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結了一下,陸朝深還是沒讓麥朗脫掉泳衣,就是不知道他穿著會不會有些熱。
水上樂園這個名稱乍一聽還挺有意思,但其實去了才知道,壓根沒什么特別的娛樂設施。
整個園區由大大小小的幾個泳池組裝到一起,大人在方形的深泳池里游泳,小孩兒就在邊上的幾個小水坑里漂著,身上套著形態各異顏色斑斕的游泳圈,也不知道算不算在游,小手小腳撲棱幾下,嬉戲打鬧,水花綻開。
岸上有很多人躺在沙灘椅上曬太陽,周圍縈繞著節奏舒緩的爵士樂,音量適中,不吵不鬧,一整個心曠神怡。
陽光落在皮膚上很暖和,但泳池的水是清涼的,陸朝深帶了一個防水的小型相機,剛下去的時候止不住吸了口氣。
在水里晃蕩了兩下,眼底的波紋之下突然竄出一道黑色的身影。
下一秒,麥朗突然冒出水面,水花四濺,潑了陸朝深一臉的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岸上也傳來一陣很小聲的笑聲,陸朝深抹了把臉,剛想拍一下水面反擊回去,結果麥朗又鉆進了水里。
周邊的人就看著這兩個一米八好幾的人從泳池這邊追到那邊,最后陸朝深把麥朗堵在角落里,直接上手薅了一把。
“哥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麥朗像條蟲子一樣扭來扭去,捂著腰邊的癢癢肉,被迫在泳池邊游走,笑著說,“哥我真的錯了,別弄了別弄了。”
陸朝深這才停手,打趣他:“我服了,多大了啊你,和小學生一樣。”
麥朗把泳鏡推到額頭上,“玩個水而已嘛。”
陸朝深兩手抱胸:“那我撓你癢癢也算玩。”
“換個方式換個方式。”麥朗看了眼陸朝深脖子上的小相機,“還要拍素材嗎?”
一顆水珠順著麥朗的下顎滑到突出的喉結處,停留了一會兒,又掉到泳衣上消失。
陸朝深嗯了一聲,拿起相機,調好光圈和iso感光度,按下快門。
趁著拍照,麥朗突然從水里捧了一手的水。
陸朝深抬起眼眸:“還想來?”
“不是不是,我想問你一個問題。”麥朗笑得手里的水被抖出來了一些,“你猜猜,這里一共有幾片海洋?”
這個問題問得很突然,甚至有點莫名其妙,陸朝深看著水慢慢地從麥朗指縫中流失,想了片刻。
麥朗看對方好像真的在思考,補了一句:“如果實在猜不出來的話,我可以給你一個提示。”
“很簡單啊,有...”
陸朝深剛想說有三片,結果注意到了麥朗被沾濕了的睫毛,還有那雙深藍色的瞳孔。
“四片。”陸朝深說。
麥朗問:“哪四片?”
“游輪下的大西洋,是第一片海,我們所在的泳池,是第二片海,你手中的一捧水,算是第三片海。”
“對啊對啊,我的答案就是這仨。”麥朗把手抬了抬,“你說的第四片海是什么呢?”
陸朝深的視線從麥朗的眼睛移開,沒回答,一只手也像麥朗那樣做成瓢狀,從泳池里舀了一點,放在了麥朗的雙手之上。
“這是第四片。”
陸朝深說完又把水倒進麥朗的手里,水再流進泳池。
剛才他看向麥朗的眼睛的時候,是有那么一瞬間的愣神的。過去一周多的時間里,他不止一次在心里感嘆麥朗的瞳色太驚艷了,也許是今天在水中泡了一會兒,那一抹深藍被池中的光影襯得透亮又清澈。
陸朝深自認為自己是一個很合格,很標準的大人,但腦子里常常又會有一些很天馬行空的想法,麥朗的眼睛怎么不能算第四片海?
不過感覺說出來好像又有一點奇怪和肉麻,所以只能開開腦洞,給自己圓一圓場。
麥朗的身體緩緩下沉,只露出一個腦袋。
在完全沒入水中之前,說了一句:“是啊,我怎么沒想到。”
水底下一陣咕咕嚕嚕聲,一連串氣泡不斷往上翻,陸朝深也跟著沉下去一大半,留了嘴巴呼吸。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陸朝深的手在水下摸索了一會兒,摸到了麥朗的后腦勺。
確保鏡頭能有麥朗水下模糊的影子之后,陸朝深拿著相機離得很近,拍了張自拍。
-
下午四點,水上樂園的活動正式開始,陸朝深在沙灘椅上躺了一會兒,工作人員推了一個用于抽獎的大輪盤到中間,然后開始說活動規則。
工作人員說著一口倫敦腔,陸朝深聽得斷斷續續,最后問了一下麥朗,了解了一個大概。
陸朝深沖麥朗搖了搖頭:“這不是我的領域了。”
今天的活動是舉行一場跳水比賽,不過不是比誰跳得好,而是比誰入水時的水花更大。由于男女在體型和體重上存在一定的差距,所以比賽分為男女兩組,年齡不限。
比賽聽起來還不錯,最關鍵的是比賽獎勵,“六月飛雪”號在船艙最頂部設立了一個直升機停機點,而比賽的前三名能夠分別獲得不等量的抽獎機會,要是能抽到輪盤上那窄窄的一格,就能免費體驗一次坐直升飛機的機會,在高空中俯瞰大海。
在泳池里撲騰了兩個小時,陸朝深累得筋疲力盡,躺在沙灘椅上看手機,麥朗不知道什么時候去拿了一盤水果,坐在旁邊剝橘子吃。
“你要參加不。”陸朝深躺著問。
麥朗掰開一半橘子,遞到陸朝深嘴邊:“你想坐直升飛機?”
陸朝深用手接過,再分了一半,“我是覺得你這個體型要是參加這個比賽,肯定能拿到名次,萬一能抽到呢?不要白不要。”
工作人員組織著在泳池兩邊架好了臨時跳板,陸陸續續有人排起了隊,麥朗往嘴里塞了一塊西瓜,拍了拍手,起身把上半身的泳衣脫了,扔在陸朝深腳邊。
走之前還沖陸朝深挑了挑眉。
“等著。”
陸朝深沒忍住低聲笑了一下,這是在耍酷?
小孩就是小孩。
麥朗去參賽,陸朝深也不能光看著,立馬從儲物柜里把專業相機拿了出來。
胸前的小相機肯定是不夠用的。
不遠處,每個人參賽選手的手臂上都貼了一張號碼,麥朗是三號。
一聲哨響,比賽開始。
比賽要比誰造的水花更大,體型,與水面的接觸面積,起跳高度和落水速度,每一樣都很重要。陸朝深看了一眼,參賽人員都是一些重量級選手,個個膀大腰圓虎背熊腰,對比起來,麥朗真的格外的出挑。
這樣的人難免成為了場目光的焦點,雖然這樣說有些夸張,但是是事實,麥朗站在跳板上的時候,歡呼聲明顯大聲很多。
耳尖的還能聽見幾聲調戲的口哨。
陸朝深這邊早已選好了角度,為了添加一些節目效果,他在相機后面把聲音夾了一下,換了一副解說播音腔。
“尊敬的觀眾朋友們,大家下午好,您現在收看的是‘誰跳水跳的水花最大‘的比賽現場。”
“接下來是我們的三號選手麥朗登場,不得不說這位麥朗選手的身材很好啊,麥朗選手看起來胸有成竹,他會給我們帶來怎樣的表現呢?讓我們拭目以待。”
“好了,麥朗選手要起跳了,喔噢,這一下跳得非常高,麥朗選手飛了出去,還很聰明地把身體展開成了一個大字!”
幸好身邊沒有中國人,不然陸朝深真的想原地打洞消失....
嘭的一聲,池中頓時翻騰起一陣巨大的水花,陸朝深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一陣歡呼聲中,陸朝深立刻找到了出水后的麥朗。
“實在是太精彩了,看麥朗選手的表情好像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啊,他正在向我們走來,我們現在去采訪一下。”
麥朗走過來,陸朝深沒出鏡,伸出手舉著一個空氣話筒,問:“麥朗選手,請問你覺得你剛才的表現如何?”
麥朗先是愣了兩秒,然后故作深沉地說:“我覺得我的表現沒讓大家失望。”
表情輕松又認真,給人一種真的從賽場上下來的錯覺。
所有選手跳完之后,進入投票階段,每個人手上有兩張票,需要投給不同的人。
陸朝深投了一張給麥朗,還有一票給了一個黑人胖大叔。
麥朗的水花確實很大,但是終究還是不算是最大的,那個黑人胖大叔讓陸朝深印象非常深刻,跳下去之后水滴漫天飛,幾秒之間,像是下了一陣大雨,無疑是冠軍。
簡單的統計之后,投票結果出爐,意料之中,黑人胖大叔是冠軍,麥朗排在了第二。
第一名有三次轉輪盤機會,第二名有兩次,黑人胖大叔先自己轉了兩次,沒抽到,然后拉著自己的女兒上臺,小女孩輕輕一轉,指針指到了大獎的邊緣。
陸朝深心里淺淺吐槽,直升飛機那一欄實在是太窄了。
小女孩的神情有些失落,但是工作人員還是送了她一個巨大的公仔。
該麥朗抽了,人一上臺底下又是掌聲又是返祖現場,麥朗站在人群中間,看向了陸朝深。
視線撞了個滿懷,麥朗招了招手。
人群的目光也跟隨麥朗轉移到陸朝深身上,陸朝深表情詫異,指了指自己:我?
麥朗很堅定地點了點頭。
-
最后的結果是陸朝深兩次也沒抽到。
晚上的月亮格外地圓,陸朝深洗完澡,被麥朗拉到甲板上吹海風,原本漆黑一片的大海被罩上了一層銀白的光輝,波光微閃。
海浪抱了船身一下又一下,聲音很助眠。
一句話也沒有。
麥朗憋不住,輕輕搖了一下陸朝深:“哥你說說話唄,還在想抽獎的事啊,雖然我們沒拿到大獎,但是你抽到了6折券啊。”
陸朝深編輯拿著平板編輯著今天的照片,聲音稍微有點悶悶的,但不仔細聽也聽不出來:“早知道讓你來抽了,不應該兩次全讓我抽的。”
“真的沒關系啊,反正最后大家都沒抽到,你的手氣算是最好的了,我不敢抽是因為我手氣更差,多半只能抽到一堆毫無用處的東西。”
比如:緊身泳褲。
陸朝深正在修白天在泳池拍的那張自拍,麥朗白天在水下吹泡泡的場景歷歷在目。
“好吧,”陸朝深想著想著沒忍住笑了,“那你不怪我就行。”
“開玩笑,我咋可能會怪你,”麥朗枕在自己交叉的手上。
陸朝深:“那我們找時間去坐直升飛機?”
“我完全同意,剛好我還沒在游輪上坐過直升飛機。”
陸朝深像是想起了什么,沒再說話,把修好的照片全發給了麥朗。
游輪上的星鏈wifi還挺貴,幾十美刀一天,陸朝深突然后悔買沒帶進本書出來,還不知道明天怎么打發時間。
“你看,”麥朗望向天空的月亮,“你覺不覺得今天的月亮很圓?有句詩叫什么來著,海上生明月,天涯....”
“天涯共此時,”陸朝深接話,“語文學得還不錯嘛,還會幾句古詩。”
“那是當然,中文那么難我都說得順溜,”麥朗小小得意,“不過說到月亮,再往北邊走,可能很難再看到月亮了。”
陸朝深點點頭,確實很難看到月亮了,極晝就是這樣的,到了午夜依然是太陽在上班,高高掛在天上落不下去。
陸朝深戴上耳機聽歌,遞給了麥朗一只。
“聽會兒歌。”
閉上眼,突然就沒了困意。
他們很快就要進入極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