個椰子片,“謝謝容文哥,不過你帶的也太多了,這都第幾撥了。”
容文笑道:“你喜歡就好。對了,我有個朋友送了我兩張說A市美術(shù)館的特展票,是你最喜歡的畫家,要不要一起去?”
凌歲遙接過票,十分激動:“什么時候開售的,我都不知道這個特展,超級期待,謝謝容文哥!”
容文看他,“你這幾天好像都心事重重的,正好也散散心情,趕在桂花開之前。”
凌歲遙有些被戳破的尷尬,“有嗎?”
“我還不了解你嗎?”容文自然而然地提起,“是不是因為給你沖喜的那個裴行路?你們那個綜藝直播我看過了,他對你看起來還蠻上心的,最近怎么了,鬧矛盾了?”
凌歲遙避開視線,搖了搖頭,“沒什么。”
容文看出他不想多說,面上更有些笑意。只是凌歲遙低著頭,沒看到他目光里的探究。
容文說:“歲歲,其實知道給你沖喜的人是裴行路,我還挺意外的,畢竟這個圈子很亂,什么事都有可能發(fā)生,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
“可裴行路不是那樣的人,容文哥,你不要帶偏見。”凌歲遙咬著椰子片,打斷容文的話,眉頭微蹙,似乎有些不高興聽到這些話。
容文笑了一聲,摸了摸他的頭發(fā),安撫道:“看你急的,我話還沒說完呢。他跟我想的確實不一樣,我原來以為他是為了資源,主動接受沖喜的。沒想到他面對凌家的種種誘惑,頂著被封殺的威脅,還能硬扛一個多月,雖然最后妥協(xié),但我內(nèi)心其實是很佩服他的。”
凌歲遙愣住,“……什么?”
他一直以為,裴行路是自愿沖喜的。
容文也怔住了,反問:“歲歲,你……不知道嗎?”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解釋道:“不過后來應(yīng)該談妥了,有凌家助力,給到最頂級的資源,裴行路怎么都是不虧的。”
凌歲遙聽不下去,“你聽誰說的?”
“凌景……”
他還要說些什么,凌歲遙已經(jīng)率先起身,“對不起,容文哥,我先失陪一下,你隨意。”
他拿著手機,一邊撥二哥的電話,一邊離開書房。
容文沒什么表情地看向斜在沙發(fā)上的平板,平板屏幕還亮著,晦暗的青綠山水里,是衣衫襤褸的裴行路,哪怕粗布麻衣,那張臉的沖擊力依舊極強。
容文的笑意漸漸收斂,將平板摁滅。
*
手機叮了一聲。
裴行路立馬從床上驚醒,抓過手機。
只是一條微博推送。
裴行路難掩失落,死死皺著眉,打開微信。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點多了,而凌歲遙居然還沒給他發(fā)早安。
這個時候,他應(yīng)該醒了。
什么意思?故意疏遠?
裴行路磨著后槽牙,直截了當(dāng)?shù)匕l(fā)了一條信息過去。
【PXL:你什么時候回來?】
叮咚一聲。
消息發(fā)出去的瞬間,那邊來了一條信息。
【歲歲:裴哥,你今天工作忙嗎?】
但是很快,這條信息被撤回。
【歲歲:今天,晚上就回去。】
裴行路心稍微定了定。
但還是有些不滿,晚上才能回來?他豈不是還要再等一下午?他越想越焦心,凌歲遙是不是又跟那個容文在一起呢?
裴行路每次看凌歲遙的圖片,看到容文,直覺非常不適!
這個男的!一定對凌歲遙心懷不軌!
不行,他不放心,他忍不了。
【PXL:我去老宅找你。】
他咳了咳,補充:【有話要說。】
【歲歲:不用來,裴哥!我下午要陪奶奶,不在老宅。我會早點回去的,大概四點多的時候,好嗎?】
【歲歲:我正好也有話跟你說,我們到時候再聯(lián)系?】
裴行路覺得凌歲遙的情緒不太對,至于哪里不太對,他又說不出來,心里刺撓。
【PXL:……行吧,我休假幾天。周管家不在,我今晚做飯。】
【PXL:喂,你跟你朋友圈那個朋友在一起嗎?】
【歲歲:沒有,容文哥回去了。】
裴行路面無表情,冷哼一聲:【容文哥,真親密啊,不愧是青梅竹馬。】
怎么看怎么不順眼,他又將這條信息撤回。
凌歲遙正不知道怎么回復(fù),對面就撤回了,他松了口氣,正好,就當(dāng)沒看到吧。
他放下手機,目光復(fù)雜地看著面前擺著的沖喜合同。裴行路與凌家為了他簽的合同,他卻是第一次得見真面目。
“歲歲……”
“你們都出去吧。”
凌家人面面相覷,勸了一會,凌歲遙一言不發(fā),眾人只好先離開。
凌歲遙怔怔地回想。
難怪第一次見面時,裴行路那么冷漠厭惡,還和他簽了三年互不干擾協(xié)議。原來是被迫沖喜,是凌家以封殺被威脅,強人所難。
裴行路當(dāng)時應(yīng)該特別覺得惡心吧,明明是恐同的直男,卻為了保住自己的事業(yè)前途,不得不和一個男人捆綁在一起。
哪怕是在極度討厭他的情況下,裴行路還是履行了合約,沒有說出真相,還在他生病的時候,關(guān)心照顧他……
凌歲遙趴在桌子上,額頭抵著肩膀,眼眶濕潤。
裴行路很好。
但他是個壞人,為了一己之私,無形中剝奪了裴行路的自由。
三年呢,說長不長,卻也說短不短。
*
傍晚,天色橙黃,霞光縱橫萬里。
凌歲遙扯著線,手里裝有合同的文件夾拿起來很輕,卻又仿佛有千斤重。
凌歲遙深呼吸一口氣,摘掉口罩,推門進了平野居。
他在玄關(guān)處換了拖鞋,動作輕慢地走進客廳,忽然聞到一股濃郁的飯香。凌歲遙看向廚房,餐桌上做了六七樣菜,都是凌歲遙喜歡的口味。
而裴行路正解開圍裙,背過身去洗手。
他穿著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裝褲,襯衫衣袖卷到肩肘處,露出線條完美的手臂。
“回來了?正好飯做好了。”
裴行路轉(zhuǎn)身看到凌歲遙,也頓了一下,忍不住好好地看他:“……你眼睛怎么腫了?哭了?”
凌歲遙眼眶又是一紅,心里更愧疚了,裴哥這么好,還給他做飯。
裴行路察覺不對勁,迅速抽紙擦了擦手,繞過流理臺走了過來,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湊近看他的眼睛,問:“是不是那個容文欺負你了?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
凌歲遙連忙搖頭,“不是的。裴哥……”
他抽出文件夾里的合同,遞給裴行路。
“什么呀?”
裴行路接來一看,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合、約、終、止、協(xié)、議。
第38章 親親
合約終止協(xié)議。
裴行路眸光沉沉, 攥著合同紙的邊緣,摁出重重的印子。
好啊,可真好。
裴行路盡力維持冷靜, 說:“跟我解除協(xié)議結(jié)婚, 然后你就可以和你的青梅竹馬名正言順是嗎?”
凌歲遙心口發(fā)澀,“不是,跟他……沒什么關(guān)系。”
凌歲遙底氣不太足。
說沒什么關(guān)系也不準(zhǔn)確,畢竟沖喜的真相是容文告訴他的。
然而這反應(yīng)落在裴行路眼中, 就是心虛。
裴行路氣急笑了一聲,壓低了聲音:“我從昨晚就在等你!等到現(xiàn)在, 七八天沒見面了,剛見面你就跟我說要解除合約是吧?那個容文有什么好,值得你跟他敘完舊情之后,就迫不及待甩開我?擺脫我?”
凌歲遙聽得一愣一愣的, 稀里糊涂說:“你不愿意嗎?裴哥?”
愿意個鬼!
裴行路本想狠狠罵一句臟話的,但看凌歲遙可憐兮兮的模樣, 硬生生地給憋了回去,又走近幾步, 直直地盯著他:“你很希望我愿意?”
凌歲遙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設(shè)想過很多種情況, 卻沒想到裴行路是這個反應(yīng)。
“說話,凌歲遙,說清楚。”裴行路催促著他, 目光灼灼:“你偷偷親完我, 不僅不認賬,隔了這么多天, 還想一腳踹了我,跟你剛回國了的容文哥再續(xù)前緣是不是。世界上怎么會有你這么可惡的小賊?”
他一邊說著, 一邊逼近凌歲遙。
凌歲遙只得往后退。裴行路的眼神太燙了,他不敢看,呼吸有些急促,“我……”
裴行路將他逼到角落處,“你什么?你沒有偷親我嗎?凌少爺好氣魄,這才過了多久,就不當(dāng)一回事了?不許裝傻,快點說話。”
頭頂?shù)臍鈩輼O強,凌歲遙這輩子都沒遇到過這種情況,莫名心跳加速,結(jié)巴著:“我沒有……當(dāng)、當(dāng)一回事的。是我偷親的,對不起裴哥,但是沖喜這個事你并非自愿……”
聽到“但是”就煩,裴行路狠狠皺了眉,“夠了,你就是在找借口。”
但是但是……只有一個解釋,就是——“但是他的世家竹馬好哥哥回來了”,一切就又都不作數(shù)了!
“叮咚——”
恰巧此時,門鈴響起。
凌歲遙松了口氣,仿佛救命稻草到了,“我去開門,應(yīng)該是二……”
忽然手臂被緊緊扣住,他才走出去三步,就猛地被拽了回去。凌歲遙下意識閉上了眼,身子一抖,卻沒有預(yù)料中的疼痛。
他的后腦勺被寬厚的手掌護住。
凌歲遙睜開眼睛,對上了一雙似乎有驚濤駭浪的黑眸。
凌歲遙感覺有些危險,下意識掙脫。
裴行路眼瞳微動,蘊著惱意和慌亂,更加用力拽著凌歲遙,從牙齒里迸出幾個字:“他來這里找你?凌歲遙,你把這里的地址都告訴了他?是不是這邊跟我解除合同,你就立馬要跟他走了。”
凌歲遙被抓得手腕疼,“不是他。”
門鈴又響了,這一回有些急促,外面的人似乎等急了。
裴行路瞥了一眼門口,又看向凌歲遙掙脫的動作,再想到他朋友圈的那些合照,笑得那么開心漂亮的凌歲遙……
和自己解除協(xié)議,去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光是想象,裴行路就覺得心臟密密麻麻被插了刀子,正瘋狂無限墜沉。他咬了咬后槽牙,濃烈的情緒幾乎將他淹沒。
都快醋死了。他怎么開竅得這么晚,為了直不直男的糾結(jié)了那么久。要是早些把事情說開,哪至于那個容文逮到時機見縫插針。
兩個人的距離很近,凌歲遙一些躲避的動作和眼神,像導(dǎo)火索,直接將裴行路點燃。
門鈴還在響,傳來微弱的呼喚聲。
“歲歲——”
這個時候,凌歲遙的手機也響了。
凌歲遙正要從外套里掏出手機,突然間下一秒,洶涌而來的滾燙奪取了他的呼吸。
“唔……!”
凌歲遙滯住,渾身震顫。
裴行路撫著凌歲遙的脖頸,推著他將他抵在墻壁,另一只手摩挲那又軟又熱的面頰,發(fā)狠似的一下又一下碾磨或吮吸他的嘴唇。
心臟仿佛被撞擊了一下。
凌歲遙不知道吃了什么點心,嘴唇上還沾著絲絲縷縷的甜味。
“嘶……疼……”凌歲遙拽著裴行路的衣角,被親得快要快要哭出來了,斷斷續(xù)續(xù)地控訴。
“閉眼,抱著我。”裴行路低啞著聲音,放慢了動作,卻趁凌歲遙剛才那說話的功夫,撬開了他不甚防備的唇縫,試探性地伸進了舌頭,輕輕舔過凌歲遙的齒間、上顎和舌頭。
凌歲遙長長的睫毛顫抖得不停,在裴行路的臉上劃著。
劃得他……心癢難耐,親得更狠了。
“唔!”
凌歲遙下意識聽著裴行路的話,閉上眼睛,緊緊摟著他的腰。
那是一種意思足夠明顯、足夠讓人滿足的依賴與親近。
迷離中,他似乎聽到裴行路沉沉笑了一聲,喟嘆似的滿意語氣:“寶寶真乖,抱得越緊越好。”
凌歲遙快要撐不住了,心跳太快太快了。幸好今天沒戴手環(huán),不然一定會……瘋狂尖叫的。
手機鈴聲和門鈴都停下了,于是唇舌交纏的水聲格外明顯,兩個人完全沉溺在其中。
甚至都沒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
“歲歲……歲歲?!”
啪嚓一聲,一串金屬鑰匙掉在大理石地面,發(fā)出刺耳尖銳的聲音。
凌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氣得氣血上涌,毫無形象地吼叫:“你們在干嘛!裴行路!你快放開我弟弟!”
凌歲遙嚇了一跳,又急又羞,滿臉通紅,推了推裴行路。但他幾乎耗盡了所有力氣,力道輕得像小兔子對著空氣胡亂扒拉。
裴行路也堪堪回過神來,離開了凌歲遙的嘴唇,將人埋進自己的懷里,擋住他的視線。他倒是一臉饜足,不滿地埋怨凌景:“你隨便進別人家里干嘛?不懂禮貌。”
不然還能再親親的。
凌景聽這話,完全不可思議,這個時候也沒有了平時裝出來的精英氣場,破口怒罵:“我都敲了十分鐘的門了,是你一直不開!我沒辦法才拿備用鑰匙的!你少轉(zhuǎn)移話題,我問你,你剛才對我弟弟做了什么事!”
裴行路嘖了一聲,“你不是都看見了嗎?還問。”
滿臉通紅的凌歲遙拽著他的衣角晃了晃,呼吸越來越急促明顯,甚至腿腳發(fā)軟站不穩(wěn),整個人往下癱軟。
“歲歲?!”
裴行路察覺到不對勁,趕忙抱緊他。
凌景火氣更大了,“你就非得親那么久,歲歲都哮喘了!”
“我……”
好吧,這下裴行路懟不過了,訕訕地認了。
兩個人一齊將凌歲遙扶到沙發(fā)上,裴行路從他口袋里拿出隨身攜帶的氣霧劑,牢牢握著凌歲遙的手,吸入藥物。
過了好一會,凌歲遙終于平緩了呼吸,濃黑的睫毛上沾著晶瑩的淚珠,一雙眼睛霧蒙蒙的,面頰氣色紅潤得有些過分。
裴行路替他擦掉眼淚,輕聲哄著:“沒事了啊,歲歲。”
凌歲遙緩緩呼著氣。
“都怪你!”凌景越想越來氣。
他養(yǎng)得那么漂亮可愛的弟弟,凌家所有人捧在掌心里的小少爺,居然就這么被!拱走了!還讓他親眼撞見了自家弟弟被親得七葷八素的樣子!
凌景完全坐不住,氣得捋起袖子,拍案而起,抬手就抓著裴行路,忍住忍住,還是忍不住想動手的沖動。
“……你干什么?君子動口不動手。”裴行路冷笑一聲,“你還真想動手?”
“誰讓你欺負歲歲!”凌景怒嚎,上前一撲,“歲歲純潔得一次戀愛都沒談過,好啊你,現(xiàn)在初吻都被你搶了!還給人親成這樣,嘴唇都腫了,你這個畜生!”
“我也沒談過,剛才也是我初吻好嗎。”裴行路往后躲閃,瞥了一眼面頰紅透不敢抬頭鎖在一團的凌歲遙,心驀然一軟,“再說了,我在自己家里親我自己老婆有什么問題,你管得著嗎?”
凌景推搡他,“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歲歲怎么就是你老婆了!”
裴行路避其鋒芒,圍著沙發(fā)轉(zhuǎn)圈躲人,“民政局敲了鋼印了,名副其實,怎么就不是了?”
畢竟讓人家親哥哥撞到這么尷尬的一幕,爆炸生氣也能理解,裴行路懶得跟他一般見識。
“你你你……”凌景被他這一番話驚得都結(jié)巴了,“你不是說你是恐同的直男嗎?當(dāng)初信誓旦旦的,啊什么,你是直男,照顧歲歲可以,但絕對不會有什么親密行為。”
裴行路不以為意地攤手聳肩,說:“那又怎么了?我就不能自己打自己臉了?”
這話說得理直氣壯!
凌景氣得撐著沙發(fā)跳過去抓他,裴行路果斷翻身,躲在凌歲遙后面,裝可憐道:“歲歲,你不能不管我啊。”
凌歲遙一個激靈,擋在裴行路面前,“二、二哥……”
說話時,牙齒和舌頭都在打架。
凌景只得收手,咬牙切齒地瞪著裴行路。
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這人如此厚顏無恥!
裴行路從后抱著凌歲遙,低低一笑:“謝謝歲歲。”
“不、不客氣!”
凌歲遙耳根紅透。
*
飯菜都涼了。
裴行路挨個熱了一遍,重新端了上來。
三個人坐在餐桌上,裴行路非要和凌歲遙坐在一起,凌景坐在對面,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怎么看怎么想摔鍋砸碗。
裴行路吊兒郎當(dāng)?shù)刈艘槐榻獬贤瑓f(xié)議書,又飛速上樓拿了自己的那份沖喜合同,以及初見時和凌歲遙簽下的互不干擾協(xié)議。
“都作廢。”
他將協(xié)議書碎掉。
凌歲遙抿了抿被親得有些疼的嘴唇,垂著腦袋伸手點了點沖喜合同,小聲問:“這份呢?”
裴行路想也不想,“也碎掉。”
凌景不滿:“喂,那份是和凌家簽的,你起碼應(yīng)該問一問凌家的意見吧?”
裴行路挑眉,沒好氣道:“你們找的那個大師說我和歲歲是天作之合。你回去問問他,哪有天作之合只有三年的?太短了,作廢。”
說著,不管凌景怎么發(fā)癲,他置之不理,扭頭看向凌歲遙,聲音輕了下來,“這個也不算數(shù)了哦。”
“好……”
他指的是沖喜互不干擾協(xié)議。
禁止言語曖昧、肢體接觸、過問隱私、介入生活等等條例。
發(fā)展到現(xiàn)在,這個協(xié)議基本上里里外外都被違反光了。
嘖,撕掉撕掉,什么合同?不存在。
裴行路神清氣爽,拿過筷子喂凌歲遙吃飯。
凌歲遙含著一只蝦仁,細嚼慢咽。
“裴哥,我之前不知道你是被迫沖喜的,對不起,所以我才想解除這個合同的。我約了二哥過來,就是跟你道歉,并且解釋清楚的。”他小心翼翼地開口,“你別誤會,我和容文哥……”
裴行路嚴肅地打斷:“不許叫他哥。”
凌歲遙一頓,“哦哦……我和容文沒什么的,只是朋友,鄰家哥哥。我不喜歡……就是,那種含義的‘喜歡’,我不喜歡他。”
裴行路很滿意,“這還差不多。”
歲歲最喜歡他了。
他們之間都有好多的話要說,但是吧……
對面,凌景咬牙切齒地啃排骨,狠狠瞪著裴行路。
第39章 表白
凌景恨恨地在刷碗, 一邊刷一邊盯著沙發(fā)上的凌歲遙與裴行路。
裴行路正在給凌歲遙涂藥膏。
凌歲遙的嘴唇又紅又腫,剛才親的時候,他又有點發(fā)狠, 沒注意力道, 破了一點點口子。裴行路指腹上沾著白色藥膏,動作輕且慢地蹭著凌歲遙的嘴唇。
那股清涼的幽香,四散彌漫開來。
裴行路微微掀動眼皮,目光就落在了凌歲遙水潤瑩亮的眼睛上。
凌歲遙又被燙了一下, 趕忙移開視線,往后躲一躲, 說:“我還是自己來吧!”
“躲什么?”裴行路似笑非笑,將他拉回來摁住,“我還能吃了你?”
凌歲遙默默地想,從字面意思上說雖然不能……但剛才那個眼神, 真的好有侵略性,就……很帥很直白, 他完全扛不住啊……
“你不問我,為什么親你?”裴行路好整以暇地低頭看著他。
當(dāng)然想問, 但是……
凌歲遙掃了眼廚房那邊。
裴行路也跟過去看了一眼。
凌景頓時警惕起來, 拽過擦手布擦干還沾有泡沫的手,箭步?jīng)_了過來,怒氣沖沖道:“你們想干嘛?!姓裴的我告訴你, 有我在, 你別想欺負我弟弟!”
裴行路無語:“……你不覺得自己很多余嗎?”
凌景充滿敵意:“我是歲歲的二哥,怎么就多余了?!”
“這里是平野居, 是我和歲歲的婚房,你在這算什么回事?”裴行路微微一笑, 端莊起身,做了個恭請的手勢,“二舅哥,那就恕不遠送了。”
凌景牙咬得咯吱響,“誰他媽是你二舅哥?你得意什么?歲歲都還沒說話呢!”
兩個人同時看向了凌歲遙。
凌歲遙渾身不自在,這輩子都沒這么尷尬過。他虛弱,有氣無力地說:“二哥,你要不先回去吧?”
裴行路刻意地嘆了一聲,漫不經(jīng)心地理著被凌歲遙抓皺了的衣角。
凌景一臉天塌了的崩潰,“歲歲,我是你二哥啊!你怎么能向著外人?”
“什么外人?”裴行路從兜里掏出結(jié)婚證,遞到凌景面前戳了又戳,“紅紙黑字證件照,這是具有法律效應(yīng)的,二舅哥不會是法外狂徒吧?”
凌景:“……你、滾。”
裴行路爽了,將結(jié)婚證收回去,稍微矜持一下:“其實還得感謝二舅哥撮合我和歲歲,感謝你當(dāng)時圍追堵截。”
凌景冷笑:“我記得你當(dāng)時排斥得要死吧,什么你直男,你恐同,你最討厭凌歲遙,這輩子都不可能碰他一下。三年時間一到,就徹底拜拜,再也不要見到他……”
凌歲遙眨了眨眼睛,看裴行路,有些受傷,又有些愧疚。
“你他媽胡說八道,我根本沒說過這種話!歲歲你別聽他瞎扯,當(dāng)時的情況跟現(xiàn)在不一樣……”
裴行路恨不得將凌景踹出去,免得他挑撥離間。
凌景咬死:“你這種悶騷怪當(dāng)然不會把心里話說出來了。看你那種輕蔑的眼神就知道了,你絕對就是這個意思!”
兩個人又吵了起來。
凌歲遙被隔在中間,左邊看看,右邊看看,有些無奈地咳嗽了幾聲。
兩個人的吵聲立馬停下,一左一右湊了過來。
“歲歲沒事吧!”
凌歲遙臉上的熱意剛散了些,突然被這兩人夾擊,瞬間熱意又卷土重來,眼睫毛眨個不停,弱弱道:“二哥,時間也不早了,要不你、你先回去吧。”
裴行路相當(dāng)滿意。
凌景相當(dāng)受傷,但死活不回去。最后還是沒法子,凌歲遙將凌景叫到一旁去,紅著臉勸他,但不敢看二哥,低頭扣著手指,羞得話都說不利索:“我和裴……咳,裴哥這邊還有事要……說清楚。二哥先回去吧。還有那個……就你剛才看到的那個,可不可以先不告訴爸媽和大哥呀?”
凌景:“……歲歲,你變了。”
凌景難過地又瞪了眼不遠處的裴行路。
這家伙雙手插兜,斜倚在透明立柜旁,一雙腿交叉,顯得腿長比例佳。被凌歲遙揉皺的衣角依然就那么散亂地任它皺著,衣袖卷至肩肘處,紐扣粒子散開。
裝什么裝!
凌景感覺自己真的要氣冒煙了,愁得唉聲連連,急得團團轉(zhuǎn),“歲歲啊,你看看他那個樣子!我怎么放心讓你和他單獨相處!”
“沒事的……”凌歲遙小聲說,試圖辯解。
“什么沒事啊?”凌景恨鐵不成鋼,“親人都不會親,兇神惡煞的,還把你親出哮喘了,這說明什么,這說明你們相當(dāng)不般配,他就不適合你啊你清醒一點……”
“不是……裴哥會親,是我太緊張了,我不會換氣。”凌歲遙艱難解釋。
凌景沉默片刻,“……凌歲遙你這個戀愛腦!”
凌景于是被氣走了。
被叫了大名的凌歲遙慌慌的,害怕二哥真的生氣,趕緊拿手機發(fā)了個信息過去。
凌景秒回?zé)o數(shù)條憤怒爆炸狂怒表情包,瘋狂刷屏。
還理他。
凌歲遙松了口氣,剛一轉(zhuǎn)身,迎面便是裴行路俯身湊過來的臉,面帶愉悅,眉宇飛揚,低沉著聲音說道:“你覺得我會親?”
凌歲遙嚇了一跳,捂著心口,表情有些難受:“……裴哥,別刺激我了。”
裴行路頓時什么心思都收了,扶著他坐下,又倒了杯溫水,連同藥丸一起遞給他,看著他吃了藥,又摸了摸他的額頭,聲音都輕了很多:“沒事吧?”
“沒事了,謝謝裴哥。”
“不哮喘,心臟也沒有不舒服了?”裴行路問。
凌歲遙點頭。
“噢。”裴行路掂量著話的分量,別又刺激到白瓷般的小少爺,“那……”
“喜歡你,裴哥,從見你第一眼就喜歡了。”
凌歲遙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里閃過一抹笑意,水潤又晶瑩明亮,像初晨嫩葉上的露珠。
“喜歡你。”
裴行路:……靠,誰刺激誰?
裴行路壓下心頭的浮動情愫,不由地咽了咽唾沫,靠近他低聲問:“喜歡我,還要和我終止合同?”
提到那個沖喜合同,凌歲遙仍是愧疚,“很抱歉,裴哥,但那個合同對你不公平。哪怕我喜歡你,哪怕很難過,但還是不想你受束縛。不管怎么樣,我都聽你的,你想繼續(xù)就繼續(xù),你想終止就終止。”
裴行路心神驀地一動,笑了笑,“怎么這么乖。”
提起“乖”這個字,凌歲遙就想到了剛才親到一起的時候,裴行路說的話……還叫了他寶寶。
“其實終止了好。”
凌歲遙回想中,裴行路又說了一句。
他沒聽清,就“嗯”了聲。
裴行路微笑,摸了摸他的頭發(fā)。
合約的時限是三年。
媽的,三年真的好短,彈指間就沒了。
“那……裴哥,你為什么親我呀?”凌歲遙紅著臉問,“你不是說是直男還恐同嗎?”
裴行路又往他旁邊坐了坐,細細打量他的表情,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釣我呢?你說呢?”
距離太近,裴行路的存在感又那么強。凌歲遙往后面退了退,誰知他一動,裴行路也動了,手臂橫著搭在沙發(fā)上,還笑瞇瞇地催促著:“凌小少爺這么聰明,不會不知道我為什么親你吧?”
“知、知道。”凌歲遙眼睫毛顫得厲害,“因為裴哥,喜歡我了。”
“喜歡我,才耐著性子照顧生病的我,把害怕打雷的我抱在懷里,寧愿坐一個小時的車回平野居,不介意網(wǎng)友磕我們的cp,用不小心蹭到顏料的手碰我的嘴唇,還做飯給我吃……”
凌歲遙害羞臉紅,聲音堅定緩慢而雀躍。
還沒說完,裴行路就摟住了他的脖頸,整個人撲向他,“寶寶,別說了……”
臉比凌歲遙的還紅,表情懊悔又尷尬。
他自己復(fù)盤自己丟臉倒也算了,現(xiàn)在居然被凌歲遙說了出來!而且還是一條一條例舉。
裴行路稍微用力地揉他的頭發(fā),揪他的耳朵,“不許說了!再說親你!”
他當(dāng)時到底是怎么覺得自己是直男的!這特么都彎到家了!
凌歲遙偷笑,“裴哥。”
“嗯?”
裴行路恢復(fù)了一些冷靜從容的男神專屬氣場,雖然臉還是紅的。
“喜歡你。”
裴行路心一跳,看著他:“你再說?”
凌歲遙重復(fù)。
“喜歡你。”
“……再說我就親你了。”
“喜歡你。”
凌歲遙笑吟吟的。
裴行路受不了了,直接攬過凌歲遙的脖頸,呼吸相觸時,裴行路忽然停下了,皺著眉,擔(dān)憂道:“你會不會又哮喘?今天受的刺激夠多了,身體受得了嗎?”
凌歲遙的心跳是快的,但他很喜歡這種感覺。
“裴哥,”凌歲遙拉了拉裴行路的衣角,已讀亂回,“我不會換氣。”
裴行路的目光抑制不住地跟隨他,“不會換氣啊,怎么辦?”
“你教我?”凌歲遙說。
裴行路啞著聲音笑了,“我也不會,最多也就紙上談兵而已。不過……我們可以多實踐,熟能生巧。寶寶,我慢慢來,氣不夠或者有一點點不舒服的時候就推我,我會停下的。”
凌歲遙剛點頭,裴行路就親了上來。
確實如他所說,輕柔且慢。
……
凌歲遙洗完澡出來后,臉頰仍是紅彤彤的,漂亮得富有生機。
他剛想讓裴行路去洗,正看到他站在自己的床前若有所思。
“歲歲,你有沒有覺得,一個房間里兩張床,很不合風(fēng)水?”裴行路一本正經(jīng)地分析。
凌歲遙看了看:“這邊胡先生看過風(fēng)水,很好的,器具的擺設(shè)都是經(jīng)過指點的。”
裴行路接下來的話被冷不丁堵了一下,“……是嗎?”
風(fēng)水好啊……那還是不要破壞了。
凌歲遙笑了笑,“逗你的,其實說一張床更好。不過我們是男的,而且只是合約沖喜,我爸媽考慮到這個因素,就跟大師商量了一下,改成這樣。”
裴行路的失落一掃而過,果斷將自己的枕頭移到凌歲遙床上,歡歡喜喜:“我覺得我們應(yīng)該聽從大師的建議,對吧,人家畢竟是神算子。”
他收拾完之后,興奮地拿著睡衣去洗澡。洗完澡后,故作矜持地掀開凌歲遙的被子,一把將人摟住蹭了蹭,長長舒了一口氣,“連著幾天沒睡過一個好覺了。歲歲,寶寶,小壞蛋……”
凌歲遙被他逗得不好意思,“我哪里壞了?”
“你還說呢?”裴行路揪著他的耳垂,“半夜偷親我,害得我失眠了好久。然后又發(fā)和別的男人出去玩的朋友圈,氣死我了。”
“對不起……”凌歲遙道歉,“我不知道你那時候醒著。裴哥,你還生氣嗎?”
裴行路笑笑:“生什么氣,我現(xiàn)在可高興了。哎呀,某人偷偷親我啊。”
“不要說啦……”
裴行路失眠這個問題,迎刃而解。
一覺睡到天明,一夜無夢。
*
凌景被氣得一夜沒睡著,去公司之前特意繞到平野居,蹲守了一個小時。
八點多的時候,他看到平野居的門打開了。
裴行路送幾個穿著工服的師傅離開,挨個包了紅包。
凌景咬牙切齒,總覺得裴行路沒干好事。想也沒想就下了車,趁他關(guān)門沖了進去。
裴行路今天心情好,見到凌景,賞了幾個笑,“二舅哥早啊。”
凌景破口大罵:“我早你大爺!誰他媽是你二舅哥!”
“嘖。”
做人怎么能這么暴躁。
裴行路心想,好在他脾氣還可以,夠?qū)捜荨?br />
第40章 感謝
凌景直接上樓去找凌歲遙。
凌歲遙在刷牙, 突然二哥沖進來,將他轉(zhuǎn)前轉(zhuǎn)后,轉(zhuǎn)左轉(zhuǎn)右, 確認人安然無恙后, 終于松了口氣,這口氣還沒穩(wěn)住,扭頭看見房間里只剩下一張床了,差點嚇得沒昏過去。
“床呢?!”
凌景驚恐地扒拉著凌歲遙, 聲音都有點抖:“你們昨晚不會是睡在一起的吧!他有沒有……那什么,欺負你?歲歲, 你……疼不疼?不行不行,走,跟二哥去做個全身體檢……”
凌歲遙漱掉牙膏沫子,耳根泛紅, “沒有,二哥, 你別腦補!就是蓋著被子睡覺,又沒什么。”
“真有什么的時候, 就晚了!”凌景想想就頭疼, “我告訴你,談戀愛就談戀愛,那什么, 不許啊!他要是敢強迫你, 你就給我打電話,我揍死他!”
凌歲遙被他說得羞澀, “二哥,你想的是不是太多了。”
“多什么多?”凌景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圍著凌歲遙轉(zhuǎn)悠,金絲眼鏡底下閃過一絲狡詐,忽然冷靜下來,“歲歲啊,你不能總是縱容他,男人都是得寸進尺、厚顏無恥的,尤其是裴行路那種。你沒談過戀愛不知道,哥是過來人,就得冷著他,遠一點,相信哥的,準(zhǔn)沒錯。”
裴行路一上來就又聽見凌景在說他壞話,不過他大度地沒放在心上,只是錄了音。
“薛小姐聽到這一段,不知道作何感想?”裴行路點了點手機。
凌景氣在頭上,脫口而出:“你發(fā)啊,我怕你?薛鶯童只是我未婚妻,又沒結(jié)婚。”
“發(fā)了。”
“你!”凌景背后一涼,咬牙道:“撤回!撤回!”
裴行路略有些惋惜:“啊,遲了。薛小姐回了三個問號。”
下一秒,凌景的手機響了。
凌景臉色立馬變了,匆匆忙忙下樓去接薛鶯童的電話。
*
凌景被罵了半個小時,狗血噴頭。
凌歲遙同情地給黑著臉的凌景盛了一碗紅棗枸杞粥,“二哥,你還好嗎?”
“好。”凌景惡狠狠地咬了口紅棗,“托某人的福,我好得很。”
裴行路端坐喝牛奶,若無其事。
“之前上綜藝的時候,看到嫂子在瀏覽金絲雀黃鉆。”凌歲遙點開手機,給凌景發(fā)過一條官網(wǎng)鏈接,“正好秋季拍賣要開始了,我看到有國際藏家珍藏多年的黃鉆。到時候我請人拍來送給嫂子,她應(yīng)該能消氣。”
凌景點開看了一下,點點頭,又是狠狠一瞪裴行路。
剛要陰陽怪氣地諷刺幾句,就被凌歲遙給拽住了。
“二哥,你和裴哥不要老吵架呀。”凌歲遙一臉乖巧地說,“不然我在中間好為難的。”
凌景說:“你哪里為難了?你不一直都站在裴狗那邊嗎!凌歲遙,你這個胳膊肘往外拐、見色忘哥的小叛徒!”
雖然凌景說話欠揍,但裴行路聽著心情愉悅,給凌歲遙的吐司上夾了一片切得薄薄的火腿。
“我沒有,我很公正的。”凌歲遙非常無辜,“二哥,裴哥是我喜歡的人,他還給我沖喜,就……也對我們家有恩,你不能這樣說他。而且你以封殺作為威脅,兇巴巴地逼迫他答應(yīng)沖喜,還沒跟他道歉呢。”
凌景表情扭曲:“……”
裴行路更是心情大好,寬宏大量道:“不用道歉了,二舅哥。這一切都是天意。”
“誰他媽……”
凌歲遙咳了咳。
凌景握拳,氣得直接閉嘴,舀著紅棗枸杞粥吃了兩碗。
*
干完兩頓早飯后,凌景也沒急著去公司,絲毫不像個日理萬機的時尚娛樂業(yè)總裁。
他打發(fā)凌歲遙上樓去,和裴行路面對面坐在“談判桌”上。
“歲歲身體不好,你知道吧?”凌景冷肅著神情。
裴行路斜靠椅子,散漫道:“說什么廢話呢?我當(dāng)然知道。”
凌景敲桌:“所以有些事不能做,你也知道吧?”
裴行路:“哦,你的這個‘有些事’,具體是指什么事?”
“你少裝,心里清楚。歲歲……承受不住的!”凌景忍住面不改色,但還是顯得面目猙獰,“而且你他媽能不能去練練吻技,別每次都把歲歲的嘴唇親得那么明顯。”
這裴行路就有點不高興了,“雖然你是二舅哥,但也不能管這么多隱私吧?還有你神經(jīng)病?盯親弟弟的嘴唇看。”
再說了,他人生頭一回,親成那個樣子已經(jīng)很天賦異稟了好嗎!連歲歲都說他會親呢。
凌景回懟:“你以為我想看?你把人親成那樣,眼睛不瞎的人都看得出來。”
裴行路嗤了一聲,很是不屑,懶得爭辯:“你懂什么。”
“還有,當(dāng)初軟封殺逼迫沖喜的事,很抱歉。”凌景面癱著臉,“沈澤華導(dǎo)演的新電影《時間》你知道嗎?各項籌備差不多ok了,預(yù)計年底開拍,麥穗傳媒是最大的投資方,參與制作和發(fā)行。”
裴行路一頓。
沈澤華是國際知名老牌導(dǎo)演,和《折刀行》的導(dǎo)演張博是同期崛起的,二人并稱影視雙璧。只是后來張博漸漸退出電視劇,沈澤華所導(dǎo)的幾部電影,口碑雖好但部部撲街,一時陷入陰霾期。
“如果你有意向的話,我會推薦你。”
裴行路不再是吊兒郎當(dāng)?shù)哪樱皠”驹趺礃樱俊?br />
凌景說:“從他十年前宣布暫退,到現(xiàn)在,劇本打磨了六年,內(nèi)容很硬,帶點懸疑風(fēng),正好是你的舒適區(qū)。沈澤華所有的野心都在這部電影上,他想賭一把,重回巔峰。如果成功,憑《時間》獲得影帝就是板上釘釘,你在娛樂圈的地位也不僅僅只是飄忽的頂流了。”
裴行路在思索。
“你放心,不是直接喂你資源,只是提供一個機會。和《折刀行》一樣,導(dǎo)演點頭才可以。”凌景端起杯子喝了口,扯著嘴角冷笑,“不過話說回來,你都喊我二舅哥了,給資源也是無可厚非的吧,別人求之不得,就你成天矯情。”
裴行路有些意外,“你這是承認了?”
凌景將杯子重重地放下,咬牙切齒:“誰讓歲歲……算了,不想說。我打聽過了,《定風(fēng)波》雖然你演的不錯,但題材不是評委喜歡的,定位也只是商業(yè)片,而且這次一同送選的電影都很強,你未必會獲獎。要進我們凌家門,起碼得是視帝影帝。《時間》你考慮一下……好好演。”
裴行路挑眉一笑,“行啊,二舅哥都這么說了,為了歲歲,我也一定好好演。”
凌景翻了個白眼,“最后一件事。”
他從口袋里掏出幾張照片,沿著桌面甩了過去。
裴行路抵住,將照片翻了過來,眉頭一斂,不動聲色看向凌景,“哪來的?”
照片上是他進入A市某個高級餐廳,和一個長相清麗的貴婦人單獨進入高級餐廳的抓拍,第三張則是拍到的側(cè)影,兩個人在交談。
“四天前吧,歲歲和容文去吃飯,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三張,一千萬,連狗仔的存儲卡和相機都買下來了。”
裴行路愣了愣,忽然有些慌了:“歲歲知道?他是不是誤會了?我跟那個女人沒關(guān)系。”
“你別小看他,他知道那女人是誰。總之歲歲后來讓我處理了。這照片是我洗的,我覺得應(yīng)該告訴你一聲。”凌景難得看他慌亂,“你下次注意點,這新聞要是被放了出去,扯不清的麻煩。”
裴行路松了口氣,“嗯,知道了,謝謝。”
凌景走后,裴行路銷毀照片。
*
二樓的書房里,凌歲遙正盤腿坐在地毯上,后背倚著沙發(fā),抱著電腦打字。茶幾桌上放著手機、平板、筆和攤開一團的草稿紙和印著大綱的復(fù)印紙,還有一個厚厚的本子。
裴行路輕悄悄地走過去,步伐無聲。
凌歲遙寫得入迷了,完全沒發(fā)現(xiàn)背后有人,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擊。
忽然身后一個晃影,飄來清冽的氣息。下一秒,凌歲遙的脖頸處便傳來一道被覆住的暖意。他不由地顫了一下,“裴哥?怎么了,二哥走了嗎?”
裴行路岔開腿,坐在沙發(fā)上,俯身湊過去,笑著:“寶寶。”
凌歲遙耳朵一燙,手環(huán)提示心率異常。他抓著手環(huán),正猶豫將它取下。
“四天前,你看見我了?”裴行路低垂著眼睛看他,尤其是身后一截雪白的脖頸和泛著紅潤的側(cè)臉。
凌歲遙抱著筆記本,筆記本的屏幕反射出身后裴行路的模樣。
他怔住了,“呃……”
是無意間看見的。
四天前的晚上,凌歲遙和容文、堂姐凌姝去A市一家會員制高級餐廳吃飯。當(dāng)時他因為裴行路的有意疏遠,心情不好,席間也是心不在焉。后來他去了下洗手間,去大堂和門口轉(zhuǎn)悠透透氣,不經(jīng)意間與一個穿著休閑的成年男人擦肩而過。
男人背著相機,眉飛色舞地打電話。
“……喂,你絕對想不到我拍到了什么……嚯,你別給糊逼抬咖,這位是真頂流,一般人碰瓷不起……行行行,我就跟你一個人透露,你發(fā)誓,千萬別往外傳……一個字,裴。哈哈哈現(xiàn)在懂了吧?不跟你說了,我去路邊找家餐館吃飯……得了吧,好不容易進來這家餐廳,又托關(guān)系又花錢的,里面東西還那么貴,我哪吃得起?”
凌歲遙頓住腳步,抬頭看了一眼。
那個成年男人離開餐廳。
凌歲遙疑心更深,給在停車區(qū)等候的司機打了個電話,略作思索,回了雅間。他正想著要給裴行路發(fā)個信息問問,提醒一下,也真是巧,他轉(zhuǎn)身關(guān)門的時候,剛好看見三樓那邊裴行路的身影一閃而過。
凌歲遙后來讓司機跟著成年男人。
司機在凌歲遙的授意下,使了一些小手段,趁男人去餐館的時候,故意撞倒了他,剛好將他口袋里的車鑰匙給踢走。吃完飯后站在車前,摸遍了口袋找遍了餐館也沒找到車鑰匙,查監(jiān)控也沒找到,猜測可能是掉路邊了。
司機為了表示歉意,主動說要把那男人送回家,去拿備用車鑰匙,然后再送回來。
成年男人答應(yīng)了。
然后,上了車,才發(fā)現(xiàn)車上還坐著一個人。他一上車,驚嘆于這豪車,剛想問問這得多少錢,那原先熱情爽朗的大塊頭司機上來就兇神惡煞地搶了他的相機,交給了副駕駛的人,還恭稱:“小少爺。”
*
“小少爺?你行事這么野蠻?”裴行路的雙手有一下沒一下地給凌歲遙按著脖頸,“看不出來,還會安排綁架呢。”
凌歲遙擔(dān)心他誤會,趕忙解釋:“才不是綁架!我不是故意的,只不過事發(fā)突然,一時半會想不到其他辦法。裴哥,我是打算等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處理結(jié)束再告訴你的,沒想到二哥先說了……”
裴行路逗他:“凌少好敏銳啊。”
“我也沒做什么,只是剛巧聽見了。”
雖然謙虛地這么說,但凌歲遙還是難藏笑意,有些小得意。
“寶寶,”裴行路一時一個稱呼,俯身問:“凌景說,你知道那個女人是誰?我特別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凌歲遙扭頭看他,有些猶豫。
“之前調(diào)查江家的時候,順便查了江桐和他的母親,大哥的助理給我看過照片。江桐和他母親在和江彥爭繼承權(quán),你與他母親見面,還約在保密性極好的高級餐廳,說明是秘密會面,可能他們的背后助力,就是你,為了報仇?……這、這可以說嗎?”
真是好可愛……裴行路忍不住親了下他的臉頰,“寶寶,你怎么這么聰明啊。”
又被夸了的凌歲遙開心得不得了,眼睛極亮:“沒有啦,我就是記性好。”
裴行路環(huán)抱著他,緩緩道來。
裴行路生理層面上的父親是江強。
這個人風(fēng)流成性,誘騙他的母親,釀成之后的種種悲劇。母親恨他,將他丟棄過無數(shù)次,法律上的父親更厭惡他,喝醉了酒就抽他。久而久之,鄰居指指點點,同學(xué)有模有樣地學(xué)著大人,肆無忌憚地說著刺刀話。
裴行路就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長大,直到被外婆帶走。
他一生苦難的根源,在于江強。
這是他最恨的人。
裴行路進入娛樂圈,就是為了掙錢。有錢了,才有對抗的基礎(chǔ)資本。
三年前,《九連環(huán)》爆火,他一炮而紅,廣告代言不斷,還清債務(wù)后,用剩下的錢,全部資助江強的另外一個私生子江桐上大學(xué),包裝野心勃勃且因為當(dāng)初被拋棄而滿腔仇恨的黎妍。
他沒權(quán)沒勢,世上再無親人,沒手段去與江強這個資本家斗,也不想惡心自己去那個江家。所以,和江桐黎妍合作,一明一暗,目的只有一個,搞垮江強。
他們鮮少見面,那天是黎妍將三年來收集到的證據(jù)交給他。
他們都很謹慎,簡短的三分鐘接頭后,裴行路繼續(xù)和晚會主創(chuàng)導(dǎo)演吃飯,黎妍也繼續(xù)和豪門圈的富太太小酌。
然而裴行路竟沒想到,狗仔知道了主創(chuàng)團隊吃飯的時間地點,還混了進來。也幸好當(dāng)時凌歲遙發(fā)現(xiàn)及時,不然那張照片要是流出去……后果不堪設(shè)想。
裴行路目光一沉,抱著凌歲遙的力道更緊了些。
“哦……”
凌歲遙聽明白了,皺著眉頭,“可是裴哥,這樣不是很危險嗎?萬一被發(fā)現(xiàn),你是公眾人物,江家想要潑你臟水太容易了。”
裴行路笑了,撓著他下巴玩,打趣著:“他現(xiàn)在想要潑我臟水,可不得掂量掂量嗎,有沒有那個膽量跟咱們凌小少爺作對。”
嘖,被凌家小少爺罩著的感覺,真是不賴。
凌歲遙想了想,覺得有道理,重重地點頭,“沒錯,我是不會讓他欺負裴哥的!那個江總最可惡了,他就應(yīng)該得到應(yīng)有的報應(yīng),裴哥,我支持你!”
小少爺揚著腦袋,說話間精致的臉頰微動,劃出漂亮的弧度。他皮膚很白,最近氣色也很好,紅潤得發(fā)亮。本來就很好看了,現(xiàn)在更是讓人移不開視線。
裴行路越發(fā)湊近凌歲遙,腦袋虛擱在他的肩上,細細密密地親著他的側(cè)臉,“歲歲,寶寶,沒有你,我可怎么辦啊?還讓你破費了一千萬,你說,我要怎么感謝你呢?”
說話的氣息酥酥麻麻地全都鉆進耳朵里,凌歲遙霎時害羞,“不用的……只是舉手之勞。”
裴行路低低道:“那也是幫了我大忙,我得好好謝謝你呀。”
電腦屏幕中,凌歲遙都仿佛能看見他深邃的目光。
裴行路反手摸了摸他微熱的臉頰,故意又低了聲音:“怎么啦?凌少不會連感謝的機會都不給我吧?我還想在少爺面前好好表現(xiàn)呢。”
“那……”凌歲遙轉(zhuǎn)過來,眨著濕漉漉的眼睛,小聲地問:“裴哥親我一下可以嗎?一千萬就抵消了。”
手環(huán)還在震動。
裴行路心臟狠狠一跳:“……親一下,一千萬?”
凌歲遙牽了牽他的手指,沒說話。
裴行路喉結(jié)滾動,心動不止:“歲歲,你有點過分。”
“啊,那還是算……”凌歲遙剛要說,下一秒,他就被裴行路拉了起來。
耳邊回蕩著磁性的聲音,“坐我腿上來,手摟著我,會好親一點。”
凌歲遙紅著臉,卻不扭捏,坐到了裴行路的大腿上,摟著他的脖子,手環(huán)震動不停。凌歲遙有些羞惱,將手環(huán)摘了,正對上裴行路笑意深沉的眼睛,他胡亂狡辯:“我沒事的,已經(jīng)學(xué)會換氣了。”
“我們歲歲真聰明吶。”裴行路挑眉一笑,拿過手環(huán),戴在自己的右手上。
凌歲遙不解,正要問他為什么,干凈清冽、荷爾蒙十足的男性氣息便鋪面而來,將凌歲遙牢牢地籠罩在其中。
手環(huán)起初震動的幅度還算小,但隨著裴行路的不斷碾磨嘴唇,輕含慢勾,手環(huán)開始瘋狂震動,滴滴響個沒完,又像激昂的交響曲。
稍微分開一些,牽出銀線。
他們都是初戀,初吻,情竇初開,難免情難自抑,跟怎么也親不夠似的。只是簡短一分開,目光迷離交纏,又迅速貼了上去。裴行路將凌歲遙抱得緊緊的,忍不住將人吻得更深一些,彼此都有了生理反應(yīng),都生澀地假裝不知。
凌歲遙有些喘不過氣來,推了推他,裴行路立馬察覺,放慢了動作,輕輕拍著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撫可憐的小少爺。
手環(huán)顯示心率過高,顏色深紅。
一直持續(xù)了好久。
直到茶幾上手機來電。
一開始,他們都無暇顧及。來電終止了一次,很快又響起。
凌歲遙迷迷糊糊地推開他,裴行路卻舍不得放開凌歲遙,抱著他的腰,有些不滿地掐著,“誰啊?”
嗓音沙啞,又性感。
凌歲遙從茶幾上找到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時,嚇得頓時清醒,“是我媽。”
“阿姨啊。”裴行路不甚在意,拉過凌歲遙繼續(xù)坐在自己腿上,揉了揉他的腰,喃喃道:“歲歲,你太瘦了,要多吃點啊。”
“……噓!”
凌歲遙抓過裴行路的手,趕緊摘下手環(huán),丟到一旁去,有些懊惱:“這個手環(huán)是定制的,只要我這邊狀況一有不對,我媽媽立刻就會收到信息。剛才手環(huán)跳那么兇,媽媽一定擔(dān)心了。我要怎么跟她解釋?”
“隨便找個借口,先糊弄過去。”
裴行路的眼神又落在凌歲遙的嘴唇上。凌歲遙的唇形很好看,此時唇色偏紅,瑩潤泛著水光。裴行路沒忍住,又親了一口,輕輕咬了一下。
凌歲遙臉頰紅透了,深呼吸一口氣,接通了電話,聲音有點打飄:“喂,媽媽。”
“歲歲你可算接電話了!我都嚇?biāo)懒耍趺葱奶敲锤甙。渴遣皇浅鍪裁词铝耍眢w怎么樣了,還好嗎?”凌夫人急得語速都比平常快了好多,擔(dān)心得語無倫次,“媽媽現(xiàn)在就去平野居,你等會啊,我立刻聯(lián)系陶云……”
“媽,我沒事……”凌歲遙心虛地要從裴行路的腿上下去。
凌夫人更擔(dān)心了,聽聽這發(fā)抖的聲音,能沒事嗎!
她又問:“家里有人嗎?周管家和張姨請假了,小裴呢?小裴在你身邊嗎?我給他打電話,他也不接……”
小裴就在旁邊,并且將企圖離開的凌歲遙又抓了回來,靠近凌歲遙的手機,“阿姨,我在呢。”
聲音恰到好處的冷靜自持。
凌夫人短暫地松了口氣,“小裴你和歲歲在一起啊?你快點幫阿姨看看他怎么了,這小孩,問他也不說,我都急死了……”
裴行路抿了抿唇,似笑非笑地抵著凌歲遙的額頭,一下一下地拍著他的后背。
被喜歡的人的氣息包裹著,凌歲遙心跳得極快,大腦也仿佛失去了判斷能力和理智,稀里糊涂地開口:“媽,沒事,我和裴哥在一起。”
凌夫人實在擔(dān)心,又搞不懂:“心率這么高,你們在干嘛呢?”
“在……在……”凌歲遙有點小結(jié)巴。
凌夫人急得追問不停。
“……在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