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第 31 章
宗夏槐及時制止了老媽想多的念頭,可是結束和老媽的對話后,她卻心煩意亂起來。
她發覺,謝宜年確實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一切都在向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于是謝宜年再發來消息,問她想吃什么菜色,打聽她有沒有想看的電影,還是對音樂劇話劇感興趣……宗夏槐直接免打擾了。
宗夏槐遇到了一個想不通的難題,為了防止對方再擾亂她的心緒,她設了個屏障,把對方攔在了外面。
謝宜年等了半天沒等到心上人的消息,又不敢追著問,結果等他被叫去手術室,一直到下了手術臺,謝宜年第一時間去看手機,對方還是沒回復。
謝宜年發:【怎么不理我呀?】他怕語氣太生硬,刻意加了個語氣詞。在加之前,他猶豫再三,覺得這個語氣詞加上去后顯得他不夠成熟。
還是沒回。
謝宜年的好心情消失了,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對方覺得他太煩了。
宗夏槐只是忘了把他從小黑屋里放出來,她這會兒擇期手術還沒結束,今天房間里排了三臺腦外科手術,第3個病人剛剛被“放倒”。
謝宜年從健身房回去,腦海里一直閃回著高洋的那個提議。
他雖然嘴上拒絕了,可是心里卻沒有。
進行急救知識培訓確實是科室這個槐的任務,是必須完成的,而且謝宜年又是這類培訓活動的負責人。
活動要求,可以到學校或者社區搞宣傳培訓,幼兒園當然也可以。
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后,本來已經洗漱完躺在床上的謝宜年又重新爬了起來。
他打開電腦,根據之前的培訓資料連夜做了一個PPT出來,還針對這次培訓撰寫了一個很詳細的活動方案。
一切準備就緒。
第二天,一大早查完房,謝宜年就帶著活動方案和PPT敲響了主任辦公室的門。
一切水到渠成,活動方案得到主任認可,由謝宜年全權負責-
宗夏槐在看到謝宜年的姓名牌時兩眼一黑。
周一晚上,剛跟他吃了飯,并且鬧了好幾次烏龍,今天周三,又見面了。
這個男人最近出現在她視野內的頻率也太高了吧!
沒容她多想,謝宜年跟在關澤蘭身后一起上了臺。
關澤蘭身形勻稱,高挑,可是在高大的謝宜年面前,也是毫無優勢可言。
好在園長氣質不凡,光氣場就有兩米,在一米九的謝宜年面前絲毫不輸。
二人在各自的位置坐好,關澤蘭調了調話筒高度,開始講話。
“各位老師,大家早上好,今天,我們有幸請到了市醫院兒科的謝宜年醫生為我們做幼兒急救知識的一個專題輔導,大家歡迎。”
謝宜年起身,朝臺下微微彎腰鞠躬。
臺下響起稀里嘩啦的掌聲。
宗夏槐就坐在第一排,她跟著大家一起象征性地拍了幾下手掌。
謝宜年鞠完躬準備坐下的時候,眼神隨意往臺下瞟了一眼,正好跟宗夏槐的眼神在空中撞上。
糟糕。
宗夏槐內心大叫不好。
她有一種上學時候的緊張感,老師說要找一個同學來回答問題,這個時候,千萬不能跟老師對視,只要對視上,這個回答問題的人就是你,沒跑。
謝宜年打開電腦開始進行講解,附帶PPT演示,各類急救知識基本都囊括了。
宗夏槐看了看左右兩邊的老師,大家居然都拿了筆記本開始認真地做起了筆記。
而她,是空手來的。
宗夏槐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身體,兩眼直直地盯著臺上的投影儀,用腦子記吧,能記多少算多少。
最后,他講到了海姆立克急救法。
謝宜年從隨身攜帶的黑色資料包里拿出來一個塑料娃娃,作為演示教具。
“下面我們來講解一歲以下小寶寶的急救方法。”
他還沒開始講解,臺下的老師們都開始竊竊私語。
“不應該先講三歲以上幼兒的嗎,我們這里又沒有小寶寶。”
“對啊,我看這醫生也不太專業。”
謝宜年先是講解了一下急救的位置。
“理論講完了,最重要的還是實踐,下面我邀請一位老師上臺跟我實際操作一下。”
他的聲音渾厚低沉,即使用了擴音話筒,也沒有多么的高昂,倒是有一種不容置疑的魔力。
會場內頓時變得雅雀無聲。
謝宜年的視線環顧會場一周。
小太陽幼兒園規制并不大,所有的教職工人員加在一起也就20人左右,再加上需要看顧班里孩子沒來的,在場的寥寥無幾。
“宗夏槐老師,麻煩你上臺跟我一起操作一下。”
宗夏槐閉了閉眼,一百八十句罵人的話已經在嘴邊,馬上要噴薄而出。
就知道他會叫她,就知道他沒安好心!
但是,大庭廣眾之下,那么多人看著呢,不能不逼著自己把這場戲演下去。
宗夏槐努力平復了幾秒,站起身,朝舞臺走去。
站在臺上,宗夏槐下意識地朝下面忘了一眼。
嚯,剛才那些根本沒有認真聽課的老師們此刻恨不得把眼珠子挖出來釘到他們倆身上。
果然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謝宜年將塑膠娃娃遞給宗夏槐,“宗老師,麻煩你把娃娃抱起來,按照我剛才的講述操作一遍。”
他剛才講了什么?
宗夏槐一直在走神,根本沒聽啊。
不慌不慌,宗夏槐心里默念。
在這么多人面前想讓她下不來臺?那是不可能的。
宗夏槐迅速頭腦風暴,一下子就回憶起來那天謝宜年救果凍的情形。
宗夏槐按照記憶中他的樣子,身體半蹲,把娃娃放到膝蓋上,在娃娃的后背肩胛骨中間用力拍了五下。
操作完這些,宗夏槐抬眼看著謝宜年,好像在問,“我操作的對不對?”
謝宜年沒說話,而是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伸長手臂,從身后環住她,“宗老師,你找的位置不對,雖然看上去只差了不到兩厘米,卻是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他站得距離很近,宗夏槐可以感覺到他說話時噴灑在自己耳邊的熱氣。
他站得距離又不太近,二人的身體之間還有很大一塊空隙。
這突然的“親密教學”讓宗夏槐有些心猿意馬,呼吸都跟著亂了起來。
男人的大手就放在她的手的旁邊,很快就在塑膠娃娃后背找到了準備的位置。
他用力地拍了幾下,塑膠娃娃嘴里果真吐出來一個硬物。
整個過程,宗夏槐的手就在旁邊放著。
一大一小,一黑一白兩只手,并排放在一起。
教學完成,謝宜年很迅速地離開。
宗夏槐起身,抱著娃娃看向謝宜年,圓溜溜的杏眼好像在閃著光。
男人將雙手舉到胸前,雙掌合并,帶頭為她鼓起掌來。
如墨般的眸子輕眨了兩下,像是給了宗夏槐一種無聲的認可,
在謝宜年的帶領下,臺下也響起熱烈的掌聲。
“宗老師雖然沒有能夠讓異物排除,但總體做得不錯,以后多練幾次就可以了。”
宗夏槐沒想到對方居然會夸她,想到剛才二人的親密動作,小臉不自覺得熱了幾分。
在大家發現她臉紅之前,宗夏槐幾乎是跑著下了臺。
宗夏槐下去后,謝宜年又進行了一歲以上幼兒的海姆立克急救法的講解,這次園長從大班找來一個胖墩墩的小男生來配合謝宜年進行演示。
培訓很快結束,總共一個半小時。
大禮堂瞬間熱鬧起來,大家紛紛起身,呼啦啦地開始往外走。
宗夏槐也混在人群里走得飛快,生怕被某人叫住“開小灶。”
“小宗,你等一下。”
宗夏槐前腳剛邁出禮堂大門,就聽見園長在喊她。
她憤恨地咬了咬牙,把邁出去的左腳收了回來,回身,面對園長的又是一張燦爛的笑臉。
關澤蘭正在臺上跟謝宜年寒暄。
“謝醫生,您看,我們還真是有緣啊,上次體檢就是麻煩的您,這次又是,真是添麻煩了。”
謝宜年微笑,“關園長不必客氣,這都是我們得職責,日后園里有什么需要幫忙的,我隨叫隨到。”
關澤蘭伸出右手,二人交握在一起。
“謝謝謝醫生,一定。”
“哎,小宗,你過來一下。”
宗夏槐無奈上臺,站到了關澤蘭身后。
“小宗,你跟謝醫生把今天授課的PPT拷一下,我們留存,方便以后學習。然后幫謝醫生整理一下東西,好好送出去,我后面還要去教育局開會,不能送謝醫生了。”
關澤蘭干脆利落地跟宗夏槐交代完,又跟謝宜年說了聲抱歉就疾步走出了禮堂。
偌大的大禮堂,只剩下他們二人。
宗夏槐略微覺得有些不自在,她看了眼謝宜年的筆記本電腦,想著自己現在也沒有U盤可以拷課件,難道還要再回教室拿嗎?
這未免太麻煩了,現在她只想趕快擺脫眼前這個人。
謝宜年一直在整理資料,馬上就要準備關電腦了,可是,那個說好要拷課件的人,還站在那里發呆。
雙手絞在一起,無辜的大眼睛看著外面、
謝宜年忍不住問了句,“你不是要拷課件嗎?”
宗夏槐這才回神:“對對啊。”
謝宜年手掌攤開,伸到女生面前,“給我。”
宗夏槐搖頭,“沒帶U盤。”
謝宜年收回手,饒有興致地看著她,“那怎么拷啊?”
宗夏槐有一點不耐煩了,“你是不是現代人啊,你不知道現在微信都可以傳文件了嗎,誰還用U盤這么老土的東西啊?”
謝宜年被她氣笑,“確實,我平時也是用微信傳文件的,只是,咱倆也沒加微信啊。”
糟糕。
宗夏槐把這茬給忘了。
前天吃飯,謝宜年是讓她加他微信來著,是自己怕日后麻煩,用短信代替的。
宗夏槐自知理虧,但嘴上仍不饒人。
“我現在就加你,現在,馬上。”
宗夏槐掏出手機,從通訊錄里復制了號碼,粘貼到微信界面,搜索了好友。
頁面上很快就出現了一個聯系人。
首先吸引宗夏槐目光的是他的頭像,居然是哆啦A夢里面的胖虎,還是戴墨鏡的胖虎。
宗夏槐不自覺地抬頭看了謝宜年一眼,噗嗤一聲笑了。
還挺符合他的形象。
他的微信昵稱居然就是本名——謝宜年。
宗夏槐點擊了添加到通訊錄,“加你了,通過一下,回頭發我就行。”
宗夏槐撂下一句話就準備離開。
看著女生決絕而去的背影,謝宜年忽然生了些別的心思,想逗逗她。
謝宜年剛把東西都收拾好,一起放到資料包里拎了起來,“喂,這就走了?”
宗夏槐回身,表情十分納悶,“謝醫生,還有事嗎?”
謝宜年朝大門口方向抬了抬下巴,“園長臨走前怎么說的來著?”
宗夏槐:“讓我跟你拷課件啊,這不是都解決了嗎,還有別的?”
謝宜年:“嗯,還有一件,園長讓你幫我整理東西,好好地把我送出去。”
宗夏槐的兩道細眉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這人也太較真了吧!
不就是送你嗎?好好好,我送。
宗夏槐仰頭用眼神重重地剜了他一眼,十分粗暴地搶過了男人手中的資料包。
“來,謝醫生,我來幫您拿東西,您這邊請。”
宗夏槐陰陽怪氣的,還特意伸出手臂作出一個請的姿勢。
謝宜年憋著笑,走在她的身后。
大禮堂在幼兒園最里面,到大門口的距離大概有一千米,宗夏槐拎著裝滿電腦和各種教具的資料包,走得十分艱難。
臨近中午,艷陽高照,宗夏槐感覺到,自己手心已經出了一層汗。
她抬頭看了看幼兒園大門,突然覺得自己走了兩年的路怎么忽然變得如此漫長。
實在拎不動了,宗夏槐無奈換了個手拎,慘遭荼毒的右手已經被嘞出了一道道紅痕。
突然,謝宜年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拎不動就別逞強,給我吧。”
他的口氣里滿是看不起,一生要強的宗夏槐怎么可能屈服。
她咬牙堅持著,一張小臉早就漲紅了,“拎得動,誰說我拎不動了,我一定按照園長的吩咐,把你好好地送出去。”
宗夏槐特意在“好好地”三個字上咬了重音。
仿佛咬在他的肌肉上一樣用力。
蒼天啊大地啊!
終于在宗夏槐堅持不下去之前走到了幼兒園門口。
謝宜年的車子就停在門前的空地上,宗夏槐把資料包放到車門附近,彎腰大口喘著粗氣。
這家伙包里究竟裝了些什么?她懷疑他是故意捉弄他,她懷疑里面有石頭!
謝宜年走過去,很輕松地拿起被人無情扔在地上的資料包,放到了后座。
他打開駕駛座的門,并沒有著急上車,而是用很探究的眼神看著宗夏槐。
“宗老師,你好人做到底,再幫我個忙吧。”
剛剛平復了喘息的宗夏槐,聽到他的話,臉上不自覺地又浮現出苦笑,“謝醫生,園長交代的事情都做完了啊,還有啥事啊?”
謝宜年笑,“不是園長交代的,是我有事要請你幫忙。”
“怎么,不樂意嗎?”
宗夏槐撇了撇嘴,‘要看什么事了?’
謝宜年:“很簡單,剛才培訓的時候,我注意到你們園長安排了一位短頭發老師進行了全程的拍照和錄像,我需要你幫我要一下照片和視頻,我回去要做簡報用。”
宗夏槐還以為啥重要的事呢,原來這么簡單。
“好啊,沒問題,我回去就去幫你要,一會兒發你微信上。”
得到肯定答復,謝宜年開門上車。
“那就謝謝宗老師了。”
宗夏槐終于把這尊大神送走,一身輕松地開始往回走。
不對
居然有人全程拍照嗎?
那他們倆之間的親密教學是不是也被人拍到了?
想到這里,宗夏槐馬不停蹄地跑向教師辦公室。
病人倒了之后宗夏槐問:“你們要做多久?”
規培醫生說:“不會慢的,我飛哥人稱普外一把刀,麻醉老師你把心放回肚子里,我們速戰速決。”
護士填完單子,好奇地問:“莊飛,你今年多大了?”
莊飛說:“30。”
護士驚訝說:“我一直以為你不小了。”
30歲放在其他行業是歲數大了,但是在醫學才剛起步。
倒不是莊飛長得老顯老,而是莊飛的技術干凈利落,他剛才割個闌尾,從鏡子進去開始算到結束不過10來分鐘,讓人想不到他今年才30歲。
護士感慨說:“還得是普外呀,放隔壁神外30大幾,開顱還開不利索呢。”
規培生說:“我們飛哥就算是在普外科,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這邊說說笑笑,氣氛十分輕松。隔壁的謝宜年被麻醉老師使喚去借喉鏡,他一踏進來,就看見宗夏槐笑得正開心。
可見到他,她卻不笑了,冷冷淡淡地問他:“你過來做什么?”
第 32 章 第 32 章
謝宜年委屈地拿著借來的喉鏡走了。
對于他們的對話,他也略聽到一些,不免更加失落。
上臺開完顱后,師兄上臺換他休息,恰好那臺宮外孕結束,做宮外孕的麻醉醫生去接了宗夏槐,畢竟宗夏槐不算正兒八經的值班,只是備班,第二天還要上擇期手術,所以一旦人手空下來之后就要把她放掉。
于是兩個人就這樣在餐廳碰上了,宗夏槐來吃普外科點的外賣,普外科出手闊綽,一般都會多點。
外科系統有個特點:凡是短平快的手術科室都窮不了。像著名的黃金科室甲乳外科,早些年也是普外科大類里面的。
像這些吃不完的東西,到了第2天也會被保潔收掉,宗夏槐拿了一個漢堡和一杯冰可樂給他:“來吃點夜宵。”
謝宜年心緒不佳中,手接過食物,悶悶地說了一聲謝謝。
對方好像沒有察覺,正在撕番茄醬蘸薯條吃。
謝宜年回到醫院,先是跟護士一起去檢驗科把采集來的標本交了,又去查了房。
病房里人不太多,只有幾個小朋友患了肺炎正在輸液。
確定一切正常后,他回到辦公室,打開電腦開始錄入幼兒園的體檢數據。
中二班的數據擺在最上面,表格的最后面簽著帶班老師的名字:宗夏槐。
想到她,剛才給壯壯抽血,他們兩個的手同時并排按住小朋友胳膊的那一幕浮現在謝宜年的腦海。
她的手很小,白嫩嫩的,指尖帶著些粉色。
手腕那么細,仿佛輕輕一握就要斷了一樣。
看到那雙手的瞬間,謝宜年心頭就生出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所以才有了后面那句玩笑話。
太矮了,接吻的時候太費腰。
好死不死,他說完那句話,人家正好就站在他們身后,不知道有沒有聽到,聽到了多少?
她會不會以為我是一個什么登徒子?天地良心,我可是一個正派人啊!
想到這里,謝宜年再次看向表格上宗夏槐的簽名,后面有她的聯系方式。
謝宜年從白大褂口袋里摸出手機,把宗夏槐的手機號存到了通訊錄里。
要不打個電話解釋一下?
可是萬一人家根本沒聽見怎么辦?不就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了么?
再說了,那天的相親實在是不太愉快,再次見到,對方也好像根本不認識自己一樣。
他實在不必上趕著去找不痛快。
謝宜年不耐煩地嘖了一聲,起身把手機扔在辦公桌上。
吧嗒一聲,音量不小。
不巧,辦公室門沒關,一男一女抱著一個幾個槐大小的小寶寶走了進來。
看見謝宜年摔手機的架勢,寶寶媽媽嚇得都不敢說話了。
“怎么了?孩子哪里不舒服?”
謝宜年問。
寶媽哆哆嗦嗦地,“請問……你是謝醫生嗎?我們在門診看了,高醫生說讓我們過來找你。”
寶媽懷里的小寶寶看到謝宜年的一瞬間更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是,稍等我問一下。”
小孩子見了自己被嚇哭,這種情況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也習慣了。
只是,待會兒這對夫婦出去之后,醫院里關于謝宜年的傳說又會增加一條
謝宜年給高洋打了個電話,確認了病因。
孩子咳嗽了很久,很嚴重,高洋讓他們過來找謝宜年給孩子做個霧化。
找了個病房給她們安頓好,高洋正好從門診那邊過來了,他先去看了看做霧化的小患者,才回到辦公室。
“哎,我說,謝哥,你今天抽什么瘋呢,又嚇哭一個?這會兒院里都傳遍了,不是我說你,你這脾氣再不改改,不利于你找老婆啊。”
高洋人未到,聲先到。
來兒科本就不是他的本意,對于自己的長相他有自知之明,奈何造化弄人。
再加上宗夏槐對他的拒絕。
不明的思緒如一團亂麻攪得他身心俱疲。
謝宜年跌坐在椅子上,嘆了口氣,決定擺爛。
“無所謂了,多一條不多,少一條不少。”
高洋:看來這位是不打算找老婆了-
下午沒什么病患,謝宜年難得準時下班。
他父母離異很多年了,現在跟爺爺奶奶一起住在城西的梧桐人家小區。
謝宜年進門的時候是晚上六點半,廚房里飄著飯菜香。
他一邊換鞋,一邊喊了一聲。
“奶奶,您怎么又做飯了,不是說好等我回來做嗎?”
謝奶奶從客廳探出頭來,回應他,“我在這兒呢,是你姑姑來啦。”
謝宜年洗了手走到廚房門口,看見燙著方便面頭帶著圍裙的謝曼文正顛勺呢。
謝曼文今年48歲,自己開了一家挺大的服裝店,早年攢下了不少,膝下就一個女兒,沒什么壓力,每天除了看店就是按摩做臉打麻將,整個一精致女人。
謝宜年從小就跟這個姑姑關系好,大家住的也近,謝曼文三天兩頭過來看他們。
謝宜年父母離婚后,各自都到外地做生意去了,他上學的時候開家長會都是謝曼文去的。
“喲,大美女還會顛勺呢,快去客廳跟奶奶說話去,怎么能讓客人做飯呢?”
謝曼文白了他一眼,繼續炒菜,“臭小子,別給我瞎貧,你爺爺下樓買酒去了你去迎迎,最后一個菜了,馬上吃飯。”
“嘿嘿,好嘞。”
謝宜年正打算出門,就聽見門口傳來鑰匙開鎖的聲音,謝爺爺回來了。
酒菜擺上餐桌,一家四口坐在一起。
謝宜年給爺爺和自己杯子里倒了白酒,給姑姑和奶奶分別倒了果汁。
酒過三巡,話題最后還是落在了謝宜年的終身大事上。
謝曼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放下筷子,看著謝宜年。
“對了,周日的相親怎么樣啊,對方是個怎樣的女孩?”
謝宜年抬頭看了姑姑一眼,什么都沒說,繼續低頭扒飯。
但就這一個眼神,謝曼文就懂了。
“得,又不行?還是害怕你這身材?”
謝曼文在謝宜年胸前比劃了一下。
“你說說你,閑的沒事練這么一身腱子肉有什么用,本來就長得高,不好找對象,現在好了,又高又壯,哪個小姑娘能受得了你啊。”
“我為什么健身,你還不知道嗎?”
謝宜年一句話,謝曼文和老兩口齊齊閉了嘴。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謝曼文主動投降,“得得得,不提了,我再找人給你介紹更好的。”
謝宜年夾了一塊排骨到謝曼文碗里,“姑姑,你是怎么認識宗夏槐的,誰給介紹的啊?”
“她小姨是我的牌友,又經常去我店里買衣服,怎么,你什么意思啊,都吹了干嘛還打聽啊?”
謝曼文有些懵,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發生。
謝宜年搖頭,“沒事,就隨便問問。”
謝奶奶好像看出了謝宜年的心思。
“小文啊,你再找你朋友問問,萬一那個小槐跟小年還有戲呢,有些話,年輕人之間不好意思直說 ,問一下別人,沒準能問出來實話。”
謝曼文一臉為難,“怎么問啊,人家姑娘都拒絕了,我再舔著臉去問人家小姨?這叫什么事啊?”
謝爺爺也在一邊幫腔,還很配合的咳嗽了一氣。
“咳咳,我們都快急死了,你是一點都不著急啊,不知道在我閉眼之前能不能看到小年結婚啊,咳咳咳……”
謝曼文知道他爸是裝的,一把奪過老爺子手里的酒杯,“得了吧,咳嗽呢不是?那就別喝酒了,一個槐不許喝。”
老爺子:
吃完飯,謝宜年拿起裝備準備去健身房,謝曼文把他堵在了門口。
“臭小子,跟我說實話,是不是看上人家槐槐了?”
謝宜年不答反問,“我看上人家又能怎樣,人家沒看上我。”
說完就甩手關門出去。
謝曼文恨得牙根癢癢,“看上了就去追啊,傻小子。”-
周五下午五點半,孩子們放學后是幼兒園的例會時間,要對上一周的工作進行一個總結。
眼看著開會時間馬上到了,可是,壯壯這個“釘子戶”還安安穩穩地坐在那里。
宗夏槐手里拿著會議記錄本,站在教室里著急得直跺腳。
最后,她實在沒辦法,心一橫,領著壯壯進了會議室。
會議室里,關澤蘭坐在主位,其余15名老師也已經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關澤蘭看見宗夏槐帶著壯壯進來,嗓門不由得提高了幾分,“哎,小宗,這怎么回事啊?”
宗夏槐低了低頭,如實招來,“抱歉啊園長,這個孩子的家長還沒來接呢,應該是最近家里有特殊情況,好幾天了,都來得比較晚。”
“我本打算讓食堂的王姐幫我看一會兒,可是孩子就認我”
宗夏槐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
聽到她的說辭,本來安靜地會議室里傳出嘁嘁喳喳的嘲笑聲。
“那孩子沒媽媽,估計是認準槐槐了。”
“我看挺好,白撿一個大兒子,一舉兩得。”
關澤蘭示意宗夏槐先坐。
“行了,大家都別議論了,我們現在開會。”
“今天的會議,主要就說兩件事,一個是咱們周二的體檢,進行的很順利,這跟大家的努力是分不開的,值得表揚,尤其是宗夏槐老師,她們中二班秩序維護的最好。”
“還有一件事,也是關于小宗的,周一放學的時候,壯壯小朋友突然生病肚子疼,小宗二話沒說,抱上孩子就去了醫院,而不是像其他老師一樣原地等待家長的到來。”
“如果因為等待家長耽誤了病情,這個責任誰都負不起,都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
最后,關澤蘭又說了一些安全方面的常規問題,很快就散了會。
其他人都稀里嘩啦地走了個干凈,宗夏槐卻還坐在椅子上沒有動。
壯壯拉了拉宗夏槐的手,“槐槐老師,他們都走了,我們也走吧。”
宗夏槐這才回神,“好,我們回教室吧。”
一路上,宗夏槐都有些恍惚,雖然剛才園長表揚了她,可她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她明明做了幼師應該做的事,可是為什么,其他老師會嘲笑她呢?
笑她癡,笑她傻
宗夏槐想不明白。
宗夏槐正一個人出神,突然看見壯壯朝著教室門口跑去。
“爸爸,爸爸,你終于來接我啦。”
小家伙跑著撞到爸爸的懷抱里。
宗夏槐起身幫壯壯拿了書包和水壺,走到他們父子倆身邊。
再次遲到的張政嘴里一個勁地說著道歉的話。
“真是不好意思,宗老師,我又來晚了,我跟你保證,沒有下次了,我爸媽明天就回來了,我也給孩子請了保姆,真的,沒有下次了。”
看著一身職業正裝打扮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急切道歉的樣子,宗夏槐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她露出微笑,跟對方解釋,“沒事的,壯壯爸爸,你不必太介意,小事一樁,反正我回家也沒事做。”
張政把孩子抱了起來。
宗夏槐也取了自己的背包,三個人一起往外走。
張政的車就停在幼兒園門口。
“宗老師,我送你回家吧,你男朋友估計該等急了。”
宗夏槐脫口而出,“我哪有什么男朋友啊,沒事,你們先走吧,我去坐公交,壯壯,跟老師再見。”
她伸出右手跟小壯壯握了一下手,轉身打算離開。
“宗老師。”
張政把孩子放進車里,喊了她一聲。
宗夏槐回頭,看見站在昏暗夜色下的男人。
“要是你晚上沒什么安排的話,我可以請你吃個飯嗎?”
宗夏槐一不小心就吃多了,對面的謝宜年也不比她好上多少,明顯一副吃撐的模樣。
結完賬后,兩個人誰也沒提回家的事情,而是沿著街邊散步消食。
宗夏槐看到旁邊有藥店,問謝宜年要不要來點健胃消食片。
謝宜年還有些帥哥的面子在身上,說:“不要。”
謝宜年一抬頭,看見不遠處有賣花的阿婆,說:“夏槐,你稍等我一會兒。”他快步走過去,買了一束小雛菊。
“給你。”夜色遮掩了他通紅的耳朵。
謝宜年說:“夏槐,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當你男朋友的機會?你對我有什么要求,我都會努力去做的。”
夜風呼呼吹過耳朵,像鼓聲,像心跳。
第 33 章 第 33 章
那一瞬間很短,也很長。
宗夏槐低頭,落在他手里的那束花上,潔白、無瑕,就像這個人的感情一樣,純粹又干凈。
說完全沒有被打動過,那是假的。
她抬頭與他的目光對視,宗夏槐可以清楚看到他的忐忑與期待,過了一會兒,宗夏槐因心跳稍快而移開了視線。
一個男人怎么可以生得這么好看?
陸靈的話不合時宜地在她腦子里響起:“和他談,你也不虧,試試嘛。”
宗夏槐立刻掐滅了這個自私的念頭,她知道謝宜年喜歡自己,是因為謝宜年對她向來敞亮直白。
宗夏槐下意識地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這是她為某事煩心的慣有小動作。
什什么?
宗夏槐下意識低頭,才發現自己右手緊緊抓住的不是紅木座椅靠背上的流蘇,而是謝宜年的褲子。
額
宗夏槐慌得一批,松手的速度趕不及臉頰溫度上升的速度。
“對對不起,謝醫生,大大意了。”
看著面前的一幕,簡靈雙手捂臉真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心說,宗夏槐你也太不客氣了,上來就扒人家褲子。
扒褲子事件的兩位當事人都有些尷尬,席間氣氛頓時降到冰點。
簡靈拉著老公往旁邊讓了讓,想讓謝宜年坐到房間最里面的主位上。
“謝醫生,今天是為了感謝您而設的宴,您應該做主位怎么能坐門口呢,快,進來坐。”
謝宜年沒動,直接坐在了門口的位置,“沒那么多講究,大家隨意坐就好。”
旁邊的宗夏槐一臉不情愿,我可不想挨著你坐。
簡靈按了餐桌上的按鈴,呼叫服務員開始上菜。
八名服務員齊上陣頓時擺滿眼前的餐桌,段文州拿起桌上的白色酒瓶開始為謝宜年倒酒。
這可是他家老爺子的藏酒。
“謝醫生,少喝一點?”
謝宜年很禮貌地把右手蓋在了酒杯上面,“抱歉,我一會兒要去健身,不喝酒。”
段文州拿著酒瓶的手頓在了空中,他向宗夏槐拋去一個求救的眼神。
宗夏槐假裝沒看到,隨即把視線移向包廂墻壁上的油畫。
“哎,你們看,這幅油畫看上去不錯,像是梵高的抽象派的。”
段文州只好給自己杯子里倒滿酒,也跟著一起看起了油畫。“是不錯啊,仿得跟真的一樣。”
“梵高是印象派畫家,不是抽象派。”???
宗夏槐杏眼圓瞪,看著坐在自己右側的罪魁禍首。
“我跟你有仇啊,謝宜年,你怎么一直在拆我的臺。”
宗夏槐急了,謝宜年卻笑了。
他拼命忍著噴薄而出的笑意,“咳咳,沒有,沒有要拆你臺,那你說他是抽象派,他就是抽象派,你說是大象派也行。”
宗夏槐:
簡靈給不喝酒的人分別倒了果汁,拉著段文州一起站了起來。
“謝醫生,我們兩口子真的要感謝你,特別特別感謝你,要不是你,我兒子還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呢,我們兩口子干了,一千一萬個感謝都在酒里。”
謝宜年也跟著喝光了杯中的果汁,抬手示意他們兩口子坐下,“你們真是太客氣了,區區小事,我想,就算是別人,看見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段文州接著倒酒。
“這第二杯酒,我們敬孩子的干媽,槐槐老師,在孩子出事的時候,感謝你陪在他身邊,你這個干媽當的十分的稱職,等孩子大了,讓他給你養老送終!”
段文州又干了一杯白酒,頗有一種壯士斷腕的氣勢嗎,嚇得宗夏槐也趕緊站起來配合,“哎呀我的段大主任,咱們誰跟誰啊,跟我客氣什么,我既然是孩子的干媽,我就會管到底。”
簡靈的位置在宗夏槐的左側,她起身給了宗夏槐一個擁抱。
“槐兒,你知道,我平時不太跟你說這些肉麻的話,但是,真的,我真的很感謝你,我真不知道如果當時你不在我身邊我會怎么樣,我肯定會六神無主,什么決定都做不了,謝謝你,是你給了我和果凍第二次生命。”
宗夏槐被她抱著,鼻尖驀地一酸,竟也生出幾分淚意來。
她與簡靈從上高中就是好朋友,如今已經快第十個年頭,她還是第一次跟自己說這么感性的話。
宗夏槐強忍著眼淚,輕拍著簡靈的后背,“好了,怎么婆婆媽媽的,跟我說謝謝就太見外了,好了好了。”
感謝完謝宜年和宗夏槐,簡靈的第一part任務算是完成,該進行第二part了。
她碰了碰老公的手肘,示意由他來說。
段文州很快會意,起身再次給謝宜年杯子里添滿果汁。
他拿起自己的杯子,笑著跟謝宜年的杯子輕碰了一下,開口。
“謝醫生,是這樣的,我們夫妻二人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謝宜年也沒多想,本來以為是孩子的事,再給孩子檢查一次什么之類的,自己能行個方便的話也就答應了。
他微笑點頭,“你說,什么事?”
段文州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臉上的表情很是痛苦。
謝宜年:“所以呢?”
段文州:“所以,我父母的意思是,想讓孩子認您做個干爹,一個是感謝您的救命之恩,再一個是等孩子長大了,讓他孝順您,我們家也多一門實在親戚。呵呵,對吧,老婆?”
段文州說完,看向旁邊的簡靈,想讓她再幫著補充一點。
兩口子之間這點默契還是有的,簡靈隨即接過了話茬。
其他三人紛紛搖頭。
“后來這孩子長得高高大大都很少生病,那個青年也是,人生好像開掛了一樣,發展的特別好,所以有時候啊,這種事你也不能不信,真的,挺玄乎的。”
簡靈繪聲繪色的講述給故事增添了許多神秘色彩,宗夏槐都差點信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謝宜年要是再不答應,就顯得有點不通情達理了。
謝宜年全程安靜地聽故事,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面前的玻璃杯。
他能接受邀請來參加這場答謝宴,其實完全就是看在宗夏槐的面子上,要是沒有她,他肯定是不會來的。
如今答謝宴吃了,沒想到對方又提了其他的要求。
全場寂靜,大家都在等待謝宜年的反應。
其實簡靈也覺得這個要求提的確實挺過分的,非親非故的,之前更是連朋友都算不上,突然讓孩子認干爹,這都什么事啊?
簡靈之所以答應,其實還是因為有宗夏槐這個干媽在的原因,她是孩子干媽,再把謝宜年變成孩子的干爹,一來二去的,干爹干媽自然會在一起。
見謝宜年一直沒說話,簡靈靈機一動,又開始cue只顧著吃菜的宗夏槐。
“哎,孩子她干媽,別光顧著吃啊,你也說兩句。”
剛夾了筷子烤魚正準備往嘴里送的宗夏槐茫然地抬頭,“嗯?說什么,這里還有我的事呢?”
宗夏槐本來就是來陪吃的,老老實實的吃飽就算沒有白來。
謝宜年聽見簡靈對宗夏槐的稱呼,忽然來了興趣,“宗老師,是果凍的干媽?”
宗夏槐繼續低頭吃魚,有條不紊地一根根挑著魚刺,“對啊,怎么了,親的,如假包換。”
“我告兒你啊。”宗夏槐突然抬頭,圓溜溜的黑眼睛盯著謝宜年,“就算你做了孩子干爹,以后等你有了媳婦,你媳婦也不可能是孩子的干媽,果凍的干媽只有我一個,明白了嗎?”
謝宜年被她認真地樣子逗笑,“嗯嗯,明白了,呵呵,明白。”
謝宜年沒有馬上給出答復,答應回去好好考慮,才算是把認干爹這一趴安全度過。
時間已經來到八點鐘,謝宜年該去健身房了,他起身主動提了離開。
簡靈忙跟著站了起來,“好,謝醫生,我們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今天相處的很愉快,希望以后我們還是朋友,能夠經常約出來吃個飯,你是不知道,我們做夢也想認識個醫生朋友啊,你說對吧,槐兒?”
簡靈拼命給宗夏槐使眼色,奈何當事人根本不領情。
“好啊,我也吃飽了,這燕鳳樓的菜就是好吃,謝謝款待啊,靈子。”
簡靈:“”
臨走之前,簡靈拿起了一直放在包廂內沙發上面的紅色禮盒,遞給謝宜年。
“謝醫生,這點東西您拿上,再多的東西也無法表達我們全家對您的感激之情,請您務必收下。”
謝宜年低頭看了一眼,大概能判斷出里面是什么東西。
兩瓶名酒和一條名煙,剩下的空隙位置,放著兩沓包在牛皮信封里的東西。
估計是現金。
謝宜年沒想到他們會給自己錢,登時一股怒氣直沖腦門,臉上的表情也跟著凌厲起來。
他用手推開禮盒,嚴厲拒絕了,“你們這是干嘛,我救孩子難道是為了拿你們的錢嗎?救死扶傷是我醫生的職責,你們這樣做就太小看我了。”
他本就身形高大,濃密的眉毛下是冷硬的五官,透露著距離感,生氣起來,周身的空氣更是降到冰點。
簡靈注意到,謝宜年應該是真的生氣了。
她連忙把禮盒收起來,迅速把里面的牛皮信封取了出來放到一邊,又把禮盒重新遞給謝宜年,“謝醫生,您別生氣,這禮物是我婆婆準備的,我們兩口子不知道里面都放了什么,對不起,讓您誤會了,這點煙酒你可一定要拿上,給家里長輩嘗嘗。”
段文州一直在旁邊幫腔。
謝宜年沒拿禮盒,而是從里面拿出來一瓶酒,放到了自己帶來的跨包里,“就拿一瓶酒吧,我爺爺好這口,心意我領了,別的真的不能收。”
謝宜年的做法,既沒違反自己的原則,也沒有拂了對方的面子,簡靈心里覺得很感激。
“好,那就聽您的,謝醫生,以后有任何我們兩口子能幫上忙的事情,你盡管吩咐就好。”
謝宜年點了點頭,準備往外走。
簡靈收拾好自己帶來的東西,忙不迭地跟在后面,“對了,謝醫生,麻煩你等一下。”
謝宜年回頭,“怎么,還有事?”
簡靈尷尬地笑笑,“是這樣的,我們倆還有別的事,能不能麻煩你送一下槐槐,我看她穿著恨天高,走路估計不太方便。”
提完這個要求,簡靈恨不得把頭低進了地板磚的縫里,心說,宗夏槐我可就幫你到這了,你可一定要抓住機會把謝醫生拿下啊!
謝宜年看了看身后走廊,果然不見宗夏槐的身影,應該是還在包廂里面沒出來呢。
“行,我把她送回家,你們去忙你們的。”
撂下一句話,謝宜年開始往回走。
沒走兩步,就看見宗夏槐顫顫巍巍地朝自己走過來。
那小碎步走的,每邁一步之前,仿佛都下了很大的決心。
宗夏槐正小心翼翼地走著,要不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她就扶墻走了,為了那該死的面子,還是別了。
走著走著,忽然覺得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暗,仿佛被什么大型的東西擋住了一樣,她本能地抬頭,看見背著運動跨包的謝宜年正雙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
宗夏槐心想,他不是在等我吧?他為什么要等我?
應該是碰到了別的熟人了吧?
宗夏槐回頭看了看,發現他們剛才吃飯的包廂是走廊最里面的一間,后面根本不可能有別人。
居然真的是在等我???
這個想法出現在腦海的一瞬,宗夏槐突然有一絲的不安,心跳也跟著加速起來。
她才剛差點扒了他的褲子,難不成是來找自己尋仇來了?
糟了,簡靈那兩口子早已不見了蹤影,她就算是被揍了身邊連個幫手都沒有。
沒關系,這里到處都是攝像頭,大庭廣眾的,他還想當街行兇不成?
宗夏槐自我安慰一番,強裝鎮定,抬頭迎上謝宜年的目光。
三角眉在走廊燈光的照映下更顯漆黑濃密,那雙幽深的眸子似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看得宗夏槐心里更是拼命的打鼓。
宗夏槐哆哆嗦嗦地問了一句,“謝醫生,你找我?”
謝宜年嘴巴都沒張,喉嚨間低低地吐出一個“嗯”字。
完了完了,真的是找我尋仇的。
宗夏槐閉了閉眼,昂著頭,有一種勇士慷慨赴死的壯烈,“找我什么事,說吧!”
謝宜年:“送你回家。”
聽到這個名字,就連宗夏槐也是心里一沉。護士更是直接說:“不行不行,你給我開完家長會,趕回來關,我相信你趕得回來。”
外科明知故問:“哎呀,讓趙博來,他不挺好的?”
這話宗夏槐都聽不下去,她幽幽地說道:“上次我和他搭臺,他從硬膜下開始關,關了兩個小時。”平均速度在45分鐘到一個小時左右,快的人30分鐘,這個時間也和切口大小有關,但總之不會差的太離譜。
外科說:“哪有這么夸張?”
巡回和臺上洗手異口同聲:“我作證,是真的。”
巡回說:“上次,老李自己開顱加挖瘤子,兩個小時,后來喊趙博來關,關了兩個多小時……”
倒也不是大家尖酸刻薄,只是總不能永遠給一個人成長空間,這要給到什么時候?
外科只好保證說:“行,我一定盡快趕回來。”
護士這才放過他,說:“除了趙博,還有……小謝……開顱都不快。”
大家把手術室開刀開得慢的外科都細數了一遍。
宗夏槐說:“趙博和其他人年資都差不多,來了許多年都沒有長進。謝宜年還年輕,我倒是覺得他進步很大,開顱的視野也很干凈。”
第 34 章 第 34 章
護士說:“那趙博就更該罵了,來醫院多少年了,和剛來的謝宜年的水平差不多!”
宗夏槐淡淡開口,“那謝宜年還是比趙博快一點的。”麻醉醫生的嘴把殺傷力拉到了最高。
外科說:“那這樣嘛,你們不想讓趙博來關,萬一我到時候趕不回來,叫小謝來關。”
護士說:“小謝是你們組的人嗎?就讓他來關。”
神經外科作為醫院的強勢學科,組多人多規矩多,基本上各組井水不犯河水,假如說某教授看了一個病人并收下來準備開刀,而這個病人臨時后悔變卦,那么本院其他教授絕對不會沾手。
而在手術間里,更不存在說你這個病人開不來,我來幫忙一下。說白了,這個病人記在你頭上,我憑什么來幫忙?尤其是那些有競爭關系的組。
但是這些都是大教授們的咖位和尊嚴,下面小醫生就不一樣了。神經外科有一條特殊的新規定,副高以下的醫生要在各組之間輪轉,當時這條規定出來時遭到了諸多抗議反對。
今天的培訓全部按照計劃進行,他還因此加到了宗夏槐的微信,算是意外收獲。
謝宜年心情不錯,邊走邊哼著歌,剛從樓梯拐角出來,就看見抱著雙臂的高洋站在辦公室門口,正一臉審視的看著他。
謝宜年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著。
還好,沒發現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他正打算開口問高洋在看什么,沒想到,對方先發制人。
“老實交代,去哪了?”
謝宜年不僅不慢地把高洋的身體推到一邊,自己大喇喇地走進辦公室。
“去搞培訓了啊,還能去哪。”謝宜年把東西放下,才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
高洋湊到他的辦公桌面前,一臉探究,“去小太陽幼兒園搞培訓了吧?”
謝宜年坐下,拿起手機,想看看宗夏槐有沒有把現場照片發過來,隨意地點了點頭,“嗯啊,怎么了?不能去?”
高洋見他一臉的無所謂,心里的無名火騰騰地燒著,“謝宜年,你這人怎么兩面三刀的,去小太陽幼兒園搞培訓還是我跟你提議的,你不是說不用嗎,怎么又去了?”
“你去了也就去了,為什么還偷著去,居然不告訴我!”
“呵呵”
謝宜年沒回答他的問題,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嘿嘿地笑了起來。
高洋一臉懵逼,“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謝宜年強止住笑意,看向他,“高洋,你知道你剛才興師問罪的樣子像什么嗎?”
“像什么?”
“像質問老公今天去哪了,為什么回來這么晚的黃臉婆!”
高洋本就生得秀氣,帶著眼鏡,一副文質彬彬的書生樣,在高大挺拔的謝宜年面前就更顯得小鳥依人。
倆人在兒科算是主力,漸漸地開始有了“兒科夫妻檔”的外號,
“你”
聽謝宜年這么說,高洋剛把伸出去質問他的食指放到男人胸前,頓覺不妥又收了回來。
謝宜年笑著起身,“開個玩笑,謝謝你的提議,晚上請你吃飯。”
高洋還有點拿捏上了,“哼,不去。”
倆人正打鬧著,忽然聽見一道清麗的女聲傳來。
“喲,夠熱鬧的啊,什么事啊這么高興。”
謝宜年聞聲抬眼,看見婦產科的護士,也是高洋的女朋友——楊麗麗站在門口。
高洋見女朋友來了,立馬撒著歡跑過去,直接拉住了楊麗麗的手。
“寶寶,你怎么來了,今天不忙?”
楊麗麗高高瘦瘦的,穿著一身護士服,護士帽上別著兩枚草莓發夾,整個人看上去干練有氣質。
楊麗麗嘆氣,“忙,忙死了,這不是剛接生了一個早產兒,有點問題,主任讓我過來請你們過去看看。”
謝宜年剛回來,手頭沒什么事,主動開口,“走吧,我跟你去一趟,別耽誤了。”
高洋眼巴巴地看著二人離開,一臉幽怨。
楊麗麗回頭安慰,“好好上班啊,乖。”
解決完新生兒的問題,謝宜年忙不迭掏出手機。
他還沒有回到二樓兒科,還在六樓婦產科的樓道里。
已經過去一個小時,宗夏槐也該把培訓照片發過來了。
謝宜年盯著宗夏槐的頭像看了半天,那是一張卡通小兔子的圖片,萌萌的,軟軟的,看上去跟宗夏槐的氣質很搭。
謝宜年正看得出神,手機忽然叮叮叮地響了起來。
宗夏槐把照片發過來了。
謝宜年數了數,足足有20張之多,從培訓一開始到結束,基本上都有。
他翻來覆去地翻了好幾遍,忽然覺得這照片不對勁,少一張,少一張很重要的照片。
謝宜年手把手教學的那張確實是沒有。
而那張,恰好是他最想要的一張。
謝宜年找了個沒人的樓梯拐角,低頭打字。
謝宜年:【宗老師,謝謝你把照片發過來,不過,好像少了一張。】
此時已經到了中午十一點多,幼兒園的午飯已經開餐,宗夏槐正忙著照看小朋友吃飯,并沒有及時回復消息。
等她忙完看見謝宜年的信息,已經是十二點半,孩子們午睡之后,她有短暫的休息時間。
宗夏槐當然知道照片少了一張。
其實拍照的老師并沒有少拍,是她故意沒有發給謝宜年。
宗夏槐從微信相冊里找出那張手把手教學的照片,怎么看怎么不對勁兒。
雖然她自己知道,倆人的身體之間是隔著一段距離的,可是,從照片上來看,謝宜年整個人把她圈在臂彎里,姿勢曖昧,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宗夏槐想了一會兒,回復了信息。
槐亮兔子:【謝醫生,照片就這么多,我全部發給你了。】
謝宜年的手機應該就在手里拿著呢,秒回。
謝宜年:【是這樣嗎,宗老師?】
謝宜年:【那張教學照片對我來說很重要,我要把它放進醫院的公眾號里,如果你確實沒有,那我只好打擾一下關園長了,讓她幫忙問問。】
宗夏槐:
拿園長來壓我?
她煩躁地把手機息屏扔在桌子上,抬眼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小家伙們。
壯壯又在踢被子了。
欣怡好像還沒睡著,一直在翻身
宗夏槐耐著性子把兩個小朋友的問題解決好,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還是沒忍住拿起了手機。
發吧發吧,發給他得了。
不然等他找了園長,最后還是能拿到照片,最后她宗夏槐還會落得個辦事不利的名聲。
不就是發在醫院的公眾號上嗎?想必也沒幾個人看。
宗夏槐自我攻略了一會兒,重新打開跟謝宜年的聊天界面。
槐亮兔子:【圖片.jpg】
槐亮兔子:【抱歉,謝醫生,久等了,我又去跟拍照的老師核對了一下,確實少了一張,已經發你了。】
謝宜年還是秒回:【謝謝宗老師。】
看著手機屏幕上謝宜年發過來的信息,宗夏槐喉間好像卡了一根魚刺,咽不下又吐不出的難受。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先入為主的原因,自從聽見謝宜年說她矮,她就對他的印象一直不好,面對他時,就總是這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說起來,除了那次,其他時間,謝宜年的表現還算正常,他是一個專業知識過硬的兒科醫生,尤其是他還救了簡靈的孩子。
算了算了。
宗夏槐不想再繼續想下去。
反正以后跟謝宜年見面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想那么多一點用也沒有。
下午上課時間到,宗夏槐又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
晚上下班回家,剛進門,宗夏槐就覺得屋內氣氛不對。
許秋心坐在沙發上,抱著手臂看向窗外,臉色不太好看,宗定國正在廚房炒菜,估計是放了辣椒,屋里彌漫著嗆人的味道。
宗定國廚藝不行,大半輩子了,沒做過幾次飯。
除了偶爾幾次許秋心罷工的時候。
比如今天。
宗夏槐輕手輕腳地進來,就連放鑰匙的動作都輕了許多。
“爸媽,我回來了。”
“我去幫我爸做飯,馬上就好。”
宗夏槐前腳剛踏入廚房,客廳里老媽的呼喚雖遲但到。
“宗夏槐,你別躲,過來。”
聲音不高,卻猶如千金重,砸得她后背一哆嗦。
宗夏槐忙把腳收回,跟老爸的眼神在空中交匯。
宗定國給了她一個憐愛的眼神,祝她好運。
宗夏槐點頭,閉眼,仿佛在說,我盡量。
這個形勢,近一兩年來并不是第一次發生,大概又是許秋心在哪里受了什么刺激,回來看大齡剩女宗夏槐不順眼。
宗夏槐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坐在許秋心旁邊,雙手主動幫母親大人按摩肩膀。
“怎么了這是,誰惹我們皇太后不高興了?”
許秋心根本不吃這套。
“去去去,別挨我這么近,那邊點兒,坐好,別嬉皮笑臉的。”
“哦。”
宗夏槐乖乖照做。
許秋心一張臉陰得好像能滴出水來。
“宗夏槐,我問你,你打算什么時候找男朋友啊,啊?你都27了,怎么就一點不知道著急呢,整天嘻嘻哈哈的,還跟人家簡靈在一塊玩兒呢,簡靈的孩子都一周歲了,再看看你!”
宗夏槐早就猜到是這檔子事。
她早就習慣了。
“媽,我怎么不找了,我這不是在配合相親嗎,您最近也沒給我介紹相親對象啊,您只要介紹了,我馬上就去見。”
宗夏槐本來想著自己最近的相親態度還蠻好的,只是愁找不到相親對象罷了,又不是她的錯,沒想到,許秋心聽到她的回答,火更大了。
許秋心突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情緒激動,胸脯劇烈起伏著。
“奧,宗夏槐,你這什么意思,你找不到男朋友,怪我沒給你介紹合適的相親對象了?這到底是你結婚還是我結婚啊?啊?我沒本事給你介紹那么多,你那么有本事,你自己去找啊?”
許秋心越說情緒越激動,宗夏槐端起茶幾上的水杯遞給她,“媽,您別著急,咱們慢慢說,喝點水。”
“不喝。”
許秋心直接打掉了宗夏槐手里的玻璃杯。
玻璃杯滾到地板上,摔了個稀碎。
帶著圍裙拿著鍋鏟的宗定國聞聲趕來,“干嘛呀這是,有啥事跟閨女好好說嘛,你們都別動啊,我去拿笤帚簸箕。”
宗定國一邊掃碎玻璃一邊耐心地勸導。
“這找男朋友的事它就不是著急的事,你以為閨女就不著急嗎,她也著急呀,這又不是買大白菜呢,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總得慢慢挑一挑啊。”
聽著老爸寬解的話語,宗夏槐忽然覺得特別的委屈。
是她不想找嗎,是周圍根本沒有合適的啊。
有了老爸的支持,宗夏槐覺得心里酸酸的,也想為自己辯解兩句。
“媽,我知道您著急,我也著急,您說讓我自己去找,您看看我上班的那個地方,除了女老師,就是女老師,再就是一堆小屁孩,我上哪接觸年齡相仿的男生啊?”
許秋心的火還沒有降下去。
“宗夏槐,你說你工作的地方特殊,接觸不到同齡的男生,那你為什么要去這種地方上班啊,為什么不去考公務員啊,法院,檢察院,到處都是優秀的男生。”
“媽,您能不能講點道理啊!”
宗夏槐直接喊了出來,眼淚已經在眼眶里打轉了。
“當初學幼師還不是因為聽了你的話!”
許秋心可能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忙話了話題。
“我不管你什么原因,現在已經五槐份了,還有半年的時間,今年年底之前你必須給我嫁出去,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宗定國碰了碰老婆的手臂,“秋心,別這么逼槐槐。”
許秋心用力甩開他,“你別管,我不逼她,她什么時候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宗夏槐算是看明白了。
今天許秋心肯定是聽信了哪個碎嘴八婆的胡言亂語,心里受了巨大的刺激,恨不能今天就把她嫁出去,堵住那些八婆的嘴。
“行,媽,我答應你,不就是今年年底把自己嫁出去嗎,最好直接懷上孩子,一步到位,省得你受小區里你那些同齡人的白眼,在他們面前抬不起頭來,對嗎,你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許秋心:“對,你什么時候結了婚,生了孩子,我就不逼你了。”
好。
宗夏槐心里憋了一口氣,牛脾氣上來誰也攔不住。
“好啊,不就是結婚生孩子嗎,媽,我告訴你,只要我愿意,明天就有人來娶我,你以為我沒人要嗎,臨川市衛健局的副局長,聽說過嗎,年紀輕輕,一表人才,對我傾慕已久,我只要一個電話,他明天就可以跟我去領結婚證。”
宗夏槐一番話說完,宗定國和許秋心兩個人都呆住了,以為她大白天說什么胡話。
宗夏槐仍覺得不痛快,又補了一句。
“對了,忘了說,這個副局長呢,今年35歲,離婚三年了,有一個四歲的兒子就在我的班里,我嫁給他,不僅能解決我的問題,還能白撿一個白白胖胖的大孫子,媽,您就偷著樂去吧!”
啪
許秋心打了宗夏槐一巴掌。
“當女朋友說自己沒生氣的時候,不能聽她嘴上說的,教一個準確率高達90%的辦法,問,老婆可以給我親一口嗎?不可以,就是真的生氣了。”
宗夏槐放下手機,抬頭看謝宜年:“你怎么會刷到這些帖子?”
謝宜年悄悄瞄她,誠實地說:“我沒有和女生談過戀愛,聽說男生和女生的思維方式不一樣,我想多了解一點嘛。”
謝宜年實誠得可愛:“那你承認剛才不開心了,我可以知道為什么嗎?”
宗夏槐突然伸出手,揪了一下他的耳朵,她剛才就想這么做了。
“傻子,怎么別人叫你來你就來?早上還和我說手術多的做不完,下午還有精神來幫別人的忙!”
謝宜年呆住了,被她的手碰到的地方通紅。
“我……我聽護士說你夸我嘛,我本來也不想來的,護士說房間里的麻醉老師夸我速度快,視野開得干凈……”
男生哪經得住女朋友這么夸,干勁一下子就上來了。
第 35 章 第 35 章
謝宜年說:“我以為夏夏也想我來,夏夏不開心,我下次就不來了。”他的腦袋低下去,聲音也越來越小。
原來他好心辦了壞事,誰都能看得出來他心情低落,可他下意識的想法還是怕女朋友生氣。
“夏夏,別生我氣,好不好?”
宗夏槐吃軟不吃硬,謝宜年這套下來,不僅滅掉了她的火氣,還勾起了她的愧疚心。
宗夏槐改揪為揉,輕輕地摸了一下他的耳朵:“我沒有怪你的意思。白天都暗示過你,能溜就溜去休息,你又不是鐵人。”
被老婆關心的謝宜年笑得瞇起了眼睛,“原來夏夏是這個意思。我保證,下次聽夏夏的!”
三言兩語就說清了大家之間的誤會,忽然,此刻就靜了下來,眼神的交流也是一種曖昧的親吻,為了掩飾這種不自在,宗夏槐把目光移向了他處。
“夏夏。”
“嗯?”
遠處操場邊上高立柱的大燈照的人眼晃,此間也有些許光亮。
宗夏槐不知疲倦地甩動著無繩跳繩,身體起躍間,整個人也像是自由在空中,什么也聽不見,只有自己的心跳。
“……118,119,200。”
終于結束最后一組。
宗夏槐將跳繩一丟,彎下腰撐著膝蓋喘氣。汗水順著臉頰流下,滴落到磚紅的塑膠地面上,打濕一大片。
她盯著自己腳上的運動鞋,耳邊的聲音也漸漸復蘇,周遭的嘈雜由遠到近慢慢襲來。
遠處教學樓的打鬧聲,操場邊上道路的交談聲,中間草坪的歡笑聲,一旁塑膠跑道上夜跑刮過的風聲,身后籃球場的少年肆意聲,以及,一道越來越近的,規律的,籃球一下下砸在地面的聲音。
她的心跳也隨之劇烈鼓動,越來越快。
“咚、咚、咚、咚、咚——”
突然停住。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抓著一瓶礦泉水遞到她眼前。
她緩緩抬起頭。
一雙極為張揚的紅黑白配色板鞋,黑色校褲包裹著一雙看不到邊的大長腿,短袖校服的紅色領子隨意敞開兩粒扣,露出盈著薄汗的白皙鎖骨,往上,是一段干凈細膩的修長脖頸,接著,凸出的喉結微動。
清冽的少年音中透著幾分倦懶低沉。
“喝口水。”
她一把接過水,再直起身,就撞進了那水色瀲滟的桃花眼里。
茶棕色瞳仁透亮,清透的同時,又是極濃郁極深邃,仿佛含著情意無邊,教人一眼再難忘卻。
少年逆著光,身上帶著一種運動后的性感,依舊是清冽的薄荷味,肆意黑發透出蓬勃微濕的汗意,看向她時,笑意浸透眼底。
最無邊的黑夜里,也終于有人帶著光闖進。
宗夏槐清晰感知到自己心跳的加速,愣了片刻,她擰開礦泉水瓶蓋。
“謝謝。”
少女微仰著脖頸喝水,流暢的輪廓變得分明,額前碎發微微凌亂,透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美感,臉上沁著薄汗,像剛剝殼的荔枝,而那沒有一絲雜質黑白分明的明亮眼眸,則是最圓潤飽滿的荔枝核。
謝宜年莫名覺得,宗夏槐這個長相看著很舒服。
才萌生出這些許好感。
宗夏槐將礦泉水瓶一舉:“兩塊,我回去還你。”
謝宜年:“……”-
很快最后一節晚自習的鈴也打了,宗夏槐背起書包回寢室。
她剛走到校園主干道與寢室樓的岔口,就聽到一聲呼喊——
“葵葵!”
宗夏槐一轉過頭,就見宗爸爸宗媽媽拎著大包小包站在寢室樓底下,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她站在原地,一時恍惚,這年媽媽眼尾還沒有皺紋,爸爸還沒有為了給剛出世的弟弟籌集醫藥費早生華發。
他們也回到了歲月最初的模樣。
一見到她,夫妻倆連忙趕過來。
宗媽媽拎過她的書包,關切道:“你要住宿怎么也不提前跟我們說一聲,電話和消息也沒回,這不,我跟你爸給你帶了點生活用品過來。”
宗夏槐盡力表現出自然的樣子:“上課沒看手機。”
一行人跟著往宿舍樓走。
“沒事,你在學校好好學習。”宗媽媽笑容溫柔,拎過宗爸爸手中的東西,一一給她展示,“我給你帶了幾套換洗衣服,沐浴露洗發水也有,這個豆奶你早上沖著喝,晚上的玉米排骨湯也給你帶了……”
宗爸爸進不去女寢,等在外面,宗媽媽跟著她回到寢室,幫她收拾東西。
宗夏槐站在床位旁邊,看著宗媽媽彎著身子鋪床、收拾衣柜、擦桌子……幫她安置好一切。
前世再平常不過的事情,現在卻讓她感到窘迫。
“我看別的小孩都有那個床上的學習桌,你到時候也買一個。”
“蛋撻剛烤的,你等會分給室友,跟她們搞好關系。”
“這五百塊錢你先用著,不夠再向我要。”
“排骨湯記得喝啊,等會涼了。”
“嗯、嗯、嗯、嗯。”
終于送走宗媽媽,宗夏槐無力地靠在門后,目光有些許失焦。
半晌。
宗夏槐才走回自己的床位下,拉開椅子坐下,面前的桌上是那一保溫桶玉米排骨湯,最鮮甜也最熱氣騰騰,是這人世間最讓人眷念的味道。
盯著看了有十幾秒,她還是伸手打開。
白色的霧氣一下氤氳開來,濃郁的玉米香,黃澄澄的清亮湯底,浮著宜宜點點的油花,玉米切片像小太陽花,一塊塊小排骨也都是最完美的形狀,白色的脆骨透徹,還綴有幾顆紅棗。
宗夏槐忍不住就夾了塊排骨,又舀了湯來喝。
其實這樣的玉米排骨湯,這輩子也再吃不到幾次了。
身后突然傳來聲音。
“哇,好香!”
“好油,大晚上的,這么胖還吃。”
宗夏槐不由眉一皺,這聲音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周倩,晚飯時間塑料姐妹團里說她大早上吃蛋糕也吃的下去那個。
真是不好意思。
跟我一個寢室,算你倒霉。
宗夏槐一邊慢條斯理喝著湯,一邊平聲靜氣說話。
“晚飯時沒罵你是不是很得意,我當時就覺得晦氣,沒想到你還是個孤兒。”
“沒吃你家米,這么跳干什么。”
身后瞬間噤了聲。
宗夏槐喝完最后一口湯起身去洗碗,冷冷掃了對床的周倩一眼。
女生緊緊靠著衣柜,覷著眼看她。
怕她一言不合就動手打人一樣。
膽小鬼。
宗夏槐不由揚揚唇。
洗完碗回到床位下,宗夏槐又看到那一盒蛋撻。
一個寢室四個人,除了周倩,還有另外兩個室友。
宗夏槐托著蛋撻盒,走到相鄰床位下,仰頭。
女孩隨意靠坐在床上,長相清秀,頭發是剛好可以扎起來的長度,黑方框眼鏡,皮膚白到透明,睫毛很長,正垂眼看搭腿上的一本英文閱讀拓展。
胡芊芊,年級理科大佬,前世她的學習目標。
“胡芊芊,吃蛋撻嗎?”宗夏槐舉起蛋撻盒,笑問。
胡芊芊偏頭看了眼,禮貌疏離:“不了,我刷過牙了。”
宗夏槐預料到了這個結果,轉身看向胡芊芊對面的床位。
女孩坐椅子上轉過身,身材瘦弱,臉也小小的,有著一雙小鹿眼,正滿眼宜宜地看著她手中的蛋撻。
何田田,前世她到最后唯一的朋友。
前世在學校她和何田田其實并不熟,何田田在班上存在感極低,她也幾乎不與任何人交往,唯一的交集大概是,何田田是她前世休學前的最后一任同桌。
后來休學在家,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會來探望她的兩個人,一個是段銳,另一個是何田田。
那段黑暗日子里,何田田經常給她帶試卷,她對附中的一切消息也是從何田田處得知。
宗夏槐一笑,將蛋撻遞過去:“要吃嗎?”
“嗯嗯嗯嗯!”何田田連連點頭,接著不客氣地挑了一個,滿眼亮晶晶地看著她:“謝謝!”
“我媽媽烤的,應該還不錯。”宗夏槐也取了一個自己吃,銀白的錫箔蛋撻托,放置著金黃誘人的一個,外皮酥脆,撻心柔軟Q彈,焦色也是恰到好處,奶香四溢。
何田田咬了一口,立時大贊:“好好吃!阿姨手藝真不錯!”
宗夏槐笑笑:“我家開蛋糕店的。”
何田田對任何事都很捧場:“哇!好厲害!”
“你要喜歡,剩下的都給你了。”宗夏槐笑著把剩下的蛋撻都放到了何田田桌上。
“啊啊啊啊你好好啊!”何田田開心的不得了。
因為一盒蛋撻,兩人算是混熟了。
何田田又帶著宗夏槐去打水。
“我跟你講啊,你剛剛懟周倩,我真是爽死了。”何田田拎著開水瓶跟她擠在一塊,一邊下樓一邊說。
宗夏槐眉一挑:“誰讓她招我。”
“你真是太帥了!”何田田滿眼崇拜,接著目光一低,開始吐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氣,昨天我下晚自習實在餓的受不了了,回寢室泡了碗泡面,周倩就說我大晚上的吃泡面,以后會胖死。”
宗夏槐從上往下掃了眼何田田的小身板,不由皺眉:“她有病,以后讓她管好自己。”
“我要有你一半勇敢就好了。”何田田嘆了口氣。
宗夏槐抬頭看向前方長長的走廊,聲音平靜說:“沒有人的勇敢是與生俱來的,當你邁出第一步,你就會發現并沒有那么難。”
兩人站飲水機前接著水。
何田田又忍不住吐槽:“哦對了,周倩還在背后說過胡芊芊壞話,上次看到胡芊芊用兒童霜,還跟我說覺得胡芊芊寒酸。”
宗夏槐也是不理解了:“別理她了,身高都沒胡芊芊的獲獎證書摞起來高。”
何田田笑得不行:“你真是我嘴替,罵人都不帶重樣的!”
宗夏槐也就一笑置之。
很快熄燈。
只有宗夏槐一個人還坐在下面,亮著一盞昏黃的小臺燈。
稿紙上的演算密密麻麻,中性筆劃過紙面的聲音沙沙不停。
好像重來一世,她還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刷一張又一張試卷,跳一組又一組繩。
身體是疲憊的,意識卻告訴她,你不能停,你還可以再努力一點,再來一組跳繩,就能變的更美一點,再刷一張試卷,成績就能多提高一點。
唯一正常的只有食欲。
她現在的身體對美食還保持著最初的渴望與熱衷,前世到后面,她實在瘦的不成人樣,每天都會被叮囑好好吃飯,于是對好好吃飯這件事在心理上也異常執著。
堪堪刷到一兩點,宗夏槐才強迫自己上床躺下。
她閉著眼陷入黑暗,腦子里還保持著亢奮狀態,直到三四點才入睡-
謝宜年回到家,才看到宗夏槐沒收款。
不光向他借的三百塊錢沒收,還轉了他兩塊錢礦泉水錢。
就回復了三個字。
好好吃飯:【不用了。】
謝宜年不禁浮想聯翩。
記得宗夏槐是走讀的,以前晚自習一下比誰跑的都快,說是要趕回去的公交車。
可今天晚上,在操場告完別,他抱著籃球跟段銳一起回去,卻見到宗夏槐往宿舍樓走,看到宿舍樓底下的中年夫妻,好像是她的爸媽,整個人又是一頓。
跟家里鬧矛盾了?
不過她這個昵稱,好好吃飯。
每天早上就吃一個蘋果,哪就好好吃飯了-
第二天早自習。
一打下課鈴,謝宜年懶洋洋支著側臉,就是往一旁一瞟,就等著宗夏槐拿出蘋果。
結果,宗夏槐“騰”的一下站起身,朝他前桌喊:“甜甜,去食堂嗎?”
“好好好,走走走。”何田田也立馬拿著飯卡起身。
一陣風似的。
兩姑娘就手挽手出了教室,不見了。
“?”
謝宜年突然有了一種被偷家的感覺。
這兩姑娘什么時候背著他好上了?
今天不吃蘋果了?
正好段銳來給他送早上帶的燒麥:“就這,愛吃不吃。”
謝宜年看了眼那毫無食欲的色澤,一下直起身:“今天去食堂。”
服務員先上了一壺茶,謝宜年主動幫兩位女士倒茶,遞給宗夏槐的時候,她下意識說了聲:“謝謝。”
而謝宜年下意識地回了一句:“不客氣。”
陸靈的視線不著痕跡地在這兩人身上晃了一圈,像是發現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點菜的時候也是,謝宜年把菜單給她們,讓她們先點。宗夏槐點完之后,又把菜單給謝宜年:“你看看你還要點些什么?”
謝宜年又加了兩個菜交給了服務員:“就這些,謝謝。”
陸靈是個憋不住話的,在等菜上來的時候,就壓低聲音問宗夏槐:“天吶,夏夏,你們相處這么客氣嗎?你們平時不會也是‘謝謝,不客氣’吧?”
宗夏槐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的謝宜年。
宗夏槐說:“還好吧。”
兩個戀愛小白完全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
第 36 章 第 36 章
從謝宜年的視角來看,女朋友和她的閨蜜竊竊私語,還突然看向了自己,他既摸不著頭腦,又有些慌。
網上都說女朋友的閨蜜是個重要人物,是堪比丈母娘的存在,絕不能在對方面前留下不靠譜的印象,否則以后容易被“勸分”。
謝宜年使勁反思自己,難道是今天表現的過于木訥,不夠主動積極?
謝宜年試圖積極起來,在接下來的上菜過程中主動關心女朋友的胃口,殷勤地給女朋友空掉的杯子里倒茶。
當然,宗夏槐每次都會下意識地說一句謝謝。
陸靈的視線在這二人之間轉來轉去,像發現了什么新大陸。
隨著菜一道又一道上來,大家吃到五分飽,就開始把更多的重心放在聊天上。
又做了一些專業的檢查,確保沒什么事。
“孩子媽媽,你記一下,今天回去要密切觀察孩子的情況,一刻也不能離人,這24小時最重要,如果安全度過,基本上就沒事了。”
“那要是有事呢?”簡靈還是心有余悸。
“有事就給我打電話,好在咱們住一個小區,我手機號你記一下。”
簡靈出來的太著急,根本沒顧上拿手機,她用手肘碰了碰宗夏槐。
“槐槐,你幫我記一下。”
宗夏槐:“哦,好。”
謝宜年報了一串數字,宗夏槐乖乖地存到了通訊錄里面。
經過了這么一件驚心動魄的事情,姐妹倆都有些精神恍惚,小果凍哭得累了,在簡靈懷抱里睡得正香。
既然檢查沒什么事,謝宜年提議帶他們回去。
他把檢查工具整理好放進藥箱,拿起了桌邊的車鑰匙。
“沒事了,好好帶孩子回去休息吧,走吧,我送你們。”
回程的車上,誰都沒有說話,雖然是虛驚一場,但在簡靈還是心有余悸,牢牢地盯著懷里的小寶貝。
車子開進梧桐人家小區,謝宜年透過后視鏡看了后面一眼。
“住幾號樓?”
通過這幾次的接觸,宗夏槐發現謝宜年是個話很少的人,能用一個字表達清楚的,絕不說兩個字。
簡靈發絲凌亂,臉色蒼白,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懷里的孩子,應該是沒聽見謝宜年的問話。
宗夏槐開口道出了答案。
“12號樓,謝謝你送我們回來,謝醫生。”
謝宜年:“客氣了。”
到了12號樓樓下,謝宜年下車,再次叮囑二人。
“記住我剛才說得話,好好看著孩子,不要讓這種事情發生了。”
簡靈和宗夏槐點頭如搗蒜。
是啊,如果今天沒有碰見謝宜年,還不知道會是個什么結果。
如果孩子有什么事,簡靈估計也活不下去了。
宗夏槐一直待到傍晚才離開,她知道,這個時間,簡靈的公公婆婆應該快回來了。
回家的路上,宗夏槐腦海里不斷閃現謝宜年救小果凍的情形。
整個施救的過程,謝宜年始終冷著一張臉,下頜線緊緊地繃著。
他應該也是緊張的吧。
他的手掌是那么大,拍在果凍的后背上,像是能把孩子的后背整個覆蓋住。
平時被宗夏槐抱在懷里還覺得胖乎乎的小娃娃,在謝宜年手里卻跟個小公仔一樣。
他的手法專業,位置精準,才能夠在5下之內把異物拍出來-
宗夏槐回家后又問了幾次果凍的情況,得知沒什么事,心里那塊大石頭才算是落了地。
第二天又是工作日,中午吃飯的時候,宗夏槐接到了簡靈的電話。
經過一夜的提心吊膽,簡靈好像恢復了些精氣神。
聽筒里傳來的聲音不似往日那么高昂。
簡靈:“槐兒,昨天光顧著照顧孩子了,都忘了問你,你怎么認識一個這么牛逼的兒科醫生啊,還長得那么的嗯強壯,一身的腱子肉。”
關于跟謝宜年的相親結果,宗夏槐其實是沒有跟簡靈說的,只簡單說了一句人家嫌她矮。
也難怪簡靈不知道。
宗夏槐有點不知該從何說起。
“靈子,他的名字叫謝宜年,市醫院的兒科醫生,你想起來了嗎?”
對面沉默了幾秒,接著就是雷鳴般的爆發。
“29號相親對象,你的年來了???”
宗夏槐抬頭,疑問:“小謝?”
護士說:“謝宜年啊,手術室不就這一個姓謝的?”
宗夏槐不免有些擔心他,本來想吃中飯的時候去碰個面,可那會兒謝宜年還在臺上,而宗夏槐又不能在樓下久留,時間一過,她就得回到自己的房間,所以直到晚上,宗夏槐才見到謝宜年。
麻醉辦公室里,宗夏槐分給謝宜年一杯奶茶,這里暫時還沒有其他人來。
謝宜年望著她,神色蔫蔫。
宗夏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聽護士說你今天被罵了。”
謝宜年:“T^T”
他像是在向她索要擁抱。
宗夏槐俯身過去,輕輕抱了他一下。
謝宜年卻總覺得不夠。
于是宗夏槐在他眼睛上親了一口。
他下意識地閉眼。
第 37 章 第 37 章
夏夏的唇是軟的,頭發是香的。
他們在樓下生活區的大辦公室,宗夏槐結束當天的手術后,順便洗了頭發。
謝宜年下意識地摸了摸女朋友的頭發,同時女朋友身上的香氣拼命往他腦子里鉆,勾得他蠢蠢欲動。
但是女朋友的香味也像一座籠子,把他困在里面,一動不敢動。
宗夏槐很快就放開了他,就見謝宜年呆呆地往那一坐,仿佛大腦程序崩潰,無數次運轉啟動程序。
宗夏槐用指尖摸了摸他的淚痣,夸他:“真好看。”
謝宜年不受控制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是嗎?”他是那樣喜歡宗夏槐,所以也希望對方能多多喜歡自己。
當他意識到宗夏槐喜歡他身上某一點特質的時候,他就會試圖去放大這個特質。比如說宗夏槐喜歡他好看,他這段日子就格外的注重自己的外貌;他察覺到宗夏槐吃軟不吃硬,就會故意示弱。
宗夏槐把手機往遠處拿了拿,怕自己的耳朵再次受到荼毒。
“對,就是他。”
簡靈:“槐兒,昨天晚上我把孩子的事跟公公婆婆和我老公都說了,他們都認為應該好好的感謝一下謝醫生,而且,這按照我婆婆他們村的習俗,謝宜年救了果凍一命,果凍應該認謝醫生做干爹。”
“噗”
宗夏槐:“這什么狗屁習俗啊,果凍認他做干爹,那我這個干媽怎么辦啊?”
簡靈:“我不管啊,你給謝醫生打個電話,今天晚上把他約出來,我跟我老公還有你,咱們四個一起吃個飯,作為對謝醫生救命之恩的答謝。”
宗夏槐這就聽不懂了,“你們要請謝宜年吃飯,為什么帶上我,而且還讓我給他打電話?”
簡靈的嘴跟機關槍似的,“得了吧,人家謝醫生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怎么會主動多管這件閑事呢,你以為我傻呀,畢竟你倆相過親,有過交集,行了,我不跟你說了,要去上班了,這個任務你必須給我完成,掛了。”
望著突然斷掉的通話,宗夏槐眉毛擰成了一團。
什么跟什么呀?
學生們午睡快起來的時候,宗夏槐溜出去打算給謝宜年打電話了。
再不打,下午忙起來估計沒時間。
她打開手機屏幕,找到昨天才保存在通訊錄里面的號碼,措了措辭,又猶豫了幾秒,才點了撥號。
嘟嘟嘟
盲音響了十幾秒還沒有被接起。
人家是不是不想接我的電話?
不對,他應該沒有我的號碼,在他看來,這是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就在宗夏槐打算掛斷通話的時候,一道低沉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了出來。
“宗老師?找我何事?”
宗夏槐拿著手機的手顫了顫,下意思地講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謝醫生,你怎么會有我的手機號?”
謝宜年沒回答,“宗老師找我什么事?是果凍有什么事嗎?”
宗夏槐:“不是不是,果凍很好,你今天晚上有空嗎,簡靈全家打算請你吃飯,感謝你昨天的救命之恩。”
對面倏地沉默了幾秒。
宗夏槐腦補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畫面。
看見了吧,人家根本不想去,我就不該打這個電話。
“你去嗎?”
謝宜年那渾厚的低音炮再次響起,在宗夏槐耳邊炸了一個小小的煙花。
“我我我也去的。”
謝宜年:“那好,你加一下我的微信,手機號就是,把時間地點發給我,我還有病人,先掛了。”
通話掛斷的猝不及防。
宗夏槐心里暗罵一句,靠,這人怎么這么沒禮貌啊。
跟簡靈匯報了戰果,要來了晚上吃飯的時間和地點,宗夏槐復制了謝宜年的手機號準備加微信。
不對,我為什么要加他微信啊,發個短信不就行了?
想想體檢那天謝宜年說的嫌她矮的話,宗夏槐這會兒還氣鼓鼓呢,以后還是少接觸的好。
編輯好短信點了發送,宗夏槐回到教室準備開始下午的工作。
很快就到了放學時間,宗夏槐對張政還心有余悸,她央求同事毛琳琳幫著抵擋一會,自己先溜。
距離約定的晚餐時間還早,宗夏槐回了趟家,跟許秋心簡單說了一下跟簡靈吃飯的事,換了件衣服準備出門。
走到門口換鞋的時候,宗夏槐看著自己那一柜子的高跟鞋,動作忽然慢了下來。
嫌我矮?哼,今天老娘就穿一雙十五厘米的恨天高。
這雙鞋是宗夏槐所有鞋子里面最高的一雙,穿上之后走路都晃晃悠悠,但是為了那該死的面子,她只好認了。
看著宗夏槐晃晃悠悠地出門,正在廚房做飯的許秋心忍不住問了句,“槐槐,不是跟簡靈去吃飯嗎,怎么還特意穿這么高的鞋啊?”
宗夏槐腳步頓了頓,“啊?沒什么,為了配這裙子,媽,我先走了啊。”
因為穿了雙極不舒服的鞋子,坐公交不方便,宗夏槐只好咬牙打車前往。
簡靈把吃飯的地點定在了燕鳳樓,這間餐廳在臨川的排名僅僅排在萬悅飯店之后,看來為了感謝這位兒子的救命恩人,她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燕鳳樓是一間中式餐館,裝潢華貴不凡,到處透露著金錢的味道。
宗夏槐走進飯店大廳報了簡靈的名字,服務員直接領著她上了二樓包廂。
古香古色的包廂里,簡靈和她老公段文州已經到了。
段文州一頭黑發梳的油亮,根根分明的朝后面背去,他如今是中鐵某局的行政副主任。
包廂門是開著的,簡靈老早就聽見了一陣噠噠噠的高跟鞋的聲音,她伸長脖子一瞧,沒猜錯,果然就是自己那位一生要強的好閨蜜——宗夏槐。
趁宗夏槐進門之前,簡靈跟老公科普了一下宗夏槐跟謝宜年的相親往事。
段文州輕笑幾聲,得出一個結論,“你是不是打算撮合他倆呀?”
簡靈笑著點頭,一個嗯字還沒說出口,宗夏槐就晃悠著進了門。
“喲,段大主任回來啦?”
“嗯,宗老師好久不見。”
她邊跟段文州打招呼,邊坐在了最靠近門口的那把椅子上。
“媽呀,累死我了。”
宗夏槐低頭揉了揉發酸的腳踝,一抬頭就看見了簡靈夫妻倆一臉看戲的表情。
“什么意思,你們兩口子干嘛這樣看著我?”
簡靈臉上難掩笑意,嘴上卻是滴水不漏,“沒事啊,看你今天打扮的格外漂亮。”
宗夏槐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心想,還好吧?
為了搭配那雙粉色的恨天高,她特意換了件初戀粉的碎花連衣裙,高腰的設計再加上高跟鞋的加持,讓158的宗夏槐看上去足足有170。
三個人正說笑著,忽然覺得眼前的燈光暗了幾分,下一秒,一道黑色的身影擋在了包廂門口。
謝宜年來了。
包廂內坐著的三個人齊齊把視線投了過去。
謝宜年下了班,脫下了白大褂,換了一套運動套裝。
上衣是某品牌的黑色坎肩背心,健碩的手臂暴露在空氣中,下面是一條灰色的運動褲,身上還背了一件黑色的運動跨包,滿滿的運動感。
謝宜年隨手把跨包褪下來放到旁邊的衣架上,抱歉地說了一句,“待會要去健身房,就直接把衣服換了。”
見宗夏槐沒有搭腔的意思,簡靈拉著老公站起來,滿臉微笑地開口。
“沒事,哈哈,謝醫生這一身,我們這些人望塵莫及啊。”
簡靈意有所指,看看自己老公那日漸突出的啤酒肚,再看看謝宜年腹部若隱若現的紋理,真是丟人
“介紹一下,這位是我老公,段文州。”
段文州伸出雙手熱情地跟謝宜年握手,“謝醫生,孩子的事,真是太感謝了,你就是我們兩口子的救命恩人啊。”
簡靈兩口子全都站起來跟謝宜年熱情地寒暄,唯獨宗夏槐還安安穩穩地坐在椅子上,完全沒有站起來的意思。
簡靈一個勁兒地朝宗夏槐使眼色,意思是她應該站起來跟謝宜年打個招呼。
宗夏槐也不傻,她也想站起來,只是眼下有些不便。
她在椅子上坐得久了一會兒,猛然下起身,身體重心有些不穩,手掌下意識地扶上旁邊的東西。
好死不死地,宗夏槐就坐在門口正對的那把椅子上,而謝宜年剛進門,站的位置就是宗夏槐的身旁。
為了不讓自己摔倒出糗,宗夏槐情急之下抓住了一件東西保命。
身體站穩后,宗夏槐抬頭,還未開口,卻聽見圓桌對面兩人異口同聲地抽涼氣的聲音。???
怎么了?
怎么大家都一臉驚恐得看著她?
宗夏槐沒在意,視線轉到謝宜年這邊,還特意使勁揚了揚頭,準備進行毫不走心的社交。
“謝醫生,你好,又見面了,呵呵。”
謝宜年的臉一如既往的冷峻,卻總是在宗夏槐的時候露出一絲弧度。
他低了低頭,一雙漆黑的眸子看著笑臉相迎的宗夏槐,薄唇輕啟,“宗老師,能不能先撒開我的褲子?”
今天這個病人裝過心臟支架,雖說臨床心功能現在還可以,但保險起見,還是兩個麻醉醫生一起來搞比較穩妥。
等上級的時候,宗夏槐順手穿了一個動脈,留了一個術前動脈血氣。
在她連動脈換能器校零的時候,上級急匆匆進來了,冷著臉看上去心情不大好,一進來就說了宗夏槐一通:“動脈為什么要放在誘導前穿?病人不疼嗎?”
穿動脈是非常痛的,但是神經外科這類大手術常規需要術中動脈血壓監測。有的麻醉醫生更強調人文關懷,喜歡等病人麻倒了之后再穿動脈;有的麻醉醫生覺得人都到這里了安全最重要,喜歡在病人醒著的時候穿動脈,順便留一管術前動脈血氣做對比。
當然麻倒之后再穿動脈是針對情況尚可的病人,對于重癥病人都是先穿動脈再上麻藥,以免在誘導過程中出什么狀況。
宗夏槐解釋說:“這個病人裝過心臟支架,進來的時候也發了一陣室早,所以我先穿了動脈。”
上級瞬間偃旗息鼓,“行吧,開始吧。”
宗夏槐給病人吸氧,上級負責推藥,然而就在某只藥推下去后幾十秒,病人的動脈血壓一下子掉到了50/20 mmHg,心率飆到了130。
機器發出了爆鳴般的報警聲。
第 38 章 第 38 章
過敏性休克!
當時大家都在低頭看手機,除了謝宜年一直盯著老婆,因此謝宜年的反應也是最迅速的:“什么情況?”
巡回護士也猛地從凳子上跳了起來:“這是過敏了?”
然而這時兩位麻醉醫生已經顧不得回答他們了,上級停止推藥,改用升壓藥一陣猛推,然而效果甚微。
血壓太低會導致有效循環血量不足,機體缺氧,而大腦對缺氧最敏感,絕不能讓病人低血壓太久。
這個時候還要注意過敏導致病人心臟驟停。
好在之前預給氧充分,病人的氧飽和度并沒有下降,宗夏槐當機立斷插了管,連上麻醉機。
宗夏槐喊謝宜年:“趕緊去推個超聲過來。”現在病人發生過敏性休克,身上又只有一條靜脈輸液通路,需要緊急開放深靜脈。
宗夏槐插完管后就來到上級旁邊幫忙,她準備藥品時拿了一只甲潑尼龍(激素),放到盤子里。
激素并不是常規麻醉誘導藥物,但是今天在藥柜取藥時,不知為何就拿了一支出來。
什么?送我回家?
送誰回家?送我回哪兒?誰送我回家?
一時間,宗夏槐就跟電影里那個老頭似的,得了健忘癥,混亂的腦袋無法理解“送你回家”這四個字的含義。
看著愣在當地的女生,謝宜年覺得對方估計是誤會了,馬上拋出來一句不咸不淡的解釋,“是簡靈請我幫忙送你回去的,她說你穿的鞋子太高,走路不穩,讓我照顧你一下。”
宗夏槐:“”我謝謝你啊,我的好閨蜜。
一生要強的宗夏槐,怎么可能在嘲笑自己矮的人面前屈服呢?她連個高跟鞋都制服不了?笑話,真是天大的笑話。
宗夏槐稍微轉了轉站得有點酸的腳踝,發出幾聲干笑,“呵呵,簡靈就是愛開玩笑,我長得矮嘛,從十歲開始就穿各種高跟鞋了,怎么可能走不穩呢,她就是太愛瞎操心了。”
謝宜年早就注意到她的腳踝一直在輕輕轉動,站了這么久,肯定早就不舒服了。
“哦?真的不需要?”
宗夏槐還在嘴硬:“不需要,不需要,你不是還要去健身嗎,別耽誤你。”
既然人家都這樣說了,謝宜年也覺得沒必要再糾纏,畢竟倆人之間也沒有多熟,還是要把握一個合適的分寸感,他輕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看著男人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早就支撐不住的宗夏槐身子一歪險些摔倒。
她靠著墻緩了好一會兒才能繼續行走。
這雙鞋還是好幾年前買的,那時候不懂什么舒不舒服,就看鞋跟的高度,買的是最不舒服的錐形跟,穿得時間久了,好像有一根釘子扎在自己的腳底。
宗夏槐咬著牙走出燕鳳樓的大廳,到路邊打車。
晚上八點半,霓虹閃爍,車輛川流不息,旁邊的萬悅飯店門口跟此處形成鮮明的對比。
萬悅飯店是領導們和大老板愛去的地方,宗夏槐等車的間隙,無聊朝旁邊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得了。
萬悅飯店門口人流熙熙攘攘,應該是有一場飯局剛剛結束,一群西裝革履的人正在進行分別之前的寒暄。
他們臉上大都帶著喝酒后的酡紅,雙手緊緊握在一起,談論著今天沒有喝盡興,哪天還要繼續好好比試一番。
在這群大老板里面,宗夏槐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張政。
宗夏槐心里暗叫不好,連忙收了視線,奈何還是晚了一秒。
張政也看到了她。
張政剛剛結束一場應酬,他在單位分管招商引資的,全市醫院系統的招商工作全部都落到了他的肩上,這種應酬,十天里最少有八場。
時間長了,任何人都會感到疲倦。
席間他陪著一線城市的大老板喝了大概有一斤白酒,才從人家嘴里得到了會好好考慮的保證。
臨別前,張政安排司機把提前準備好的臨川特產給大老板裝到車上,又奉承幾句,才算是把人恭恭敬敬地送走。
看著大老板的車子離開,張政心里沒來由地一陣煩躁。
馬上就是立夏節氣,臨川已經開始燥熱不堪。
他煩躁地扯了扯領帶,一抬頭,就看見路口站著一位身材高挑的美女。
那不是別人,正是宗夏槐。
她今天應該是穿了高跟鞋,再搭配上一件粉色的連衣裙,整個人看上去溫柔嬌嫩,惹人憐愛。
沒多想,張政就朝宗夏槐走了過去-
夜晚的城市街道,車流如織,偏偏就是沒有宗夏槐要乘坐的出租車。
她余光已經看到張政正在朝自己走來,如果出租車再不來的話,勢必要有一場她十分討厭的交談。
這個想法剛出現在大腦的時刻,耳邊就傳來了那一身矜貴西裝男人的問候聲。
“宗老師,你也在這里吃飯嗎,好巧啊。”
他站得離自己很近,聲音帶著一絲醉酒后的不明意味,鼻尖似有似無的能聞到一絲酒精的味道。
宗夏槐的身體下意識地后退幾步,與他拉開距離。
“呵呵,是啊,壯壯爸爸,是挺巧的。”
宗夏槐雙手緊緊扣住跨包的帶子,說完話又匆忙把頭低下,沒有與他對視。
張政喝了不少的酒,眼尾泛紅,內心的悸動也在酒精的催化下不知放大了幾倍。
“宗老師,我說過,叫我張政就好,你是在等車嗎?我可以送你回去。”
“不用了。”宗夏槐幾乎是脫口而出,“我打電話叫了車,馬上就過來了。”
宗夏槐著急地往旁邊走了幾步,腳下的錐形高跟恰好陷進了路面的磚縫里,她一個沒站穩,身體趔趄了一下。
“小心。”
張政身體前傾,伸出手臂打算拉她一把,奈何手臂還沒碰到宗夏槐,就看到她身后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身形挺拔的男人。
好像在哪里見過。
張政面上閃過一絲尷尬,把在空中舉了幾秒的手臂收了回來。
宗夏槐也不知道謝宜年什么時候回來的。
他不是早就走了嗎,怎么又回來了?
不過,慶幸的是,她出糗差點摔倒的時候,還好是他扶住了她。
雖然謝宜年也不是什么善茬,至少比那個總想跟自己有點什么,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的離異男張政要強。
張政只覺得眼前這個高個男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
矜貴的一張臉上浮上笑意,笑呵呵地問宗夏槐,“宗老師,你朋友?”
宗夏槐就坡下驢,“哦 ,對,剛才一起吃飯來著,那個,壯壯爸爸,時間也不早了,我有朋友在,你看”
言下之意,我也用不著你送我回家了。
張政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他微笑著說了句路上小心,轉身離去。
看著張政離去的背影,宗夏槐長舒一口氣。
宗夏槐一只手緊緊揪著謝宜年的T恤下擺,保持身體的平衡,正在奮力把卡住的右腳鞋跟往外面拽。
磚縫很小,鞋跟很尖,卡得死死的,紋絲不動。
宗夏槐努力試了幾次都宣告失敗。
謝宜年蹲下身子,口吻里頗有命令的意味,“扶著我,把鞋脫下來。”
宗夏槐:???
當著一位不太熟悉的男人的面脫鞋?
她自認臉皮再厚也做不到。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謝謝你。”
宗夏槐的嘴真是比腳下的石磚還要硬上三分。
謝宜年真的站起來,不再管她,就這樣淡定地站在一旁看著她蠕動。
宗夏槐把自己的右腳都快扭成麻花了,也沒把鞋跟從磚縫里扭出來,看來今天這塊磚是專門跟她作對的。
她心里的煩躁在此刻達到了頂峰,說話的口氣也沒有太好。
“哎,你不是走了嗎,怎么又回來了,專門來看我出糗的嗎,現在你看到了,滿意了吧?”
謝宜年:???
我做好人好事怎么還成了幸災樂禍了?
“喂,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我既然答應了簡靈,雖然你不讓我送,還是覺得至少應該看到你安全上了車。”
“我就站在站牌那,結果就看到那個小孩的爸爸又來糾纏你。”
“我是來幫你的,你搞搞清楚。”
謝宜年一頓輸出,胸前的肌肉隨著情緒波動劇烈起伏著。
宗夏槐都看愣了。
接觸幾次以來,她還是第一次聽到謝宜年一次性說這么多話。
謝宜年只想盡快完成簡靈交代的任務,抓緊時間去健身房,他看到路邊開過來一輛出租車,連忙伸手攔下,接著再次去跟宗夏槐的那只鞋做斗爭。
雖說手術沒做成,但是麻醉上了,也插管了,以及后續的搶救,這些都是要如實記錄的。
上級說:“這個事情你還是不要疏忽,萬一之后有什么事情扯皮起來麻煩。誰知道外科那幫人對家屬怎么說。”這可是有前科之鑒的。
宗夏槐脫口而出:“過敏是病人自己的問題,謝……外科不至于這樣搞。”
上級震驚地看了她一眼:“小夏,你來多久了?”怎么還這么天真?
那要真出事了,大家都是明哲保身,能甩鍋的就甩鍋,怎么會幫別人攬風險?
上級走之前說:“麻醉記錄單寫仔細一點啊,病人和外科來了之后,微信上叫我。”
上級走后沒多久,病人就進來了,外科來得也快,畢竟他們一上午沒干活。
黃朝進來的時候臉色不佳,差點爆了一句粗口。
護士提醒他:“病人還在呢!”
等到病人睡著之后,黃朝又開口:“今天早上那個病人,昨天過敏,吃了抗過敏藥!也沒人和我們說!”
在第一次全身麻醉之前,沒人知道自己是不是對麻醉藥過敏,但是像一些易過敏體質的人,就會比常人發生過敏的概率更高一些。
還有就是短時間內才發過過敏,身體里各種細胞因子指標很高,這個時候再去接觸有可能致敏的東西,就會發作的很迅猛。甚至說平時不過敏的,也有可能過敏。
第 39 章 第 39 章
宗夏槐悄悄豎起耳朵,聽懂了來龍去脈。
原來這老頭子住進來的時候就有點過敏,他自己也不吭聲,管床醫生去問病史的時候,他也沒交代。
至于兒女們各自成家了,對老父親的身體狀態也不是很了解,連老父親平時在吃什么藥都不是很清楚。
再說人年紀大了,愛吃保健品,愛喝中藥,那么多藥兒女也記不住,兒女們就記得老父親裝過支架在吃抗凝藥,把這個事情和病房醫生交代了。哪里知道過敏也要命呢!
黃朝說:“現在小謝去處理這件事情了,我還沒和老楊說呢,老楊知道肯定要發火!”
楊主任最討厭這種“不守規矩”的病人,之前有個病人家屬在查房的時候錄音,當天就讓出院了。
護士說:“楊主任還是比較純粹的外科醫生。”這次謝宜年沒有問宗夏槐的意見,在扛起她之前,他咬著牙說了句,“對不起,冒犯了。”
宗夏槐還沒反應過來是什么意思,身體就驟然騰了空。
謝宜年把她扛了起來!
像是扛一只小雞仔一樣把她扛了起來!
宗夏槐很慶幸,今天穿的這條裙子是過膝的。
謝宜年的手很紳士,扣在她的腿彎處,正好壓住裙擺的邊緣,滾燙帶著薄繭的手透過薄薄的裙擺布料落在宗夏槐的皮膚上,燙的她一愣。
幾乎是同一瞬間,宗夏槐驚呼出口,心臟狂跳不止,兩只手緊緊攥住謝宜年厚實的肩膀。
“你干嘛?放我下來!”
宗夏槐被扛起的那一刻,那只頑固的鞋子自然脫離了她的腳,謝宜年扛著她蹲下,把鞋子從磚縫里揪出來,又重新站了起來。
整個過程動作如此輕松,好像肩上扛的不是個人,而是一袋十斤重的大米似的。
剛才下蹲又站起的一瞬間,謝宜年明顯感覺到肩膀處被一處柔軟擠壓著,雖然只有輕微的一瞬間,感受卻是如此清晰。
男人喉結輕滾了兩下,低啞嗓音開口,“再不老實,把你直接扔到垃圾桶里去。”
在他肩膀上手舞足蹈的宗夏槐只好乖乖閉嘴。
謝宜年手里拎著她的鞋,肩上扛著宗夏槐朝出租車走去。
開車門,把宗夏槐扔在后座,又把鞋子扔進去,對著前排的師傅說了句,“師傅,開車吧,麻煩您慢點。”
整個流程下來流暢又自然,沒有一絲卡頓。
等宗夏槐反應過來的時候,出租車已經開出去十幾米遠。
她猛地回身透過后車窗玻璃往外看。
飛馳而過的車燈與街邊的霓虹交錯在一起,把男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身形挺拔的男人抱臂看著前方。
宗夏槐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她確定,謝宜年確實是在看她。
在那一瞬間,宗夏槐心里好像對謝宜年的敵意,稍微小了幾分-
宗夏槐回家后,跟父母簡單問候了幾句就躲回了自己房間。
手機上,簡靈的問候信息早已如約而至。
大靈子:【怎么樣啊,小槐槐,謝宜年送你回家沒?】
大靈子: 【你倆相處的怎么樣,愉快不愉快?偷笑.jpg】
后面還附帶了兩個來自小綠書的鏈接。
【體型差情侶,一手掌控的感覺!】
【有一個很頂的男朋友是一種什么體驗】
宗夏槐洗了澡,敷著面膜,坐在床上一邊揉腳,一邊刷手機。
她先點開了那兩條鏈接,吸引人的從來不是正文內容,而是評論區。
“我有一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這個問題的下面有了配了一張小號金工剪刀的圖片。
雖然問的很隱晦,但宗夏槐還是秒懂了。
還有人評論要看屁股,屁股翹的,賊猛,賊持久
宗夏槐已經沒臉再看下去了,因為順著簡靈的引導,她的腦海里已經不自覺開始代入謝宜年了。
為了及時扼制自己猥瑣的想法,她趕快關了小綠書,打開微信界面回復簡靈的信息。
她懶得打字,直接發了語音。
“大靈子,誰讓你多管閑事非要讓他送我回家啊,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簡靈:“喂,你個沒良心的,我不是看你不方便嗎?再說了,人家謝醫生不錯,給你倆制造個相處的機會。”
宗夏槐著急地反駁,臉上的面膜差點被她吹下來,“不錯什么不錯,你是不知道相親過后他是怎么評價我的,哼,我這個人很記仇,記一輩子的仇。”
這句話徹底調動了簡靈的八卦基因,“他怎么評價你的,快說快說,對了,我想起來了,以往你每次去相親,回來都要跟我叨叨半天你的戰況,唯獨這一次啊,你什么都沒說,嗯?老實招來。”
宗夏槐開始回憶她和謝宜年相親那天。
開始之前,她就無意地打了人家一拳,好像預示著二人的相親就不會太順利。
接著,她還繪聲繪色地描述了幼兒園體檢過后謝宜年對她的評價。
“嗯,長得還行,不錯,就是太矮了!”
簡靈聽完,也是眼前一黑的程度,“也許,人家是在開玩笑吧。”
宗夏槐斬釘截鐵地反駁,“不是,他絕對不是在開玩笑,他是和同事在說的,我是無意間聽見的,你說,這種同事之間的對話,像是開玩笑嗎,他就是嫌我矮,切,我還嫌他塊頭大,長得兇呢!”
“最好是誰都沒有看上誰,以后也不要再見面了。”
宗夏槐越說越激動,簡靈不知道她是不是哪根筋搭錯了。
“不就開玩笑說了句你矮嗎,你至于嗎,小槐槐。”
宗夏槐暴跳如雷,“至于,非常至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生平最討厭別人說我矮了,我跟所有說我矮的人不共戴天,他是第二個!”
簡靈聽著宗夏槐激動的語調,才知道這小妮子是真的生氣了。
哦,對了,世界上第一個說她矮的人,簡靈也知道,是宗夏槐的前男友-
小綠書這種APP簡直不要太智能化,宗夏槐打開了簡靈的分享的鏈接后,首頁的推薦全部變成了肌肉男,體育生,健美大帥哥
宗夏槐躺在床上,百無聊賴的刷了刷,好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剛開始,一切都還挺正常的,大部分都是在分享一些健身知識和有氧無氧運動的區別,漸漸地,畫風開始不正常起來。
一個肌肉男博主把狗鏈子套在自己脖子里,還穿了件粉色的運動背心,對鏡自拍,評論區一個比一個變態。
“老公~老公~老公~”
“給你五塊錢,今晚你就是姐的人。”
“我摸摸~我摸摸嘛~”
還有一些露骨的圖片評論,是宗夏槐看見就會臉紅的程度。
靠,什么嘛。
宗夏槐一氣之下關了頁面,腦海里不由得浮現出謝宜年那飽滿的胸肌線條。
一臉嚴肅,一身正氣的謝醫生穿上了騷氣的粉紅背心,露著健碩的臂膀,脖子里套著鏈子,跪在地上沖她搖尾巴。
“姐姐,求你把我帶回家吧。”
咦~宗夏槐不敢再繼續往下想了。
謝宜年太困太累,一時竟捧著手機在沙發上睡了過去,直到他從沙發上滾下去,才摸著腦袋爬起來,去沖了把澡,回房間睡到了天亮。
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這點在謝宜年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接下來幾天他基本上沒回過家,白連夜連軸干活,但任誰看到他,他都是一副精神抖擻的模樣。
比他小的規培師弟跟著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師兄,你精力真是太好了!”師弟注意到,師兄竟還有精神打理胡茬,每天換一套衣服,雖然師弟覺得沒什么意義。
黃朝搖頭感慨:“謝師弟對臨床是真愛啊。”他上臨床這么多年,遇到上班如此有勁的也就兩個人,一個是楊主任,另一個就是謝師弟。
黃朝覺得謝師弟將來定有成就,能成大事者,精力一定是頂尖的,這是與生俱來的天賦。
但人人都知道楊主任因為過分熱愛開刀而妻離子散,黃朝仿佛在謝師弟身上看到了主任的影子,說:“老楊在謝師弟這個年紀也是一表人材。”像!太像了!
謝宜年不知道師兄師弟的想法,如果知道,一定要提出異議:他上班積極,還不是因為老婆在班上嗎?要不然他至于那么有形象包袱?
不過謝宜年這幾天也沒有抓到什么時間和老婆單獨相處,好不容易等到周末,訂了電影票,又被黃朝通知說組內聚餐。
謝宜年說自己要和女朋友約會。
黃朝說老楊會來,不去不好,又說:“要么你把女朋友帶上,老楊肯定無所謂的,我們也無所謂。”
第 40 章 第 40 章
謝宜年稍有猶豫,被師兄一巴掌拍到肩上。
“怎么了?女朋友太好看,不舍得帶出來?”黃朝還挺好奇師弟的女朋友長什么模樣,師弟之前“為情所傷”,捧著手機當飯吃的模樣,他還記得呢!也不知道那女孩子得多優秀才能讓師弟魂牽夢縈。
他師弟謝宜年,不是他吹,那確實是硬帥。
黃朝拼命鼓動謝宜年:“帶家屬是咱們組老傳統了,你把人帶過來嘛,人多了熱鬧,老楊就喜歡熱鬧的場面。”
黃朝是老楊的學生,據說老楊在收到黃朝之前,收了好幾個悶葫蘆,在外聚餐時個個低頭吃飯不吭聲,然后老楊就下定決心來年收個活躍一點的學生。結果太活躍了。
黃朝說:“老師挺關注你的感情狀況的,之前還說要給你介紹,你現在自己談上了,方便的話就去露個面唄!”
他們組的組內關系還是比較和諧的,主要是帶組老大楊教授就不是一個心思多的人。
謝宜年說:“那我問問她。”
謝宜年其實無所謂,甚至說心里有隱隱期待,他想把自己的女朋友介紹給身邊的每一個人。
“???”
段銳迷惑極了,心想謝宜年今天怎么肯去食堂了,還記得開學第一天,這哥在食堂的三鮮面里吃出鋼絲球,還說過——“食堂狗都不去。”
十分鐘后,段銳明白了。
“你個狗逼!昨晚上就把我丟小賣部,去給人送水!”
“今天又把我騙來食堂,就為了看你同桌是吧!”
段銳擠在長長的充卡隊伍里,簡直想一腳把謝宜年踹死。
謝宜年根本懶得理,正忙著呢。
隊伍前面,兩小姑娘手挽手。
“好窮好窮好窮!上宜期才充的錢,這么快就沒了!”何田田哀嘆。
“我也。”宗夏槐正盤算著如何少花錢,雖然有了一宜期的飯錢,但一想到日后的困境,她還是想給宗爸爸宗媽媽省點錢。
思緒突然被一道聲音打斷。
“誒,那不是陳澤!”何田田指著一個方向說。
宗夏槐順著看去,陳澤正拎著打包好的早餐出食堂。
何田田一拍腦袋:“我想起來了!上次幫陳澤刷了一碗擔擔面,他錢還沒還我!”
這一說,宗夏槐也想起來了:“我也幫他刷過好幾次,還有帶早餐,借筆芯……都沒還。”
“……”
宗夏槐有被自己無語到。
好氣啊,前世自己真是人傻錢多。
“啊?”何田田震驚,“他也朝你借錢不還?”
宗夏槐撇撇嘴:“你跟他都不熟,他都朝你借過,說不定還有更多女生。”
“沒想到他是這種人。”何田田眉一皺。
宗夏槐想起前世重重:“所以不要給任何人加光環。”
“你說他是不是忘了。”何田田看著陳澤的背影從食堂大門消失,又猶疑。
“一次兩次還可能是忘了,這么多次就是故意的。”宗夏槐覺得陳澤人品也就那樣了。
“嗐,算了,下次不借他了。”何田田嘆氣。
“你不打算要回來了?”宗夏槐挑眉。
“就幾塊錢。”何田田不好意思小聲說。
“幾塊錢也是錢。”宗夏槐把何田田手一拉,“我跟你一起去。”
何田田眼中閃出類似堅定的光。
宗夏槐雙眸一亮,掠過一計:“決不能讓他再騙更多女生。”
由于實在太缺錢,宗夏槐現在的準則就是——
你可以騙我感情,但不能騙我錢,因為感情我是沒有的,但錢我是真有。
而陳澤,前世不光騙了她感情,還騙了她錢。
罪無可恕-
十分鐘后。
高二八班教室里正吵吵嚷嚷,說話的說話,吃飯的吃飯,補作業的補作業……
突然窗邊——
“陳澤還錢!”
這一聲,差點把窗邊補覺的同學耳朵震聾,小同學腦子嗡嗡的,迷迷糊糊抬起頭,惺惺忪忪的睡眼緩緩清晰——
一高挺豐滿的少女直立窗邊,神情堅毅,另一瘦小的少女拉著她的手,躲在她后面。
班上所有人瞬間齊齊看過來,又齊齊朝陳澤看去。
陳澤臉上的表情青一陣白一陣,他剛看到宗夏槐出現在窗邊,以為宗夏槐又是來討好他的,昨天的情況不過是意外,沒想到……
這么多人看著,陳澤還是要維持自己一貫的良好形象,立馬穩住神色,起身往教室外走去。
“有什么事嗎?”
宗夏槐目光冷漠,聲音四平八穩:“以前的就算了,上周三早上我在食堂幫你刷了一碗雜醬面八塊,上周四大課間我幫你帶過一瓶礦泉水兩塊,上周五晚飯在超市我幫你付了一盒奧利奧六塊九,給你抹個零,一共十六,請你還錢。”
“就十六?”陳澤快氣死了,為了十六塊錢,沖到他班上來,讓所有人都知道他陳澤欠錢不還?
陳澤越想越氣不打一出來,冷冷道:“你回去吧,我等下手機轉你。”
“等等,還有。”宗夏槐又轉身,把何田田拎出來,“何田田,你說。”
何田田剛剛還有點怕。
可現在,不光宗夏槐給她打了頭。
走廊上早就圍滿了看戲的同學,廁所旁假裝打水的,一旁走廊假裝說話的,甚至還有明目張膽從窗戶探出腦袋的。
她再不出來也太不夠意思了。
何田田抬頭直直看向陳澤:“上周六早上我在食堂幫你刷了碗八塊錢擔擔面,請你還錢。”
頓時,走廊上的議論聲壓都壓不住。
“我去,牛逼啊,上周三開的學,周三雜醬面,周四礦泉水,周五奧利奧,周六擔擔面,打卡似的,一天不落啊。”
“我懷疑他去食堂從來不充卡的。”
簡直像受害者相認現場。
“服了,我今早剛幫他刷了餛飩!”
“還有我還有我,昨天幫他帶的八寶粥還沒還!”
討伐聲陣陣。
“專找女生借是吧!”
“陳澤還錢!”
陳澤臉色瞬間十分不好看,都這樣了還能穩住那心理素質真不是一般強,可惜陳澤沒有。
宗夏槐其實有預料到這個結果,因為前世真出過這檔子事,現在只是提前爆出來罷了,又冷冷說:“你的人品有目共睹,我想還是現場清算比較好。”
意思是要他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把錢還清。
事已至此,這么多人看著,陳澤也不好當場發作,只能忍氣吞聲回教室拿了錢出來。
還給何田田八塊,還給宗夏槐十七,陳澤本以為事情可以就此結束。
“等等。”宗夏槐從口袋取出一枚一角硬幣,冷漠又不失禮貌遞給陳澤,接著拉著何田田轉身就走,“不欠你的。”
這事兒實在干的太漂亮。
從始至終敘述平靜,不帶情緒,疏離有禮,抹零但不多拿一分,挑不出一點錯。
陳澤快氣瘋了,正要回教室喝口水冷靜冷靜。
誰料一群女生早就堵在了一旁。
“陳澤你是不是覺得女生好欺負。”
“真以為自己能刷臉吃飯啊?”
“以前真是瞎了眼沒發現你居然是這種人。”
“你上學期朝我借的二十塊錢打算什么時候還。”
……
此時后續還在網上建起【陳澤還錢!】高樓。
人終會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走廊一側。
段銳快笑瘋了:“就四個字,宗夏槐牛逼!”
謝宜年吊兒郎當吸著豆奶,眼中笑意盎然:“走啦。”-
回到教室。
謝宜年松松擰開筆帽,懶洋洋挑眉看向一旁:“你很缺錢?”
宗夏槐正埋頭寫題:“沒。”
謝宜年眉又是一挑:“跟家里鬧矛盾零花錢斷了?”
“沒。”
“那你——”謝宜年實在不解。
“打聽這么清楚。”宗夏槐直接打斷,轉頭冷冷看他,“大少爺你要扶貧?”
謝宜年噎了會兒,說完:“那你為了十六塊錢這么大動干戈。”
“不是因為十六塊錢。”宗夏槐神色平靜,“而是如果連我自己都不維護自己的權益,那我還能依靠誰。”
“……”
雖然但是,還不是為了十六塊錢的個人權益。
這一兩天觀察下來,這姑娘總是表現出很強勢的樣子,任何事情都是自己去硬剛。
很獨立,也不愿接受任何人的幫助。
想到這。
謝宜年眸光不由起了變化,決定說點別的。
“早餐的小籠包好吃嗎?”少年又擺出那副懶洋洋的姿態。
“你怎么知道我早上吃的小籠包?”宗夏槐一愣。
“在食堂正好看到了。”謝宜年神色不變,語氣淡淡。
“你居然會去食堂?”宗夏槐眉一蹙,記得這位哥前世從不去食堂的,不壓榨段銳給帶早飯就算不錯了。
“嗯。”少年漫不經心點點頭。
宗夏槐了然,點點頭:“我還以為你跟蹤我呢。”
謝宜年:“……”
沉默了會。
謝宜年又問:“今天怎么想起跟何田田一起去食堂了?”
宗夏槐答:“何田田我室友。”
室友?
一提起這個,謝宜年倒想起來了——
“你小名叫葵葵?”
宗夏槐內心一驚,立馬抬頭去看:“你怎么知道的?”
少年挑著那雙桃花眼,笑意懶洋洋:“昨天晚上路過你寢室樓下,不慎聽到的。”
“那可真是好‘不慎’呢。”宗夏槐挑唇一笑。
“……”謝宜年瞬間笑容消失,覺得宗夏槐的諷刺能力再沒人能比得過,總能時不時刺一下,讓人霎時沉默。
謝宜年面無表情地抿了下唇,片刻,才問:“哪個字?”
宗夏槐一笑:“青青園中葵。”
“朝露待日晞。”少年微微挑起眼尾,深邃濃郁的雙眸中蘊著無限明亮。
那一刻,窗外的光好像真的全部涌了進來,空氣中是微濕的寒露氣息,而溫度又舒適的暖洋洋,天邊七八點鐘的太陽將要升起。
少年穿著純潔的校服逆在光里,模樣實在干凈美好。
宗夏槐不由微微瞇起眼,似乎不敢直視。
然而還是在這天光中,四目相對。
安靜良久,不知是在留戀天光正好,還是少年美好。
“你知道這首詩的最后一句是什么嗎?”宗夏槐突然說。
“嗯?”少年眉微挑。
“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宗夏槐一本正經。
“……”謝宜年抿唇,為什么每次都這樣,破壞氛圍。
“好好學習吧少年。”宗夏槐說完,又轉身抬筆寫題。
上課鈴也打響了-
自習課時,班主任進來說了月考的事。
月考嘛,不稀奇,月月考,習慣就好。
然而班主任一走出教室,立馬就起了討論聲。
好半天,都不消停,反而愈演愈烈。
媽的,又不是第一次月考,有什么好討論的。
這么大個人,上十幾年學了,一點自覺性都沒有。
宗夏槐本來思路卡殼就煩,耳邊嘈雜聲不斷更是心頭火直冒。
等寫完最后一行解題步驟,她猛地把筆往桌上一摔。
“嘭——”
“別吵了!”
第一個受害的是謝宜年。
正闔眼小寐呢,耳邊就是猛地一跳。
全班人都驚著了,一見是宗夏槐,硬剛過李秋雅塑料姐妹團和陳澤的女人,自覺噤聲。
教室里本來可以就此安靜。
偏偏黎夢正和一旁人聊的火熱,昨天又跟宗夏槐結過梁子,就很不爽,立馬尖刻著聲音陰陽怪氣。
“喲,打擾您學習了,您這么努力,是要考全校第一嗎?”
“對啊。”宗夏槐眉輕蔑一挑,不知是意氣上涌,還是被氣笑了,語氣極為狂妄,“不是有手就行。”
“你家用的什么垃圾袋,告訴下我唄。”黎夢也笑了,覺得自己這輩子從來沒聽過這么好笑的笑話,“這么能裝。”
全班人都懵了,一聲都不敢吱,但看那惶惑的表情,空中仿佛飄過無數條心聲。
【???發生了什么,怎么一個不留神,宗夏槐和黎夢又干起來了?】
【黎夢怎么敢的啊?忘記昨天的事兒了嗎?坐等打臉。】
【可宗夏槐說要考全校第一誒,確實,就是……難評。】
【記得上學期最后一次考試,宗夏槐排名全班倒數第十五,別問我為什么知道的,問就是我是倒數第十六。】
【這這這……難度確實有億丟丟大。】
【黎夢這回要贏了?】
謝宜年也是一驚,微微仰著頭去看宗夏槐,內心不由高看幾眼。
其實能說出這話,能有這志向,不管能不能成真,在心態上就勝過許多人。
宗夏槐已然站起來與黎夢對峙。
她一下下掂著筆,姿態隨意,看向黎夢的神情,又是絕對的高傲與驕肆。
聲音也堅定清晰。
“賭什么?”
剛剛還是嘴戰,沒想到一下子上升為賭注。
黎夢內心不由一緊,但一想到宗夏槐絕考不到全校第一,自己絕對會贏,又升起無限自信,然而提出的賭注,似乎對道歉有著強烈的執著。
“如果我贏了,我要你對我,對羅雨晴,對昨天的事,下跪磕一個,道歉。”
【道歉是救過黎夢的命嗎?】
【黎夢是羅雨晴她媽嗎什么好事都捎上她。】
【哈哈哈哈哈救命真的有點過分啊,下跪磕頭道歉,這時什么狗血劇戲碼哈哈哈哈哈——】
謝宜年看向宗夏槐的目光里不由閃過擔憂。
要真對黎夢對羅雨晴對昨天那破事下跪磕頭道歉,這姑娘不得,哭到教室發洪水……
咳咳,提前準備好紙巾。
宗夏槐真的很想笑,被黎夢幼稚到的,然而極力忍住,唇間挑出一抹戲謔:“我沒那么過分,你叫我聲爹就行了。”
【攻擊性不高,侮辱性極強!】
【社會我宗姐,人狠路子野!】
【哈哈哈哈哈這比黎夢那個好玩多了!】
【真的很難想象那個場景哈哈哈哈哈哈——】
賭注就此定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好期待月考啊明天就月考吧啊啊啊啊啊!】
【月考賭場月考賭場!買定離手買定離手!】-
然后這一整天。
每次下課。
宗夏槐要出去丟垃圾。
謝宜年懶洋洋把手一伸:“我去,你學。”
宗夏槐要下樓去小賣部買筆芯。
謝宜年吊兒郎當站起身,雙手插兜漫不經心:“我去,你學。”
宗夏槐要去走廊上倒水。
謝宜年一把將水杯拎起來,一下就走出好幾步遠:“我去,你學。”
又一次下課。
宗夏槐捏起包紙起身。
謝宜年又一下擋在她面前:“又是要干什么,我去就好,你好好學習。”
“……”宗夏槐沉默片刻,“你是想被當成變態抓起來嗎?”
謝宜年一怔:“啊?”
宗夏槐抿唇看著他:“我去上廁所。”
謝宜年立馬讓開:“……”
等到回來。
宗夏槐終于忍不住問:“你今天這是犯了什么病?”
誰料那少年單手支臉垂著眼,第一次露出類似唉聲嘆氣的表情。
“你要考太差,我會很沒有面子。”
“夏槐。”謝宜年忍不住了,輕輕叫她的名字,他抖一抖手里的爆米花桶,主動邀請:“來一點爆米花。”
宗夏槐沒動靜,只輕輕搖頭表示自己吃不下了。
謝宜年“討好”失敗,老老實實地看起了電影,這下是真不敢亂動了,只敢時不時地看看女朋友,眼饞,手饞。再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接近電影尾聲。
主角歷經千辛萬險,打敗了反派,保衛了家園,也和心愛的人過山哥幸福的生活。
這類電影在結尾處總要煽情一下, bgm響起的時候,電影屏幕里的男女主角在擁吻,坐在他們前面的情侶也抱著親了起來,謝宜年已經盯著女朋友看了好一會兒。
宗夏槐終于不能再繼續忽視他的目光,轉過頭來:“?”
謝宜年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眼睛里閃著幽幽的光,竟給人一種難以逃脫的壓力:“夏夏——”
如果宗夏槐這時候還不懂,那她就是裝傻了,她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們這處在角落,前面沒人,旁邊也沒人。宗夏槐閉眼的時候,腦子里忽然浮出一個念頭:謝宜年可真是選了兩個適合親吻的好座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