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aaaaa_无码aⅴ精品一区二区三区_嫩草影院永久久久精品_被黑人粗黑大肉奉视频_久久久久亚洲最大xxxx_特级a欧美做爰片毛片

    第81章

    大荒山某處妖族洞府。

    一頭黑豬妖連爬帶滾地沖進大廳, 口中高喊:“大王,不好了!后山塌了!”

    “放肆!”

    上首的人形豬妖一拍桌子,還不解氣, 直接將桌面上的東西全部掃在地上,又飛起一腳將桌子踹翻,大廳里瞬間安靜下來, 其余侍立的小妖噤若寒蟬。

    那頭黑豬妖也嚇壞了,嘴巴張了又張,愣是沒有再說出一個字。

    死一般的靜寂之下, 人形豬妖摸了摸剛剛冒出來豬鼻子, 冷聲開口:

    “說!怎么回事?”

    “回……回大王的話,后山, 后山塌了,自然就塌了,還……還發現一個山洞,洞內有法陣……”

    “法陣?立刻去看看。”

    “是……”

    那黑豬妖在前面帶路, 領著人形豬妖一眾很快就到了一處坍塌的山下,土石之中, 隱約露出一個山洞入口, 走進去數丈,便看到地面上的一座傳送法陣。

    人形豬妖即刻打量起來, “是傳送法陣!”

    在周圍搜索一遍,那人形豬妖無奈地發現,就只有這一個傳送法陣而已, 此外并無其他。

    “大王, 此法陣保存完好,說不定還能正常使用呢。”

    一頭熊精諂媚地說道。

    人形豬妖沉思片刻, 慢慢從儲物袋中拿出幾塊靈石,一臉肉疼地放在法陣的幾個角,然后將那報信的黑豬妖丟進法陣之中,隨著白芒一閃,黑豬妖的身影消失在法陣之中。

    ……

    顧斟真原本正在打量地面上的傳送法陣,冷不防白光一閃,立刻按住木劍,對面的鹿渠君也是拉開距離,做好了出手的打算。

    瞬息之后,傳送法陣上出現一頭黑豬妖,是練氣期修為,兩眼冒光,身上氣息駁雜,是吃過人肉的,不是那種純粹在山中修煉的妖。

    單手一招,那黑豬妖便出了法陣,重重摔在地上。

    “饒命啊!饒命啊!”

    一下子摔得七葷八素,那黑豬妖卻記得求饒的話,眼睛偷偷瞄著傳送法陣,眼前的人族修士氣息強大,鎮得它瑟瑟發抖。

    “直接搜魂吧。”

    鹿渠君說罷,也不管那黑豬妖說什么,直接上手搜魂,只見黑豬妖兩眼迷茫,雙目無神,龐大的身軀軟軟地倒下去。

    “是大荒山的妖族,后頭還有一個筑基期妖王,它們發現了一處傳送法陣,把這家伙丟過來探路。”

    “筑基期也敢稱妖王?”

    顧斟真笑了,她用木劍指著那傳送法陣說道:“可惜是單向傳送。”

    鹿渠君一揮手,地上的黑豬妖直接化作一團血霧飄散,其中一抹綠光飛進她口中。

    顧斟真眉頭微微一皺,她知道這鹿渠君食魂魄,沒想到連小小的豬妖都不放過,真是不忌口。

    “將這法陣毀了?還是等那筑基期的妖王過來?”

    “還是不要節外生枝吧。”

    顧斟真說著,木劍在傳送法陣上輕輕一點,法陣的陣紋上便出現了小小的缺口,就這一處缺口,足以令整座法陣失效,且由于此陣單向傳送,若是另一頭試圖使用傳送法陣的家伙不知道這邊的情況,也就無法推論出有用信息。

    區區筑基期豬妖,就算找到這里又如何?

    鹿渠君對顧斟真的行動表示認可,同時催促道:“事不宜遲,趕緊打開那扇石門吧。”

    如果猜的沒錯的話,石門即是洞府入口。這洞府設計倒也巧妙,只能通過傳送法陣抵達,洞府本身則埋藏在地下,沒有點手段還真發現不了。

    顧斟真仔細觀察了那石門,看起來平平無奇,實際上卻是勾連著洞府的大陣,一旦受到攻擊,整個大陣就會啟動,直接滅殺攻擊者。

    陣法這東西想來防御力強悍,一個元嬰期的陣法,足以抵抗數名元嬰期的攻擊,甚至化神期來了也要頭疼的。而破陣的手段一向簡單,要么是實力碾壓,要么就是取巧,知道了法陣的缺陷。

    此處大陣運行多年,期間外界經歷多次大戰,尤其是十年前與妖王那一戰,已經影響到法陣的穩定性,雖然只是細微的影響,卻是千里之堤毀于蟻穴的第一個小小口子。

    顧斟真用木劍試探了幾回,感受那反彈的靈力,推測著大陣的真實威力。

    “我一向只會用蠻力破陣,還要拜托顧道友找出個破綻來,這樣大家也省力。”

    鹿渠君毫不客氣地把話擺在明面上,倒也有幾分坦誠。

    “麻煩鹿道友為我護法。”

    “好。”

    顧斟真調用周身靈力,灌注雙目之上,細細觀察起來。她這副替身傀儡的身軀用了空間石之后,也擁有了某種窺視空間的神通,雖然到現在為止都不知道洞府的具體情況,卻可以探出個大概,只是要耗費許多靈力,而替身傀儡本身靈力儲備有限,就需要本體提供支持。

    好在,如今本體就在小世界之中,小世界又在替身傀儡體內,這靈力供應也不至于斷了。而且,這樣一嘗試,顧斟真還發現,替身傀儡似乎可以抽取小世界中的靈氣,只是從前沒有這么做而已。

    她用本體的靈力供應替身傀儡的身軀,并不允許抽取小世界中的靈氣,這小世界自成一方天地,原本就需要足夠的靈力才能運轉,一旦被抽取過量的靈氣,第一個肯定影響那些靈草靈藥的生長,至于會不會發生小世界崩潰這種嚴重的惡果,也是有幾分可能的。

    好不容易得到的寶物,怎么能如此糟蹋了?

    鹿渠君也在觀察顧斟真,暗暗道:這人我一直看不透,尤其是那雙眼睛,不知道用的是什么瞳術,這靈力消耗如此之大,也不知能否支撐后續的行動?

    經過半個時辰的細細搜索,顧斟真終于抓住目標,對這座大陣有了完整的感官。其實這還是因為她本身不是陣法師,所以多費了時間。

    休息片刻,顧斟真試圖簡要地跟鹿渠君說明情況,然后發現這實在太考驗她的語言組織能力,干脆不吝惜時間,盡量說清楚。

    鹿渠君連連點頭,“顧道友對法陣之道如此精通,我果然沒找錯人。”

    顧斟真瞬間沉默了,一時間不知道這話是在夸人還是在陰陽怪氣,可惜從對方臉上看不出什么。

    “那便動手吧。”

    “一切聽顧道友的。”

    二人湊了幾十件寶物,有的沒有,就用功效相似的替代,然后按照范圍,一一布置下去,如此折騰下來,距離二人到達石門外已經過了整整一天時間。

    一切準備就緒。

    顧斟真站在石門外,靈力灌注木劍之上,隨著一劍斬出,周遭輕輕顫動,法器爆裂的聲音不斷傳來,相當多數動靜竟然來自石門之后。

    鹿渠君手持骨杖,隨手可以出手。

    一刻鐘之后,一切歸于平靜。

    顧斟真對著石門吹了一口氣,只聽“轟隆”一聲,石門碎裂成大小不一的石塊,揚起灰塵,露出后面一條發光的通道。

    鹿渠君雙眼一亮,她探過許多洞府,知道這種有法陣的洞府是多么難對付,這次卻只是費了些時間和寶物而已,風險卻小了不知多少,看向顧斟真的眼神,充滿了敬佩。

    果然,元嬰跟元嬰之間也是不一樣的。

    這醇厚的靈氣,簡直堪比化神期了!

    她當然不知道自己現在面對的是“兩個人”,哪怕是看出了顧斟真這具替身傀儡的身軀是有問題的,也只當是修士的特殊手段,因為鹿渠君自己是鬼道修士,早已經失了肉身,如今拿來見人的這副身軀也只是擺設而已,以己度人,當然對顧斟真的替身傀儡少了許多猜想。

    顧斟真不知道鹿渠君那t些小心思,反正有天道誓言的約束,也不用擔心對方會搞偷襲什么的,她大大方方地看向那條會發光的通道,因為剛才那一通動靜,壞了洞府的大陣,此時眼前的洞府便完全展露在面前。

    提劍走進通道,能感知到濃厚的靈氣,這靈氣此前一直鎖在洞府之中,是用聚靈陣一類法陣和洞府防御大陣留在里頭,如今外邊的大陣沒了,這靈氣便有外泄的風險,要不了多久,內外靈氣循環重新形成,這洞府的情況也就瞞不住外頭的人了。

    鹿渠君揮手添加禁制,再加上此前留在附近的手段,只能延緩靈氣外泄的時間,并不能阻止這件事的發生。

    “果然是洞天福地。”

    走到通道的盡頭,顧斟真忍不住輕輕嘆了一聲。

    眼前是一個占地超過三畝的大廳,大廳中間豎著一根三人方才能合抱的靈木,根系在土壤之中,頂部卻被削平,粗糙的樹皮上冒出細細的新芽,生機勃勃,正是洞府之內聚靈陣的核心。

    有了此陣,就能維持固定的靈氣濃度,提供一個適宜修煉的環境。

    以靈木為核心,圍著八塊面積不大的靈田,靈田之間用禁制隔開,因為每塊靈田之上種植的靈物并不相同,此刻仍然維持著旺盛生機,是不曾被人采摘過的模樣。

    靈田向外,隔著一片空地,就到了石壁,石壁上鑲嵌著會發光的石頭 ,開著八個石室,每個洞窟都有石門,禁制仍在。

    這完全是一個主人離去之后、沒有外人來過的洞府。

    第82章

    顧斟真注意到鹿渠君臉上的喜色, 那是完全不加遮掩的。

    “先從靈田開始,如何?”

    此前沒有合作探寶的經驗,這頭一回肯定要謹慎一些, 而且洞府之內,萬一有什么危險,互相也有個照應, 正好看看對方的品性。

    “好。”

    鹿渠君完全沒有異議。

    八塊靈田之上,種植的基本上外頭不容易得到的靈藥,而且在這里又不知默默生長了多少年, 絕大部分都已經達到藥性最佳的時候。

    顧斟真默默對著腦海中收集到有關靈草靈藥的信息, 推測出這洞府關閉的時間在八千年上下,靈草靈藥的生長時間也不是越長越好, 某些靈藥達到一定的生長年份,并不會因此增加靈性,而是如人老了一般,迎來自然的枯亡。

    “八千年的玉藤草三株, 八千年的落刺草十六株,九千年的黃葉蘿四根, 萬年珠弦果三顆……”

    鹿渠君將采摘下來的靈藥一一清點, 最后用略顯遺憾的語氣說道:“可惜了這紫葉厥草,最佳入藥年份是六千年, 如今卻生長了八千年,靈性幾乎褪盡。”

    雖如此,到底是白撿的好處, 鹿渠君按照約定的辦法, 將靈草靈藥分了。

    顧斟真提出分那些靈土,鹿渠君深深看了她一眼, 擺擺手道:“顧道友若是喜歡,就連那個聚靈陣也拿走吧,這樣一起用,種植靈草靈藥是再合適不過了。”

    “難道鹿道友不需要種植靈藥?”

    這其實是一個很冒昧的問題,顧斟真下意識就說了出來,她并不覺得對方是大方,反而像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靈土畢竟難得。

    鹿渠君奇怪地看著顧斟真,確定她是真的好奇而不是有意冒犯,這才組織語言,緩緩說道:“我功法特殊,不親近靈植,要這些靈土也沒有用。”

    顧斟真瞬間明白了。

    鹿渠君身上陰氣太重,鬼道修士嘛,大約是跟某些東西不和諧。

    “靈土和聚靈陣都折算成靈石,按照約定一人一半。”

    為了避免說什么“后面的寶物你可以讓一讓”這種話,顧斟真決定提前說清楚了,也不白白受這個人情,鹿渠君對此心知肚明,也沒有再堅持。

    靈土好拿,取下一個完整的聚靈陣卻需要一點時間,鹿渠君耐心地等著,事實上她對于此道頗有興趣。

    將聚靈陣和靈土統統丟進小世界中,顧斟真付了靈石,便前往下一處。

    接下來,就是打開那八扇石門,這個主要由鹿渠君負責,她很有經驗,知道如何控制力道才能不損壞石門背后的物品,第一扇石門打開的時候,就僅僅只有石門和附著其上的禁制壞了。

    顧斟真看向石門之后。

    既然是洞府,那么就是日常起居之所,畢竟是從凡人過來的,很多事情說是不在意了,而某些刻在骨子里的東西,很難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削減。

    好巧不巧,這第一扇石門背后,看起來就是當年那位元嬰后期修士的臥室。

    一張普普通通的石床,此外便只剩下四面墻壁了。

    此前禁制一直發揮著作用,這里連一絲灰塵都沒有,也沒有那種腐朽破敗的味道,干干凈凈的。

    二人找了一圈,沒發現暗門石室什么的,對這間石室的探索也就到此為止。

    相對于靈田上的收獲,這第一間石室的探索,未免顯出挫折,顧斟真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或許剩下的七扇石門背后,也未必都會有收獲。

    靈田上的收獲其實很意外,那些靈草靈藥當年應該只是幼苗,或者是藥性尚且不夠,偏偏來之不易,棄之可惜,所以移栽在靈田之中,而那位元嬰后期修士離開之后再未返回,故而便宜了后人。

    這在修仙世界是常有的事。

    第二扇石門打開,里頭是書房的布置,不過沒有幾卷書,想來重要的功法那元嬰后期修士都帶在身上,這里的物品不過是擺出個書房的樣子而已。

    顧斟真隨手拿起距離最近的一卷,對于修士來說,人的一生足夠長久,所以文字方面的變化不會那么頻繁,就如她依舊能認出上頭的幾個字。

    是地理類的書籍。

    展開以后,沒有禁制維持,立刻顯出時間的痕跡,就在顧斟真面前變脆、變成飛灰消失不見,這樣但是發生在瞬間之間。

    顧斟真沒有阻止這個過程。

    她看了一眼剩下的書卷,都是差不多的情況,或許只是那位元嬰后期修士隨手帶回來的“閑書”罷了。

    “凡人的東西,總不長久。”

    鹿渠君這樣說了一句,便退出這間石室。

    顧斟真想了想,放棄帶走這些書卷的打算,也就是在她走出石室的時候,那些書卷已經開始破碎,用不了多久也會化為煙塵。

    隨著第三、第四、第五扇石門的接連打開,只得了幾件煉器材料,或許是因為大件,當時并沒有被帶出去,如今落到二人手中。

    “這也是常有的事,看看后面幾扇石門都有些什么。”

    看到顧斟真失望的神色,鹿渠君反過來這樣安慰了一句,也可以說是在安慰她自己。

    第六扇石門打開,果然就有了收獲。

    這扇石門背后的石室陳列著許多種類不一的兵器,等級不算高,金丹期、筑基期都能用,好在數量多,拿出去售賣,在周邊以金丹、筑基期為主的環境之下,也值不少靈石。

    顧斟真現在也懂些煉器的手段,得了這些東西,也可以借機學習學習這個世界的煉器之法,還是古法,當然不虧。

    于是,二人愉快地將東西分了。

    第七扇石門打開,里頭是些妖獸的甲、殼等零碎,沒有最重要的妖丹,可以算是煉器材料,因為年代久遠,相當一部分已經喪失靈性,而且堆放雜亂,原主人本來就不是很在意的樣子。

    倒也值幾個靈石。

    最后一扇石門打開,只有地面上一個傳送法陣,此外并無其他。

    “也是個單向傳送法陣,不知道是將人傳送到密室什么的,還是直接送到洞府外面。”

    顧斟真檢查了一遍,確定這個傳送法陣還能使用,她雖不是此道出身,有了烏木流珠作為輔助,反而有一種得心應手的感覺。

    鹿渠君低頭思索著,此刻她明顯犯了難。

    “顧道友怎么看呢?”

    “鹿道友是怕了?”

    目前所得,最貴重的還是那些屬于意外之喜的千年靈藥,其余功法、丹藥、法寶什么的,都還沒得到真正拿得出手的,若是就這么回去,多少心中不甘。

    顧斟真懷疑鹿渠君一直在觀察自己的態度,所以催著對方給個說法。

    “依我看,可以探一探。”

    “那就好。”

    得到肯定的答復,顧斟真便將幾塊靈石放在傳送法陣上,隨即二人一同站在傳送法陣中,隨著一陣白光亮起,二人的身影消失在石室之中。

    也就是在二人消失之后不久,一道巨力破開鹿渠君此前留下的t禁制,洞府的入口也露在群妖面前,一頭化作人形牛妖在眾妖簇擁之下,來到洞府外面。

    “果然,兩處傳送法陣出自同一人手筆,這里,還有我那手下的氣息,看來是傳送過來的時候就被人殺了,還有這地上的痕跡,分明就是那些人故意破壞法陣。”

    此前死在這里的黑豬妖的首領興奮又緊張地在傳送法陣周圍走來走去,嘴里蹦出結論。

    “大王,此處氣息乃是元嬰期,人數應在二人,不可輕敵啊。”

    面對另一個下屬的勸諫,牛妖只是鼻子出著氣,擺擺手,就有其他小妖沿著通道快速進去探查了一番,不一會兒即回來稟報。

    “啟稟大王,洞府里靈氣充足,是個修煉的好地方,只是里頭的東西都被搬空了,只剩下些不值錢的石頭,哦,對了,還有一處傳送法陣,看起來剛剛有人用過。”

    那豬妖興奮地說道:“那人族肯定是怕了大王的威名,已經逃走了!”

    “啪”地一聲,一個耳光落在豬妖臉上,當即將它打飛出去,撞在墻壁上,深深陷了進去,牙齒和血當即噴了出來,但這豬妖一個字都不敢說,反倒是急急忙忙跪伏在地,顫抖著磕頭。

    人形牛妖不再理它,而是沉默地走進洞府中,余下群妖紛紛跟上。

    看到洞府之內的情況,群妖又是唏噓又是發出驚喜的聲音,而人形牛妖并未停留,直接朝著那個傳送法陣的石室走去。

    法陣啟動會產生靈力波動,隨著時間推移,靈力波動會越來越不明顯,借此可以窺探法陣啟動的時間,無論是人族修士還是成了氣候的大妖,到了一定的修為就能自動掌握這個本領。

    人形牛妖打量著那傳送法陣,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大王,此陣依舊是單向傳送,若是對方破壞了法陣,則此陣便無用了。”

    人形牛妖此前說過話的下屬再次站出來說道。

    對此,人形牛妖只是思索片刻,便拿出幾塊靈石,替代之前已經用過的靈石,放在傳送法陣的幾個角,將那挨了打的豬妖丟在法陣之中,隨即一道靈力打在其上。

    白光亮起又黯淡,那豬妖仍然在法陣之中,這只能說明另一端的法陣已經被破壞了。

    第83章

    白光閃過之后, 出現在顧斟真面前的是一間不大的石室,擺著一個丹爐,地火已經熄滅, 丹爐的蓋子卻仍然是關著的,從外觀上看,這丹爐自上一次煉丹之后, 就沒打開過。

    二人對視一眼。

    “現在打開?”

    “正有此意!”

    “等等!”

    顧斟真突然感到不安,她檢查了石室內的傳送法陣,跟之前一樣, 也是單向傳送, 也就是說無法利用這個傳送法陣離開,但是外頭的人依然可以從這里進來, 于是她果斷出手,毀去此處傳送法陣。

    傳送法陣極為精妙,制作起來異常麻煩,然而對于懂得其中關鍵的人來說, 要毀掉也是很簡單的事。

    鹿渠君并未提出異議,在她看來, 這也是尋常手段, 此時,她的注意力更多在那丹爐之上。

    以鹿渠君多年探寶的經驗來看, 這丹爐里一定有好東西,只是洞府封閉時間在八千年上下,不知那位元嬰后期修士離開之時, 這爐丹是到了什么火候, 如今這么多年過去,這丹藥是另外生了靈性, 還是有什么駭人的變化,都是未知的。

    “顧道友,我來打開丹爐,你做好準備,防范成了氣候的東西跑出來。”

    “好。”

    顧斟真痛快答應下來。

    于是,鹿渠君用她那骨杖重重一推,將丹爐打開,瞬間一股靈氣外泄,有東西從里面飛出來,她又急忙去抓,到底沒有等候一旁的顧斟真來的更快,最后,兩人一共得了五枚丹藥。

    “是凝魂丹!”

    鹿渠君激動不已,她作為鬼道修士,最需要這方面的丹藥,“此丹不但能令神魂穩固,還是沖擊化神期的一大助力,在南延洲境內,恐怕也只有墨周城主能拿得出這樣的寶物。”

    顧斟真端詳那凝魂丹,說出了自己的擔憂,“這凝魂丹在爐子里待了這么多年,不知藥性是否有改變?還有,此物既然是沖擊化神期的一大助力,那位元嬰后期的前輩應該很需要它,為什么會在開爐之前離開?究竟是丹藥的問題,還是他本人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一連串的問題,原本也不指望全都能得到答案。

    “我曾經有幸見過凝魂丹,此丹確為凝魂丹不假,論藥效,許是在丹爐里又得到滋養,比尋常凝魂丹至少要強三成。至于那位前輩為何離開,世事無常,這個誰又能知道呢?”

    對于鹿渠君的答復,顧斟真微微一笑,別說什么八千年的事,就是人生之前走過的歲月,很多事情就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凝魂丹一共五枚,如何分配?鹿道友。”

    鹿渠君想了想,她對這凝魂丹的需求比較迫切且強烈,但無論如何也不能全都拿走,具體要幾枚,又該如何與顧斟真交換,這就犯了難。

    “這樣吧,鹿道友拿三枚,我只要兩枚,這丹爐就作為補償給我了,如何?”

    鹿渠君看了一眼那丹爐,丹道傳承由來已久,并不是那種輕易就能中斷的,眼前的丹爐雖然不是這個時代的產物,差別卻不算太大,就連用料也很接近,論價值,未必比一枚凝魂丹要低。

    最重要的是,鹿渠君本人對丹爐沒什么想法,她并非丹道修士,也沒有那么多時間花在此道上,給了顧斟真,算是得了一個人情。

    “也好。”

    分配完畢,鹿渠君遲疑片刻,忽然問:“顧道友精通丹道?”

    顧斟真道:“不算精通,偶爾也自己煉丹,省幾塊靈石罷了。”

    她說的也是事實。

    自從離開浮原上岸,沒有天逯山弟子的身份可以換取宗門資源,丹藥這種東西也只能自己想辦法,于是就開始了散修的遭遇:買不起,有時候就是有靈石也沒地方買。

    還不如自己湊材料自己煉丹。

    鹿渠君眼睛一亮,“若是有朝一日,能否請顧道友幫忙煉丹?”

    顧斟真道:“可以,不過我也不是什么丹道高手,偶爾為之罷了。”

    這不是謙虛的話,只是在描述一個事實而已。

    “顧道友過謙了。”

    以鹿渠君多年的經驗,真沒什么本事的煉丹小白可不敢說什么“偶爾為之”,煉丹本來就考驗天賦,初期所需要消耗的天量資源不是一個散修可以負擔得起的,所以要么就是有天賦,成丹率極高,不用擔心煉丹材料白白浪費;要么就是有背景,可以提供源源不斷的煉丹資源。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鹿渠君都和樂意結交顧斟真這個能夠煉丹的劍修。

    這次探寶到此為止,十分愉快。

    凝魂丹的出現,能抵消掉之前所有的失望,接下來就只有一個問題,要如何離開?

    石室不大,除了那個丹爐,就只有進來時的傳送法陣,余下皆是墻壁,這墻壁還用了能夠隔絕神識的材料,無法探知墻外的情況。

    那個元嬰后期是怎么出去的?顧斟真心里暗暗想著這件事,烏木流珠的眼睛打量著四壁,神識穿不透,不代表這雙眼睛看不透,很快她就發現一處特殊的地方。

    以木劍斬開,墻壁后面仍然是一個小小的石室,石室之中只有一個小小的傳送法陣。

    是這里了。

    高階修士習慣用神識觀察世界,一個疏忽,很容易造成燈下黑的情況。

    利用這個小傳送法陣,顧斟真和鹿渠君二人下一瞬便出現在另一個山洞之中,此山洞完全封閉,倒是沒有使用隔絕神識的材料,朝著最薄弱的一面揮動木劍,外頭的光立刻透了進來。

    此處,竟然已經在大荒山北麓,距離發現洞府的大荒山腹地還有相當一段距離,看來當初那位元嬰后期也是個謹慎之人。

    “就在此地分開吧。”

    “也好。”

    對于鹿渠君的提議,顧斟真求之不得,她看著鹿渠君繼續往北面飛去,自己則琢磨著要不要橫穿大荒山返回,還是繞開大荒山,原本只是很尋常的考慮,卻忽然糾結起來。

    這種類似于直覺的東西,往往出自冥冥之中的感應,顧斟真感到難以決定,于是試探著繞開大荒山,這當然是謹慎的辦法,可飛出數里地之后,心中難受不已,就好像不改變方向整個人就無法獲得內心的平靜,于是果斷地決定橫穿大荒山。

    大荒山占地范圍廣闊,雖然顧斟t真也來過兩次,走的卻不是同一條路,而且只是在天上觀察而已,這次的路線跟此前也是不同。

    飛過某個山頭的時候,顧斟真嗅到一絲危險氣息,于是又飛高了一些,藏身一片烏云之上,悄悄打量下方世界。

    有一群妖獸正在前行,為首的是一只牛妖,修為在金丹后期,已經可以化形,此刻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當顧斟真看向那牛妖的時候,牛妖忽然一個激靈,像是發現了什么,于是立刻舍棄隊伍,蹭的一下竄進山中,片刻后,山里升起云霧,將方圓數里之地全部籠罩其中,就連顧斟真的神識也難以穿透。

    顧斟真一下子來了興趣。

    山中洞府,剛才那牛妖手握陣盤,坐在一間石室之內,看著陣盤上閃爍的光點,臉色越發暗沉,此妖也是在顧斟真和鹿渠君離開之后,進入那元嬰后期修士洞府的大妖,它從記得了顧斟真的氣息,顧斟真卻是第一次見到它。

    雙方信息完全不對稱,而牛妖反應出來的,卻是害怕。

    事出反常必有妖,天上的顧斟真原本對這里沒什么興趣,現在卻不打算馬上離開了。

    木劍握在手上,劍氣斬下的瞬間,云霧中一個金色光罩亮起,直接擋下這一擊之力,同時也暴露了護山大陣的存在。

    顧斟真卻興奮起來。

    她仔細看過那元嬰后期修士洞府大陣,對布陣的手法有了印象,眼前這座大陣,分明是同樣的手法,而且可以判斷,這處法陣存在的時間,怕也是有八千年左右。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隨著木劍不斷揮舞,下方大陣一次又一次亮起,這座大陣等級不如顧斟真此前探索的那個等級高,而且本來已經在漫長歲月里承受多次攻擊,只要她稍微花點時間,一人一劍便可將之破除。

    “還請閣下手下留情!”

    一道聲音從山中傳出,顧斟真便停止攻擊。

    剛才見過的那牛妖從山中飛出,“閣下既然已經得了那洞府里的好處,為何還不肯放過小妖這區區幾枚妖丹?”

    顧斟真奇了,她確定對方說的是真話,只是這真話過于直白,信息又過于豐富,她忍不住上了心,“人族修士進山取妖丹,可不是天經地義的事?”

    那牛妖皺著眉頭,像是早就想好了,從懷中摸出一枚玉簡,“我家祖祖輩輩在大荒山修行,曾經得一人族修士點化,賜下功法,這山中法陣亦是那位前輩隨手所為,閣下若是喜歡,這里還有一份那位前輩留下的陣譜,請收下此物,放過小妖吧。”

    話里是懇求的意思,不過沒有到卑躬屈膝的地步,顧斟真不禁奇怪地問:“你就不怕我收了這東西,反手將你們全都殺了?”

    那牛妖道:“我家祖祖輩輩經營此地,還是有些自保手段的,若是被逼急了,留下一個元嬰期不成問題,只是看了那洞府的情況,又見閣下剛才出手,想必是對陣法之道有所了解的人族修士,人族重傳承,那位前輩沒有后人,若是閣下能將之發揚光大,也算是小妖回報那位前輩了。”

    顧斟真覺得這牛妖說的很有意思,分別用烏木流珠的眼和神識掃了數遍,確定那玉簡沒有問題,這才接過來,神識浸入其中,果然是部陣譜,她快速閱覽一遍,發現后面包括上萬字的陣法心得,署名“司徒元禮”。

    第84章

    “大王, 為何就這樣便宜了那個人族修士?”

    “你難道要我賭上全部身家,去跟一個元嬰期修士搏命?”

    “可是,若那人去而復返, 或者不守承諾,得了東西反而出手,這不是——”

    “我們家世世代代跟人族打交道, 看人的本事還是有的,何況那人既然能打開前輩的洞府,自然是有緣之人, 那陣譜本來就是留給有緣人的。”

    “小的明白了。”

    “你還是不明白。”

    牛妖看著眼前的下屬, 此妖也算是忠心耿耿,多年來任勞任怨, 于是便解釋道:“大荒山是妖族的地盤,卻從來不禁人族,因為這里實際上是人族的獵場,我們都是人族的獵物, 要想在人族眼皮子底下活得長久,除了實力強橫, 還得懂人情世故。”

    ……

    顧斟真是沒有想那么多人情世故的, 雖然她有時候小心思很多,這次拿了陣譜, 知道司徒元禮這個名字,也就夠了。

    返回墨周城,顧斟真打聽了一圈, 沒有關于司徒元禮的消息, 或者是年代過于久遠,又或者是她還沒接觸到核心的秘密, 反正也無所謂了。

    將這次外出獲得的靈草靈藥外加一些零碎物件出售,換成靈石,顧斟真去問了凝魂丹的價格,的確是高攀不起,而且還沒地方買去,她便斷了出售凝魂丹的念頭,轉而購買了一批煉制凝魂丹的材料,一來二去,才到手的靈石又不剩多少了。

    回到洞府,本體從小世界里出來,說道:“這次收獲不小,一來是凝魂丹,二來是這丹爐,第三就是陣譜了。”

    “你打算煉丹?”

    “是啊,潛意識里總覺得兩顆凝魂丹不夠用,剛好見到丹方,又有現成的丹爐,自然是要試一試。”

    “那就試試吧,我也覺得兩顆不夠,你現在只是元嬰中期而已,一口氣突破元嬰后期,也沒有那么快吧?”

    “是啊,就憑我的資質,目前這個修煉速度已經夠嚇人了,要是再快一點,說不定會引來覬覦者。可我又有什么辦法?停下來不能保證安全,只能繼續向前。”

    “說的好像多無奈似的。上岸以后,你也看了,這邊的修煉環境還不算惡劣,至少秩序是存在的,想隱居山林做個富家翁也不是不可以。分明就是喜歡強大的力量,越發不可收拾。”

    “……”

    “變強嘛,誰不喜歡呢?掌握全局的感覺,只要體驗過,就很難放手了,在成齊國的時候難道不是嗎?太上皇一般的待遇,想要誰死誰就得死,想要誰活誰就能活,不就是皇位嘛,看的順眼了,也能隨手丟出去,這滋味不錯吧?”

    “我打算先煉出一爐凝魂丹,然后閉關。”

    “好吧好吧,我來護法。”

    替身傀儡露出一臉無奈的笑容,擺擺手。

    顧斟真想了想,在洞府煉丹,搞不好會弄出動靜,這凝魂丹珍貴,她不想因此與人糾纏,便說要在小世界里煉制。

    “你既然害怕動靜太大,在小世界就沒問題了?”

    替身傀儡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其實小世界嚴格來說并不是它肚子上的一部分,而是身體的一部分,因為空間石帶來的空間屬性,具體的位置并不是那么明確。

    顧斟真有點心虛,越是如此,越要作出理直氣壯的樣子,替身傀儡無法違拗她的意志,罵罵咧咧地答應下來。

    于是,顧斟真再次進去小世界之中,她感悟天地靈氣,覺得用來承載一爐凝魂丹沒有問題,那塊空間石在天地間的位格應該更高,于是又把凝魂丹的相關資料認真研讀一遍,這才挑了一處平地,放上丹爐,設下禁制,開始煉丹。

    煉丹這種事最講究火候,什么時候放什么材料也有講究,反正是個技術活兒,沒有一處不考驗人的,這又是頭一次煉制凝魂丹,在開爐之前,根本無法抽身離開,外面的事就只能交給替身傀儡去應對。

    原本想著也沒什么事的,結果沒過幾天就有散修前來拜訪,一來就來了三個,都是因為顧斟真買了凝魂丹的相關材料,前來打探消息。

    本來也不打算理會,只是對方言語上很客氣,修為上又都是元嬰期,看面相還是那種實戰派出身,實在不好得罪,于是只能見一見。

    顧斟真承認自己這次是太高調了,而且對方經過調查,似乎已經知道當年解決大荒山妖王的人也是她,于是顯出一副“你的事我知道,不要狡辯”這種態度。

    她隱約知道自己為什么那么容易就得到凝魂丹的丹方,又那么容易就得到凝魂丹的材料,果然是悠閑日子一過起來,人就容易大意輕敵。

    “我等此來,只是希望找到一個能夠煉制凝魂丹的丹修,幫我們煉上一爐,材料我們自己帶來了,事成之后,額外支付一筆靈石,還望道友莫要再推辭。”

    話說到這個份上,出來招待客人的替身傀儡仍然皺著眉頭。

    那三人中最年長者說道:t“我等都是有誠意的,道友至今未曾以本來面目示人,這豈是待客之道?”

    這個話題要是繼續下去,顧斟真擔心會打起來,于是便用替身傀儡的身軀應了。

    對方立刻笑盈盈地送上凝魂丹的材料,跟丹方上的一致,還說什么未免引起外人覬覦,特意在洞府之外護法,直到凝魂丹出爐,這才肯離去。

    顧斟真知道這是鉆進別人圈套里了,此刻也沒什么辦法,只好由著替身傀儡守著洞府,本體仍然在小世界煉丹。

    又過了數日,小世界中隱隱飄出異香,顧斟真鼻子一動,神色卻緊張起來。

    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果然,這異香持續數息之后,丹爐里傳來異動,丹火熄滅,顧斟真急忙打開丹爐,只見里頭一坨坨焦黑之物,根據經驗判斷,這是距離成功還差了一點,剛才的異香是成丹失敗、那些煉丹材料藥力散去的表現。

    竟然是失敗了啊。

    顧斟真苦著一張臉,下一刻,神色再度發生變化。

    那散去的藥力并未徹底消失在天地間,而是成為這個小世界的一部分,參與了小世界內部的天地循環,若是將來小世界能形成自己的天道,豈不是可以再添些東西進去?

    顧斟真感受到了屬于造物主才有的快樂,剛才那爐丹失敗的挫折感立刻拋諸腦后,整個人精神起來。

    這時候,她才將注意力轉向那三名散修帶來的一份材料。

    憑著記憶,暗暗將兩份材料做了一番對比,確定無論從藥性、材料種類等方面,都是沒有問題的,甚至隱隱發現某株主藥應該是出自同一片靈田,果然是在算計她。

    這事不能不做最壞的打算。

    若是煉丹失敗,恐怕得依靠替身傀儡逃走;若是成了,那三人又爽約,或者額外刁難,便要請城主府的人出來維持秩序,若是這樣還是沒有用,那便只好逃走。

    至于替身傀儡本身的秘密,顧斟真甚至肉疼地想著在必要的時候,連這具身軀也棄了,這個念頭令她十分心痛,于是一定要煉成一爐凝魂丹的決心便前所未有的強烈。

    仔細回憶剛才那一爐廢丹煉制過程,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甚至,連丹爐本身都經歷了三次檢查,沒有問題,在顧斟真看來,這個過程是沒有問題的。

    但是,沒有問題,為什么煉出一爐廢丹?肯定是有什么東西,是她忽視了的?

    如果丹爐沒有問題,煉丹用的材料沒有問題,地火沒問題,整個過程也沒問題,會不會是外在環境的問題?

    某些丹藥在出爐的時候會引來天地異象,這是因為此丹上達天聽,為天地所不容,必須躲過雷劫,就像人族修士和絕大部分妖族都要經歷的天雷。

    顧斟真逐漸將視線轉向小世界的天。

    這一方天地本質上是以空間石吸收的空間為基礎,等于從外面那個世界偷了空間,世界初創,很多東西都是不完整的,需要慢慢積累,等級低微的物品看不出來,一旦到了某個級別,就可能會出事。

    顧斟真作為小世界的創造者之一,試圖感悟小世界的情緒。

    小世界當然不是人,卻也可以通過特殊方式與之對話,就像天道一般,也是可以揣測意圖的。

    不錯,是環境的問題,顧斟真確認了這件事。

    小世界作為獨立世界,十分“年輕”,無法支撐凝魂丹這種層級的丹藥誕生,所以在成丹的最后關頭,藥力散去,被小世界吸收,這是屬于小世界的“成長”。

    想到在無意之間竟然弄明白了這件事,顧斟真又好氣又好笑,對外頭那三名散修的怨氣也沒那么大了。

    離開小世界,顧斟真將丹爐擺在洞府之中,四周布下禁制,再次重復了那個煉丹的過程,這次更加謹慎細致,雖然自信,卻沒有自大的意思。

    丹火燃燒著,一堆稀罕的材料在丹爐里發生奇妙的反應,剝去雜質,保留精華,再經過復雜的變化,凝聚成丹,馬上就到最后一步了。

    這時候,明明是個大晴天,墨周城上空卻沒來由地飄來一朵又寬又厚的烏云,云中電弧閃爍,威勢極重。

    第85章

    “是哪位道友在渡劫?難道忘了墨周城的規矩嗎?”

    “看方位, 那邊好像都是金丹元嬰期的洞府,一向是租給這些修士的。”

    “不過,我看倒不像是有道友在渡劫, 你們看那雷云的陣勢,像不像丹劫?”

    “丹劫?是有點像啊。據說某些種類的丹藥也是奪天地造化而生,成丹之時, 須得經受雷劫考驗,順利度過了,才能為我等修士所用。不過, 墨周城什么時候有這樣的丹修了?”

    “墨周城匯集南延洲修士, 許多外來修士也會首選墨周城,出幾個丹道修士也很正常吧?”

    “非也。能驚動天雷的丹道修士, 我在墨周城這么多年,可從沒見過呢。若是有機會,倒是很想拜會拜會這位道友。”

    “有理,如此人物, 或許能煉出某些古方丹藥,復興丹道也未可知。”

    “我正好有一張丹方, 或許能換些突破瓶頸的丹藥, 正要去試試。”

    “既如此,咱們也過去湊湊熱鬧。”

    這時候, 墨周城上空閃過金光,正好在那雷云之下,形成一道光墻, 雷云也在此時落下一道道雷柱, 二者相撞,爆發巨大的轟鳴聲, 電光閃動,城中凡人和低階修士紛紛躲藏起來,也有耐不住好奇心的,非要學著那高階修士一般,伸長了脖子去看。

    距離近的地方,就有人族修士受了波及,從房頂上滾落。

    上百道身影騰空而起,面向雷云方向,只是觀察,卻沒有再靠近了。

    “城主府出手了,我等實在不便靠近,只好遠遠看個熱鬧了。”

    “也難怪,能引來丹劫的丹道修士,城主府怎么會不在意?只是可惜了,我們怕是高攀不上這位道友。”

    “這天地間萬事萬物,都講究個緣分,能瞧個熱鬧已經是緣了,至于更多因果,還是罷了。”

    “有理。”

    “諸位,我有一事不明白,那位引起丹劫的道友,難道我們不可以去結交嗎?就算城主府出手,也是應當的吧?那位道友最多欠下城主府人情,這跟外面又有什么關系呢?”

    “哈哈,城主府一向愛才,既然入了城主府的眼,恐怕沒工夫理會我們這些散修了。”

    “是啊是啊,這叫有緣無分,身處一城,未能早日相識,也只能遺憾了。”

    “這是那位道友的福氣,卻不是我等的福氣。”

    ……

    洞府之中,顧斟真正愁如何抵擋丹劫,她自己能用的法寶不多,指望外頭那三個散修出手,又擔心不夠,正好此時一道陌生氣息從上空經過。

    “道友莫要有心,我乃城主府管事,人稱司先生,奉城主之令,前來相助,還望道友專心煉丹,莫要辜負了城主好意。”

    “多謝。”

    此時也容不得顧斟真思考對方的動機了,那便開口道謝。

    丹劫帶來的雷霆之勢在那位司先生的手段下散去,一股異香自丹爐中緩緩散出來,隨后丹爐打開,里頭躺著三粒金燦燦的丹丸。

    外頭三名散修進來,用一大筆靈石換走了那剛剛出爐的三粒凝魂丹,跟此前的百般糾纏不同,這次連話也不肯多說一句,便匆匆離開了。

    一個鶴發童顏的老者在洞府外向顧斟真行禮,這就是剛才城主府來的那位司先生了。

    人家不說名字,顧斟真也不好多問,她早早就將替身傀儡藏起來,如今招待客人,也有足夠的底氣。

    “多謝前輩出手相助。”

    端上靈茶,顧斟真說了幾句客氣的話,對方修為應該在元嬰期,看不出具體那中期還是后期,那種經歷歲月滄桑之后沉淀下來的氣度,值得她稱呼一聲“前輩”。

    “此乃分內之事,顧道友不必多禮。”

    從一開始,這位司先生就是與顧斟真平輩相交的意思,沒有擺任何前輩的架子,也沒有用城主府管事的身份仗勢欺人,顯得異常隨和。

    “不知顧道友從何處而來?可是師從丹道名師?”

    “前輩誤會了,我只是個游歷天下的散修,恰巧路過此地而已。”

    顧斟真并不認為自己在說謊,因此說起來非常地自然,城主府既然能維持墨周城乃至于整個南延洲的秩序,想來對她的背景也做過調查,之所以今日才登門,多半也是因為這凝魂丹,或者是她煉丹t的本事。

    是否出身名門不要緊,關鍵是要有煉丹的本事。

    “原來是這樣啊。”司先生露出和藹的笑容,“還以為能拜訪令師呢。”

    顧斟真忍住好奇,沒有追問。

    司先生繼續道:“顧道友來墨周城也有些年頭了吧,可曾聽說城主的事?”

    顧斟真道:“久仰城主大名。”

    她就這么干巴巴地回應了一句,也不再說別的。

    那司先生似乎覺得顧斟真的反應有趣,笑了又笑,“外界都說城主作為此地唯一的化神期,乃是南延洲的定海神針,只要城主在,南延洲便不會亂。可誰又知道,城主早些年外出,重傷歸來,暗暗囑托我等尋藥,若是找不到藥,找到能煉丹的人也可。”

    顧斟真臉色沉了下來,這樣的事理所應當是城主府最大的秘密,對方就這樣隨隨便便地說出來,是不給她任何退步的余地,只是這樣心中越發不痛快,于是仍然沉默地等待下文。

    “今日得見顧道友神通,不知可否為城主煉丹吶?”

    終于說出了來意。

    給別人煉丹這種事,對于一個會煉丹的人來說,也不算什么過分的事,只是有了前面那段前提,聽起來根本不是什么美差,倒是帶著威脅。

    拒絕的話,說不定還要被迫卷進什么事情里,顧斟真皺眉道:“若只是尋常丹藥,愿為城主府效勞,只是按照前輩剛才所說的,恐怕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吧。”

    司先生道:“盡人事,聽天命,只要顧道友這次愿意為城主府煉丹,無論成敗,城主府都會重謝。”

    顧斟真問:“請問什么時候開始?”

    司先生道:“正在準備當中,暫定五年之后,這五年里,顧道友當然可以自由行動,只希望莫要跑得太遠,以至于到時候找不到人。當然,若是反悔了,也請顧道友提前告知,城主府也好另尋他人協助。”

    說的倒是很溫和。

    “沒有什么事的話,就不打擾顧道友修行了。”

    走的時候,司先生似乎看了大廳里的丹爐一眼,顧斟真心念一動,那丹爐是她從小世界出來以后,懶得再去旁的石室,于是直接擺在大廳中,剛才也沒來得及收起來。

    丹爐在修仙世界也不是什么特殊物品,一般不會特意關注,當時剛才那一下,顧斟真明顯感覺到司先生的目光,那是真的在意。

    卻不好直接去詢問。

    關閉洞府,顧斟真放出替身傀儡,滿腹狐疑地檢查了洞府內的情況,確定沒有問題以后,這才坐下,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替身傀儡在一旁喝了靈茶,“怕的話,不是還有五年時間,可以試試逃跑。”

    本體惱了,“你難道不知道,對方肯定有所圖!從大荒山那個古修洞府,到今日之事,說不定都是城主府一手策劃的。”

    因為那個丹爐,這一切在背后也好像有了一根細線,能將之聯系起來,否則她也不會想那么深。

    替身傀儡道:“落入圈套怕什么?跑不就完了?”

    本體反問:“你就只有這個主意?”

    替身傀儡道:“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跑不過就投降,不許投降就只好魚死網破,除此之外,難道還有別的辦法?何況你已經選擇投降了,就說明心里認定是打不過的,也跑不了,那你說這些不是為難我嗎?”

    本體:“……”

    替身傀儡:“我看你對這件事挺有興趣的,說不定摻和一下,還有額外的好處。而且,事情未必壞到那種地步,說不定只是尋常的助人為樂呢?我這樣說,你有沒有得到安慰?”

    本體:“沒有。”

    借助替身傀儡那雙烏木流珠的眼,顧斟真發現了潛藏在暗處的修士,那人穿著城主府的服飾,簡直再明白不過了。

    “就算要逃跑,也得有本事才行。”

    顧斟真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戰斗力,元嬰中期的修為,有一個替身傀儡,還有替身傀儡那雙能看透破綻的烏木流珠眼,單獨面對一個元嬰后期應該沒有問題,若是對方人數眾多,她就有點擔憂了。

    拿出那部陣譜,又想起了鹿渠君,不知道大家是同為受害者,還是有人是幫兇呢?這就不得而知了。

    顧斟真拿出大荒山古修洞府里得到的兩粒凝魂丹,反復檢查,以她目前的本事,也看不出問題。仔細回想當初的每一處細節,鹿渠君的表現并非未卜先知,那么誰又能在背后操縱這件事呢?

    站在丹爐前面,顧斟真仔細端詳著年代久遠的爐子,上面有歲月的痕跡,像是一個久經風霜但還硬朗的老人。

    她揮了揮衣袖,將丹爐收起來,進入平時修煉的石室,服下一粒凝魂丹。

    澎湃的藥力散入四肢百骸,神魂得到滋養,愈發凝實。

    第86章

    人在壓力太大的時候, 很容易作出破罐子破摔的事,顧斟真想不明白那些問題,干脆就不想了, 手頭上所有能利用的丹藥都用上,當務之急是提高修為。

    修煉的時間,倒也無人打擾。

    ……

    城主府。

    司先生坐在寬大的椅子上, 聽著屬下的稟報。

    “啟稟先生,那個顧斟真在先生走后,便封閉洞府, 不曾出來。”

    “嗯, 是個識相的。”

    此時司先生的語氣完全不復面對顧斟真時的溫和,隱隱透出一絲乖戾。

    “屬下斗膽, 此人骨齡還不到二百,竟然是個元嬰中期,南延洲何時出過這樣的人物?可別是什么避世仙門派出來歷練的弟子。”

    此人跟隨司先生多年,掌握的信息也多, 因此才敢說這樣的話。

    “前前后后查了這些年,還請了精通占卜之術的道友幫忙看了, 不過是個運氣比較好的家伙而已。這樣的人氣運在身, 若是行事不慎,也容易夭折, 本就是天理啊。”

    “先生說的是,屬下還是覺得羨慕,人和人之間, 到底不同。”

    司先生微微一笑, “修士就是要與天爭一線生機,人與人的不同, 也是我們這些人要克服的。你跟我的時間最久,怎么還放不下?”

    “先生教訓的是,屬下受教了。”

    “別的東西準備得怎么樣?”

    “按照先生的吩咐,已經備齊了九成,只待將那鹿渠君哄過來,便可開始。”

    “嗯,辦的不錯,那個鹿渠君倒是有些來歷的,可惜她身后的力量已經不能再庇護任何人,不然,我也不會將主意打到她身上。”

    “若非此人失了庇護,也不會入了鬼道,這條路天生荊棘遍地,可不好走。”

    “盯緊點兒,我正是看中她這個純粹的鬼道修士,時間緊迫,也沒有旁人可以替代,只能將就一二了。”

    “是,屬下一定將此事辦好。”

    ……

    打發了墨周城城主府的人,鹿渠君避開各方耳目,仍然進了大荒山中。

    三粒凝魂丹對她來說是雪中送炭,正好彌補了之前的損傷,可這還不夠,鬼道一途在仙界幾乎斷了傳承,鹿渠君所能接觸到的,都只是皮毛而已。

    跌跌撞撞走到今天,已經到了不得不想辦法自創功法的地步。

    城主府開出的條件正合她心意,偏偏是因為她這一點,鹿渠君方才躊躇起來。

    年少時有過一段無憂無慮的生活,此后變故突生,不得不放棄大好前程,弄成今日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內心自然遭到扭曲,很難對外界產生真正的信任。

    與人結伴探索秘境洞府什么的,那是不得已而為之,而且還是靠著天道誓言的約束,鹿渠君會想起上次一起探索古修洞府的顧斟真,此人果真是特別。

    被種種巧合刺激到的鹿渠君決定重新去那個洞府看看。

    是親手探索并且打開的洞府,鹿渠君當然不會認錯,可是等她再次趕到的時候,那個洞府已經徹底崩塌,就好像有人在她們之后尾隨,將一切痕跡抹除。

    鹿渠君又想起一個不能確定的傳說。

    據說,那位元嬰后期的修士曾經與大荒山妖族交情不錯,并且為之修建法陣,多方庇護,在他離開之后,這些妖族仍然記得他的恩惠,甚至有設下祭壇日夜焚香祝禱的。

    不過,八千年滄海桑田,大荒山仍然是妖族的大山,里頭的妖族卻不知換了多少撥,還能有傳承的,就只剩下極少數。

    剛好,鹿渠君悄悄調查過大荒山的妖族,知道這“極少數”是哪一家。

    沒有月亮的夜晚,密密麻麻的星星在天上閃爍著,大地上連綿起伏的大荒山顯露出清晰的輪廓,對于鬼道修士鹿t渠君來說,正是極好的行動時間。

    ……

    牛樹一坐在法陣之中,這是他家祖傳之物,坐在其中,修煉的速度能加快五成,但不能一直待在這里,每到一段時間就必須離開,讓法陣進行自我修復。

    原理上很接近聚靈陣,就是將周圍的天地靈氣聚集起來,提供給陣中之人,不同的是,此處法陣吸納天地靈氣之后,會直接傳送給法陣中的妖,相當于一個儲存靈氣的法陣。

    據說,先祖在得到這個法陣之后,僅僅過了十余年,就成為此地數一數二的大妖,隨后又用不到百年的時間創下基業,之后的修煉便轉向保守,不再好勇斗狠,后來又得了那套護山大陣,更是關起門來修煉,很少再過問外頭的事。

    按理說,沒什么可遺憾的。

    大荒山的妖族更新換代很快,唯有他們家屹立不倒,可細細數來,也是好幾代妖族之前的事了。

    或許是因為法陣提供了修煉資源,牛樹一他們家的妖修煉速度很快,但后勁不足,往往到了金丹期就不能再前進一步,等著壽元耗盡。如今他也是金丹后期,若不能在最近的幾十年突破,結果也是可想而知。

    族人稀少,資質普遍沒有超過先祖的,而附庸者甚多,要維持局面不易。所以哪怕是有壓箱底的手段,牛樹一也不敢輕易使用,此前才會那么痛快地向顧斟真交出陣譜,以此換取平安。

    反正還保存著復制品。

    其實這份陣譜在他們家這么多年了,也不知多少次令當家人翻閱,偶爾遇到天賦不錯的后輩,也會令其研讀,可就是沒有出過懂得此道的,難道是妖族天生不適合修煉陣法之道?

    或許是吧。

    將雜念摒除,牛樹一一心準備接受法陣傳來的靈力,只是他今日格外心緒不寧,坐立不安,干脆便放棄修煉,轉而悄悄檢查起山中各處的布置,除了靈性受損的大陣,也沒發現別的問題。

    因為不擅長陣法之道,又不敢邀請擅長此道的人族過來幫忙修補,只好任由這護山大陣一點點衰弱下去,這也是無奈之舉。

    如此一折騰,牛樹一竟然有了一絲睡意。

    這些天來一直處于緊繃狀態,金丹后期的大妖當然可以數日不眠不休,只是睡眠本來就是與生俱來的需求,到了難以忍受的時候,還是這個辦法比較容易恢復精力。

    于是,牛樹一決定睡一覺。

    妖族跟人族相同的地方很多,尤其是成了氣候的大妖和有修為的人族修士,修士不常做夢,大妖也是如此。

    這次,他卻做了一個夢。

    人在做夢的時候,很容易忘掉自己是在做夢,而是誤以為這也是真實發生的事,妖也是如此。

    跪在高高的臺階下,聽著長輩訴說從前的事,關于家族的歷史,關于傳承的來源,說好聽了是機緣,說不好聽的,可不就是踩了狗屎運嗎?

    ……

    鹿渠君摸了摸下巴,心里拿不定主意,她剛才略施手段,進入那牛樹一的夢境中,通過暗示令牛樹一回溯記憶,將此妖到目前為止經歷過的主要事件都看了一遍,因為時間有限,細節方面極為粗糙,只有個大概而已。

    跟外面傳聞的差不多,這頭牛妖的家族似乎并未參與任何陰謀,而那位死去的元嬰后期修士,也的確沒有留下后手,如今的發生的一切,像是巧合。

    顧斟真折返大荒山奪取陣譜的事,鹿渠君倒不覺得有什么,修士有各自的自由,何況顧斟真并非違背誓言,從這牛妖的視角看,顧斟真能發現此處護山大陣也屬于巧合。

    根據掌握的信息推斷出來的東西,最容易令當事人相信,甚至有可能在真相浮出水面的時候,仍然固執己見,鹿渠君是吃過虧的,所以才會如此躊躇。

    總是要三思而后行。

    只是越想越惱,人說吃一塹長一智,她這簡直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如此模樣,如何才能將那件大事付諸實踐?

    可惡。

    如此反復思量一天兩夜,鹿渠君終于調整方向,朝著墨周城而去。

    ……

    這五年里,顧斟真一刻也不曾懈怠,用了凝魂丹,還有儲物袋里的其他丹藥,甚至連靈石的靈力都不放過,盡管如此,也只能將修為維持在元嬰中期,距離進階元嬰后期,還差著一段算不出來長度的距離。

    倒是替身傀儡這邊有了進展。

    此前主要是替身傀儡依照自身的神通進行修煉,并未考慮到小世界也需要“成長”,顧斟真甚至一度認為只要替身傀儡的修為神通增長了,小世界就獲得益處,完全沒想到二者是可以分離。

    確定這件事之后,顧斟真將本體用的修煉資源排除,再將替身傀儡用的修煉資源排除,于是剩下能給小世界使用的,似乎就只剩下她當初在蠻荒世界從各處收集的材料,那些東西不敢在這片土地上出手,一直收著呢。

    這些東西可不是垃圾,應該稱之為“尚未知道具體用處的寶物”。神奇的是,小世界竟然真的能將之“吃掉”。

    小世界不但吃掉那些材料的“神異”,還吃掉它們的存在,將之轉變為小世界運轉的一部分,此前令顧斟真感到無比頭疼之物,竟然就這么被小世界消化了。

    顧斟真也因此確定,小世界的胃口很大,上限是多少,她現在不知道,反正這個神通的出現,給了她解決問題的新思路。

    第87章

    “顧道友, 不知現在可否動身?”

    一個平平無奇的下午,在城主府擁有無上權勢的司先生來到顧斟真的洞府外面,語氣溫和卻不容拒絕地發出了邀請。

    顧斟真命令替身傀儡變小, 藏在袖中,稍微收拾了一下洞府,便大步走了出去。

    五年了, 該來的總要來的。

    二人寒暄幾句,司先生親自在前面引路,二人直接飛進了城主府, 又是進入密室, 又是法陣傳送,最后到了一間寬闊的地下洞廳。

    四壁皆是照明之物, 洞廳內部如白晝一般,八根銅柱拔地而起,上面刻著古奧的黑色符文,地上也是繁復的大陣, 大陣中央是一座高臺,足足有銅柱一半的高度, 高臺上立著一只一人高的大丹爐, 底下丹火燃燒著。

    來的路上,司先生便已經說明, 顧斟真到時候只管煉丹的事,其他一概不用理會,事成之后, 不但原來承諾的重謝雙手奉上, 還可以額外答應顧斟真一個請求。

    因此,顧斟真一進來, 注意力就落在那丹爐上,總覺得有些熟悉,不,是丹爐的形制有些熟悉,她想起儲物袋里那只新得的丹爐,暗暗比較,又想起這里的丹道傳承之下,丹爐的樣式其實沒怎么改變,于是又擔憂是自己多心了。

    視線轉向洞廳里的人,除了司先生和顧斟真,另外還有八個,其中一人,竟然是顧斟真認得的鹿渠君。

    鹿渠君看到顧斟真以后,也是神情微變,驚訝中帶著一絲驚喜。

    當然,二人并沒有打招呼,實際上也沒有打招呼的時間,這里已經成了司先生的主場,在他的安排下各自行事,私下傳音這種小動作也不適合了。

    顧斟真站在高臺之上,看著另外八人各就各位,落座于銅柱頂部,這八人之中有男有女,個個不凡,修為都在元嬰期,也不知那位司先生是如何將這些人聚集起來,又許下了何種承諾呢?

    忽然意識到一件事,那位城主直到現在也沒有出場,難道是傷得太重、不得不閉關等著丹藥嗎?

    將驚疑的情緒藏在心底,顧斟真按照司先生此前的要求,將地火調整到合適的大小,按照次序將對方準備好的材料一一加入其中,然后就是守著丹爐。

    丹方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至少按照顧斟真這點業余的煉丹水平是看不出來的,她倒是能看出那材料的珍惜程度,心想若是喂給小世界會是什么樣。

    她被自己這個想法嚇到了。

    心中還有許多擔憂,余光瞥見銅柱上方的那幾人,倒是人人認真對待,也不見喜怒。

    地火旺盛地燃燒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顧斟真內心也平靜下來。

    司先生一直守在附近,沒有人旁人進來,當然也無人可以出去,大大靜靜等待著,按照之前的約定,成丹之時,需要銅柱上的八人出手,若是中途出現意外,也希望這八人施以援手,據說t地面上的符文是為了防備這種意外而設置。

    反正,想要自圓其說是沒有問題的。

    只是顧斟真始終不能真正信任那位司先生罷了。

    替身傀儡藏在袖子里,屬于替身傀儡的神通就沒法使用,顧斟真只能完全使用本體的手段。

    暫時還看不出什么。

    整整五天之后,原本平靜燃燒的地火忽然竄出一簇火苗,接著,丹爐內也有了異動,地面上的符文因此發出刺目的白光。

    “諸位道友,按照之前的約定,還請立即出手!”

    司先生竟然露出緊張之色,隨著他高聲開口,那銅柱上的八人一個接著一個出手,靈力灌注在銅柱上,沿著符文快速流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到高臺上,像是一道道鐵索,拉住了蠢蠢欲動的丹爐。

    顧斟真懸空而起,暗暗檢查了地火的情況,按理說不應該發生這樣的事,也沒看出異樣,那丹爐表面隔絕神識,也無法窺探內里情形。

    隨著丹爐重新穩定下來,地火繼續燃燒著,司先生像是大大松了口氣,抱拳道:“多謝各位道友,可以了。”

    于是,銅柱上的八人紛紛收回靈力,那黑色符文光芒一黯,漸漸回到最初的樣子。

    剛才這一輪動靜,毫無預兆,那符文又叫人奇怪,事先司先生已經說了,不準詢問相關事宜,只說了句這是不可以外傳的秘法,因此就不好再說什么。

    如此遮遮掩掩,總像是有什么秘密。

    顧斟真之后便懸浮著,不肯接觸高臺的地面,那里也有符文,符文一直延伸到丹爐腳下,甚至有可能跟丹爐連成一體,這樣的煉丹方式很難令人安心。

    她悄悄觀察另外八人的情況。

    元嬰期修士可以有很好的情緒控制,同時窺探旁人內心也是有自己的辦法,只是當這兩種能力結合起來,就格外考驗當事人的判斷,因為你還是無法確定那是自己看到的,還是別人想讓你看到的。

    都是老狐貍。

    顧斟真的目光落在丹爐上,她的警惕與不安在五年前就已經傳遞給那位司先生,此刻也不怕人知道,就當是示弱。

    在場的諸位,把她當成這里最弱的元嬰期就好了。

    之后數日,丹爐又出現了五次類似的情況,每次都是銅柱上的八人出手之后,問題就解決了,漸漸地,大家都流露出一種習以為常的態度。

    符文每一次閃動,似乎都沒有對那八人造成額外的負擔,可這丹爐的動靜未免也太多了吧。至少,對于顧斟真來說,這意味著丹爐并不在她的掌控之下。

    真正在煉丹的人,并不是顧斟真。

    九個打一個,有勝算嗎?

    不,未必是九個打一個,這八個人里,不能確定有沒有城主府的人。

    地火繼續燃燒著,偶爾劈啪作響,像是不詳的預兆。

    “顧道友,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來自鹿渠君的傳音終于在顧斟真耳邊響起,這人是沉不住氣了。

    “我也有同樣的感覺,就是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

    “顧道友,你為何會出現在這里?據我所知,南延洲還是有幾個丹修的,為何是你?”

    “我在墨周城煉了凝魂丹,引來雷劫。”

    “凝魂丹?雷劫?難怪,我倒是聽人說起此事,原來是你,你竟然能煉制凝魂丹?”

    “上次從大荒山回來,被人算計了。”

    顧斟真不愿意說太清楚,何況這也不是問題的關鍵,于是繼續用傳音反問:“司先生叫我來城主府煉丹,提了一個我無法拒絕的理由,鹿道友是怎么回事?”

    鹿渠君的聲音里多了一絲無奈,“我也是,司先生同樣給了我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當時真是利欲熏心,迫不得已答應下來。我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可不想再死一次。”

    “可如今仍然在煉丹,撒手不管的話,可是要得罪城主府的,別說墨周城了,就是這里,能不能出去還不知道呢。”

    “顧道友說的是,現在只有懷疑,卻沒有個準信,這里另外幾位道友,也有認得的,他們都是因為城主府開出了無法拒絕的條件,才過來幫忙,因此不可能主動撤手。”

    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是答應了別人才過來的,就算是現在感到情況不對,也不好中途離開,萬一判斷失誤,這可是個大大得罪人的事,說不定還會把性命丟掉,那就只好繼續煎熬著。

    不是每個人都能氣定神閑地坐著,顧斟真能明顯感覺到空氣里的氛圍都不一樣了。

    司先生察覺了,此前并未多說,到這時候才出來道:“各位道友,莫要忘了此前的約定,到了這一步,萬萬不能功虧一簣啊。”

    還是威逼利誘的意思,其他人還沒有來得及表態,突然,丹爐沒來由地劇烈跳動了一下,伴隨著“咣當”一聲,隱約有異香自丹爐之中飄出。

    “不好!勞煩各位道友按照約定出手!顧道友,請務必控制爐火,決不可熄滅!”

    司先生焦急的樣子,可以說是有助于打消顧慮,于是銅柱上那八人一齊出手,靈力注入符文之中,符文發出耀眼的白光,一瞬間活了過來,如同鎖鏈一般試圖拉住胡亂跳動的丹爐,而顧斟真則是出手穩住了忽大忽小的爐火。

    跟之前幾次不同,這回的丹爐格外躁動,就好像里頭放著的不是煉丹的材料,而是什么即將掙脫牢籠的洪荒巨獸,明明那些煉丹材料還是顧斟真親手放進去的。

    丹爐不回歸平靜,銅柱上的八人就不能停下手上的靈力輸送,對于元嬰期修士來說,也有點受不住了。

    “司先生,不是在下不想幫忙,只是這——你什么意思,這符文,它在吸食我們的靈力!”

    符文的變化是在一瞬間完成的事,快速流失的靈力讓銅柱上的八人紛紛變了臉色,想要抽身不得,有的拿出法寶試圖抵擋,有的用上手段試圖掙脫,有的干脆拿出丹藥試圖補充被吸收的靈力,顧斟真則被一股巨力控制在高臺之上,活動范圍大大壓縮。

    “各位稍安勿躁,這是煉丹最后一步,很快就好了。”

    司先生仍然出言安撫,只是眼中神色變得狂熱起來。

    “姓司的,你這到底煉的什么丹?”

    “只是區區延壽丹罷了。”

    第88章

    相對于凡人的壽終正寢, 修士壽元耗盡更為令人無奈,因為凡人知道自己壽數不過百年,往往沒有那樣強烈延壽的欲望, 修士則不同。

    像金丹、元嬰、化神這一類處于中間階段的修士,已經見過一動則山崩地裂的局面,掌握過超越世俗的力量, 卻在修為方面陷入瓶頸,然后掙扎著等待壽元耗盡,如同凡人一般的結局。

    在那一天到來之前, 修士往往還有挽回的時間, 所以哪怕是抓住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往往也會盡力一搏, 因此作出瘋狂的事,在修仙世界也是見怪不怪了。

    稍微平和一點的,找尋延壽的天材地寶,主動煉制延壽的丹藥, 按理說類似于延壽丹這樣的丹藥,是不需要眼前這種大陣勢的。

    除非已經嘗試過所有正常途徑的延壽手段, 不得不采用非常手段了。

    一瞬間的事, 顧斟真腦海中閃過無數可能,她好不容易拿出魚骨劍, 周圍的世界卻粘稠如麥芽糖,將她整個人粘連其中,連抬手都成了困難, 替身傀儡從袖中滑落, 在地上艱難地變成一個大人模樣,卻是皺起了眉頭。

    “這是什么鬼東西!”

    替身傀儡揮舞著木劍, 腳下是閃動的符文,只是替身傀儡毫不畏懼,臉上表情最多的是嫌棄。

    “必須先離開!”

    本體下著命令,感覺到一股無形之力將她拉扯著,不斷靠近丹爐方向。

    各種爆裂聲不斷響起,卻沒有辦法阻止靈力通過符文向丹爐匯集,顧斟真的處境反倒是相對輕松的,尤其是當替身傀儡出現的那一刻,遠處的司先生面上閃過喜色。

    九個上好的祭品啊,不,除了法陣中央的那一刻,其他的都有些勉強罷了。

    “不要掙扎了,此處大陣乃是為你們設計,只要你們乖乖地忍受一刻鐘,延壽丹便成了,你們也可以投胎轉世,再過幾十年或許可以投到本座門下。”

    司先生發出高亢的笑聲,饒有興致地打量陣中掙扎的那些人,滿臉的喜色。

    “司先生……我與城主府多年交情……就是城主也得我幾分t面子……你這么做……難道不怕城主降罪嗎?還是說,這本來就是城主的意思?”

    司先生大笑道:“閣下既然與城主府相交甚篤,難道連人也認不出來?”

    話音落下,司先生的面容發生了細微的變化,就連身上的衣袍也換了,威勢更重,分明就是極少出現在外人面前的墨周城城主,那位傳聞中的化神期修士,這樣的變化,也只是在瞬息之間而已。

    “……”

    “為何誆騙我們?堂堂化神期,你的壽元怎么會這么快到了盡頭?若是受了重傷,需要什么丹藥,我可以給你去找!無論什么樣的天材地寶,有九個元嬰期為你奔走,難道還辦不到嗎?為何如此啊?”

    “事到如今,何苦求人!倒不如拿出壓箱底的手段,哪怕是自爆元嬰,也絕不誰遂了此人心意!”

    “諸位,我們一起動手,毀了這法陣!殺出一條生路來!”

    人在要命的時候,什么樣的想法都有,于是八根銅柱也跟著顫抖起來,地上符文也是一副神光不定的樣子,司先生笑容凝固在臉上,終于拿出一個陣法盤,同時看了一眼高臺上圍著丹爐轉的兩個顧斟真,他早就知道顧斟真有替身傀儡的事,此時也不在意,而是一道法訣打在陣法盤上,先搞定另外八人要緊。

    顧斟真這邊。

    替身傀儡和本體從一開始就存在特殊的聯系,所以不用直接說話、也不用傳音這種方式,都可以進行交流。在替身傀儡的視角里,整座大陣的核心并不是這座顯而易見的高臺,也不是什么丹爐,而是那八根銅柱的其中一根。

    好巧不巧,正好是鹿渠君座下那一根。

    好歹毒的設計,一般來說,在這種法陣中,八根銅柱往往是級別相等的支柱,人們很容易將高臺和丹爐當成大陣最核心的部分。

    況且那位“司先生”不是一直強調要煉丹嘛。

    “鹿道友,你腳下的銅柱就是大陣的關鍵,毀了它!”

    顧斟真試圖用簡單的話語說清楚要求,她不敢直接說,擔憂引來司先生的關注,于是只能用傳音,望著鹿渠君那搖搖欲墜的身子,她心里實在沒有底。

    電光火石之間,等到的不是鹿渠君的答復,而是鹿渠君對面那根銅柱上的修士元嬰出竅,斜對面的修士自爆元嬰,還有司先生同時按住了陣法盤,這一切幾乎同時發生。

    爆炸的威力沖擊著符文,波及在場任何一個人,而這威力又不曾散開,因為整個洞廳都是法陣的一部分,完美地隔絕內外,將這天崩地裂般的動靜牢牢鎖在這片小小的范圍之內。

    顧斟真周圍那個粘稠的世界在一瞬間流動起來,元嬰自爆的威力同時到達,她直接以魚骨劍為盾,劃出一道無形之強,替身傀儡則躲在丹爐之后,目光似乎穿過丹爐外壁,看到內里的情況。

    “砰”地一聲,像是被人當面重重擊了一拳,顧斟真本體飛起來,向后倒去,就在她即將飛出高臺的時候,一道無形屏障將她推了回來,周圍的世界重新變得粘稠,那元嬰自爆的威力卻被什么東西消解了。

    據說,修為到了金丹期以后,自爆的威力可以越級威脅到差了一個大境界的修士,這種求死的辦法,幾乎是少有的越級挑戰手段,所以元嬰自爆對于同境界的威脅,也就可想而知了。

    司先生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手上不停地向陣法盤中打入法訣,祭品會自爆等手段從一開始就考慮過,只是沒想到應對起來還是有點吃力,不過還好,總算還是在計劃之中,這樣的大事沒辦法提前預演,目前還在掌控。

    就算這些修士自爆元嬰也沒有關系,那股力量反而會被法陣吸收,只是沒有吸收靈力那么純粹罷了,若是從后者考慮,司先生還是希望這些祭品老老實實送了命。

    這種欣喜只持續數息時間,伴隨著陣法盤的異動,司先生沉著臉看向鹿渠君方向,那里是整座大陣的關鍵,也是最薄弱的地方,現在正遭受攻擊。

    鹿渠君,她怎么可能?

    司先生面上驚疑不定,趕緊出手如電,在陣法盤上打出法訣,這就是法陣的不好之處了,一旦布置完畢,啟用或者關閉都得依靠陣法盤,尤其是在這種混亂的時刻。重要的是,沒有這座法陣,司先生想要拿下這些人,恐怕還得借助外力。

    鹿渠君勉力一擊,她修習鬼道,已經舍棄肉身,如今在這法陣之中,神魂直接受到沖擊,已經是難受不已,可生死存亡之下,又不能不奮力一搏,這種感覺令她想到了非常不好的記憶。

    場面亂成一團。

    隨著各種力量順著符文流轉到高臺之上,源源不斷匯入丹爐之中,距離丹爐最近的顧斟真替身傀儡高高舉起了木劍。

    “大膽!”

    司先生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自然注意到高臺之上的變化,只是怒喝一聲,卻并未放在心上,而是繼續利用陣法盤與其他人周旋。

    區區木劍而已,何況高臺之上是法陣力量最為強大之處,那丹爐可不只是表面上的樣子。

    “咣當”一聲,木劍劃過丹爐表面,發出一聲輕響,此外便無事發生。

    “我有一個想法。”替身傀儡望著本體,烏木流珠的雙眼露出精光,“吃了它!”

    感受到替身傀儡的想法,顧斟真的本體只思考了一瞬,然后揮動魚骨劍,“我來幫你。”

    “好!”

    替身傀儡腹部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那是小世界的入口,此時像是一個張開的血盆大口,吞噬著一切可能接觸到的力量。

    “怎么可能!”

    手持陣法盤的司先生終于正眼看向高臺這邊,不再管銅柱方向的動靜,而是重重一點陣法盤,只見地上符文的光芒比之前又亮了幾分,吸收的靈力和混亂的力量更加快速朝著高臺涌動,高臺上的符文則變得狂暴起來,一個個張牙舞爪,如同活了一般,瞬間沖垮了原本粘稠的空間。

    顧斟真的本體揮舞著魚骨劍,銳利劍氣斬向符文,進階元嬰之后側重于修為的提升,劍術的領悟方面也沒有因此落下,反而有一種更為通透的感覺,沒有了空間的束縛,每一劍都無比順暢。

    “咔嚓”一聲,鹿渠君腳下的銅柱出現一道細微的裂紋,將她束縛在銅柱上的那股力量瞬間為之一輕,抓住這個機會,她手持骨杖,將剩余所有靈力灌注其上,順著那道裂紋,給與重重一擊。

    “砰”!

    司先生手里的陣法盤直接炸裂成無數細小的碎片,沒了陣法盤的控制,地面上的符文流動也變得混亂起來,部分符文直接停滯,鹿渠君腳下那根銅柱則是碎裂成不規則的幾大塊。

    “哈哈哈哈!人算不如天算吧?”

    第一個掙脫束縛的老者伸手虛虛一抓,附著符文之上的靈力快速回到他體內,不止是是他的,還有其他人的人,就連原本流向高臺之上的靈力,也有倒回的意思。

    “壞我大事,一個也別想走!”

    第89章

    “城主府那邊是怎么回事?好強的靈力波動。”

    “看起來, 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在沖擊城主府的大陣,而且是從內部——恐怕情況不妙啊。”

    一道道身影出現在墨周城上空,有的則藏身在云中, 有的雖然沒有飛起來,卻在地面上悄悄觀察著城主府方向的情況。

    “我等受城主庇護,若是城主府有事, 理應施以援手!”

    “這位道友莫要沖動。且聽在下一句,若是城主府需要我們出手,肯定會直說, 眼前這情況, 還是不要插手的好啊。”

    有人激動不已,有人開口勸說, 有人聽了勸,有人不知道是真沒聽見還是聽見了裝作沒聽見,反正是有數道身影徑直往城主府去了,在距離城主府上空幾十丈的距離, 被一個亮眼的光圈撞上,當即跌落, 生死不知。

    “這便是城主府的防御大陣了, 據說,就是化神期來了, 也未必有辦法。尋常人沒有邀請,卻在這個時候靠近城主府,很容易被認為是別有用心啊。”

    “……”

    “道友說的在理, 在下才到墨周城, 卻不知具體是何緣故?”

    “反正,別人沒有邀請, 最好不要主動出手,這就行了,其他的,鄙人也不方便多說。”

    “多謝道友指點。”

    城主府的大陣開啟之后,內外便處于隔絕狀態,現在外頭的人只能看到這邊的動靜,想要做點什么,卻還是不能,而原本就在城主府的人,那些管事護衛什么t的,已經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大陣一旦開啟,城主之外,就只有司先生能動那陣法盤,我等連陣法盤長什么樣都不知道,又能做什么呢?”

    “難道要坐以待斃嗎?”

    “諸位在這城主府多年,就算沒見過城主,也該知道司先生的脾氣。倘若此時不能共患難,那便是不忠,下場如何,不用我說了吧?”

    “呸!你也不長眼睛看看!這次是什么動靜?如果我們不走,恐怕都得死在這里!”

    “死在這里又如何?我等蒙受城主大恩,一直未曾報答,今日就算是與城主府共存亡,又如何?”

    “若是外敵來犯,我等死戰力竭而死,可眼下這是什么情況?”

    “……”

    一時間無人答話。

    轟隆!

    噼啪!

    咵咵咵!

    各種聲音從城主府地下傳來,也撼動著城主府的根基,只見一處接著一處房屋倒塌碎裂,地面上出現能把人吞下去的裂縫,底下黑幽幽的向上冒著白氣,以城主府為核心的法陣因此搖搖欲墜,卻始終還是吊著那最后一口氣。

    一個時辰之后,天色變暗,當黑暗降臨世間,墨周城上空忽然迸發出如同太陽一般的光亮,剎那間仿佛白晝重臨,只是這光不過是一閃而過,大地旋即陷入黑暗之中。

    一直關注城主府動靜的修士,不少人都注意到,就是剛才那一下,城主府的外圍大陣徹底破了,露出內里一片混亂的景象,顯然局面已經失控,不見城主,不見司先生,也不見往日城主府的高層管事,倒是有不少身著城主府護衛服飾的低階修士狼狽地逃出來。

    有人遲疑,有人心動,城主府在墨周城經營多年,當然攢下了不少好東西,若是能趁亂——眼前局面,顯然是無人能主持大局,可若是另有隱情呢?

    墨周城的修士來自各處,不少都是無牽無掛的家伙,集體的靜默并未持續太長時間,當第一個人溜進去的時候,很快便有第二個,第三個……于是就變成了人員進進出出,局面越發混亂。

    沒有人出來終結這副亂局。

    原本謹慎藏在暗處的修士也耐不住性子,有出手的,也有仍然繼續等待的,想要渾水摸魚的不止一個,耐心足夠的也不止一個,連凡人都都知曉了消息,作出各自的反應。

    如此亂局之下,三道身影悄悄飛出了城主府。

    因為城主府大陣與墨周城大陣相連,當城主府大陣被破壞以后,這墨周城的大陣也就失了大半效用,無法再對往來之人進行嚴密檢查,此時進進出出的人也不少。

    那三道人影一直向北,飛到大荒山附近,這才暫時停下來。

    夜幕下,顧斟真本體臉上露出死里逃生的僥幸,同時看向氣息不定的替身傀儡,這家伙“吃了”丹爐,連同那座法陣吸收過來的力量也吃了七七八八,此刻雖然清醒著,內里的小世界卻在翻江倒海,因此連同替身傀儡也作出一副吃撐了的表情。

    本體有些郁悶,心想這替身傀儡難道本質上等同于小世界不成?

    她又看向另外一人,正是一同逃出來的鹿渠君,說起來還是要多虧了她,不但逃出生天,還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當時情況萬分危急,顧斟真的替身傀儡作出“吃掉”丹爐的舉動后,那邊的“司先生”立刻就著急了,趕緊利用陣法盤阻止,這恰好給了鹿渠君喘息的機會,于是奮力一擊,束縛眾人的法陣因此破碎,那位“司先生”也是露出了猙獰面目。

    在一片混亂之中,有人魂飛魄散,有人意欲沖出法陣之外,結果發現眾人所在之地只是第一重法陣,外面連著城主府的大陣,城主府的大陣又連著墨周城的大陣,環環相接,只破了一座大陣是不夠的。

    “司先生”已經徹底惱了,一聲令下,召喚在外面等候的城主府高層,還有部分為城主府效力的散修,雙方戰至一處,險些敵我不分。

    那位“司先生”格外痛恨顧斟真,不顧一切地要取她性命,被鹿渠君抓住這一點,進行了神魂層面的偷襲,最后在一片混戰之中,“司先生”受到反噬,被打散肉身,鹿渠君趁機勾走“司先生”部分魂魄吞下,還有一部分則被顧斟真這邊的小世界吞吃下去。

    “司先生”一死,局面反而更加混亂,城主府內部也發生沖突,顧斟真抓住機會,跟鹿渠君一起逃了出來。

    小世界最先消化了“司先生”那部分魂魄,也就收獲了部分記憶,令顧斟真哭笑不得的是,那個“司先生”也就是實際上的城主,正是司徒元禮,大荒山古修洞府的主人。

    當年,已經元嬰后期的司徒元禮招惹了強敵,不得不使用“死遁”的法子,因為他從陣法之道中研究出瞞天過海的秘術,竟然成功瞞住了所有人,只是這樣一來,他就成了一個“不存在”的人。

    修士修煉的過程就是在跟天道溝通,無非是溝通的程度不同罷了,司徒元禮將自己變成“不存在”的人,修煉方面就成了大大的問題,于是他又從陣法之道中鉆研出新的秘術,就是以“司先生”的身份活下來,后續又創建了墨周城城主府,修為突破瓶頸,進階化神期。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因為修為提高,跟天道產生新的聯系,瞞天過海之術失效了,“司徒元禮”這個身份重新回來,好消息是仇人并未因此追殺過來,壞消息是他的修為開始變得不穩固,在元嬰后期和化神期之間反復變動,就好像是對他變更身份的懲罰。

    更壞的消息是,壽元方面承認的修為是元嬰期,而不是壽命更長的化神期,于是司徒元禮立刻面臨著壽元即將耗盡的噩耗,不得不想方設法延壽。

    此次事件,就是司徒元禮用完了所有延壽手段,又從他那陣法之道中琢磨出來的秘法。

    本來,顧斟真是不會卷進這件事的,偏偏她去探了大荒山那個洞府,此前司徒元禮為了避嫌,一直沒敢動,而那牛妖的陣法傳承也是當年的緣法,并未涉及任何陰謀詭計。

    至于顧斟真為什么會去探那個洞府,當然是因為鹿渠君,鹿渠君很早就在司徒元禮的名單上,那個洞府是釣鹿渠君的餌,結果顧斟真也咬了鉤。

    可正是因為顧斟真成為祭品之一,才添加了變數,于是司徒元禮真正死去,鹿渠君倒是活了下來。

    整件事說起來,其實非常荒誕,卷入陰謀詭計這個且不說,司徒元禮欺瞞天道這件事,令顧斟真對天道的尊重都打了個問號。

    這天道真的完整嗎?

    還有司徒元禮威逼利誘的手段,其實也沒有多高明,可你只要第一步陷進去了,后面就是一步接著一步,不到最后一關,基本無法醒悟,也不會有勇氣說拒絕的話。

    人就是這樣,哪怕回想整個過程,顧斟真也想不出自己可以從第一步就避免,說到底,她還是憑著“實力”跑出來的。

    視線略過替身傀儡,顧斟真看向鹿渠君,從對方的眼神中,她判斷這位已經通過司徒元禮的另一部分神魂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鹿道友接下來有何打算?”

    “我這次受傷不輕,需要找一個地方好好療傷,又吃了這么多神魂,得將之煉化。”

    鹿渠君直接在顧斟真面前表現出虛弱的模樣,并且反問道:“顧道友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顧斟真沉默不語。

    鹿渠君難受地咳嗽一聲,“如果沒看錯的話,顧道友這具化身的眼眸,是烏木流珠吧?”

    兩道銳利的目光同時看向鹿渠君。

    鹿渠君卻渾然不在意,“說起來,這東西其實跟我家有些淵源。”

    第90章

    一開始, 鹿渠君并沒有認出烏木流珠,只是對于顧斟真的替身傀儡很有興趣,直到這次顧斟真的替身傀儡和本體同時出現, 她才終于想起一些往事,心中有了確切的判斷。

    看到顧斟真警惕的樣子,鹿渠君便反問道:“再問道友一句, 此物是否是在大湖深處,浮原水下所得?”

    顧斟真沉默不語,思緒流轉, 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只等著下文。

    “看來,是這樣了。”鹿渠君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她臉色本來就蒼白,此刻又消耗諸多靈力,笑起來根本不像是在笑,反而像是在哭, 分外嚇人。

    “穿過大荒山t,繼續向北, 數千里的地方, 一馬平川,平原盡頭又是連綿起伏的山脈, 山中多隱世仙族,外人偶然闖入,若是幸運, 得一個禮送出境, 若是不幸,只怕世上再無此人。”

    鹿渠君眺望著大荒山的方向, 目光似乎已經穿過這片山脈,隔著數千里的大平原,遙遙望見了故鄉的模樣。

    “我家就是在那兒,人稱青楓地鹿家。因為一生下就被認為天賦異稟,適合修煉傳承族中秘法,老祖宗做主,讓我越過此前內定的繼承人,我的堂兄鹿元炤,成為青楓地鹿家新的繼承人。”

    鹿渠君臉上浮現出回憶的神色,聲音輕輕的,明明是在說自己的事,聽起來卻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我年少時,也是過于得意了,以為天賦足夠高,只需要用心修煉就行了,其他的,根本不在意。于是,對于外出歷練這種事,也缺少安危意識。于是在那一年冬天,我,鹿渠君這個人,至少在族譜上,算是個死人了。”

    鹿渠君聲音陡然轉冷,“老祖宗眼光不錯,我果然是天賦異稟,竟然靠著逃出來的神魂改修鬼道,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今天。事到如今,我跟青楓地鹿家的傳承,無法再有任何聯系,可這份切骨之痛,一直等著機會回報那位幕后之人。”

    鹿渠君定定地看著顧斟真本體,“鹿元炤,這個害死我的人,也就是你身邊這位的雙眼,那烏木流珠的真正擁有者。此物本來是鹿元炤養在大湖深處,浮原水下,那里空間混亂,尋常修士并不敢靠近,他也是費了很大功夫,才做到這一點。只是沒想到有朝一日卻被道友拿去了。”

    鹿渠君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在此,我向天道起誓,所言非虛。”

    接受了過多的信息,顧斟真現在腦子亂的很,聽到“天道”二字,她想到的卻是此前從司徒元禮那里得到的消息,“鹿道友,沒有肉身,你現在到底是算死了,還是活著呢?鹿渠君這個身份,仍然在你身上?”

    因為實在太好奇,顧斟真也顧不得這個問題到底是有冒昧,直接就提了出來,其實她內心也是有所依仗的,靠的就是揣測對方現在急需盟友,對于哪怕是無禮的問題,也會作出回答。

    鹿渠君一下子就愣住了,她完全沒有想到顧斟真竟然關注的是這個,大腦飛速運轉的同時,也由剛剛自己對天道發誓聯想到司徒元禮那里得到的信息,知曉眼前之人怕是起了疑心,若是不能好好回答消除疑慮,恐怕后續的合作是不要想的了。

    于是,鹿渠君露出一絲苦笑,“我也想過這個問題。只是始終沒有一個答案,或許修士就是跟凡人不同吧。”

    這個世界不討論死后的去處,鹿渠君神魂脫離肉身單獨存在,可以視為修煉帶來的結果,顧斟真覺得自己不該糾纏此事的,因為鹿渠君明顯給出了合作的基礎,共同的敵人——鹿元炤。

    但是——

    “作為曾經的青楓地鹿氏繼承人,我手上有一份歷代先祖進階化神期的筆記,可以送給顧道友。”鹿渠君停頓片刻,像是琢磨了一下用詞,“相信這樣的東西,顧道友會有需要的。”

    顧斟真承認,她的確是心動了。沒有天逯山這個提供資源的宗門之后,她的修煉就得靠自己,像是進階化神期需要的資源,在外面很難得到,偶爾僥幸得到一星半點兒,也未必成體系,如今有現成的擺在眼前,怎么能輕易放棄?

    鹿渠君看到顧斟真思索的樣子,知道她是心動了,但還下不了決心,干脆就將玉簡拿出來,“顧道友請看。”

    顧斟真心跳幾乎漏了一拍,短暫的思量之后,暗暗用靈力附在手上,將玉簡接過來,神識浸入其中,皺著的眉頭逐漸舒展。

    果然是青楓地歷代先祖進階化神的筆記,不過沒有涉及具體的功法,更多是談及進階前后的準備,進階時所面臨的情況,傾向于常識性問題的普及,光是這么看上一眼,顧斟真也覺得很有收獲。

    “好,我們一起對付鹿元炤。”

    “多謝顧道友。”鹿渠君現場將玉簡內容復制一份,原來的給了顧斟真,她卻拿了復制的那一部分,“接下來這一段路,就請同行吧。”

    “嗯。”

    顧斟真點了點頭,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那個鹿元炤,現在是什么修為?”

    “……”

    “難道是個化神期?”

    “不出意外的話,現在應該是的。”

    顧斟真瞬間有一種上了賊船的感覺,可惜此刻跳船既不可能也不仗義,她從前不是羨慕那些掌握力量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士嗎?如今自己有了這個機會,還是利益相關,怎么能因為一點點挫折就放棄呢?

    元嬰期的壽命也很長,大不了為此事謀劃了幾百上千年,就不信成不了。

    顧斟真這樣下了決心。

    三道身影隨即飛過大荒山上空,一路向北而去。

    顧斟真想到那牛妖的事,手中的陣譜的確沒什么問題,卷進這件事,各有各的無奈,于是也不去為難那牛妖了。

    其實若不是生死相關,顧斟真也不想節外生枝,這次司徒元禮的事件告訴她,修仙世界可沒有白得的好處,很多東西都在明里暗里標了價錢,只是身處其間未必能看清真相罷了。

    半個月后。

    一望無際的大平原上,能在地面凸起的物品,不是小山包就是墳包,這一帶,最多的還是后者,因此少有大型仙門在此開宗立派,只有少數跟當地息息相關的小型修仙勢力,還有那種融入世俗的散修,這些人威脅不到兩個元嬰期。

    為保險起見,顧斟真還是在一片稻田下修建了臨時洞府,又利用從司徒元禮那部陣譜中得到的陣法布置方法,利用儲物袋里簡陋的物資布置了防御法陣,外加數道禁制,只要不是精通陣法之道的同階或者是修為更高的修士路過,大概是無人能發現的。

    洞府之內,顧斟真和鹿渠君分別在兩個不同區域修煉,雖然確立了合作意向,但畢竟涉及個人修煉的事,該避嫌還是要避嫌,尤其是當兩人身上都背負著諸多秘密的時候。

    另外還有一點,鹿渠君這個鬼道修士實在是太邪門了,修煉的時候陰氣實在太重,連帶著洞府都受到影響,若是不知情的人來了,還以為到了陰曹地府一般的地方。

    顧斟真只好加固自己這邊的防御,杜絕陰氣入侵。

    替身傀儡現在的感受,更多是從小世界而來,又傳到本體這邊。本體知道替身傀儡在難受,卻是一種旁觀者的姿態,因為無法感同身受,而對于替身傀儡來說,卻是一種來自“自我”的感受。

    這意味著本體意識和替身傀儡意識的進一步分離。

    顧斟真并不不覺得有什么不好的,鹿渠君第一眼看到兩個顧斟真存在的時候,用的詞是“化身”,也就是在鹿渠君看來,并不存在什么替身傀儡,身外化身是比替身傀儡更為高級的存在,這也挺好的。

    當然,顧斟真密切關注著小世界的變化,她樂于見到替身傀儡往更好更強大的方向發展,卻絕不允許這具親手煉制的傀儡變成敵對的一方。

    小世界不僅僅只是“吃掉了”混亂的力量,還有混雜其中無處遁逃的神魂,這些神魂都是有意識的,如果成為小世界“天道”的一部分,那是絕對不可以。

    顧斟真刻意將之找出來,吸納其中信息,然后將之徹底滅殺,這花了她不少時間,后續還需要不斷檢查,決不允許任何有害物質侵入小世界。

    一年又一年的時間就這樣匆匆過去。

    又一年的冬天,大雪紛飛數日,地上積了厚厚的雪,那寒意滲入土層,躲藏地下的生靈也難免被波及。

    小世界中,顧斟真沿著世界邊緣飛了一圈,心里既高興又得意。

    十七年的時間,小世界成功消化了當日在城主府吞吃的混亂力量,包括那丹爐中怪異的丹藥,如今小世界的面積在原有基礎上擴大了三倍有余,達到了方圓十里的面積,內部景觀也變得豐富起來。

    最直觀的變化,是多了一座大湖,大湖中有游魚,不是顧斟真從外界捕撈上來的,而是這一方世界自然生長的靈物。

    第91章

    作為慶祝, 顧斟真特意從湖里釣了魚上來,是兩t根手指粗細的銀色小魚,細長的身體, 在陽光照射下發著光。

    是的,小世界中有了陽光。

    在協助小世界吃掉那些外力的時候,顧斟真發現自己對小世界的影響也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于是她按照自己的意愿,制造了屬于小世界的太陽、月亮,還有星星, 讓小世界按照一年四季運轉變化。因為不喜歡太冷的世界, 所以此刻的小世界并沒有如同外界一般飄著大雪,而是一種乍暖還寒的感覺。

    就在湖邊架起灶臺, 燒火煮湯,也沒什么特別的烹飪手段,就這么直接把拍暈了的小魚丟進鍋里,出鍋時再放點鹽即可。

    喝著鮮美的魚湯, 顧斟真只覺得非常奇妙,她竟然在無意之間享受了作為“造物主”的待遇, 真實地助力了一個世界的誕生。

    此刻, 顧斟真能感知到小世界任何一處的微妙變化,掉落的樹葉, 湖里游魚的動向,那只灰兔子在草地上爬動的景象,無需去看, 甚至不需要神識感知, 這些信息自然而然就傳遞過來,包括小世界上方這片“天”在想什么。

    在有意無意之間, 顧斟真似乎已經觸碰到了這個世界更為本質的東西,人生因此多了更多探索的樂趣。

    可惜的是,上一次從外界吸取的力量就這么多,已經全部轉化完畢,接下來除非再有一次這樣的過程,不然就只能讓小世界進行自然的演化。

    為了消耗那些力量,顧斟真是在是費了太多心思,她暫時沒有打算再面對這種情況。

    或許要等她修為更上一層樓,進階化神的時候再做嘗試。

    對劍意也有了新的領悟,那個從天逯山小苑谷古修墳墓帶出來的劍訣,似乎天然就跟這種造物的法則更為親切,顧斟真練到了最后一頁,心里隱約明白當初韓臨絳為什么要勸她不要繼續練此劍訣。

    需要領悟造物法則才能獲得最大進展的劍訣,就是在天逯山,相當部分的高層都沒有這樣的造化吧?現在這造化卻落在顧斟真身上。

    并不輕松。

    劍訣練到最后一頁,前面的路要怎么走,顧斟真也得靠自己了。

    她現在還不著急,主要是著急也解決不了問題,從凡人到修士思維的轉變,很重要的就是對于時間的認知,因為凡人不過短短幾十年壽命,所以做什么都很趕,要拼命,此前顧斟真雖然成了修士,卻是凡人一般的處境,現在不同了。

    有了這一方小世界,又有替身傀儡,顧斟真對自己的實力也有了新的認知,她是真的可以拿出幾十年上百年的時間去做一件事,不必再趕著去做。很多機緣造化,久尋不至,或許等個幾年反而自己送上門來。

    “魚湯別吃完,給我帶一碗。”

    替身傀儡的聲音毫無預兆地響起,帶著一絲慍怒。

    “好。”

    本體從儲物袋里摸出一個小碗,用湖水洗了,盛滿魚湯,將之送出小世界,下一刻,本體就感覺到替身喝魚湯傳過來的愉快情緒。

    嗯……

    還是有點奇怪。

    出了小世界,顧斟真站在替身傀儡面前打量著,尤其注意那雙烏木流珠的眼睛,盯著看了許久。

    “你在看什么?難道這張臉不是你自己的?人怎么可以這么自戀?”

    連著發出三個問題,這是替身傀儡忍耐到極限了,眉頭緊緊皺起來,這樣也不影響美貌,像是炸毛的貓咪。

    顧斟真立刻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趕緊退開幾步,看了看左右兩邊的墻壁,“鹿渠君能認出烏木流珠,不知道旁人有沒有這本事?”

    “鹿渠君后來不是又解釋了?這東西是青楓地鹿氏偶然所得,一直放在藏寶庫里,后來鹿元炤被內定為繼承人,得以去寶庫中挑揀寶物,一眼就相中此物,這事在鹿氏內部還引起不小的討論,多數人不知道烏木流珠的用法,就是鹿渠君自己,也是因為鹿元炤故意炫耀才知道。”

    “你是復讀機嗎?”

    “不是。不過,那是什么?”

    “看來你有自己的思想了。”

    “好啊!這段記憶你沒有跟我共享!”

    “鹿渠君怎么樣了?”

    “在我眼皮子底下,兩次顧左右而言他,這像話嗎?”

    顧斟真完全不理會替身傀儡的憤怒,“湯喝完了,碗就自己洗吧。”

    替身傀儡:“……”

    在同一個洞府內,無論是什么樣的隔絕手段,還是做不到徹底地一分為二,顧斟真望著鹿渠君閉關的方向,當初鹿渠君的傷勢應該更重,沒有肉身作為支撐,又吃了好幾個元嬰期的神魂,肯定是非常難受的。

    對方沒有請求幫助,顧斟真也不好主動出手,何況她也不知道該如何相助,那就只好等著了。

    在布置法陣的時候,顧斟真也悄悄留了后手,一旦鹿渠君的情況失控,她便會使用這法陣來解決可能的危險,這當然是謹慎的體現。

    “你來護法,我要閉關修煉。”

    “好吧。”

    顧斟真重新進入小世界中,在之前修建的兩層小樓二樓盤腿坐下,然后一只小碗就飛到面前,正是剛才用來給替身傀儡盛魚湯的那只。

    顧斟真:……

    她還是能感覺到替身傀儡那小小的得意的。

    灰兔子從樓下蹦蹦跳跳地經過,這個小家伙在小世界中修煉這許多年,已經長成小狗一般的大兔子,眼神靈動許多,可還是不聰明的樣子。

    顧斟真想了想,放棄讓灰兔子洗碗的想法,一道靈氣落在小碗上,瞬間清洗干凈,隨后收了起來。

    切!不就是這么一點小事嘛。

    小氣鬼。

    養了個小氣的替身傀儡。

    將這點小心思驅離腦海,顧斟真認真修煉起來。

    ……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

    “仙師,這邊請。”

    在一個富家翁模樣的人帶領一下,幾個神情倨傲、腰間配著長劍的年輕修士沿著田埂緩緩走來。

    富家翁的仆人也在后面跟著,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只因為這幾位仙師都是來自三百里外有名的神劍門,是遠近聞名的第一流仙門,平時哪兒能見得到?這次,還是多虧了自家主人的遠房親戚入了神劍門做了外門弟子,不知花了多少銀錢供奉,千求萬求才求來的。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這片平原上的土地極為肥沃,不知養活了多少人,這位富家翁就是遠近幾百畝地的主人,人稱“李員外”。從前些年開始,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明明風調雨順的,偏偏這糧食收成就不好。也不是大家的收成不好,就是李員外這幾百畝地收成差而已。

    一開始,李員外還以為是有人詛咒他,畢竟在這個有仙人有妖怪的世界,也是尋常事,只是調查了許久,也沒查出頭緒,最后才將目光轉向這片土地。

    據說,是他家的土地陰氣太重。

    怎么就陰氣太重了呢?李員外本來是不相信的,他親自來地面上看了一回,隱約覺得靠近某個地方時不大舒服,而且那時候是大夏天的,偏偏覺得有點冷,于是心里害怕起來。

    李員外家大業大,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的,所以才痛下決心,請了神劍門的仙師過來相助。

    神劍門,一聽就是厲害的宗門,何況確實在除妖祛穢方面路過真本事。

    李員外是一百個相信,哪怕眼前這幾位仙師年紀輕了些、脾氣不好了些,他也盡力伺候著,沒有露出一點兒不滿,那是絕對地恭恭敬敬。

    “到了。”李員外停下腳步,指著前面一片草木枯黃的區域說道:“最嚴重的,就是這個地方。”

    幾個神劍門弟子原本毫不在意,此刻才微微變了臉色,為首一人是筑基初期修為,是領隊,也是同輩中天賦排名第二的,是神劍門下一任掌門之位的有力競爭者,這次出來,是打算實實在在立個功勞回去,見了如此情況,反而興奮起來。

    “這么重的陰氣,地下肯定有陰邪之物,凡人退下,此地便交給我們。”

    “這……”

    “還不退下!”

    “是。”

    李員外趕緊帶著仆人離開,只是沒有直接回去,而是尋了個小小的土包,藏在那兒遠遠觀察。

    畢竟是難得的機會,哪有錯過的道理?況且花了這么多錢,也該看看效果的。

    幾個神劍門的修士也不在意凡人偷窺,只要不是距離太近,妨礙出手就行。于是,為首之人拿出一個小圓盤,將靈力注入其中,圓盤便亮了,根據這圓盤上的指示,可以探查地下之物的危險程度。

    “啪”地一聲,t圓盤在啟動之后立刻就碎了。

    幾個神劍門修士面面相覷。

    “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是地下的東西太厲害了?”

    “胡說!說不定是靈盤多次使用,到了靈力消耗殆盡的時候,只是咱們剛好趕上而已。”

    “有理有理。”

    “那現在該如何是好?”

    “布陣。咱們神劍門可是以劍術聞名,就用劍陣來對付這東西。”

    “是!”

    也是訓練有素的弟子,不過一會兒功夫,就按照各自的方位站好,長劍紛紛出鞘。

    “咦?怎么回事?地震了?”

    “不!是有什么東西要出來了!”

    “那怎么辦?”

    “跑!”

    “來不及了!”

    第92章

    顧斟真比鹿渠君先一步出了法陣, 正好看到地上東倒西歪的幾個年輕修士,手里雖然有劍,卻沒有劍修的銳利, 反而虛浮的很,遠處還有一眾窺視的凡人,看樣子是嚇傻了, 也不知道逃跑。

    她又看了一眼地下,陰氣仍然不斷外泄,這是鹿渠君準備出來了, 到時候氣息更強, 可不是這些低階修士和凡人能承受的。

    思量片刻,顧斟真揮出一道清氣, 先將那些凡人送到安全距離之外,并且將剛才的記憶抹除,順便又看了他們的記憶,知曉地面上這些修士來自神劍門, 于是又查看了幾個修士的記憶,沒什么需要在意的, 就將剛才記憶抹除, 又添了些斬妖除魔的畫面,仍然令其昏睡。

    又過了一會兒, 陰氣外泄卻是停了,一道身影從地下虛虛飄上來,正是閉關二十五年的鹿渠君。

    此時的鹿渠君氣息不定, 說不上比閉關之前好, 也不能說是情況更壞了,看她臉色, 就能猜到是遇到了麻煩,還是相當棘手的那種。

    顧斟真在八年前結束對小世界的改造后,又閉關修煉,知道鹿渠君在閉關期間并不順利,只是對方不說,她便不問,到了此時此刻,也等著對方先說。

    只見鹿渠君環顧四周,似乎覺得此時的陽光也刺眼了,緩緩道:“顧道友,我恐怕得去一趟陷落谷,取了萬年虛槐木,重塑肉身才是。”

    她說話極為直白,三言兩語,就把原本需要遮遮掩掩的事說清楚,這是對顧斟真的信任,也是期待。

    “重塑肉身?”顧斟真面露疑惑之色,“還能這樣?”

    “當然可以。”鹿渠君肯定地回答,她看到顧斟真的眼眸時,就知道眼前之人是那具身外化身,對于能夠煉制身外化身的元嬰期,很難不尊重,“還請顧道友幫我。”

    “幫你取萬年虛槐木?還是重塑肉身?”

    “恐怕都得顧道友出手。”

    鹿渠君懇切地望著顧斟真,有時候她也會在想,不知道對方能否區分本體和身外化身的區別,這二者同時出現的時候,說話的語氣神態是很不一樣的,本體相對穩重些,但若只有身外化身出現,則時而跳脫,時而穩重,反而像是性子不定,一時令人難以區分到底是在跟哪一個對話。

    不過沒關系,無論是哪一個,都能將意思傳達,鹿渠君需要的只是一個答案而已。

    “罷了,既然說好一起對付鹿元炤,想來還有很長時間同行,我會盡力而為。”顧斟真停頓一瞬,旋即開出條件,“不過,今后若是遇到什么寶物,正好是我用得上的,還望鹿道友相讓。”

    “那是自然。”

    鹿渠君答應下來。

    臨走前,顧斟真將此前設置的法陣拆了,布陣器具一一收起來,又將一地陰氣散了,余下的痕跡不會持續太長時間,將來就是有人路過,也未必能知道這里曾經發生過什么。

    “走吧。”

    兩道身影消失許久之后,地上的神劍門弟子這才蘇醒過來。

    “剛才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暈過去了?”

    “我記得,剛剛結了劍陣,忽然有一道好強的氣息從地下冒出來,沖得人仰馬翻,然后就失去意識。”

    “咦?你們看,這是陰氣正在散去,我們成了?”

    “我想起來了,就在剛才,我們合力擊殺了一只藏在地下的陰鬼,只是這陰氣太重,也遭了反噬。”

    “是了是了,我也想起來了,就是這么一回事。”

    “這陰氣散去,仍然是百畝良田,此次出手,也算過得去了。”

    “不錯不錯。”

    一眾神劍門弟子開始互相吹噓著,那邊的凡人也醒了,李員外帶著仆人小心翼翼地過來。

    “敢問仙師,這禍患可是除去了?”

    “陰鬼已經被我們斬殺,這些陰氣用不了多久也會散去,一切恢復如常。”

    “多謝仙師!多謝仙師!”

    “順手的事罷了。”

    這些人并不會知道,腦海中的記憶不是自然生成,而是別人塞進來的,反而沉醉其中。其實在修仙的世界,這樣的事經常發生,只是低階修士面對高階修士時,往往沒有還手之力,又何談破解之法?

    顧斟真此前幾乎不用這種手段,這次隨手施展,也覺得不錯。

    除了真正的知情者,這污染了上百畝良田的陰氣,神劍門修士擊殺陰鬼的故事,恐怕只能按照表面上的模樣流傳,直到在人們心中逐漸淡去,成為不可考證的過往。

    ……

    陷落谷在這片大平原西面,據說形成于幾十萬年前的一場大戰,那時候也是打得大地碎裂,河流改道,演化至今,形成一片低于附近平原、坑坑洼洼的寬闊地帶,更要命的是,這里遍布時空裂縫,一不小心掉進去,就是像顧斟真這樣的元嬰期,也未必有活命的辦法。

    偏偏是這樣的地方,因為特殊的地理環境和天地靈氣循環,誕生了許多僅僅出現在此地的天材地寶,吸引了無數慕名而來的探寶之人,死在這里的修士更是不計其數,就連這些死者留下的尸身和物件也成了探寶者瘋狂搜尋的目標。

    萬年虛槐木是陷落谷特產,據說能凝聚神魂、重塑肉身,此外還有其他一些妙用,因此在長時間的尋寶行動中遭到無情砍伐,如今只剩下極少數生長在陷落谷深處的危險區域。

    鹿渠君說她還是青楓地鹿氏繼承人的時候,有權力翻閱族中典籍,看到了相關記載,從沒想到自己也有用得上萬年虛槐木的一天。

    “若是在實力巔峰,吞噬那幾個神魂也不至于如此,只是上次在城主府陣中,損耗根本,閉關這些年,試了手頭上所有辦法,如今也只是勉強壓制而已。”

    路上,鹿渠君也作了許多解釋,順便說了陷落谷的情況。

    “吞噬神魂?這是鹿道友的修煉之法?”顧斟真忽然發出如此疑問。

    “不不,雖說是鬼修之道,也并非以吞噬他人神魂為根本,否則可不就是成了邪修魔道?”鹿渠君連忙解釋,她最怕別人誤解這個,“大道三千,鬼修之道也是其一,據說是上古時期某位前輩走投無路之時創立,傳承什么的,到了我這里卻是沒有,一切都是從頭開始,能夠吞噬他人神魂,是鬼修之道的神通罷了。”

    鬼道修士當然得有強大的神魂,能夠產生吞噬他人神魂這種神通,也是可以正常推導出來的結果,顧斟真因此聯想到自己的奇遇,也知道鹿渠君是在刻意避嫌了。

    “鹿道友重塑肉身,能否恢復如初?”

    “自然不能。”

    雖然已經涉及自身功法,鹿渠君還是愿意耐心地解釋:“肉體凡胎從父母處所得,此乃天賜,靈根天賦亦是如此,若是后天失了肉身,如我這般,早已不是最初模樣,就算是借助萬年虛槐木重塑肉身,也不過得了一個新的軀殼而已。此軀殼于我而言,不但可以解決眼前麻煩,對今后的修行亦大有便利,之前就有意向,拖到這個時候,是不得不試一試了。”

    顧斟真便知道,這用萬年虛槐木重塑肉身的辦法是極其危險的,“之前閱讀典籍,看到一些說法,說是仙凡有別,凡人死后魂魄散入天地,終究是塵歸塵土歸土,修士卻是與天爭一線生機,求與天地同壽。而修士每一個大境界提升,都意味著跟天道的聯系更上一層樓。”

    前方已經出現陷落谷的輪廓,顧斟真組織了一下語言,“那么修煉到最后一步,是否就是回歸天道,就如同凡人最后的結局?”

    這是一個真的有天道有修士的修仙世界,上輩子看小說偶爾冒出來的奇思妙想在此時此刻說出來,顧斟真只覺得心頭一跳,明明之中好像挨了重重一擊,偏偏這一擊又不是物理意義上的,它好像打在神魂之上,只叫人膽戰t心驚。

    在這方面,鹿渠君明顯比顧斟真更為謹慎保守,她很可能從未聽過類似的說法,從小接受的應該是這個世界正統的修仙教育,于是蒼白如紙的臉色一下子仿佛染上黑色,眼眸中露出難以言說的恐懼。

    “顧道友,慎言……”

    就連聲音也是顫抖的。

    饒是如此,鹿渠君依舊不忘提醒顧斟真,兩人畢竟是盟友。

    顧斟真懸停在平原與陷落谷交界的地帶,高高仰起頭,“不想讓我說的話,可以禁言啊,嚇人算怎么回事?”

    這番直接與“天”對話,嚇得鹿渠君幾乎沒了人樣,雖然她本來也不是活人。

    碧空如洗,萬里無云,偏偏響起幾道悶雷。

    顧斟真縮了縮脖子,趕緊道:“是我胡言亂語,我錯了。”

    也不知是不是這話起了作用,反正后續也不見什么天雷落地,除了那一絲心悸殘存心頭,好像真的無事了。

    小世界里的本體:……

    鹿渠君好容易才緩過來,見顧斟真快速認慫的模樣,又好氣又好笑,面上卻沒什么表情,念頭幾轉,反而覺得這人是真的有點意思。

    或許真的有什么大氣運在身上吧。

    “陷落谷這地方,我也不熟,還請鹿道友帶路。”

    “顧道友,其實我也是第一次來。”鹿渠君飛快地拿出一張地圖,“還得借助道友烏木流珠自帶的瞳術。”

    第93章

    顧斟真探頭看過去, 那地圖是用某種妖獸的皮制成,圖上按照這個時代的習慣繪制了山川河流,標明了重要地點, 還用小字描繪了注意事項。

    鹿渠君一道靈力打在地圖上,只見柔和的白光自圖上亮起,那些在平面上的線條漸漸變得立體起來, 一副陷落谷的畫卷由此展開在人前。

    就好像是把陷落谷縮小了放在這里。

    “陷落谷方圓不下千里,危險重重,此圖是根據多名親自進入谷中的修士經歷繪制, 有人去過的地方會詳細一些。不過也難保年代久遠, 滄海桑田。”

    鹿渠君向顧斟真解釋著,此圖是她費了不少心思才拿到, 對于圖中描繪地理位置的真實性,還是經過多方對比求證的,因此具有很高的可信度。但也正如她所說,那些修士的經歷并非都在同一個時代, 遠的恐怕距今超過千年,這時移世易, 哪里還敢保證是那時候模樣呢?

    顧斟真對著那圖細細看了一回, 暗暗記在心中,同時也發現了新的問題, 就是圖上描繪的陷落谷竟然出現地名重疊的情況,她說出了自己的困惑。

    “此地不但有時空裂縫,還有許多大小不一的小型空間, 因此在同一個地方, 會出現兩個完全不同的地名。”

    鹿渠君頓了頓,又道:“這可比浮原的情況要復雜許多。據說陷落谷某些空間會連接異世界, 時不時就有來自異世界的客人出現在此地,也有據說去了異世界又回來的修士,總之是個危險與際遇并存的地方。”

    顧斟真便奇怪地問:“鹿道友如此了解陷落谷,為何卻是第一次來?”

    鹿渠君道:“我所謂的了解,只是在不停地收集信息而已,自從失去肉身,我的膽子也小了許多,若不是迫不得已,又何必冒這個險?”

    顧斟真聽她說的在理,便不再糾結此事,轉而問:“那這個萬年虛槐木可能出現的地點,鹿道友心里有數了吧?”

    鹿渠君指著圖上某處說道:“這片區域,據曾經進去過的修士說,遠遠地看到過萬年虛槐木的幼苗。萬年虛槐木都是一片一片地長,既然有幼苗,肯定就還有其他有年份的萬年虛槐木。”

    “萬年虛槐木”不是指生長了萬年的虛槐木,這五個字就是全名,不了解的人容易將之搞混了,鹿渠君等著這東西救命,當然會慎重許多。

    只是顧斟真看了看那個位置,幾乎就是陷落谷的中心區域,無論從哪個方向進去,都要穿過大片危險區域,沒有捷徑可走。因為陷落谷的存在,還影響這片區域的上空,哪怕是御空飛行,都有可能遇到危險,若不是特意進入陷落谷,那是寧愿繞遠路也不愿冒險。

    二人對著地圖商量著細節問題,規劃了一條相對接近直線、看起來比較安全的路線。

    “走吧。”

    顧斟真現在著替身傀儡的身軀,雙目自然就是烏木流珠,只需要稍微運轉,就能觀測到附近的時空裂縫,比她預想中的情況還要嚴重。

    剛剛進入陷落谷,沿著規劃的路線走了不到一里地,半空中幾乎都是密密麻麻的時空裂縫,靠近地面的地少一些,人一到這里,神識大大受限,那些時空裂縫是神識無法探查的。

    二人只好落在貼近地面飛行。

    沿著一條狹長谷地飛了十幾里,這一帶都是高低錯落的植物,綠意盎然,幾乎完全遮住土壤,不時能看見長得奇形怪狀的生物,令顧斟真想起曾經在蠻荒邊境駐守的經歷。

    她本來打算沿途再采些天材地寶什么的,現在卻打消了這個念頭,只希望早點找到萬年虛槐木,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谷地盡頭是一片面積廣闊的沙地,灰白色的沙子厚厚地鋪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綿延數里,這一帶時空裂縫的密度大大減小,也不見奇怪的生物,看起來有一種詭異的寧靜。

    在地圖上,這個地方被稱為“灰白沙地”,是一個需要繞過的地方。但是灰白沙地四面都是相對危險的區域,繞路需要付出的可不止是時間成本。

    顧斟真神色凝重,低聲道:“按照原來的計劃,繞路。”

    鹿渠君沒有異議。

    灰白沙地之所以寂靜,是因為它現在“睡著了”,一旦生靈從上方經過,它便立刻醒來,吞噬能抓到的一切。

    得益于烏木流珠,類似這樣的危險被一一避開,逐漸接近目的地。

    陷落谷的中心地帶地形更為復雜,據說就是剛剛從這里出去的修士,馬上折返回來,也不能保證自己能夠平安出去。

    顧斟真本來將信將疑,見到那無處不在的白霧之后,只能露出無奈之色。

    神識受限,如今白霧又直接限制視野范圍,一丈開外只剩下輪廓,兩丈開外人畜不分,這跟修士蒙上雙眼在黑暗中前行有什么區別?若是那霧中藏著危險,到了可以“看”到的距離,根本來不及反應。

    “顧道友,連烏木流珠也沒有辦法嗎?”

    “只能看到五丈左右,再遠一點,也沒辦法了。”

    顧斟真眉頭皺了起來,隨著小世界變得更加強大,烏木流珠能夠從小世界中獲得靈力支撐,這點靈力消耗倒也不擔心,就是長時間緊繃著,難免感覺疲憊。

    “這樣根本沒辦法找啊,鹿道友,你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

    鹿渠君躊躇著,顯然比顧斟真更加無奈,到了這里,此前的指引基本用不上,說直白一點,到了“碰運氣”的時候了。

    二人在白霧中前行了數里地,很快就辨不清方向。不但神識、視野受限,就是分辨氣息的手段也幾乎失效,別說找什么萬年虛槐木了,兩個人將距離拉開到視線范圍之外,就有可能失散。

    “鹿道友,我看情況有變……”

    顧斟真話說道一半,突然噤聲,改用傳音道:“前面有人。”

    在烏木流珠的視線范圍內,一個中年修士也在艱難地摸索前行,明明已經到了五丈之內的距離,對方卻像是完全沒有看到她們似的,仍然往這邊靠近。

    顧斟真腦海中出現一個大膽的想法,她估摸著對方行進的方向,立刻帶著鹿渠君退到一旁,并且利用小小手段將按人影像傳給鹿渠君。

    很快,鹿渠君帶著震驚的傳音就回來了。

    “如果我沒認錯的話,那人是鹿元海,當初支持鹿元炤的族人里,有他一個,而且,我外出歷練出事的時候,他就在附近。”

    那就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了。

    看著鹿元海在白霧中艱難摸索前進的樣子,顧斟真頓時生出一個更為大膽的計劃,她跟鹿渠君說了,對方嘴巴張了張,最后用傳音表示同時。

    聽起來當然冒險,而且令人不可思議,只是出人意料地想要試一試,鹿渠君緊張又興奮地等待計劃的實施,久違地產生了一種戲弄人的感覺。

    那鹿元海修為在元嬰中期,給人一種根基不大牢固的感覺,他果然沒有發現相距五丈的顧斟真和鹿渠君。要知道,這個距離只要不是瞎子,不會說看不見t那么兩個大活人的,但這樣的事就發生了,問題出在白霧上。

    顧斟真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距離,轉變為鹿元海的尾隨著,既不能失去目標,也不能到達對方能感知的距離,這其中分寸,當真是折磨。

    是一種踩鋼絲的感覺。

    偏偏讓人如此興奮!

    奇了怪了。

    顧斟真悄悄用傳音跟鹿渠君商量著接下來要怎么做,要殺了這個鹿元海,二對一,還是暗處對付明處的敵人,勝算很高,但也有可能一擊未能徹底殺死對方、因此拉開距離丟失目標的可能,最壞的結果還是因此暴露鹿渠君的存在。

    所以,在那之前,不如好好利用鹿元海這個靶子。

    鹿渠君聽著顧斟真的謀劃,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閃著異樣的光芒。

    白霧遮掩下的陷落谷中心區域,無處不在的危險,同時還有可能只是一個轉彎,就能發現的寶物。

    鹿元海警惕地前行,跟他的謹慎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相距不到三丈,一條紅腹蟒在樹下盤成一團,守著一株鮮艷的靈草,正在閉目養神。

    被白霧蒙上雙眼的不僅僅是進入此地的外來者,就連土生土長的生靈也看不清眼前的人。

    “砰”地一下,一塊石子飛到紅腹蟒面前,正好打在它的腦袋上,力道不大不小,剛好能將之打醒。

    “!”

    紅腹蟒慢悠悠地試圖尋找石子的來源,而鹿元海卻因為剛才的聲音注意到紅腹蟒的方向,繼而發現紅腹蟒的存在,貪婪的目光從那株靈草上掃過。

    這么近的距離,元嬰中期修士出手,哪怕紅腹蟒同樣有相當于元嬰期的修為,也未必能躲得過去。

    鹿元海信心滿滿。

    白霧中隱約可見靈光閃動,可惜這白霧連光也能吞沒,倒是打斗的動靜稍微傳得遠了些。

    顧斟真屏息凝視,注意到另外一條渾身長滿黑色鱗片的巨蟒也出現在烏木流珠的視野之中,不過,它是追著打斗聲的來源去的。

    第94章

    白霧籠罩下的區域, 修士的五感和神識都受到限制,而擁有烏木流珠的顧斟真就如同作弊一般,不止戲弄著鹿元海, 也戲弄著靠近鹿元海周圍的妖獸。

    看看到手的妖丹,又看看不遠處還沒弄清楚怎么回事、只是一臉驚慌的鹿元海,顧斟真只覺得自己的良心稍稍痛了一下下。

    不該如此矯情的。

    鹿渠君則是完全目瞪口呆, 她二人面對鹿元海的絕對優勢,完全是依靠烏木流珠帶來的先知先覺,而關鍵又在于距離, 眼睜睜看著顧斟真巧妙地利用距離如同踩鋼絲一般利用鹿元海去招惹那些妖獸, 簡直是在考驗心跳。

    不得不說實在是太刺激了。

    若是與顧斟真為敵,會如何呢?鹿渠君不敢任由這個念頭發展下去, 以她的理智,這種事情是絕對不應該發生的。

    鹿元海跌跌撞撞地沖進白霧中,身上已經染了血跡,卻絲毫不敢停留, 剛才一個不小心,被某一條蛇咬了手臂, 如今已發黑, 這是中毒的跡象。

    能對元嬰期修士生效的蛇毒,可不是一般的東西。

    該死!這是闖進蛇窩了?

    顧斟真的本體待在小世界中, 相對于外面籠罩在白霧下的陷落谷核心區域,這里當然是絕對安全,但她并不高興, 甚至產生了憂慮, 因為在某些時刻,替身傀儡的意識似乎占了上風, 所作所為也就更加難以控制。

    這種分裂不應該持續下去。

    要早做決斷,不可以拖延時間!

    隨著一聲痛苦的嚎叫,鹿元海遭到蛇群攻擊,空氣里濃重的血腥味散開。在烏木流珠的視野當中,鹿元海在最后時刻嘗試元嬰出竅,誰知這白霧限制的不僅僅只是視野,還有元嬰出竅之后逃跑的速度,一條蛇尾甩動,將那小小元嬰擊落,然后吞入腹中。

    堂堂元嬰期修士竟然是這樣的結局,顧斟真也覺得唏噓,于是趕緊帶著鹿渠君往別的方向遁去。

    “鹿道友,這萬年虛槐木到底還有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香味?顏色?周圍的環境?要是再找不到,我們恐怕離開這里都成了問題。”

    “顧道友,容我再想想。”

    鹿渠君努力從記憶中搜索著,一顆心仿佛被什么東西揪著,正在緩緩下墜,突然,她眼睛一亮,“有一條不能確定的說法,萬年虛槐木生長的地方,多蛇。”

    這一條是從零碎記憶中搜索的結果,鹿渠君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將這么重要的東西忘了,按理說,在消息有限的情況下,任何一點點的可能性都值得注意,不應該的。

    突然,鹿渠君一個激靈,她終于意識到另外一個問題:是那些尚未煉化的神魂。

    不能再等了!

    “顧道友,沒錯,萬年虛槐木生長的地方,多蛇,我們剛剛經過那片區域!”

    “鹿道友,你這是怎么回事?”

    “必須快點找到萬年虛槐木,顧道友,我吞噬的那些神魂,尚未完全煉化,它們——有可能侵占我的意識,趁我現在還能壓制住。若是之后有什么不對勁的,也請顧道友出手救我!”

    聽她說的認真懇切,顧斟真也知道事態嚴重,于是決定冒險試試,木劍便出現在手上。

    在蠻荒邊境的時候,顧斟真跟著韓臨絳去探索秘境,也曾經因為世界崩潰而跟另外幾人困在一個幽深黑暗的空間,那時候也是用劍找到的出路。

    這白霧看起來,像是地理原因生成,跟那一次相比,說不上哪一次更加兇險,只是尋找生路的心情是一樣地迫切。

    木劍樸實無華,隨著劍意流轉,本體意識完全占據替身傀儡的身軀,多年來修煉的劍訣在此時發揮了關鍵性作用。

    一劍斬出。

    鹿渠君看的真切,那銳利無匹的劍意攜帶不可阻擋之勢,就如同切豆腐一般切開了濃重的白霧,露出這陷落谷核心區域的真實面貌,人的視野、修士的神識因此得到極大程度的拓展,在視野的盡頭,她看到了夢寐以求之物的一叢葉子。

    是萬年虛槐木。

    被這一劍深深刺激的,還有劍意所到之處,無意間卷入其中的生靈,它們或是蜷縮著,或是匍匐在地,瑟瑟發抖,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這道在白霧身上切開的口子也維持不了多久,劍意散去,兩邊的白霧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侵入,很快就能將這片區域重新填滿。

    “走!”

    無需顧斟真刻意提醒,鹿渠君已經跟上顧斟真的步伐,二人原地騰空而起,沿著劍意斬出的一條道極速前行。

    顧斟真的本體在小世界中不斷催動靈氣,將替身傀儡剛才使出那一劍消耗的靈氣補回去,以免影響到接下來的行動。

    在白霧重新彌合之前,二人落在另外一片土地上。

    這里是山谷間相當平坦的土地,黑褐色的土壤上生長出蔥綠的小草,稀稀疏疏的,它們長不大的原因,是因為附近有一棵大樹,茂密的枝葉如同傘蓋一般打開,遮住了來自上方的一切,人在這里的時候,也能感到一絲樹蔭之下的陰沉之感。

    顧斟真回頭望著剛才那個方向,剛才那一劍也真是巧了,一路都是坦途,并沒有遇到高山峽谷這種復雜的地形,也不要劈山裂石,就好像剛剛好有一條寬闊的通道等著劍意通過。

    只能歸結于運氣好。

    剛才的那一劍,顧斟真也是憑著本心斬出,正是順應了冥冥之中的那一條線罷了。

    “萬年虛槐木!”

    鹿渠君聲音顫抖,飛快地走了過去,圍著那棵樹轉了一圈,不敢置信,又不敢耽擱,連忙在附近檢查起來。

    顧斟真微微皺眉,這片區域受白霧的影響沒那么大,樹蔭之下,白霧不曾侵入,樹蔭之外,仍然是白霧的世界。

    是因為這萬年虛槐木嗎?

    還是有什么別的原因?

    顧斟真神識快速掃過視野之中的一切,注意到幾株萬年虛槐木的幼苗,只有半人高,小樹的嬌嫩和生機勃勃表現得很明顯。

    “鹿道友,這就是你要找的萬年虛槐木?”

    “不錯,年份也剛好,還請顧道友幫我護法,這便將之帶走。”

    “整棵樹?”

    “是的,要連根拔起,保住靈性,還需要點手段,恐怕還得花不少時間。”

    “既如此,我便要那幾株幼苗。”

    “顧道友想要,便請拿去吧。只是據說萬年虛槐木生長環境比較特殊,需要陰氣重的地方,否則難以成活,這一點請顧道友注意。”

    “多謝提醒。”

    顧斟真走到那些幼苗附近,思量一瞬,決t定只取一半,剩下的仍然讓它們在這個環境生長,要是上了年份的成年大樹,她可不打算這么客氣。

    神識浸入土壤中,順著萬年虛槐木的幼苗根須將之連根拔起,然后丟進小世界里。

    小世界里當然沒有陰氣重的地方,顧斟真還是喜歡陽光開朗之物,不過既然要養活這幾株幼苗,那就只好想象辦法。

    在小世界里尋了一處背光的陰涼處,將萬年虛槐木幼苗種下,每兩棵之間間隔比較大的空間,這是為了它們將來的成長預留位置。

    然后,顧斟真的本體站在萬年虛槐木幼苗附近想了想,外邊的世界也會生成陰氣重的地方,為什么小世界這里不可以呢?她既然掌握小世界的“天道”,作為小世界的造物主,應該有這種權力的。

    于是,顧斟真嘗試著跟小世界的天道溝通,隨著地上緩緩滲出陰氣,種植萬年虛槐木這片區域,方圓好幾畝地,連空氣里都多了一絲陰沉,原本陽光就照射不到這里,現在看起來又暗了一些。

    成了。

    顧斟真看到萬年虛槐木的根須枝葉都在吸收陰氣,便知道接下來只需要時間等待它們的成長,于是在周圍布下禁制,將這片區域與其他地方隔絕開來。

    做完這些,再看外面的鹿渠君,已經以那株高大的萬年虛槐木為核心,在周圍的地面上刻畫下繁復的符文,口中開始念念有詞。

    顧斟真充當著護法的角色,又對這個過程感興趣,她知道鹿渠君也是坦誠的意思,事關生死存亡,本不該使那些小心思。

    漸漸起了風。

    風不是從外面來,而是生于地下,陣陣陰風與那繁復符文形成了奇怪的共鳴,而樹蔭之外的白霧卻絲毫不受影響,仍然按照原有規律運轉著。

    直到地面輕輕晃動,那萬年虛槐木正在被人連根拔起,白霧因此擾動,在樹蔭撤出來的空間,迅速填補。

    顧斟真暗暗覺得不好,心想等這棵大的萬年虛槐木到了鹿渠君手上,這白霧恐怕也會完全占領這片區域,到時候視線仍然受阻,還是得最好打算才是。

    隨著萬年虛槐木的根系逐漸露出地面,鹿渠君神色越發嚴肅,她雙手掐訣,目不轉睛地盯著萬年虛槐木的變化,不敢錯過任何一絲細節。

    顧斟真用神識掃過去,能看到萬年虛槐木根系的龐大,它們與土壤分離的過程是又解壓又難受,不想看,又忍不住不去看,于是在這糾結之中,忽然聽到異樣的響動。

    來自地底深處。

    第95章

    鹿渠君也察覺到這異動, 因為根本無法忽視,隨著那棵萬年虛槐木不斷離開土地,這動靜也越來越大。

    臉色一沉, 判斷危險之后,鹿渠君果斷停手,萬年虛槐木像是被地下的根須拉扯著, 徐徐坐了回去,那地下的響動也隨之消失。

    “顧道友,你看——”

    “哪有什么白撿的便宜?看來還是要拿出真本事。”

    兩人相對一笑, 那是相當苦澀。

    這棵萬年虛槐木的根須之下, 居然連接著一個異界通道,看樣子已經可以從異界通道吸取養分了, 而異界通道的邊緣,還盤踞著數目眾多的蛇,此前或許是因為那異界通道的特殊作用,神識無法觀察到這部分, 等到萬年虛槐木被拉起,這片根須也動了, 于是統統呈現在二人神識之中。

    是難以招惹的存在啊。

    “還有沒有別的辦法?”顧斟真快速思量著, “比如,不要把這棵萬年虛槐木帶走, 就在這里重塑肉身,如何?”

    “這……讓我想想。”

    鹿渠君一臉躊躇,看起來是在認真思索方案。

    顧斟真也不打擾她, 心里想著恐怕是之前成功避開諸多危險, 到了這最后一步,反而要給她加上難度。

    萬年虛槐木根須下方簡直是個蛇窩, 這也倒罷了,成了精的東西也是能用劍解決的,怕的事那個異界通道,本來就是通過這種途徑過來的顧斟真,其實很擔憂會不會因此引來額外的事情,她可是好不容易在這邊安定下來,只要解決了鹿渠君的事,后面還有大好前途呢。

    且看鹿渠君有沒有好的辦法。

    那鹿渠君思量許久,終于說道:“我可以試試,只是這個過程需要許多時間,絕對不可以被打擾,另外,顧道友的陣法之道修到何種程度了?”

    顧斟真一怔,心想這種東西要怎么回答?于是反問道:“你想要我怎么做?”

    說你的要求。

    鹿渠君便詳細描述了在不將萬年虛槐木帶走的情況下,需要做的準備。

    首先要建立一個外圍法陣,將萬年虛槐木樹蔭范圍內的區域保護起來,不讓外邊的白霧入侵,然后是建立一個內部的法陣,將鹿渠君和真正施法進行肉身重塑的區域圈起來,保證不會受到打擾,這只是前期準備而已。

    鹿渠君又跟顧斟真探討了身外化身之道,她以為顧斟真的替身傀儡是正經的身外化身,很希望在這方面得到啟發,因此也分享了自己所理解的肉身重塑之道,簡而言之就是塑造一個新的容器,將原有的神魂裝進去,理論很簡單,實際操作起來卻非常困難。

    看到鹿渠君臨時抱佛腳的樣子,顧斟真就知道她是真的著急了。

    顧斟真的替身傀儡出自傀儡術,不但不是正經的身外化身之道,而且也不是主流的傀儡術,可以說是劍走偏鋒外加運氣使然的產物,然而偏偏跟鹿渠君的訴求有一個巨大的重合點。

    容器。

    鹿渠君需要的是一個能夠盛放神魂的容器,顧斟真這個替身傀儡恰好也是一個容器,而且都是使用特殊材料的容器。

    于是,在不涉及根本問題的前提下,顧斟真分享了自己的經驗教訓,也從鹿渠君的闡述中獲得了啟發,兩個人都收獲不小,而鹿渠君的信心增長最為明顯。

    至于法陣,顧斟真直接拿出陣譜來,也不怕鹿渠君笑話,邀請對方一起研究如何布置出符合她的需求的法陣,畢竟現在布陣材料有限,還需要鹿渠君貢獻一二。

    因為剛才的談話,鹿渠君已經十分信任顧斟真的創造力,此時也沒有任何保留,說著自己對陣法之道的“粗淺”建議,她是曾經作為修仙世家繼承人培養的,所接觸到的信息遠遠比顧斟真豐富,而且符合主流,雖然更多時候是理論罷了,然而她又拿出相應的可能需要的布陣材料,這一切便相互抵消了。

    按照鹿渠君的要求,還有對陣譜的鉆研,顧斟真果然找到一個適用的法陣,或許那位已經死去的司徒元禮曾經來到這個陷落谷的核心區域,也曾經想方設法隔絕那些白霧,因此給了今天的顧斟真一個天大的幫助。

    兩處法陣布置完畢,鹿渠君直接坐在萬年虛槐木樹下,開始她重塑肉身的過程。

    顧斟真手持陣法盤,坐在兩層法陣之間,密切地關注著周圍的變化,隨著外圍法陣發出發出微光,擋住了試圖入侵的白霧,她便知道這法陣是頂用的,剩下的就看鹿渠君了。

    涉及肉身重塑最核心的秘密,鹿渠君當然沒有跟顧斟真分享,顧斟真雖然想知道,兩人的交情也沒有到這種地步,反正能交流的都交流了,她知道鹿渠君已經有了完整的想法,就算這次失敗,大概率還有別的辦法茍延殘喘一陣子的。

    鹿渠君這樣的人,想要活下去,比顧斟真的經驗還豐富。

    時間緩緩流逝。

    因為白霧的存在,天上的陽光不能穿透它落下來,所以日夜黑白就不是那么明顯,周圍又沒有什么可交流的活物,若非耐得住孤獨寂寞的修士,在這里待上一小會兒恐怕也會發瘋。

    小世界里,因為偶然發現那棵萬年虛槐木的根須連接到異界,顧斟真擔憂這根須會有穿透空間的本事,于是本體趕緊又去檢查一番,得出的結論是巧合,饒是如此,她心里還是多了一個疙瘩。

    立刻將那幾棵萬年虛槐木的幼苗鏟除的想法屬于過激,但加一點手段也未嘗不可,于是又添了其他禁制,針對的是萬年虛槐木的幼苗的根須。

    隨著小世界達到新的寬廣程度,靈氣濃度也上了一個臺階,湖里有了游魚,陸地上也出現毛茸茸的小動物,天上也有了飛禽,這些目前都屬于天地靈物,自帶靈性的那種,它們天生親近顧斟真,見到她,就忍不住過來環繞,只是這萬年虛槐木生t長的地方陰氣重,這些靈物不喜歡,于是紛紛走遠了。

    顧斟真原地出了會兒神,就回到當初蓋的小院子,人少的時候不喜歡太大的房子,那樣空蕩蕩地,有點嚇人,她保持著作為凡人時的這個習慣,又在院門外拎起在墨周城買的灰兔子。

    這家伙已經能跟小世界里的天地靈物一起玩,只是畢竟出身不同,帶著外來的氣息,這么多年了也沒有完全洗凈,因此也更親近同樣帶有外界氣息的顧斟真本體。

    這其實是一件很矛盾的事。

    顧斟真認真考慮過要不要大規模引進外來物種,養更多的靈獸什么的,只是想到自己沒有那么多精力,而且這些靈獸也是需要消耗修煉資源的,倒不如小世界土生土長的靈物。令她詫異的是,小世界土生土長的靈物并沒有要繁衍生息的意思,或許是還沒進化到那一步,或許還有別的原因,這讓顧斟真并不敢冒險。

    懶就懶一點吧。

    灰兔子的毛摸起來手感很好,就是開啟靈智的效果似乎不大好,不要說化形什么的,就是開口說話也做不到,她摸了一會兒兔子,緩解心中的壓力,整個人好多了。

    這樣的情緒自然影響到外面的替身傀儡。

    “你倒是悠閑,也不看看外面的我有多辛苦。”

    “那這樣,下次,你變成小小的,放在我袖子里,我帶你走。”

    “不要。”

    “不是你說辛苦的嗎?”

    “辛苦歸辛苦,不代表我想當玩具。”

    “所以,還是做人好啊。”

    “話雖如此,你這算不算得了便宜還賣乖?”

    “這話不應該我說你?”

    “好像是的,那就跳過這個話題,你覺得鹿渠君能成嗎?”

    對于這個問題,顧斟真的本體沒有回答,沒有立刻肯定的答復,只能說明心里不確定,她跟替身傀儡本來就是一體,這種情緒傳達是很容易的。

    “希望她能成吧。”

    這是顧斟真的祝福。

    凡人多半以為修士飛天遁地,風光無限,然而只有修士自己知道,與天爭一線生機是多么地艱難,尤其是活的時間越長久,就越不能舍棄,反而生出執念來。

    很多東西一開始只是偶然的幸運,擁有的時間長了,便覺得那是理所當然。

    “雞湯不許往我這里灌。”

    聽到替身傀儡傳來的抱怨,本體輕輕彈了彈灰兔子的耳朵,一時心情復雜。

    縱使外界時間變化不明顯,而小世界內的日升日落卻是正常的規律,于是顧斟真數著日子,等到了鹿渠君重塑肉身的關鍵時刻。

    那棵遮天蔽日的萬年虛槐木已經變成了一道殘影,連同鹿渠君也是如此,地下,萬年虛槐木的根須發出輕微地顫動,那些待在異界通道附近的蛇原本已經退到通道里,此刻一個個吐著信子,一副蠢蠢欲動的樣子。

    異界通道也不可避免受到擾動。

    這是二人在計劃時考慮過的情況,因為是最后一步,所以無論如何也無法避免驚動異界通道的蛇,那就只好速戰速決,只求在它們真正有所動作之前,完成鹿渠君的肉身重塑。

    第96章

    圍住鹿渠君的法陣被黑氣籠罩, 一時間與外界完全隔絕,就是顧斟真也無法用神識探查到內部的情況,只能通過陣法盤感知到法陣仍然在正常運轉。

    通道附近的蛇正在順著萬年虛槐木的根系往上爬, 幸好這些根系足夠長足夠深,距離地面還有相當一段距離,那些蛇又像是剛剛從冬眠中醒來, 動作還有些遲緩,又或者在試探,反正爬得不快就是了。

    但距離就擺在那里, 遲早會爬上來。

    顧斟真暗暗估摸著殺死這些蛇需要出手幾次, 其實蛇本身不是最要緊的,重要的是它們身上帶著異界氣息, 如果將之殺死,異界通道那邊又會怎么樣呢?

    沒有必要的話,還是不要出手的好。

    等待的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地煎熬, 時間的流逝變得格外漫長。

    頭頂上是萬年虛槐木茂盛的枝葉,它們存在的地方, 白霧便隔絕在外, 現在,這些枝葉忽然像是失去了支撐, 紛紛掉落。

    幸好還有外圍法陣的存在暫時阻擋了白霧的入侵,天光自上方傾瀉而下,黑氣無聲無息散去, 萬年虛槐木不見了蹤影, 取而代之的是站在那里的一道身影,不是鹿渠君, 又是何人?

    只是眼下的鹿渠君并沒有此前陰氣森森之感,反而從上到下透出一股子明媚感覺,就好像在昏暗的室內待久了,忽然來到灑滿陽光的天底下。

    臉色還是有些蒼白,氣息略顯不定,眼中的喜悅是分毫做不得假,然而此等重生一般的心情并沒有及時傳遞到顧斟真這邊,因為地下的蛇,上來了。

    “顧道友,我已重塑肉身,此地不宜久留,速速離開!”

    顧斟真當然不打算糾纏,正好借那一抹天光向上飛去,陣法盤依然在手上,只待到了安全距離,就將之引爆。

    這是此前商量過的逃生方案之一,鹿渠君絲毫沒有猶豫,立刻跟著顧斟真飛了出去。

    法陣爆裂的聲音從身后響起,白霧似乎因此散了一些,不過很快更多的白霧翻滾起來,將那片區域徹底遮蓋,就連聲音都被牢牢限制在白霧之中,更別說那蛇群了。

    “小心!”

    飛到半空中的顧斟真趕緊用一道靈力將鹿渠君拉過來,只差一點點,對方就撞上一處時空裂縫。

    “多謝顧道友。”

    鹿渠君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那個方向,雖然她看不到時空裂縫的存在,但是卻能感覺到那一刻來自神魂深處的恐慌,這空中的時空裂縫是大大不一樣的。

    顧斟真是一刻也不愿意在這里多待,所以將烏木流珠運轉到極致,也不管什么靈力的消耗,就這樣帶著鹿渠君一直來到陷落谷的邊緣地帶,越過去,回到安全的人世間。

    “這次,真的是多謝顧道友了。”鹿渠君向顧斟真行禮,認真地表示感謝。

    “融合的很好啊,看不出來是新做的肉身。”顧斟真直接將話題轉移到這個方向,“鹿道友是否需要閉關修煉一段時間?”

    “這是自然。”鹿渠君笑著說道,“我也沒想過事情會這么順利,還是托了顧道友的福,只是接下來,還是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實現真正的融合,不然會影響后續的修煉。”

    “嗯。”

    兩人研究了一下,決定在陷落谷北面的荒山里建立臨時洞府,鹿渠君在一處閉關,顧斟真在另一處閉關。

    這次使用烏木流珠過度,替身傀儡非常難受,本體從小世界里出來,親自充當護法的角色,而替身傀儡則打坐修煉。

    半個月后,替身傀儡發出惱怒的聲音,“不對不對,這種感覺,不止是使用過度,更像是烏木流珠被什么東西驚動了,或者是跟什么東西產生的感應。”

    人一激動起來,說話就容易顛三倒四的,替身傀儡更是如此。

    “難道是鹿元炤?”本體不安地給出一個猜測。

    “不會這么倒霉吧?”替身傀儡皺著眉頭叫了一聲,實際上心里已經認同了七八分。

    烏木流珠原本是在鹿元炤手上,饒是顧斟真前前后后檢查過很多遍,并沒有發現異常,誰知道會不會有不為人知的后手呢?而且她可是正在靠近鹿元炤的地盤,說不定就觸發了什么。

    無論是替身傀儡還是本體都陷入沉默之中。

    歸還,那是不可能的事,修仙界沒有這么強烈的道德感,只是以顧斟真目前的修為想要打敗一個化神期,多少有點強人所難了。

    逃出蠻荒邊境前,的確有過越級挑戰的輝煌戰績,可那次是占了信息不對等的便宜,這次卻不同,烏木流珠的存在,對方從一開始就是知道的,已經失去先機了。

    得想想辦法。

    ……

    青楓地。

    一座座靈秀的山上,精致的建筑錯落有致,時不時可以看到駕馭著飛行法器往來巡邏的修士,身上都穿著統一服飾,領子上繡著青色楓葉,普遍神色嚴肅,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鹿元炤沿著青石臺階快步走到一座精巧的閣樓前面,守門的修士見了他,立刻躬身行禮,口中道:“見過少家主!”

    對此,鹿元炤是看也不看一眼,跨過門檻,進入閣樓之中,內里的空間遠遠比外面看到的要大幾十倍,分明是一座恢弘的殿堂,已經有二三十人在候著,見了他,也是紛紛上前行禮。

    鹿t元炤微微頷首,目光落在高臺上的寶座,露出一絲狐疑。

    立刻就有一年長的族老出來說道:“老祖宗剛才派人傳話,說是如今青楓地一應事宜,全憑少家主做主。”

    其他人也是紛紛附和,目光聚集在鹿元炤身上。

    鹿元炤一躍而起,直接飛到高臺上,在旁人沒有注意到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那寶座,并未坐下,而是轉過身,背對著寶座,面向下方一眾人,示意可以開始了。

    “啟稟少家主,我青楓地原本乃是一洞天世界,在這山中避世,可鹿元海私自離開,如今魂燈熄滅,不知是死在何處。倘若因此泄露我青楓地的秘密——”

    “鹿元海是我派出去的。”鹿元炤直接打斷那位族老的話,“你的意思,是要借機追究我的責任?”

    “少家主,這——萬萬不敢!”

    “少家主,茲事體大,可不能因為徇私啊。”

    “鹿元海跟隨少家主出生入死,一向忠心耿耿,你們在懷疑什么?”

    各種各樣的聲音響起,鹿元炤目光冷酷地打量殿中眾人,表面上的禮節,這些人精當然做的很好,可一旦涉及到利益,那是一言不合立刻就要翻臉,鹿元海這件事,不過是被人推出來投石問路而已。

    “鹿元海的事,會派人出去調查,他這一脈的后人,按照族規撫恤。”

    鹿元炤一句話,中止了無休止的爭吵,他知道某些人已經很不耐煩了,于是立刻進入其他話題,老祖宗不出面,小事吵鬧不已,大事又無人敢帶頭,反正是亂糟糟的。

    這個“少家主”也就是青楓地鹿氏繼承人的位置,簡直是把人架在火上烤。

    好不容易散去,鹿元炤回到自己的住處,召集心腹過來議事。

    “鹿元海是奉了少家主之令去陷落谷,那幫人也敢借機發難,當真是膽大包天,莫不是覺得老祖宗不在,我們這一支不能成事了?”

    青楓地鹿氏人口眾多,因此就算是真的姓鹿,也是間隔不知多少輩的關系,血緣早就疏遠了,如今圍在鹿元炤身邊的,都是老祖宗的直系后裔,也是鹿元炤最核心的支持者。

    有人擔憂地說道:“老祖宗這次可是閉生死關,若是有個好歹,以我們目前的實力,恐怕壓不住那些族老。”

    “若是鹿渠君還在,憑她的天賦,修煉族中秘法,就是那些族老,也無法說什么反對的話吧?”

    這句話一出來,室內剎那間落針可聞。

    那人渾然不覺,繼續說道:“鹿渠君當年外出歷練,也是輕狂了些,才出了意外,如今那些人想要少家主出去,還不知道打的什么心思,可千萬要防備。”

    鹿元炤目光冷酷地盯著面前的青年人,只有此人是后來加入他的陣營,所以不知道當年鹿渠君的事,竟然是鹿元炤一手造成的,不過此時提出來,是真的在提醒,還是別有用意呢?

    “鹿渠君之死,果然可惜了啊。”鹿元炤深深嘆息,“青楓地的將來在我們手里,可不能斷送了。”

    “是,少家主。”

    “誓死追隨少家主!”

    宣誓效忠的聲音此起彼伏,鹿元炤臉色越發嚴肅,“鹿元海其實是奉了老祖的命令,去陷落谷尋找要緊之物,如今他既然出事,少不得還是要再派人前去。”

    “在下愿往!”

    “在下愿往!”

    也不問具體是要做什么事,立刻就有人表態,如此忠誠,自然應該得意。

    “我親自去。”

    鹿元炤這話可把一眾心腹嚇壞了。

    “少家主,此事萬萬不可啊!您若是此時離開,青楓地便是群龍無首——”

    “不必擔憂,老祖宗只是在閉關而已,又不是真的有什么事,那些人還敢對我動手?一個個活膩了吧?我親自去,省卻許多麻煩,你們倒是都留下,對外只說我新得了一件寶物,歡喜的很,誰也不見。”

    “是。”

    第97章

    在鹿元炤看來, 所謂的“理由”,也就是借口而已,他并不在意有多少人相信, 反正以此敷衍,又有幾人能當面質問他?而一直追隨他的人,當然會為他辯解。

    揮手令那些心腹退下, 鹿元炤轉身打開暗格,進入一條地下通道,沿著通道走了一段距離, 來到一間光線昏暗的石室。

    石室陳設非常簡單, 用料卻不凡,四壁都是能隔絕神識的材料, 地面上刻著一個小型傳送法陣,隨著鹿元炤站在法陣中央,一道白光閃過,他的身影消失在石室之中。

    下一刻, 鹿元炤出現在另外一間石室,這間石室比剛才那間更大, 也更為簡樸, 除了地面上的蒲團,竟然沒有其他家具, 他跪在蒲團上,面向其中一面石壁叩首,只見那石壁突然如同大門一般緩緩打開, 露出內里另一間石室。

    石室內點著燈燭, 燭火搖曳,映出鹿元炤的影子, 還有地面上一個盤腿坐著的身軀。

    “老祖宗青楓地鹿氏一族繁衍至今,恐怕就要斷送在眼前了!”

    鹿元炤對著那盤腿坐著的身軀磕下頭去,眼淚嘩啦啦地留下來,都是真情實感,沒有一絲虛的,可那具身軀沒有任何回應,因為那是一具尸體,一具已經徹底干枯的尸體,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不但生氣了無,就連死氣都已經散去,若是不注意,恐怕只會將之當成這石室的一部分。

    偏偏這具尸體,就是青楓地鹿氏的定海神針,人們口中的“老祖宗”。

    到目前為止,鹿元炤是第一個知道老祖宗已經身消道隕的人,老祖宗在最后一刻用盡剩下所有手段,營造了一個還活著的假象,這個假象在鹿元炤手里又得到強化。閉關修煉動輒幾百年甚至更久的化神期,除非有了明確證據,不然很少有人敢在這方面提出質疑。

    青楓地鹿氏那些囂張跋扈的族老們也不敢。

    鹿元炤清楚地知道,他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老祖宗賜予的,剛才那族老在大殿中畢恭畢敬的樣子,實際上也是出于對老祖宗的敬畏,一旦這個消息瞞不住了,他立刻就會有危險。

    如今的青楓地鹿氏可謂內憂外患。

    “請恕元炤無能了。”

    鹿元炤再度叩首,然后起身,將那位老祖宗腰間的儲物袋拿到手里,果然,經過這么長時間,那靈力印記已經徹底消散,他打開那個儲物袋,里面是這位老祖宗大部分的積蓄,各種令人眼花繚亂的寶物、功法,只是唯獨少了一件,就是那鹿氏一族的秘法。

    早就猜到秘法不會在老祖宗的儲物袋里,真正確認了這件事,鹿元炤還是忍不住失望,這些年在不驚動那些族老的情況下,他嘗試了各種手段,還是沒能找到所謂的秘法。據某些長輩說,秘法只能口口相傳,而且還有特殊禁制,輕易不能泄露與外人。

    鹿元炤只是失望,算不上沮喪。

    年少時也曾意氣風發,知道有資格爭奪下一任家主之位后,當然用心做過許多事,后來半路殺出個鹿渠君,他驚怒交加之下,果然動了殺心。事后,老祖宗應該也猜出了事情經過,但并未揭穿鹿元炤,只因在鹿渠君死后,鹿元炤便是這一脈最合適的繼承人。

    實在是沒得選。

    鹿元炤還以為是老祖宗終究是認可自己的,竊喜了許久,然而真正成為“少家主”,擁有管理家族的實際權力之后,才漸漸知道許多內部事宜。

    青楓地鹿氏,簡直是從里到外爛透了!

    一個從根子上腐爛的修仙世家,除了茍延殘喘等待從這個世上消失,還能做什么?要挖掉那些爛肉重生?鹿元炤又不是沒有嘗試過,只要是涉及根本問題,就會一拳打在棉花里,那些族老一向都是表面恭敬畏懼,暗地里不知道使什么壞的。

    就像鹿元海的事,族老們用這件事來敲打鹿元炤,可一旦鹿元炤強硬表態,族老們立刻就會唯唯諾諾,傳揚出去,就是鹿元炤行事跋扈,專制獨斷,不懂得尊重長輩,這些在世家里是很難聽的話。

    其實鹿元海的事根本不重要,一個元嬰期外出尋寶又死在外面,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只是鹿元炤借著這個由頭,編造了謊言,以此哄騙包括族老到自己心腹的所有人。

    再度向那地上的老祖宗行了一禮,鹿元炤頭也不回地走出石室。

    ……

    “鹿元炤真的離開了青楓地?”

    “千真萬確,據說走之前還召集手底下的心腹交代了一番。”

    “可知說t了什么?”

    “這個啊,我可是費了好大勁兒才拿到的消息,據說是鹿元海本來是奉了老祖宗的命令外出尋找緊要之物,這東西沒找到,人卻沒了,鹿元炤只好親自出馬。”

    “什么樣的要緊之物?”

    “沒說。不過老祖宗既然在閉生死關,說不定是跟突破合體期有關之物。”

    “真是如此寶物,讓一個元嬰期去尋?”

    “其實這些年派出去的不止是鹿元海一個,老祖宗那一脈的后人,還出去了不少,有的來回了幾趟,帶回來的東西,我也悄悄查了,有延壽之物,還有突破瓶頸之物,都是些杯水車薪的東西。”

    “老祖宗,當真如此了?”

    “化神后期的壽元,我等都是知道的。老祖宗雖然號稱半步合體,到底不是真的合體期,還剩多少時間,咱們難道還猜不出個所以然嗎?”

    “倘若老祖宗真的大限將至,鹿元炤不過化神初期,如何能服眾?少不得要另外選出族人協助他處置大小事物才是,不,依我看,就該以修行為重,家務事交給我們這些廢物老家伙罷了。”

    “有理有理。”

    “附議。”

    “好提議。”

    小樓內幾個青楓地鹿氏的族老們正興高采烈地議論著,原本坐在角落里一言不發的某位族老突然潑了一盆冷水,“我說各位,現在可不是操心這種事的時候。強敵就在眼前,倘若老祖宗不能順利出關,我等最多不過化神中期,要如何應對外頭那些合體期?青楓地鹿家覆滅,可就是近在眼前了。”

    所有的聲音在此刻停止,唯有人的心臟跳個不停。

    ……

    鹿元炤并不在意那些族人是怎么看他的,修行是一個人的事,有家族助力當然好,若是家族成為累贅,那就只好一腳踹開,他天性如此,到此時也不覺得有什么需要背負的。

    通過隱秘通道離開青楓地,所謂隱秘通道,也僅僅是相對于普通族人來說,對于族老級別以上,這便是經常使用的小路而已。

    躲過那些藏在暗處監視的外族人,鹿元炤小心翼翼在山中兜著圈子,連續數次更改行進方向,最終往陷落谷北面的山脈飛去。

    這個方向,很容易讓人以為他是去陷落谷的,到時候再營造出失蹤的假象,不要說能蒙騙多久,反正別那么快發現他的真正目的就是了。

    只要跑得足夠遠,今后便是天到地闊,大有可為。

    正美滋滋地想著,鹿元炤忽然心念一動。

    難道是烏木流珠?

    當初將烏木流珠放置在大湖深處,沒能騰出手去收取,叫人撿了便宜,他著實惱怒了不少時日,等到有時間時,又發現跟烏木流珠的聯系斷了,外加事多,也就強忍著沒有去大湖走一趟,沒想到如今還能感應到烏木流珠的存在!

    其實,鹿元炤并未在烏木流珠上留后手,這東西極為嬌貴,一不小心就有弄壞的風險,只是因為他曾經長時間擁有此物,又憑著高深修為,這才在冥冥之中建立起一絲聯系。事實上,不止是烏木流珠,很多其他類型的寶物也有憑著“擁有過”這個條件就能感知到存在的效果。

    當年親自去了大湖深處,那里復雜的環境,鹿元炤不是不知道,因此從不曾小瞧了那個拿走烏木流珠的修士。

    至少是個元嬰期吧?不,未必是元嬰期,或許是化神期也未可知。化神以上,合體,大乘也是有可能的,畢竟只有到了那樣的層級,才能真正明白烏木流珠意味著什么。

    還是不要招惹這樣的人物,就此離去吧。

    雖然這樣想著,鹿元炤飛行的速度還是慢了下來。

    畢竟是不甘心。

    那烏木流珠可是要好寶貝。

    或許對方只是個元嬰期,就算是個化神期,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實在不行,搬出青楓地鹿氏的名頭,在這里活動的修士不可能不知道青楓地鹿氏,總會賣個面子。

    就這樣。

    無論如何,要確定烏木流珠落到什么人手里。就算得不到,也要確認這件事,不然以后都睡不著,弄成執念就不好了。

    隨著主意定下,鹿元炤也懸停在一片蒼翠的山林上空。

    表面上看,這片林子跟周圍沒有任何區別,鹿元炤卻能察覺其中靈力流動已經隱隱受到干預,這有修士在此地活動的根據,說不定還修建了洞府。

    不確定對方修為,用神識探查是一件很失禮的事,但那又怎么樣呢?

    鹿元炤神識外放,一寸一寸地掃過下方土地。

    第98章

    顧斟真提前結束閉關, 正躊躇著要怎么跟鹿渠君說的時候,對方也急急地跑出來了。

    “顧道友,我族中秘法, 能感應到族人的存在,那鹿元炤恐怕距離此地已經不遠了。”

    看著鹿渠君的臉色,顧斟真便知道對方比自己還著急, 也是,鹿渠君本應該死在鹿元炤手下的,現在卻還活著, 可不是天生的死敵嗎?而且修為差距可是一個大境界, 簡直是要命。

    顧斟真反而平靜下來,因為烏木流珠的事, 才跟鹿渠君達成合作,并不曾想這么快事情就到了眼前,退一萬步講,打不過總可以跑的, 她將這心思收起來,認真地問鹿渠君:“鹿道友, 使出你全部的手段, 還有我這邊的手段,你覺得對上鹿元炤, 會有幾成勝算?”

    鹿渠君見過顧斟真的手段,雖然不是全部,但估計對方的實力本來就是修士的一向基本功, 于是認真思量起來。

    顧斟真也不催促, 就算鹿元炤已經到了很近的距離,他也不至于隨隨便便打過來, 這點反應的時間還是有的,關鍵是如何應對,涉及到烏木流珠,逃跑只是最后的手段,她從心底不想容忍這樣潛在的威脅。

    鹿渠君肉身重塑后,本來整個人已經明媚許多,像是又回到了陽光下,此刻伴隨著思索,臉色卻是又暗沉下來,“鹿元炤是化神期,顧道友這邊相當于有兩個元嬰期,加上我,一共三個,單憑元嬰期的實力,就是再多幾個,也不夠這樣越級挑戰的。”

    這是一個無奈的事實。

    “若是——”鹿渠君欲言又止,咬著下唇,“若是顧道友還能使出在城主府陣中的手段,直接將鹿元炤吞掉,倒是——”

    “恐怕不行。”顧斟真直接否定了這個方案,“鹿元炤可是一個大活人,活生生的化神期,這怎么吃得下?”

    只是在描述一個事實而已,盡管顧斟真不是沒有做過這樣大膽的考慮,她還是覺得過于大膽了,此前那是在一片混亂之下、各種力量相互糾纏制衡著,她費了好大勁兒才讓小世界消化掉,現在要如法炮制地對付一個貨真價實的化神期,簡直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太冒險了。

    顧斟真將目光投向鹿渠君,她總覺得這人還是有所保留,于是故意說道:“事已至此,鹿道友有什么壓箱底的手段,難道還不能拿出來嗎?”

    論年齡,鹿渠君絕對比顧斟真大好幾十倍,這么多風風雨雨走過來,不可能沒有點手段,也不可能沒有預想到提前遇上鹿元炤要怎么辦。況且,萬年虛槐木的事,鹿渠君又是得了大便宜,她若是自己一個人去陷落谷,恐怕沒這么容易吧?

    鹿渠君感受到顧斟真懷疑,一咬牙,“若是顧道友肯全力相助,我也愿意拼上這一條性命,至少也要報了當初之仇!”

    顧斟真要的就是這個態度,二人快速溝通細節問題,忽然,顧斟真心念一動,她說:“我想問天道要個方向。”

    話音落下,顧斟真也不解釋,而是在心中默念:“顧斟真以壽元請求天道指引方向。”

    念頭落下,恍惚間好像看到了大江大河,有什么東西順著河流快速游動,最終上了岸,又歷經千難萬險來到一處山脈,就地臥倒,而后山崩地裂,將那東西壓在山下。

    好巧不巧,正好是顧斟真如今所在之地。

    “這地下,難道有東西?”

    顧斟真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將目光轉向地下。

    鹿渠君一臉的不解,卻也沒有打擾顧斟真,在她看來,顧斟真的運氣實在太好了,又穩重可靠,無需懷疑她的任何舉動。

    魚骨劍自袖中飛出,輕輕斬向地下,感受著傳回來的力道,顧斟真再度舉起魚骨劍,這次不是輕輕一劍,而是重重一斬,只見地面裂開一個口子,裂紋不斷向地底深處延伸,露出幽深黑暗的地下世界t。

    此時二人在臨時洞府之中,臨時洞府又有法陣作為防護,此時外界只能隱約感覺到類似于地震的動靜,卻無法從表面上看出什么。

    鹿渠君隨之將神識探入地下裂縫,“妖獸?不,好像是龍氣。”

    “不錯,就是龍。”顧斟真肯定地說道,“這地底下,有一條懶龍。”

    此言一出,一個很常見的計策在二人的對視中得到認同。

    ……

    鹿元炤并未在地面上發現什么,只是某一處靈力波動稍微厲害些,他想了想,干脆一掌拍下,無形掌力攜帶排山倒海的之力,直接撲向地面,伴隨著轟隆巨響,方圓十數里的山脈都塌了下去,高大的樹木被直接壓進土石之中,揚起灰塵。

    這是化神期純粹的掌力,也沒用多少力量,說起來跟凡人甩一巴掌也差不多,最重要的還是這一掌帶著化神期修士氣息,方圓百十里之內,一時間寂靜無聲。

    難道是搞錯了?

    就在鹿元炤疑惑的時候,下方大地傳來地震一般的動靜,有什么東西似乎要從地底深處冒出來,他用神識一掃,才發現是之前沒有察覺的氣息。

    似乎是龍氣。

    鹿元炤眉頭皺了起來,快速掂量著。

    龍族很少見,至少在這片區域很少見,從哪里來的?難道是從陷落谷里跑出來的?異界生物?

    思緒飛轉,鹿元炤不懼反喜,若是真龍,那還管什么烏木流珠?

    數息時間,剛才塌陷的地方重新拱了起來,一對龍角率先出現,隨即是龍身,龍首飛到半空中時,龍尾還在地下尚未完全出來。

    是條黑龍。

    這樣的龐然大物雙目一睜,盯著懸停在不遠處的鹿元炤,怒道:“大膽!竟敢打擾本座休息。”

    鹿元炤絲毫不怕,從龍氣出現一直到現在,他一直在猜測這條黑龍的修為,如今已有了結果。

    差不多相當于化神初期而已。

    同階相斗,鹿元炤又是有寶物在身,怎么會害怕?

    于是,顧斟真和鹿渠君躲在暗處,見證了人族修士和龍族的戰斗,鹿渠君是看個新鮮,顧斟真則是真的開了眼界。

    黑龍真的好大好長一條,身上的鱗片反射著陽光,給人一種五彩斑斕的黑的感覺,跟小山一樣的身軀甚至不需要刻意的法術攻擊,只需要甩動幾下,就能推平一個山頭,就連天上的鹿元炤也不敢正面應對這樣的攻擊。

    化神期也會躲。

    幾個回合之后,鹿元炤手里拿出一件巴掌大小的青色小山,“你這孽畜,既然喜歡躲在地底下,那便嘗嘗我這寶物。”

    青色小山從鹿元炤手中飛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千丈高山,直接遮天蔽日,朝那黑龍鎮去,黑龍似乎想躲,然后發現這個法寶祭出之后,自帶強大的束縛之力,黑龍一時竟然飛不出千丈高山的籠罩范圍,干脆就不飛了,而是龍尾一甩,直接暴力攻擊千丈高山。

    龍鱗擦過千丈高山表面,發出巨大的聲響,那高山是法寶,也是真的的山,一時間土石紛紛落下,就像下雨一般。

    “兩只小老鼠,躲得挺好呀。”

    也就是在這時候,鹿元炤竟然發現了顧斟真和鹿渠君的身影,先是注意到烏木流珠,然后是看到鹿渠君,瞳孔一縮,“好啊,竟然沒死,這次可一定要死透了。”

    一時間,似乎烏木流珠也排不上號了。

    又有一座金色小山從鹿元炤手中飛出,這次是徑直朝顧斟真、鹿渠君二人來的,鹿元炤并不在意事情經過,也不在意多了兩個對手,同時還繼續向外扔出新的法寶。

    “這是要用法寶砸死我們啊。”顧斟真抱怨一聲,提起木劍朝已經在頭頂上變成金色大山的法寶揮了一劍,只聽到金石碰撞的聲音,卻不見對那金色大山造成什么傷害。

    “世家修士多半如此。”鹿渠君應了一句,也拿出骨杖對付那金色大山。

    二人皆表現出吃力勉強的模樣。

    那邊黑龍長尾數次甩動之后,在青色高山表面打出一條裂縫,順著裂縫繼續攻擊,一件法寶就此受損,而后發而至的另外幾座小山,一套飛劍,已經開始接連不斷的攻擊。

    鹿源炤懸停在半空中,主要的工作就是操縱寶物攻擊對手,完全沒有要近戰搏命的意思,也絲毫不在意靈力消耗。

    顧斟真這邊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在金色大山表面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鹿渠君則是沉默地對付出現在面前的飛劍。

    顧斟真暗暗數了數,這鹿元炤同時操縱的法寶不下十件,每一件都足以令元嬰期修士頭大,他卻沒有任何負擔似的,果然是容易輕敵驕傲的人。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就好。

    當鹿元炤跟那黑龍的戰斗進入膠著狀態后,以主要戰場為核心,一根根柱子拔地而起,形成一個巨大的包圍圈。

    這才是顧斟真為鹿元炤準備的殺招,一個據說可以誅仙的大陣。

    當然,場地有限,材料有限,時間有限,頗為簡陋。

    但是配合其他手段,應該也夠了。

    第99章

    不管情況多么糟糕, 既然出手,就要對自己有信心。

    按照計劃,首先是讓黑龍去吸引鹿元炤的注意力, 顧斟真和鹿渠君假裝躲在暗處觀察,因為對方已經知曉烏木流珠的存在,定然不會放過擁有烏木流珠的替身傀儡, 一旦鹿元炤確定烏木流珠和鹿渠君都在附近后,就有很大概率會忽略悄悄在外圍布陣的顧斟真本體。

    就算發現了,也得想辦法纏住他。

    據鹿渠君說, 鹿元炤本質上是一個貪婪的人, 喜歡收藏各種寶物,不時表現出狂妄的樣子, 以上計劃就是利用鹿元炤身上的這些特點。

    在做計劃的時候,顧斟真將自己帶入鹿元炤視角,一個化神期面對如此誘惑,又有至少一半的勝算, 很難不動心的。

    事情也按照顧斟真的計劃進行著。

    現在,這個據說可以誅仙的大陣搬出來, 鹿元炤果然嚇了一跳, 不過他在觀察之后,發現這個大陣的布置極為粗糙, 根本達不到預想的效果,只當是對手在虛張聲勢,反而不在乎, 而是拿出更多的法寶, 以強大的神識同時操縱著對付各方面的敵人。

    大陣沒有嚇到鹿元炤,卻驚動了那條黑龍, 黑龍本來躲藏在地下深處睡覺,天生就是犯懶的那種,脾氣又大,此刻簡直是火上澆油,龍身龍尾一齊擺動起來,以翻江倒海的氣勢接連摧毀鹿元炤數件法寶。

    鹿元炤肉疼不已,卻是又拿出新的法寶,好像他那儲物袋中是有無窮無盡的寶物。

    戰斗持續半個時辰,地面上到處都是斗法的痕跡,虛空都在輕輕顫抖,鹿元炤的儲物袋沒有掏空的趨勢,就連靈氣也不見衰弱,顯示出化神期充足的靈力儲備。

    黑龍眼睛里幾乎要噴出火來,中途試圖跟鹿元炤談判講和,對方卻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不但不退讓,反而出言嘲諷,于是黑龍從遠方召喚大水,大地上已經出現一個小型湖泊。

    顧斟真慢慢摸透了鹿元炤的打法,又悄悄向鹿渠君求證。

    “計劃還是太倉促了,只好鋌而走險。”心里想著,顧斟真的本體在大陣邊緣,以全部靈氣灌入魚骨劍中,外加自己修習劍道以來對劍術的所有理解,徑直朝空中的鹿元炤斬去。

    瞬間汗毛倒立的鹿元炤一下子就判斷出這一劍躲不開,不止是速度,還有這一劍所到之處,空間都會受到影響,修士的行動當然會受到限制,于是他果斷地又甩出一座黑色小山、一個方形大盾、一套飛劍擋在身前,同時雙手掐訣,調用全身靈力形成一個巨型護盾,將自己牢牢護在中間。

    全是防御的手段。

    劍光太亮,鹿渠君一時忍不住迷了眼,感覺有什么東西從自己心頭劃過,隱隱發痛,而后才聽到聲音,是一連串的爆裂之聲,耳邊又傳來顧斟真的聲音:“退到陣外!”

    沒有絲毫猶豫,鹿渠君立刻就退。

    圍繞她們的法寶因為那一劍的牽制,力量已經弱了許多,這倒是一個好機會。

    顧斟真拖著虛弱的身體,她沒有退,速度上也擔心來不及,而是選擇了另外一種方式——不過一個念頭,下一瞬,她就出現在小世界之中,快速吸收小世界的靈氣,填補剛才的損耗。

    當顧斟真t的替身傀儡和鹿渠君退到大陣之外時,鹿元炤身前最后一道防御、由靈力構成的護盾也終于對上那一劍的余威。

    “咔嚓”一聲,靈力護盾表面出現出現裂紋,劍氣順著不斷擴大的裂紋殺到鹿元炤面前,最終穿透了他的法袍,帶出一道細細的血痕。

    已經是強弩之末,卻能對鹿元炤這個化神期修士造成這樣的傷害,他立刻就喪失了戰意,決定逃離戰場,這樣一來,依靠他神識操縱的法寶則顯露出搖搖欲墜的狀態。

    黑龍抓住這個機會,直接越過重重法寶的圍攻,往鹿元炤身上狠狠拍打一下,打得鹿元炤一個踉蹌,險些連身形都維持不住。

    也是瞬息之間的事罷了。

    大陣終于在此時真正啟動,來自天地間毀天滅地般的殺意震得鹿元炤說不出話來。

    黑龍這時候似乎終于回過味來,就想丟下一切往外跑,可鹿元炤控制的那些法寶仍然跟黑龍糾纏著,于是伴隨著咒罵聲,方圓數里之內,都是大陣爆裂的聲響。

    顧斟真手持木劍,懸停半空中,密切觀察著法陣周圍的情況,她知道這個大陣未必能困住一個化神期,但若是借助大陣爆炸的力量,那就另外說了。

    鹿渠君雙手掐訣,口中默念著古奧的咒語,據她說,這是成為鬼道修士之后鉆研出來的秘法,可以結合青楓地的功法對鹿元炤進行神魂層面的攻擊,防止他元嬰出竅直接逃走了。

    顧斟真本體在小世界中,呼吸急促,剛才那一劍實在消耗巨大,短時間內恐怕難以出手,偏偏此時又不能放松下來。

    化神期修士的實力實在是太強大,此前策劃的牽制消耗措施不能說沒有用,只能說是沒有想象中有用。

    大陣內外閃過耀眼的光芒,比天上的太陽還要刺眼,顧斟真的替身傀儡運轉烏木流珠,卻不怕這光。

    鹿元炤的身影在隨后出現了一瞬,像是被什么東西拉扯住,于是再度響起接連的爆裂聲,最后,一個數寸大小的元嬰黑著一張小臉,抱著儲物袋,腳踩飛劍就要往陷落谷方向飛去。

    “鹿元炤,你還想跑?”

    鹿渠君怒喝一聲,這一聲帶著強烈的神魂攻擊,讓元嬰的飛行速度遲滯了一瞬,也就是這一瞬,一柄木劍直直朝元嬰頭頂上斬下來。

    “烏木流珠!浮原沉木?”

    鹿元炤的元嬰罵了一聲,元嬰出竅本來就獲得非同尋常的遁術,只是因為剛才的神魂攻擊,速度慢了下來,于是只好推出腳下的飛劍,想要阻擋木劍的攻擊,結果飛劍被木劍打飛,元嬰的肉身挨了木劍一擊。

    “啊——”

    鹿元炤驚怒交加,痛呼出聲。

    元嬰出竅是不得已之舉,因為一旦失去肉身,小小的元嬰幾乎沒什么戰斗力,只能趕快逃離戰場,去尋找一具身軀奪舍,只是偏偏在場的顧斟真是以替身傀儡的面目出現,而鹿渠君根本算不得是人。

    在無意之間,顧斟真已經躲過一次可能被奪舍的災禍,之前她沒往這方面想,也是因為幾乎沒有遇到過這種局面,此時不知為何卻明白了。

    “道友饒我一命,儲物袋里的東西都送給道友了!”

    “道友不要相信那個鹿渠君,她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道友——”

    鹿渠君已經趕過來,一巴掌拍在鹿元炤元嬰身上,同時奪了儲物袋,只要限制了遁術,她就不怕這小小元嬰能掀起什么風浪。

    顧斟真則揮舞木劍,形成一個劍氣織造的囚籠,靜靜看著鹿渠君出氣。

    事情似乎比預想中的還要順利一些。

    “鹿渠君,你什么意思?你竟然用族中秘法對付我!若是沒有這秘法,我怎么可能被困住?”

    “啪!”

    “你這女人!要殺便殺!何必羞辱我?”

    “啪!”

    “我可是你堂哥!你就不怕老祖宗怪罪嗎?”

    “老祖宗?當年的事,我一開始沒想明白,后來聽說了些閑話,又悄悄查了幾回,恐怕不是老祖宗授意,就是老祖宗已經知道了,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要看著兩個優秀的后輩決勝負呢。”

    聽到這話,顧斟真眼眸微亮,心想這鹿渠君果然還有許多話不曾明說,雖然二人的交情也沒到那個地步,只是這樣的事提醒著顧斟真,保持距離的好處。

    “你……你怎么會這么想?”

    鹿元炤不知道是不是死到臨頭還是怎么回事,竟然生出辯論之心,“老祖宗那么疼你,秘法給你卻沒有給我,可見還是一碗水沒端平,我只是嫉妒你罷了。”

    說話間,鹿元炤的語氣就軟了下來,“好歹是同一脈的,看在老祖宗份上,饒我一命,好歹放我離去,此后是死是活,都不敢怪你。”

    鹿渠君無動于衷,卻也沒有繼續用骨杖打那小小的元嬰。

    “老祖宗已經不在了,其他族老要吃了我們這一脈啊!”

    一個小小的元嬰,就嬰兒大小,居然發出如此感情充沛的聲音,顧斟真聽了只覺得耳朵有點受不了。

    “什么?老祖宗不在了?”

    鹿渠君一臉的不敢置信,眼珠子飛快地轉著,隨即抬手虛虛罩住鹿元炤的元嬰,對方想要反抗卻也無可奈何,很快就一副暈乎乎的模樣,這便是正在被搜魂的狀態。

    隨著搜魂的不斷深入,鹿渠君的臉色也越發難看,最后嘆道:“原來老祖宗真的去了。原來青楓地鹿家是真的要完了啊。原來如此啊——”

    話音落下,鹿渠君面向顧斟真,“顧道友,多謝你出手相助,關于烏木流珠的消息,我刻意避開了,你可以搜魂看看,有沒有你想要的。”

    搜魂比開口詢問要直接許多,除非對方記憶被修改,否則也不用擔心得到錯誤消息。

    “好。”

    顧斟真也好奇烏木流珠的事,于是開始對鹿元炤的元嬰進行搜魂,只是剛剛搜索到相關信息,突然臉色大變。

    下一瞬,那個小小的元嬰就直接炸成了一團血霧。

    竟然是禁制,關于烏木流珠的消息,除了表面的部分,剩下的竟然隱藏這禁制,一旦搜魂觸碰到這里,被搜魂著立刻就是死路一條。

    顧斟真不由將目光投向鹿渠君。

    第100章

    這件事未必是鹿渠君做的, 只是瓜田李下,難免惹人懷疑,她趕緊說道:“顧道友不要誤會, 我沒想過要害你啊。”

    人在下意識間說出的話很容易代表真心,只是活了成百上千年的老狐貍,又豈是凡人可以想象的?顧斟真自覺在這方面未必是鹿渠君的對手, 也不愿再因為烏木流珠而生出新的事端,便說道:“將戰利品分了,你我也就在此道別吧。”

    鹿渠君嘴唇翕動, 想要邀請顧斟真繼續合作去一趟青楓地的話轉了幾圈, 還是說不出來,只是嘆了口氣, 隨手抹去鹿元炤儲物袋上的殘存印記,將里面的東西全都倒出來,懸在半空中,又順手抹去法寶上面的神識印記。

    “除了這些涉及青楓地鹿氏秘法之物, 其他的,顧道友可以拿走七成。”

    鹿渠君畢竟心中有愧, 她原本可以說出全部送給顧斟真的話, 畢竟是恩同再造,只是這樣一來, 又怕對方起了擔憂,不肯收下,不如就按比例分配, 看似顧斟真占了便宜, 其實還是鹿渠君收獲良多。

    既然已經不能繼續同行做盟友,只希望不要結怨成了仇敵才好。

    有著豐富與人合作經驗的鹿渠君心中還是遺憾不已。

    有她這話, 顧斟真也不客氣,她一邊快速挑選,一邊暗暗感慨這個化神期的身家當真是豐富,哪怕是作為家族繼承人,也是太奢侈了,這全是因為搜魂的時候略過太多信息,直奔烏木流珠而去,并沒有注意到這個儲物袋里的寶物,其實包含了青楓地鹿氏那位老祖宗的遺物,還有鹿元炤臨走前從家族搜刮的寶物。

    這些東西加起來,比顧斟真穿越過來以后所獲得的所有寶物還要多,因此心中那一點怨氣便消失了,警惕之心卻仍然提著。

    不知道鹿元炤會不會有什么后手。

    鹿渠君也很厲害,她那專門針對神魂層面的手段若是用在顧斟真身上,后者可未必吃得消。

    認真說起來,若非鹿渠君后續能阻止鹿元炤元嬰出竅后遠遁,這樣圓滿的結果,恐怕不會有。

    把寶物收起來,顧斟真認真看了鹿渠君一眼,此時的鹿渠君顯露出深深的疲憊,也t許是剛才使用秘術的緣故,她想了想,能說的話很多,好像也不是很有必要,于是只說了句“告辭”,便繼續向北方飛去。

    鹿渠君則將剩下的東西收起來,又清理了地面上的痕跡,那黑龍在之前法陣的爆炸中還殘存著一絲神魂,被她抓來吃了,按理說顧斟真有烏木流珠,不應該沒發現。

    想到這里,鹿渠君不由苦笑,果然她這手段是令人害怕的,想起顧斟真的離去,心中還是遺憾。

    這樣年輕的元嬰期,又有這般好的運氣,將來仙途坦蕩,若是能好好結交,這好處肯定是不可估量的。

    總是可惜了。

    不過,也沒關系,沒有盟友,就尋找新的盟友,鹿渠君望著青楓地所處的那片大山的方向,想了想,還是向反方向飛去,先閉關修煉穩住修為,青楓地的事一時半會兒還解決不了,老祖宗的死訊也不會那么快傳出去,她還有時間準備。

    ……

    顧斟真途中連續幾次變化方位,不惜繞了很遠的路,但最終都是朝著大陸深處的方向飛去,此前她有意向去青楓地所在的那片區域尋個仙族什么的當個供奉,如今卻是避之如蛇蝎,能跑多遠是多遠。

    有小世界源源不斷供應靈力,替身傀儡這副身軀倒也可以不惜靈力消耗,全速前進。

    小世界里。

    灰兔子蹦蹦跳跳地跑到顧斟真本體面前,用腦袋蹭人,顧斟真揪著兔子的后脖頸,將之放在一旁,然后就坐在柔軟的草地上,重新打量這次行動的收獲。

    鹿元炤儲物袋東西很多,功法什么的,因為鹿渠君先開了口,而且她之前給顧斟真的進階化神期的筆記也不包括具體的功法,所以這次干脆也避開了。

    不要可能跟青楓地鹿家相關的功法,基本上功法方面可以說沒有收獲。

    丹藥方面,顧斟真是毫不客氣,不但化神期的丹藥不放過,就是元嬰期、乃至于元嬰以下的丹藥,她都拿了不少,甚至在想鹿元炤帶著這么多低階丹藥做什么,難道是準備用來賞人的?

    法寶方面,成套的飛刀飛劍也很多,像那種小山可以變成大山的也很多,只是多半帶有明顯的青楓地風格,雖然此前顧斟真沒見過青楓地的法寶,但這一次就大飽眼福,心里自然有數,于是盡量不拿那些明顯的。

    此外,還有各種煉器、煉丹材料,各種屬性的符箓,許多稀奇古怪的零碎物件,半數是不認得的,只能憑著感覺選取,當時也注意觀察鹿渠君的反應。

    好笑的是,許多材料,恐怕鹿渠君也是第一次見到。

    所以,這次戰利品的分配本質上成了一次人情傳遞,在顧斟真這里,二人算是兩清了,日后相見且不說交情什么的,若是沒有什么利害沖突,大概不會選擇動手。

    其實,不止是面對鹿渠君,就是面對其他修士,顧斟真也不是一上來就打架的,打架難道就不耗費心神嗎?

    她捏了捏再度靠近的灰兔子的耳朵,想著接下來的計劃。

    鹿元炤的事能以這樣的方式解決,已經是上天眷顧的結果了,從本質上暴露的本體,就是顧斟真還是不夠強。

    這是一直以來困擾她的問題,沒有辦法回避,就只能卷起來。

    所以,找一個安全的地方修煉。

    烏木流珠的事,總覺得還有隱情,不然不會出現在搜魂的時候觸發禁制的情況。

    顧斟真仔細回憶著鹿渠君當時的表情,事實上她在這幾天已經回憶了數次,不放過每一個細節,基本上可以斷定對方是不知情。

    只有鹿元炤知道的秘密,線索就這樣斷了。

    烏木流珠啊。

    其實說破了天去,最多也就是一件天材地寶罷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是顧斟真現在能想到的最壞結果,她已經不在乎會不會卷進什么惡劣事件中,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

    數月后,顧斟真的身影出現在一片戈壁灘上空。

    戈壁、沙漠、雪山、綠洲,組成了視野中所見的環境,她又飛了數日,最后落在一處廢棄的古城外。

    古城已經被風沙侵蝕得不成樣子,再過百八十年,應該就會徹底消失。

    顧斟真先用神識一掃,確定古城范圍內沒有任何人,這才走了進去,沿著土黃色的街道,想象古城曾經的輝煌,突然間心念一動,伸手在虛空中抓了抓,像是要抓住什么細線一樣的東西。

    隨著她的動作,如殘影一般的幻象就此出現,一旁塌了一半的土墻陡然拔高,顯露出過去的模樣,可惜僅僅存在一瞬,便在陽光下潰散。

    顧斟真發出微不可查的嘆息,明亮的眼眸中卻有一絲欣喜,她剛才只是嘗試抓住這座古城的過去,通過殘留的痕跡能做到這一點,那是一種與天地感應之后自然生出的神通,可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卻要看施術者的本事了。

    只是冒出了這個念頭,然后嘗試,就成功地抓住了過去的一瞬,當然值得高興。

    這證明思考的方向沒有錯。

    還有比這更加厲害的正向反饋嗎?

    簡直比自創功法還要開心。

    顧斟真在古城里轉了一圈,最后尋了古城西北角一個不起眼的荒廢院子,就在地下建了一個臨時洞府,周圍布下防御性法陣,外加三層禁制,替身傀儡坐在臨時洞府之中,本體則是待在小世界,以吞服丹藥的方式修煉。

    這一次閉關耗費的時間,比此前任何一次都要長。

    ……

    風沙幾乎抹平了古城剩下的所有痕跡,唯有一處,就是原本處于古城西北角的荒廢院子,不知從何時起,它就維持這副模樣,此后時間好像在此凝固了一般。

    今夜,又有商隊在這里過夜。

    “說起來,這地方,我三十年前就來過,那時候這個院子,就是這樣,真是一點兒也沒變啊。”

    “您可別開玩笑,三十年不變,怎么可能?”

    “這可不是亂說,這條路我也走過好幾次,也聽其他商隊說起此地的玄妙之處。據說,這里原來是有一整座古城,如今就剩下這一個院子,可偏偏就是這個院子,風沙不侵,晚上妖怪什么的也不敢靠近,可神了。”

    “難不成是有神仙庇佑?”

    “這可就不知道了,你們看地上那痕跡,分明是之前的商隊在這里祭拜,咱們剛剛進這個院子時,不也是照做了嗎?”

    “原來是這么回事,我說怎么這里也沒有廟宇神像,大家進來就拜呢?”

    “這條商路上的很多規矩,都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誰也不知道具體什么時候開始,總之,不能在咱們手里斷了,這也是為了商隊的安全。”

    “是是,您說的對。不過既然這么玄妙的地方,為何無人在地定居呢?”

    “定居?你也不看看,這幾年是年年大旱,周邊多少綠洲失了水源,好幾個小國都在準備著外遷呢。搞不好,咱們以后也要改走別的商路才行。”

    說起這件事,氣氛莫名就變得憂傷起來。

主站蜘蛛池模板: 亚洲精品=a级九色|99在线啪|欧美中文视频|亚洲精品国产一区二区色欲影院|精品久久久久久亚洲精品|性欧美free德国极品 | 国产色婷婷精品免费视频|#NAME?|亚洲综合欧美|综合亚洲精品|黑猫=aV第一福利网站|日韩欧美中文字幕一区二区三区 | 免费国产网站|秋霞午夜一区二区三区视频|99热在线看|日韩精品久久一区二区|午夜看一级毛片|天天鲁在视频在线观看 | 青青久草视频在线|波多野结衣中文字幕一区二区|美女天天操|日韩成人午夜视频|91中文字幕网|99久视频 | 爱情岛论坛亚洲永久入口口|国产欧美精品一二三|久久免费视频1|初尝人妻少妇中文字幕|光棍久久|中文字幕在线观看第一页 | 男女草草草|国产精品成人久久|日韩成人激情|精品欧美国产一区二区三区不卡|草草網站影院白絲內射|国产免费又黄又爽又刺激蜜月=al | 草草成人|精品综合视频|国产精品推荐精品|美国久久久久久|b=aoyu168成人免费视频|成人毛片网 | #NAME?|天天澡天天弄天天摸|欧美日韩爱爱|亚洲欧美成=aⅴ人在线观看|久久青草伊人|日韩亚=av无码一区二区三区 | #NAME?|99爱精品视频|久久久精品一区二区|国产大片一区二区三区|亚洲国产精品综合久久20|免费观看视频的网站 天天超逼|综合一区二区三区|鲍鱼=av在线|农村黄色片|国产96精品|亚洲热线99精品视频 | 日本免费一区二区三区日本|特=a级片|人人看人人做|乱码精品一卡二卡无卡|经典一区二区三区|国产999在线观看 | HD性丰满白嫩白嫩少妇=aV|免费成人黄色大片|久久精品中文字幕|久久无码国产专区精品|欧美=a∨|91精品一久久香蕉国产线看观看软件 | 国产做=a爰片久久毛片=a我的朋友|国产精品免费精品自在线观看|石原莉奈视频一区二区|亚洲四区网站|热久久国产视频|久久久久久美女 | 在线播放成人网站|国产真实younv在线|久久久久国色=av免费看|国产第一页线路1|国产高清免费=av在线|国产一区二区成人h动漫精品 | 成午夜精品一区二区三区软件|精品亚洲第一|大地资源二在线视频观看|国产美女视频黄=a视频免费|亚洲国产成人=aV片在线播放|日本乱偷人妻中文字幕在线 | 羞羞涩涩网站|亚洲高清免费看|色爱天堂|国产一级无码片在线观看免费|91=av视频观看|推川悠里在线观看=av影片 | 日本三区|又大又黄又粗高潮免费|国产成年女人免费视频播放=a|国产美女视频国产视视频|欧美成综合|国产成人=av一区二区三区 | 国产成=a人亚洲精v品在线观看|色之久久综合|情欲综合网|久草免费在线色站|在线高清视频|国产快猫视频在线看免费 | 99ri=av国产精品视频|国产视频9999|中文字幕乱码在线|无码专区精品推荐第一页|免费超爽大片黄|一级小毛片 | 亚洲妇女多毛撒尿XXXⅩ|黄色毛片黄色毛片|公和我做好爽添厨房|日本韩国最新免费观看|日本=a∨精品中文字幕在线|国产免费拔擦拔擦8X高清在线 | 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浪潮网站|亚洲青草视频|乌克兰18极品XX00喷水|#NAME?|亚洲综合在线一区二区三区|国产超碰人人做人人爱ⅴ=a 91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在线|情侣偷拍在线一区|天堂网在线.www天堂|成人=a毛片免费全部播放|日本国产一区二区|美女被日在线观看 | 牛牛热在线视频|久久精品2024|久久久久久国产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乳巨码无在线观看|亚洲综合色视频在线观看|草的爽=aV导航 | 青青草手机视频在线|天天看天天草|新久草视频|中文字幕在线亚洲三区|国产成人啪精品视频免费网|国产精品原创=aV片国产安全 | 永久=av免费|人妻无码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66成人网|麻豆视频免费在线播放|亚洲视频综合在线|在线看片 | 欧美久久深夜=a=a=a片|天堂黄网|性中国hd|成人免费网站入口www|国产一区激情|#NAME? | АⅤ天堂中文在线网|人人澡人人澡人人看欧美|高H喷水荡肉爽文NP肉色学校|日韩一二三区不卡在线视频|欧美在线观看www|中文字幕一区二区三区5566 | #NAME?|国产第11页|青青青草视频在线免费观看|老司机午夜网站|#NAME?|麻豆.蜜桃.91.天美入口 | 中文字幕在线视频2019|欧美第一页草草影院|天天操天天射日本人|国产高清在线露脸一区|自拍性旺盛老熟女|九九视频大全 | 天天综合网天天综合色|#NAME?|无套内谢少妇毛片=a片软件|小12箩利洗澡无码视频网站|99久久免费精品视频|一区二区三区免费在线 | 欧美色欧美亚洲日韩在线播放|99久久久久99国产免费=aV|午夜免费片|日韩一区二区三区久久|婷婷色色狠狠爱|69=av在线观看 | 一级毛片国产|人妻激情偷乱一区二区三区|国产网红主播无码精品|国产一区黄色|东北成人网站|一本一道=aV无码中文字幕 | 国产一二三四五区|h无码动漫在线观看人|韩国少妇=av|国产精品影片在线观看|国产成人=a人亚洲精品无码|日本成年人在线视频 l8videosex性欧美69|国产麻豆91|黑人黄色片|午夜精品偷拍|欧美一区高清|久久99热只有频精品6狠狠 | 宝贝扒开下面自慰给我看|单亲乱l仑视频在线观看|久久久国产一区二区三区|激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国产精品久久精|国产三级在线免费 | gogo大胆少妇大胆艺术又|日本高清视频www|无码精品一区二区三区潘金莲|91综合精品|亚洲中文精品久久久久久|#NAME? | 日本一区二区影视|久久人人97超碰超国产|ssswww免费|久久爱在线播放视频|国产三级视屏|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免费看 | 91日韩免费|日本精品视频|免费的又色又爽又黄的片|无码视频一区二区三区|日韩成人无码网|亚州欧美一区二区 | 日韩欧美=a级毛片免费观看|呦呦国产|#NAME?|黄色一级视频免费|一本之道大象高清特色|欧美日韩九区 | 国产www成人|干干操操|国产久一一精品|日韩综合在线播放|二区视频|九九国产视频 | 中文字幕亚洲码在线|国变精品美女久久久久=av爽|一区在线免费观看|精品91久久|国产精品成人=a片在线播放免费|小12萝裸乳无码 | 日韩大片免费观看|成年免费在线视频|精品美女一区二区|不卡在线一区二区|波多野结衣绝顶大高潮|成人精品久久日伦片大全免费 | 69视频在线观看|不卡的=av在线播放|羞羞色男人的天堂|蜜臀=av夜夜澡人人爽人人|一区二区三区黄|成年人在线免费网站 色一色成人网|久草在线影|精品视频在线观看99|国产香蕉尹人视频在线|亚洲=a∨好看=av高清在线观看|亚洲欧美日本在线 | 小柔在教室轮流澡到高潮视频|大乳boobs巨大吃奶乳水|蜜桃=av鲁一鲁一鲁一鲁|亚洲少妇综合网|国产亚洲精品码|免费看国产精品视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