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牢頭的定親大事3
為什么?
他該怎么說?說他是個不該存在的意外?
他必須確定,他和蕭琞一起,不會對蕭琞有任何不利之處!如此他才敢接受!
低著頭的林三春默然了好一會兒,才慢慢仰頭看著蕭琞,神色嚴肅,“蕭琞,你信我嗎?”
蕭琞點頭,“信。”
——他唯一的,能夠把命把心毫不猶豫交出來的人,自然就是眼前的人了。他怎會不信?
“那就再等等我,好不好?”可惡的臭老頭怎么還不來夢境里找他?!
蕭琞沉默了一會兒,聲音低沉帶著沙啞,“好。”
*****
而這日黃昏,司監所的前堂,唐山居和沈秋萍在用膳后,留了下來,一開始說是喝茶,接著不知怎么的,話題就歪到了順便翻看好日子,也好為年末成親的事做準備的什么的。
林三春捧著一杯藥茶慢吞吞的喝著,一邊心頭冷哼不已,他就知道會是這樣,他還傻乎乎的問再等等他好不好,結果呢!
——可惡!
“……我懂蕭公子的意思,這個日子就是百無禁忌即可,既可以做鎖村那七對新人的成親日子,也可以做我們昭昭的定親日子。但是,眼下,卻是真的不太適宜吧,蕭公子,不若等公公婆婆到來后再說,如何?”沈秋萍話語溫婉,盡量婉轉的說著。
唐山居一旁訕笑符合,“沒錯,沒錯,再等等如何?”
蕭琞搖頭,“幽山事情繁雜,接下來只怕太爺也要再次起行,既然都是必定要做的事,也不需要再等什么,定親的日子先行確定,此后幽山諸事才可開展,大人這幾日忙著戶籍批閱,也沒有時間準備定親的事,既然大夫人和太爺都在,不若就幫了大人的忙如何?”
沈秋萍一時間有些無語,必定要做的事?這是再次跟他們明確講了,就是非他們家昭昭不可了?
唐山居無奈嘆氣,這蕭公子簡直就是油鹽不進,忒固執了!
唐山居又看向一旁安靜乖巧的跟什么似的林三春,帶著幾分沒好氣的開口,“昭昭,你自己怎么說!”
林三春放下手里的藥茶,看了眼神色似乎平淡的蕭琞,心里嘆氣,面上點頭說道,“外祖父,嫂嫂,先確定日子吧。我們先定親,其他的……額……等時局安穩了再說。”
沈秋萍目光深深的看著林三春,帶著幾分輕嘆,“你都想好了是吧?”
林三春點頭,先行定親,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說!咳,說不定等爹娘到來,這個什么好日子也成不了……那就先順了蕭琞的意思再說,省得天天拐彎抹角的說定親的事!
唐山居揉了揉額頭,嘆氣,“好,我們知道了。”
蕭琞眉眼舒展了,站起身,躬身,拱手,“如此,麻煩兩位了。”
沈秋萍忙站起,做了一個福禮,“蕭公子客氣了,昭昭的事就是我們的事。何談麻煩?”
唐山居卻是盯著蕭琞,啞聲開口,“蕭公子,可否與老頭子單獨一談?”
“請。”
*****
小廚房里,影甲哼著歌兒洗著菜,林大福蹲在一旁,看著手里的信,長長嘆氣。
“阿福管事,你嘆啥氣啊。”影甲側頭問著,笑容憨憨,透著毫不掩飾的高興和興奮。
林大福瞥了眼影甲,心頭冷哼,面上淡淡開口,“我家太爺和太夫人要來了。”
影甲一聽,更加高興了,“這是好事啊!登仙閣的鐘老他們也趕過來了!”說是要確定定親禮的事情,聽聞鐘老和時老他們可是準備了好幾份的大冊子,說是讓大人挑!
林大福,“……”
——這么高興?就完全沒有想過太爺和太夫人他們不答應此事的可能?
“對了,對了,給,這個送你的成親禮。”影甲擦了擦手,從袖子里摸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林大福。
林大福有些意外,之前八月中秋夜的成親,因著是知道要處理背刺幽山的人,是設局謀劃,他心里雖然有些遺憾,但也沒有多少在意,那時候影甲也沒有送他東西,他也沒有注意到這個。沒想到影甲居然準備了!
看著手里的小盒子,林大福沒有打開,看向憨笑的影甲,站起,躬身拱手,“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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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山小徑的轉彎處,僻靜的亭子里。
唐山居看著對面的蕭琞,面色肅然,躬身拱手,“蕭公子,我有三個問題要問。”
蕭琞背負雙手,微微點頭,“太爺請問。”
“蕭公子對我外孫昭昭,可是一心一意?”
“是!”
“同為男子,蕭公子與我外孫昭昭定然是不會有血脈延續,敢問蕭公子,這樣做,可對得起當初滿門被滅的長孫一家?可對得起為蕭公子慘死的平陽公主和長孫大人?”
蕭琞微微瞇起眼睛,背負的雙手慢慢的攥緊,他盯著眼前躬身拱手,可眼睛銳利,一句一句緩慢發問卻是步步緊逼的唐山居,蕭琞語調平緩低沉,“我娘親說過,她要我不悔此生。”
“同為男子,將來大局平定,天下人皆知蕭公子與我外孫昭昭之名,到那時,若是天下人指指點點,繼而逼迫蕭公子——”
蕭琞嗤笑一聲,語調緩慢透著幾分嘲諷,“太爺是當我是那無能之輩嗎?亦或者,當我是那無恥偽善的高宗帝?亦或者是那無能自負的上京皇帝?”
唐山居目光銳利的盯著蕭琞,“人在高處,有很多可能,也有很多不得已為之。”
“人在高處,若是還有不得已為之,那便不是在高處!”蕭琞語調平靜,透著一股冷意,“我蕭琞,以我已故父親母親起誓,此生定當以命護佑大人,讓大人……平安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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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監所里,沈秋萍看著對坐的林三春戳著糕點吃,吃得滿臉喜滋滋的,沈秋萍不由嘆氣,別人都在為他煩憂,他倒是好,還吃得這么開心。
“若是路途順利的話,明日或者后日,公公婆婆就要到達幽山了。”沈秋萍說著,語調透著幾分憂愁,“昭昭,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嗎?”
“我不擔心。蕭琞說了,他會去跟我爹娘說的。再說了,我擔心也沒用。我爹娘的想法,我外祖父都堪不破。”林三春說著,心滿意足的啃完最后一塊糕點,拍了拍肚子,笑道,“大嫂嫂,你也別擔心,現在啊,就看蕭琞啦。”
沈秋萍看著林三春,微微一笑,“你說的對,反正都有蕭公子在呢。”說罷,頓了頓,透著幾分意味深長,“我就是不明白……昭昭,你好像對定親的事不是很在意?”
林三春僵了僵,看向沈秋萍,訕笑一聲,果然是瞞不過大嫂嫂的。
“說吧,可是有什么事?”沈秋萍說著,端起茶,慢慢的喝了一口。
“嫂嫂……我怕我和蕭琞成親會對蕭琞不好……”林三春說著,煩惱的揪了揪頭發,“我什么都不怕,就怕連累了他……”
沈秋萍聽著,似乎了然了一般,微微點頭,“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怕將來,蕭公子平定天下后,天下人知道他和你定親的事,會對他不太好……”
那也不是因為這個……他才不怕這個呢。
但……真正的原因又不能說……
林三春犯愁的只能含糊了一下。
沈秋萍輕嘆一聲,抬手拍拍林三春的頭發,柔聲安撫,“昭昭,順其自然,你以前常常對我說的,不要煩憂那幾個小皮猴,說什么順其自然就好。那現在,我也是這般對你說的。昭昭,你要相信蕭公子。”
林三春看著沈秋萍,笑了一下,慢慢點頭。
——那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可惡,那臭老頭怎么還不來夢境里找他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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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寶月樓。
從娘子小心翼翼的掩上了窗戶,隔著窗戶縫隙看著外頭匆匆跑過去的身著盔甲的巡防營,慢慢的蹲了下來,看向角落里穿著黑衣的男子,男子已經昏迷了,半身血污,男子身旁還蹲著一小姑娘,手法熟練的輕巧無聲的拆著男子的外衣,檢查傷口。
“從姐姐,他身上的傷就只有這一出,這毒箭差點刺穿他的肺腑!”小姑娘小聲說著。
從娘子微微點頭,小聲開口,“你看看能不能救活。”
“能。從姐姐,這里還有一封信。”小姑娘說著,摸出男子貼身藏在胸口的信,遞給了從娘子。
從娘子打開信,匆匆掃了幾眼,臉色微微一沉,看向小姑娘,“你盡力!能救活,就一定要救活!我待會讓人再送些香草過來,遮了這血腥味。”
小姑娘點頭,“放心,從姐姐。”
從娘子將信件小心折疊放到自己的袖子里,匆匆走出這偏僻的園子,一走出,就有人迎面匆匆跑來,“從姐姐!官府來搜人了!”
從娘子心頭一沉,面上冷靜的開口,“開門,讓官府的人進來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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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的鎖村廣場。
李太妃坐在角落的亭子里,看著廣場上的熱鬧,擺攤的,買賣東西的,玩耍嬉鬧的孩童。
夜空高掛一輪彎月,廣場四周懸掛的小橘燈,燈火微弱,但小橘燈甚多,也照亮了這個廣場。
“往常這個時候啊,大人會過來和我們喝杯茶,聊聊天。”裴老太太泡茶,倒水,一邊輕嘆開口,“也不知道,這幾天能不能看見大人過來……”
“傷得很重嗎?”李太妃關切問著。
“是有些重了,還好有孫大夫在。”裴老太太說著,倒了杯茶遞給李太妃,“你住的皇家寺廟被圍了?那些人可是知道你逃了?”
“定然是知道的。跟著我的那些人,我已經安排他們離開了。有兩個我讓他們去了江州,有些東西,我兒已經放在江州某處了。”李太妃說著,露出幾分神秘的笑容。
裴老太太聽著,笑了起來,“你呀,當初奉賢皇后說你狡詐,果然沒有說錯!”
第172章 牢頭的定親大事4
夜深了。
林三春送走了唐山居和沈秋萍,就被蕭琞牽回了廂房,沐浴洗漱后,坐在圓桌旁,蕭琞正用絹帕擦干他的頭發。
“你跟我外祖父說了啥?”林三春托腮問著,一邊用手指推著桌上的小木球玩。
“老太爺不放心我,我便起誓表明心意而已。”蕭琞說著,慢慢的松開絹帕,頭發已經干得差不多了。
林三春一愣,側頭看向身后的蕭琞,“起誓?”
“嗯,以我亡故的父母起誓。”蕭琞輕淡的說著。其實不止這些,還說到了很多具體的事宜,比如說成親后的稱謂問題,成親后住的地方等等。
而最后唐山居也表明了態度,他們唐家可以將命賣給他,唯有大人,是他唐山居的寶貝外孫,是絕對不能傷害的。
林三春皺眉,“你干嘛要起誓?若是我外祖父不答應,我自己來說便是了,你怎可用你的雙親來起誓?”
——蕭琞的父母對蕭琞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敬重又懷念的存在,怎可用來起誓?
“我與大人成親,對我爹娘來說,也是高興的事。無礙的。”蕭琞語調柔和的說著,抬手拿起梳子慢慢的梳著林三春的頭發。
林三春一怔,隨即有些默然,手指慢慢的攥緊。
“蕭琞,我爹娘若是到了,我自己和他們說。”林三春低聲說著。
蕭琞梳好了林三春的頭發,放下梳子,帶著幾分笑意的開口,“大人,那可不行,我需當面向林家老爺和老夫人提親才是。”
林三春凝眉,轉身看向蕭琞,神色嚴肅,“我先和我爹娘說,他們同意了,你再跟他們說提親的事。”
蕭琞看著林三春,眉眼舒展,透著淡淡的溫柔,“我知道大人的心意,大人,時候不早了,該就寢了。”
林三春皺眉,蕭琞沒有正面答應他,那便是要自己去跟爹娘說了。可是他不能再讓蕭琞用他自己的爹娘起誓!那樣不對!
躺在床榻上的時候,林三春拉住給他蓋著被子的蕭琞,低聲開口,“定親,是我和你的事,若是要稟明我爹娘,也應是我和你一起。蕭琞,之前是我錯了,我不該讓你一人去面對我外祖父和我大嫂嫂的。”
蕭琞頓了一下手,抬眼看向林三春,幽深的眼眸有些壓制不住里頭沸騰的情緒了。
蕭琞低頭,輕輕的碰觸著林三春的唇,忍不住的氣息有些急切的融入,占據,粗糙丑陋的手掌扣住林三春的脖頸,不許他后退閃躲,止不住的貪婪的反復,直至被林三春羞惱氣急的拍打了好幾下,才慢慢的松開。
“大人……是我唐突了……”蕭琞啞聲說著,看著因為他這番抑制不住的親昵而臉色潮紅,眼眶濕潤微微喘息的林三春,蕭琞攥了攥拳頭,微微閉了閉眼,慢慢的起身。
林三春瞪了蕭琞一眼,拉高被子,聲音還帶著幾分不穩,“睡,睡覺啦!”
蕭琞平穩了一下氣息,抬手輕輕的撫了撫林三春的臉頰,見林三春沒有閃躲只是哼了一聲,便心頭放松,他怕剛剛的急切貪婪的自己會嚇到大人……
大人青澀又有些膽怯,他剛剛是帶著一些抑制不住的急切,顯得有些粗暴,但大人即便膽怯了一點,有些閃躲,但卻還是努力的透著羞惱的安撫著他一般的應和……
蕭琞俯下身,輕輕的吻了一下林三春的額頭,啞聲開口,“睡吧,大人。”
“你要忙?”林三春問著,眉頭微微擰起,“你都沒有好好睡覺了。”
“我忙完了就過來陪大人。”蕭琞說著,手指輕輕的纏繞了一下林三春的發絲,又慢慢的輕柔的撫了撫,“乖,大人先睡。”
林三春翻了個白眼,昨日也是這般說的,還是他問了影甲才知道,壓根就沒有睡,忙著公事到天亮。
——話說,覺醒的蕭琞和過去的蕭琞相比起來,好像也沒有什么變化。那臭老頭不會是在忽悠他吧?
林三春打了一個呵欠,擺手,“那你快些。”
蕭琞眉眼柔和的應著,又拉高了林三春的被子,看著林三春縮在被子里很快睡去了,才慢慢起身。
此時的他若是陪大人就寢,他還真的是沒有幾分把握可以控制得住自己。
蕭琞悄然離開廂房,在廂房門口對林大福和林瀾低聲叮囑了幾句,就慢步走出,幾步間就飄遠了。
林瀾瞅著蕭琞的背影遠去,小聲開口,“阿福,老爺和老夫人快到了吧?”
“差不多了。”林大福數著時辰算了算,應該是差不多要到了才對。
*****
蕭琞瞬間飄遠,來到忘川路邊,影乙已經恭候一旁,低聲稟報,“主子,林家老爺和老夫人已經到了長春鎮茶館。”
蕭琞微微點頭,接過影乙遞過來的面具戴上,抬腳慢步走向忘川路,“隨我去迎接林家老爺和老夫人。”
“是!”
而此時的長春鎮上。
一輛馬車正緩緩駛來,長春鎮與上京一樣,從無宵禁之說,更不會關閉城門,而這幾日,因著幽山天璣之名,來往長春鎮的人也特別多,半夜騎馬或者駕著馬車到來的也沒有什么稀奇的了。
金來多匆匆走出茶館,看著穿著深藍色袍服,戴著面具負手而立看向左側方向的男子,金來多忙上前,恭敬跪地伏首,“拜見蕭公子,蕭公子安好。”
蕭琞微微擺手,“起來吧。”
金來多恭敬磕頭后,才站起,躬著身,瞅著眼前的蕭琞,心頭打鼓,這位大佛半夜到此是要做什么事嗎?啊?好像今天晚上也就是他們家的老爺夫人要到長春鎮了,也沒有什么大事了啊。他們家的公子也沒有交代什么事啊。
金來多有些犯愁,忽然想起半夜從娘子派人急急送來的信,說是要盡快交給他們家的公子或者蕭公子,便忙上前一步,一邊從袖子里摸出信,一邊小聲開口,“蕭公子,今晚從娘子那邊送來了一封信,似乎是影甲管事那邊的人找到的……。”
站在蕭琞身后的影乙抬手接過金來多遞過來的信,染著血污的信,讓影乙眼底一沉,他拆開看了看,隨后上前一步,雙手恭敬呈遞給蕭琞,一邊低聲開口,“主子,皇三子已經和苗國大祭司聯系上了,上京中那些服了丹藥的,還有郊區那邊的廟宇,都已經在動了。”
“嗯,回去后,可以動一動鹽稅那邊的事了。”
“是。”
這時馬車已經停在了茶館跟前。
蕭琞背負雙手,看著馬車上慢悠悠下來的約四十多歲的高瘦男人和一微胖的約莫四十多歲的婦人。
蕭琞上前一步,微微躬身拱手,“蕭琞拜見林老爺,拜見林老夫人。”
男人一開始有些怔然,隨后有些驚異的上下打量蕭琞。
婦人卻是怔然過后立即笑了起來,笑容爽朗,“蕭公子客氣了,來來來,我們進去喝茶,聊聊。”
蕭琞卻是拱手說道,“老夫人客氣了,只是天色已晚,不若明早再敘話如何?”
婦人笑瞇瞇的點頭,“蕭公子說的是,那明日一早就等蕭公子了。”
蕭琞再次拱手應下。
婦人說完后,就拽著還有些回不了神的男人進了茶館,金來多也忙著跟了進去。
蕭琞又站了一會兒,才慢步轉身走向幽山,一邊低沉開口,“上京那邊,留著的還有誰?”
“回主子的話,還有影九和影三,眼下影三應該就是在寶月樓中。他從昨日開始突然失去消息。”而近日金來多送了信來,說是從娘子緊急派人送來的……那么,就應該是受了傷,被從娘子給救了!
“讓影午過去寶月樓,小紅花的人盡量保存。”蕭琞說著,語氣帶著幾分冷厲,“能夠傷了影三的人絕不簡單。看看是否就是苗國那邊的藥人!”
“是!”
“皇三子比我想的要沉得住氣,如此看來,陶皇后還有一些藏著的東西,如今明城玉歸來,長春鎮和赤霞鎮必定是他的目標,孔單什么時候能到?”
“回主子的話,還有三天。”
“調神策軍一營過來,今日起,長春鎮和赤霞鎮開啟通關令。”
“是!”
*****
茶館里。
微胖的婦人雖然已經雙鬢染了一點雪白,但面容柔和,依稀可見年輕時候的嬌麗。
她慢吞吞的倒著茶,吃著糕點。
在她前方的男人不停的來回踱步,一邊碎碎念著,“……天啊,雖然戴了面具,可是,可是不會錯的,就是蕭琞!當年的大周第一首輔,第一親王啊!他,他當初還去了岳父家里,還留了墨寶!他,他他,……真的要和昭昭定親?啊,他看上昭昭了?!啊?!”
婦人吃完了一個糕點,喝了一杯茶后,才開口,“怎么?他來向昭昭求親怎么了?”
男人轉身,瞪眼,“那是蕭琞!”
“蕭琞又如何!我兒子昭昭那么好看,又聰明,又乖的!他蕭琞眼光不錯!”婦人說著,哼了一聲,慢慢站起,看著男人,似笑非笑的開口,“你現在想的,就是那么厲害的蕭琞居然來向你兒子求親,你覺得很得意又有些惶恐,你是覺得你的兒子配不上蕭琞嗎?!”
男人張口結舌,結結巴巴的開口,“話,話也不是這么說的啊!”
婦人哼了一聲,開口說道,“我不管他是誰,他要來向昭昭求親,除非他對我兒子昭昭真心誠意,昭昭自己也愿意,否則,誰都別想強迫我兒子!”
男人苦笑一聲,“你當我是什么了,我會賣掉昭昭嗎?那肯定得昭昭自己愿意才成啊。”
婦人坐下,看了眼外頭的天色,天色似乎要明朗了,他們日夜兼程趕來,就是為了此事。而那蕭琞居然在茶館門口迎接他們,想來是早有準備了。
“夫君,我們該走了。”
“啊?去哪?”
“去幽山!”
“哎,不是要等那蕭公子嗎?”
“不等,去找昭昭。”
“哎,哎,夫人你等等我啊。”
第173章 牢頭的定親大事5
幽山,忘川路旁。
蕭琞站在亭子里,看著慢步走來的婦人和男人,微微勾了勾嘴角,果然是直接來了幽山啊。
金來多攙扶著男人,抬眼見蕭琞,不由心頭抖了抖,果然蕭公子在這里等著了。
婦人瞇眼看向蕭琞,嘖了一聲,大步向前走去。
男人見狀,忙掙脫金來多的攙扶,急急跟上。金來多也忙跟了上去。
“老爺,夫人,你們慢點!”金來多一邊忙喊著。
婦人直接沖到蕭琞跟前,看了看四周,皺眉,“昭昭呢?”
蕭琞恭敬躬身拱手,“大人還在睡,伯母,天色已明,用些早膳如何?”
婦人盯著蕭琞好一會兒,才轉身直接進了亭子,“好。順便聊聊。”
男人趕來,對著蕭琞帶著幾分尷尬的拱手,隨后忙進了亭子,坐到了婦人的身側。
蕭琞慢步進了亭子,亭子的石桌上已經擺了很多膳食,有雞絲粥,包子,燒餅等。熱乎乎的。
婦人沒有多說話,直接端起雞絲粥就吃了起來。男人見狀,也拿起包子吃了起來。
蕭琞就自己倒了杯茶,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站起身,躬身拱手,“兩位,蕭琞面容丑陋,怕驚嚇了兩位,便未曾摘下,眼下兩位是否需要蕭琞摘下?”
婦人看著蕭琞臉上的面具,白色的面具,只露出一雙幽深的好看的眼睛,開口說道,“是我們唐突了才是,還請蕭公子摘下面具。”
蕭琞便抬手慢慢的摘下臉上的面具,半邊若謫仙,半邊若惡鬼的臉就這么的出現了。
男人的臉色閃過一抹震驚和驚恐,婦人也呆了呆。
隨后婦人輕嘆一聲,男人也收回了臉上的震驚和驚恐,垂下了眼。
蕭琞便微微拱手,重又坐下,端起茶,神色平靜的,慢慢的喝著,動作自然閑適,透著不經意的矜貴。
“……你倒是像你母親。”婦人喝完了粥,拿起一個燒餅,一邊慢慢的吃著,一邊看著蕭琞,突兀的帶著幾分嘆息的開口說著。
蕭琞動作一頓,看向婦人,有些意外,“伯母見過我母親?”
“二十年前的事了,也是偶然,我去了淮南的觀音寺見一位老友,剛好就遇見了你母親,我在樹林里吃著我老友送我的燒餅,你母親來了,說是聞到味兒很香,問能不能分她一點吃的,我就給了一半,我們在樹林里一邊吃一邊聊,她說她有個讓人擔心的兒子,我那時候剛好生了昭昭沒有多久,我說我本來希望生一個女兒,兒子太麻煩了。又不聽話又不可愛……她說她本來也希望生個女兒,沒想到生出來也是一個不省心的兒子……”
說到此處,婦人笑了起來,看向蕭琞,眼神復雜透著幾分懷念,“我那時候不知道你母親的身份,只是知道她的兒子叫蕭琞。才十歲。天資聰敏,極其聰慧。”
蕭琞垂下眼,沉默。
“我也沒想到,二十年后,你會來向林家求親,求的,還是昭昭。”婦人說著,長嘆一聲,摸出懷里的一個小小的荷包,荷包是雪白色的,上頭用金絲繡著一輪太陽。
蕭琞瞳孔微微一縮,那是母親的荷包?
“你母親說,送個荷包算是結緣。若我將來遇到麻煩了,可以拿這個荷包,向她的兒子求助一件事。她說她的兒子將來必定是十分厲害的。”婦人說著,將荷包輕輕推了過去,“如今,算我來求你,放了昭昭如何?”
蕭琞攥緊了手,眼睛一沉,神色瞬間冷凝了下來。
一旁的男人看了看蕭琞的突然陰郁下來的臉色,有些躊躇的看向婦人。
婦人目光緊緊盯著蕭琞。
一時間,亭子里靜默無聲,而空氣漸漸凝滯了起來。
半晌,蕭琞才沉聲開口,“伯母,在您的心里,大人只值一個荷包嗎?”
婦人一愣。
男人呆了呆。
“對我而言,大人是無價之寶。”蕭琞繼續緩慢低沉說著,倒了杯茶遞給婦人,“還望伯母莫要再提此事了。”
婦人怔了怔,隨即笑了起來,笑容爽朗愉悅,“你說的對,是我老糊涂了,我林家的昭昭自然是無價之寶!”
一旁的男人松了口氣,這時候開口了,帶著幾分躊躇尷尬,“那,蕭公子,既然這樣的話,不若聽聽我們林家的祖訓規矩如何?”
蕭琞聞言,立即拱手,“請說。”
“我林家先人中,也有和男子結親的,這個規矩祖訓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有的。也不多,就三條,一條就是若是結親了,雙方都不可以有任何妾室女子之類,也不可以有子嗣。”說到此處,男人遲疑的問道,“蕭公子,你這個沒有問題吧?”
“自然是沒有問題。”蕭琞說著,微微一笑。他一點都不想要自己的子嗣,當然,大人更不會有!
“第二條呢,就是將來若是和離了,財產平分,且今后老死不相往來,不可再見!”
“最后一條,若是與男子結親不順,被舍棄或者和離,林氏子孫需進入祖祠,終身不得而出。”
蕭琞聽著最后一條,若有所思。
男人輕咳一聲,看向若有所思的蕭琞,低聲開口,帶著幾分神色凝重,“蕭公子,因為這最后一條的祖訓,還請蕭公子為了昭昭再好好的慎重考慮一下。”
蕭琞卻是搖頭,看向男人和婦人,站起,深深躬身拱手,“我蕭琞與林氏嫡三子林三春,此生白頭,絕不離棄!”
男人聽了,一臉為難無奈,婦人卻是點頭,慢吞吞的吃下最后一口包子,接過身后金來多恭敬躬身遞過來的錦帕,擦了擦手,擦了擦嘴,才開口說道,“既然如此,蕭公子,不若現在帶我們去那鎖村逛逛?我聽聞我父親唐山居眼下就在幽山之中?還有我那大兒媳也在鎖村?”
“是的,唐家老先生和林家夫人都在鎖村,裴家老太太也在。”蕭琞說道,頓了頓,“住處也已經安排妥當了。”
男人聽了,忙開口點頭說道,“也好,也好,夫人,我們先行過去休息?”
婦人便站起身,朝蕭琞點頭笑道,“麻煩蕭公子了。”
蕭琞站起,拱手,“兩位客氣了。”
*****
此時醒來正在用著早膳的林三春正和林大福,林瀾說事。
“從娘子說她還是不走?還有事?什么事啊!她不走,其他人?剩下的七個人也不走?”林三春皺眉說著。
林大福搖頭,嘆氣,“不知道,問她想做什么,她說她還有事。哎,問她什么事,她又笑嘻嘻的給我扯皮。唉!”
“上京那邊接下來肯定是不平靜的,我不管從娘子到底是想干什么,阿福,瀾瀾,你們今天過去,一定要把寶月樓里的人,特別是從娘子,給我帶到長春鎮去!”林三春說著,一邊咬了一口包子,帶著幾分生氣,“真是的!這個時候還玩什么探險記的!那鬼市里頭的貓膩是她和小紅花能夠搞明白的嗎?”
“公子,從娘子這般的固執有些不太尋常,要不,我待會找馮典問問?”林大福蹲在林三春躺椅的一邊,一邊說著一邊也拿著一個包子咬著。
“公子,我知道從娘子想干什么,她想報仇。”林瀾突兀的開口說著,面無表情的咬了一口包子。
林三春和林大福齊刷刷的看向林瀾,啊,報仇?報仇?!報什么仇?!
“我看到她上次在寶月樓拜祭了一座墳墓,說是時候快到了。讓他們不要著急。”林瀾繼續說著,又咬了一口包子,補充了一句,“那座墳墓就在寶月樓里,聽說是寶月樓姑娘的。”
林三春臉色肅然了起來,轉頭看向臉色同樣凝重起來的林大福,開口說道,“你們不必去上京了,今天晚上我去上京。”
“啊?!”林大福猛然轉頭看向林三春,急急開口,“公子,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好!要不,我再去問清楚,你別著急——”
“就這樣,你們去準備一下!”林三春抬手直接說著,說罷,直接站起身,拿過絹帕隨意的擦了一下嘴巴,走向書案,“好啦,都該干嘛干嘛去。”
林大福看著林三春走回書案,開始執筆寫字,便讓林瀾留下,想了想,還是決定這事得跟蕭公子說一聲才是。公子現在的身體都沒有恢復,瞎折騰什么啊。
林大福轉身匆匆的走出司監所,沒走幾步就看到了慢步走來的蕭琞,忙上前:
“蕭公子安好!”
蕭琞腳步微頓,微微凝眉看向林大福,林大福這臉色匆匆的極少見到,也只有關系到大人的時候,才會有這樣的焦急的神色!
“可是大人有什么事!”蕭琞沉聲問道,微頓的腳步又加快了起來。
“是,蕭公子,公子他要去上京!”林大福忙開口直接說著,一邊低聲的將上京那邊從娘子的事仔細的說了一遍。
蕭琞聽著,心頭松了口氣,微微點頭,“我知道了。”說罷,蕭琞開口淡淡說著,“你現在可去鎖村,林家老爺和夫人都到了,你該去問安一聲才是。”
林大福呆了呆,啊,老爺和夫人來了?什么時候的事啊!
蕭琞說罷,便大步朝司監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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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監所里。
馮典來送戶籍冊,便被林三春留了下來,問了問從娘子那邊的事。
“……從娘子的爹娘?”馮典有些意外,隨即有些擔心的開口問著,“大人,可是從娘子那邊出了什么事?”
“現在還沒有,我讓她離開上京,回來幽山,或者去海州,都行,她就是不肯,所以我找你問問她的事,她當初跟我說的是她是幽山走出來的鬼魅,父母雙亡,其他的她沒有說,我也便沒有問。但現在情況不同了。馮典,你仔細跟我說說,她到底為什么不肯離開上京?”林三春說著,將手里批閱好的戶籍冊放到一邊。
馮典拱手開口,“大人,從娘子的爹是幽山的看守,娘親與我的娘親一樣,都是逃進幽山的,后來,她爹娘死了,她就離開了幽山,她說她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去了上京,我曾經去送文書的時候找過她,她那時候便已經墮落風塵了,我讓她跟我回來,她不愿意……至于緣由……”馮典苦笑一聲,“她從小就主意大,不肯說的事,怎么問都不會說的。”
林三春嘆氣,抓了抓頭發,“沒錯,她的口風忒緊了。哎,沒事。我今天晚上去上京找她問個清楚。”
馮典聽著有些猶豫,躬身拱手說道,“大人,可否讓我同行?”
林三春想了想,搖頭,“明城玉已經回來了,馮典,你現在也是明家盯緊的人了。”特別是西南一戰,明正峰老將軍和赤焰衛已經再次名震天下了,馮典和幽山都是明家緊盯著的目標了。
馮典聽了,有些失望,但還是恭敬的躬身告退了。
恰好這時蕭琞慢步進來,他頓住腳步,看著對他恭敬躬身拱手的馮典開口說道,“若是大人勸慰不成,自然會讓你前往上京。”
馮典一怔。
蕭琞慢慢的說著,“你與從娘子一起長大,想來對從娘子自然是了解得更多。”
馮典垂下眼,拱手低聲說道,“蕭公子說的是,所以屬下才想和大人一起前往上京。”
“但眼下還不是你出現的時候,待大人與從娘子細說后再看看。”蕭琞說罷,便抬腳走向書案。
書案背后,林三春已經托腮看向他了。
馮典便再次躬身拱手告退了。
“從娘子滯留上京的理由你知道?”林三春直接問道。
他最近養傷,很多事情就都沒有去了解,眼前站的這個家伙又不讓范顯他們把事情報到他跟前來,除了戶籍冊和半個月后的集體成親的大事,其他事都不讓他管了。
蕭琞上前一步,抬手輕輕拿下林三春手里的筆,一邊微微點頭說著,“知道一些,但不是特別的準確。聽聞上京鬼市在五年前的時候曾經死過好幾個舞姬。”
林三春一愣,舞姬?對哦,從娘子在進入他的寶月樓之前好像就是在鬼市跳舞的。不過這個和從娘子滯留上京有什么關系?
“具體的就需要問問從娘子了。”說到此處,蕭琞忽然轉開話題說道,“大人,林老爺和夫人到了,中午我們和他們一起用膳?”
林三春先是一呆,隨即驚訝的站起身,“啊?我爹娘他們到了?等會!蕭琞你昨晚不會是跑去接我爹娘了吧?”
蕭琞一笑,開口說道,“大人你猜?”
第174章 牢頭的定親大事6
幽山鎖村中。
沈秋萍挽著婦人的手臂,一邊輕聲說著,“……事情就是這樣……娘親,我看昭昭對蕭公子是情根已種了。”
婦人——林夫人唐敏嘆了口氣,“蕭公子對昭昭也是勢在必得啊。”
沈秋萍帶著幾分愧疚的低聲開口,“都是兒媳無能,未能攔住昭昭……”
唐敏疼惜的拍拍沈秋萍的手,柔聲開口,“說什么傻話呢。這情之一事,豈是你想攔就能攔的?這些啊,都是天意啊。”
沈秋萍看著唐敏猶豫了一下,低聲開口,“蕭公子說是要和昭昭定親的事,范顯老先生還有裴家的那位老祖宗大概就是作為蕭公子那邊的長輩了。娘親,你看……”
唐敏點點頭,笑道,“范顯和裴家的那位嗎?都不錯,都是非常好的長輩。”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們已經走入鎖村的廣場,剛剛來到鎖村的時候,他們先是去看了要住一段時間的房子,不錯,一座獨棟的小院落,院落里還有一座三層樓高的小樓,還有三樓是一個大平臺,小樓左右都有兩三間廂房和廳堂。小院落的位置極好,就在鎖村的后方,僻靜。
“那座小院子真不錯。”唐敏走到鎖村廣場口,回頭看著那隱藏于樹林中的可見一角的小樓,笑著對沈秋萍說道。
“是昭昭設計的。”沈秋萍有些遲疑尷尬的開口,“額……孟居易先生說是聽蕭公子提過,好像,要做婚房用的……”
——而現在安排他們的爹娘住在此處,咳,是不是不太妥當……
唐敏臉上的笑容停滯了一下,隨即凝眉,“若是婚房,怎可安排我們來住?”
沈秋萍心頭悄悄的吁出一口氣,一邊小聲開口,“……兒媳也覺得不太妥當,待會見到鄭家娘子的話,兒媳去提一下,看另外安排一個地方。”
唐敏點點頭,隨后就有些好奇的問道,“這里是怎么安排的?你說的鄭家娘子是鄭明月?我剛剛看見她了,可是她安排這些住宿的事?”
沈秋萍一笑,挽著唐敏的手臂一邊往前走去一邊說道,“娘親有所不知,昭昭啊,安排了好幾個部門,其中后勤部就是鄭家的娘子,就是鄭明月,還有盧家的娘子,范慶蘭,咱家阿福管事的娘子,還有曹小花,是荊棘鎮看守隊的隊長曹兵的女兒……哦,現在還有我這個臨時外加入的,我們就負責女子這邊的住宿,四季三餐呀,衣物呀等等這些瑣碎的事……”
唐敏聽著很認真,不時點頭,一邊又忍不住疑惑,“蕭公子就不管嗎?他肯讓昭昭這么搞?”
——昭昭如此安排,讓女子也做和男子一樣的事,還給了同樣的獎勵……如此,男子不就是和女子一樣了?
那蕭琞也肯答應?
“蕭公子也是聽昭昭的話做事的。”沈秋萍壓低聲音說著,“娘親,我觀察了好久,基本上,只要是昭昭提的事,在這幽山,就連蕭公子都是聽他的。”
唐敏若有所思,慢慢點頭。
這時候已經有一老太太推著一輛小孩車過來了,“哎呀,唐家妹子!來來來!”
唐敏忙上前做了一個福禮,“哎呦,老祖宗,不敢不敢。”
裴老太太笑著,指著小孩車里咿咿呀呀的嬰孩說道,“最近我那三兒媳和四兒媳也都生了,我現在呀,就是專門看小孩的老婆子,來,跟我去家里吃茶去,我那兒媳們都不方便出來了。來來來……”
“好好好,老祖宗,你慢些。”唐敏忙說著,一旁的沈秋萍早就彎腰抱起小嬰孩了,笑著看著唐敏挽著裴老太太的手臂朝廣場邊的院落走去。
裴家的三個大肚婆都生了,生的還都是男的,特別是雙胎的,也順利生產了,就在中秋前后。若不是因為中秋之夜的事,昭昭說是要特別慶祝一下的。
“……真是太難得了!”唐敏看著抱著孩子出來問安的裴家的女人們,嘆息一聲,看向精神奕奕的裴老太太,當初裴家因為叛國的罪名而滿門抄斬隕落的時候,她在海州,曾因為這件事而夙夜難寐。
沒想到……唐敏看著這四個嬰孩,誰能想到呢,裴家又活了。
“這都是因為大人。若沒有大人,就沒有裴家的今日。”裴老太太說著,站起身,深深的躬身做了一個福禮。
唐敏忙站起,攙扶著裴老太太坐下,“哎呀,老祖宗,你可是折煞我了,當初若不是您,我呀早就沒了。”
一旁抱著嬰孩的沈秋萍有些意外的看向唐敏,婆婆曾經被裴家的老祖宗救過?
“那也是你命不該絕呀。”裴老太太說著,又嚴肅的開口,“而大人實在是難得啊。能遇上他,是我們裴家的大福氣,也是蕭公子的大福氣。”
唐敏怔了怔,隨即笑道,“也是我家昭昭的福氣。”
裴老太太一笑,轉開話題,說起了這四個小嬰孩的趣事來……
*****
鎖村的食堂中。
唐山居和范顯一人各自端著盤子過來了。
唐山居的盤子里是一壺酒,三個酒杯,外加一盤花生米,他放下后,碎碎念的抱怨著,“這丁老頭忒他媽的小氣了,積分就只肯借給我五十!勞資想買一盤鹵豬耳都不行!可惡!”
范顯的盤子里是一壺茶,三個茶杯,外加兩盤糕點,他翻了翻白眼,對唐山居沒好氣的開口,“待會用午膳的時候,不是說老鄭要請你嘛。你還喝什么酒啊。”
說不定啊,還是跟宗主和大人一起用膳呢,宗主那里的好酒最多了!
坐在桌子旁看著兩人的林家老爺——林德新訕笑一聲,忙接過酒杯和茶杯。
但接過去的酒杯被范顯一把拿走,范顯朝唐山居瞪眼,“都說了,快用午膳了,別給他喝酒,他待會還要和宗主大人一起用膳呢!”
林德新訕笑一聲,“范老,我喝一杯就成。”他岳父的酒,他可不敢不喝!
唐山居哼了一聲,拿走了范顯手里的酒杯,一邊懶懶坐下對林德新說道,“老范沒說錯,你待會還得和蕭公子和昭昭用膳,有的是好酒給你喝。”
林德新笑了笑,一邊低聲開口,“昨日晚上已經和蕭公子見面了,也說了話了。”
唐山居和范顯同時看向林德新有些驚訝,“已經見面說話了?”
林德新簡單說了一下,掩去了林家祖訓那幾條。
聽林德新說完,唐山居面上露出幾分滿意,范顯卻是有些凝重。
“如此說來,宗主是真的很有誠意了。”范顯低聲說著,神色嚴肅的看向林德新,“林老爺有何想法?”
林德新端起茶杯的手一頓,隨即輕咳一聲,低聲說著,“這個,孩子們的終身大事,向來都是我夫人說定的,咳,這個還是,還是等我們見到昭昭再說吧。”
范顯默默的看向一旁悠然喝酒帶著幾分滿意的唐山居,夫人說定的???
唐山居咧嘴一笑,拈起花生米扔到嘴里,“我女兒向來都很能干的。”
范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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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監所的午膳還是在前堂,回廊上的圓桌,但是換了一張大點的桌子,桌子上的飯菜也比往日更加豐盛。除了林三春喜歡的紅燒排骨,醬燒雞翅,燉鴿子湯等等,還有一壺好酒,兩盤下酒菜,鹵豬耳和酒釀花生米。
酒釀花生米很得林德新的心意,他一邊笑呵呵的和蕭琞碰杯喝酒,一邊吃花生米。一邊笑瞇瞇的說著浙州的風情民俗,又東南西北的閑聊,琴棋書畫都偶爾涉及。
然后林三春就驚奇了,小小的戳了一下身側正吃著雞翅的唐敏,湊過去,小聲開口,“爹他懂得那么多啊。”
唐敏橫了林三春一眼,沒好氣的開口,“你爹讀得書不比別人少。”
林三春小聲的嘖了一聲,他都不知道!平常就看他爹看著賬本,打著算盤的,說事都是說做生意的事,要不就是族里的事,哪里知道他爹居然懂得那么多。
咳,當然,蕭琞懂得更多。
唐敏一旁聽著,忽然扯了扯林三春的袖子,低聲開口,“他怎么知道海州那邊的事?”
林三春眨眼,看向唐敏,疑惑,“他肯定知道啊。”人家有個影子衛,有個赤焰衛呢!
唐敏默然,也是,蕭琞什么人啊。
“……伯父可試試這個酒,昆侖送來的冰酒,雪湖凍了二十年了。味道尚可。”蕭琞一邊說著,一邊接過身后影甲遞過來的酒壺,給林德新倒了一杯。
林德新忙雙手接過,一邊笑道,“如此,那可就要好好的嘗一嘗了。”
一旁的唐敏橫了林德新一眼,林德新帶著幾分討好的笑了笑,就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隨即眼睛一亮,好酒!
蕭琞夾起剔掉魚刺的肉放到林三春的碗里,一邊對身后恭敬躬身的影甲說道,“送一壺去鎖村,給唐老爺子。”
唐敏聽了,便開口說著,“多謝蕭公子了。”
蕭琞舀了一碗湯放到林三春跟前,一邊眉眼溫和的說著,“伯母客氣了。”
唐敏慢慢的夾起丸子吃著,看著蕭琞幾乎沒有動過的碗,那碗里現在倒是多了一些菜,都是她那不爭氣的兒子昭昭一邊吃一邊扔過去的,扔過去的都是不喜歡的菜,甚至還有啃了一半發現啃不動的排骨,而那蕭琞似乎習以為常,很是自然的夾起就吃。
唐敏垂下眼,看著自己的碗里多出來的玉米丸子,皺了一下眉頭,她可不喜歡這種甜滋滋的丸子,但看著喝酒正喝得高興的丈夫,便忍了回去,將玉米丸子又扔了回去。
林德新瞅了眼自己的碗,便夾起一塊烤羊肉塊放到唐敏的碗里,一邊小聲說著,“你吃了好多肉了。”
唐敏慢條斯理的啃著羊肉,哼了一聲,那又如何,她喜歡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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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吃完這豐富的午膳,林三春說要和自己娘親去散步消食,林德新就留下和蕭琞一邊品茶聊天。
走在幽山的小徑上,唐敏拉了拉林三春的披風,一邊說著,“起風了,你這件披風倒是不錯。”
“鎖村的秀衣坊做的,好看吧。嘿嘿。是鎖村的女犯們做的圖,大嫂嫂說她們都很不錯。”林三春帶著幾分得意的說著。
唐敏點頭,微笑,“我兒聰慧,你這樣做很好,我看著這幽山,這鎖村都有些羨慕了。”
——在鎖村,只要認真做事,就能得到回報,不分男人,女人。
林三春咧嘴一笑,“那娘親就多待幾日嘛。”
“嗯,若是你和蕭公子要定親的話,那自然是要多留幾日,但具體的章程還是要回浙州一趟。”唐敏慢慢的說著,眼睛卻是緊盯著林三春,“昭昭,你可是真的要和蕭公子白頭到老?”
第175章 牢頭的定親大事7
林三春愣了一下,他還以為他娘親怎么也要回避幾日或者拖延幾日,沒想到就這么直截了當的問了。
“娘親,我心儀于他。”林三春站定,神色認真的開口說著。
唐敏看著林三春,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開口,“可是如果你和他一起,你們將來不會有血脈延續,漫長的一生,只有你和他兩人……昭昭,眼下你們一個忙著幽山的事,一個忙著天下,你們有共同做的事,可如果將來事情做完了,他平定天下,登基為帝,那時候,你怎么辦?我相信蕭公子不是一個負心人,可是,昭昭,日子是重復的單調,兩人間的相處也許無話不談,但也有可能無話可說,那時候……若是他厭棄了你,或者你厭棄了他,那時候,我和你爹都不在了,你哥哥嫂嫂又有自己的家……就剩下你一人的話……”
說到此處,唐敏轉頭看向別處,努力咽下到嘴邊的哽咽,抹去了眼眶不小心掉落的淚。
林三春怔怔的看著唐敏,心頭突然就窒悶了起來。
“可是,娘親,我心儀于他啊。”林三春低著頭,低聲喃喃的說著。
唐敏轉回頭,看向林三春,抬手拍了拍林三春的肩膀,強笑道,“我知道啊。這些話,是我要成親的時候,我的娘親,你的外祖母跟我說的,她問我,到時候我該怎么辦?”頓了頓,唐敏疼惜的摸了摸林三春的臉頰,柔聲開口,“這些話,我也問過你的兩個哥哥……”
林三春眨了眨眼,哦,是類似婚前的心理咨詢哦。
“我不知道。”林三春說著,又摸了摸下巴,想了想,“不過我之前,沈平之,就是蕭琞的表弟,沈平之他也含糊的問過我,我那時候跟他說,若是蕭琞負我的話,我就帶著他們去外頭游玩,去出海,去建設海島……至于日子平淡的問題,娘親,主要是在我吧,我興致來了,我就去外頭游走,就跟之前一樣啊。”
頓了頓,林三春抓了抓頭發,帶著幾分疑惑,“我的生活里也不止蕭琞啊,我可忙得很,幽山,海州,還有小紅花,還有畫中事……我不可能整天跟他黏一塊的!我都想好了,等他平定天下了,我就帶著小紅花去海州搞團建,再去和哥哥嫂嫂住幾天,去海島上看看,然后幽山這里也好多事呀,我的畫中事要推真人表演了,幽山這里的人我還沒有訓練好呢!……”
林三春說著說著,看向本來一臉擔憂如今卻是面無表情的唐敏,林三春下意識的頓住了,討好的咧嘴一笑,“娘親,你看……”
唐敏深吸一口氣,重重的拍了一下林三春的肩膀。
林三春趕緊哎呦哎呦一聲,讓他娘親出出氣!
唐敏沒好氣的瞪了林三春一眼,心頭卻是松了口氣,“你倒是會過日子!哼!”
林三春咧嘴傻笑一聲,“娘親,那也是你教我的嘛。說人要會過日子,別傻乎乎的就盯著眼前幾兩金!眼光放長遠一點嘛。”
唐敏無奈嘆氣,“好,那以后你們老了呢?”
“老了?老了我就去海州養老啊。”林三春眨眼,“那我死后的下葬之地,我和外祖父都看好了啊。”
唐敏先是一愣,隨即磨牙,忍不住上前伸手擰了一下林三春的耳朵,“看好了?啊?你居然和你外祖父提前去看墓地了?!啊!這么大的事,你都沒有回來說!”
“哎呦哎呦!是外祖父不讓我說的,娘親,娘親,你找外祖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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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監所里。
林德新細細的問著林三春的一日起居事宜,問完了,又看了看林三春的廂房,看完了,才在回廊坐下,喝著蕭琞泡的茶。
林德新喝了一杯茶后,微微點頭,茶不錯,聽說是今年剛摘的秋茶。
林德新看著蕭琞動作緩慢自然的泡茶,輕嘆了一聲,開口說道,“……我林家先祖,那位和男子成親的先祖,你知道他后來如何了嗎?”
蕭琞的手一頓,看向林德新,拱手,“愿聞其詳。”
“我的這位林家先祖,至今還在族譜上,他年少聰慧,十六歲就已經過了省考,若是他繼續讀書,繼續往上走的話,說不得我們林家要出一位大官了。但是他考了一個舉人,就放棄了,和昭昭一樣,說什么自己不是當官的料,其實就是性子疏懶,然后,他便去經商,天南地北的走了好幾年,回來的時候,就帶著他的那位良人了,說是要與良人成親。那時候,林家還沒有這樣的事,族中長輩都極其震怒,他便自請離族。后來,族中疼惜他的長輩說不可讓他離族。說他與男子定親,本來就已經是極為冒險的事了,若是林家再舍棄他了,他便再無依靠,若是將來出了變故,他孤身一人,該怎么辦?”
蕭琞聽著,微微點頭,林家果然不愧是養育大人的林家呀。
“于是就定了這三條祖訓,這最后一條其實也是他的依仗。”
“我明白。”蕭琞垂下眼,低聲說著。
看似不通情理的——“若是與男子結親不順,被舍棄或者和離,林氏子孫需進入祖祠,終身不得而出”,其實是一種庇護。
“再后來,我們林家的這位先祖與他的良人一直都很好,也一直庇護著林家。”
蕭琞一怔,“庇護?”
林德新一笑,帶著幾分神秘,“蕭公子不知道吧。我們林家這位先祖成親的這位良人,是上京長孫,還是嫡系的,當年為了和我們林家先祖一起,自請離族,但是后來好像也沒有離族,但也沒有做官,不過名聲很大就是了。”
蕭琞想了想,微微點頭,“我曾經聽家父提起過,長孫家嫡系一脈曾經出過一位書畫大家……”
“后來離世的時候,按照先祖和他良人的遺愿,我們只是立了一個衣冠冢,至于他們的真正埋骨所在,就沒有人知道了。”林德新說到此處,喟嘆一聲,“此事也算是美滿,但因著不被世俗所理解,林家也就將此事小心隱瞞了下來,但是三條祖訓就此留下。”
說到此處,林德新看向蕭琞,目光里透著幾分復雜,“倒是沒有想到,長孫家與我林家倒是頗有緣分。”
蕭琞眉眼舒展,帶著幾分笑意的端起茶杯,雙手遞給林德新,“伯父,請用茶。”
*****
“鎖村那里的房子,倒是不錯,不過若是做為新房的話,就要小心維護,不肯提前去住,也不能讓別人去住!”唐敏橫眉豎眼的教訓道。
林三春有些茫然,“啊?什么房子?”
“……”唐敏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你不知道嗎?在鎖村里頭的,一棟三層高的樓,還有院子,院子左右還有廂房,對了,院子里還種了一棵桂花樹!”
林三春這才恍然過來,“哦,是花落塢啊,那是我設計的。蕭琞說要設計一座讓我住的自在開心的房子,他老是嫌棄司監所太小了,嘖,司監所哪里小了!他沒有說那是婚房啊。”
唐敏盯著林三春一臉的疑惑好一會兒,才慢慢的開口,“我還是去跟蕭公子說吧。”
——昭昭壓根什么都不清楚!真是笨蛋兒子!
****
用晚膳后,唐敏就讓林三春帶著他爹林德新去看岔路貿易去,聽說最近很熱鬧。
林三春有些猶豫的看向蕭琞,蕭琞只是抬手安撫的拍拍林三春的頭,“去吧,可以去牌坊那里看看,陶源直和明正德都在那里喝茶,大人可以去喝兩杯。”
林德新也扯了扯林三春,“走吧,昭昭,陪爹去走走。”
林三春這才和林德新走了出去,走在前往幽山岔路的路上,林德新低聲開口,“你放心,你娘親通情達理得很,不會和蕭公子吵起來的。”
林三春抬眼看向林德新,“爹,你不反對嘛?”
“你自己喜歡的,鐘意的,蕭公子人也不錯,對你那么好,爹自然也放心,再說了,你自己拎得清,即便將來有變數,你也知道怎么做,那就好了。”林德新說著,抬手心疼的拍拍林三春的肩膀,“就是你要養好自己的身體,看看你,這都瘦了!”
林三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咧嘴一笑,“嗯,我知道了。”
*****
司監所里,蕭琞倒了杯茶放到唐敏跟前,溫和開口,“伯母,請用茶。”
唐敏端起茶,抿了一口,隨后卻是看向蕭琞,緩緩開口,“蕭公子,有些話,我就不饒圈子,直說了。”
蕭琞點頭,微微拱手,“伯母請說,蕭琞洗耳恭聽。”
唐敏看著蕭琞,神色肅然,“眼前一年,兩年,三年,或許你會對昭昭心存喜歡,但將來,五年,十年呢?在你位登九五,得到天下的時候,你還能保證你對昭昭還存有歡喜之心嗎?在將來漫長的時間里,沒有孩子,只有日復一日的重復單調,瑣碎無聊的生活,蕭公子……那時候,或許連你也不知道能不能保持對昭昭的本心吧?”
蕭琞有些意外,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開口,“蕭琞不知道未來如何,但在過去十年的幽山天牢,也是日復一日的重復受刑,日復一日的重復著抄家滅族的記憶……不論未來如何,想來再也沒有比幽山天牢十年更加無聊單調的日子了。”
唐敏一怔,幽山天牢十年?唐敏垂下眼,沉默了下來。
蕭琞看著眼前的茶爐沸騰,幽山天牢的十年,日子就是一遍遍的重復,重復著蝕骨的恨,直到那日,大人散漫的說著話,踏進天牢……
蕭琞想著那日的大人踏入天牢的時候……不由舒展了眉眼,低聲開口,“老夫人,與大人在幽山相遇后,日子也是重復的,前堂喝茶,閑談,議事,用膳……但卻讓蕭琞很是安心。”
唐敏怔了怔,抬眼看向蕭琞,若有所思,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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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山岔路口。
馮典和曹兵正在維持著秩序,一旁看著荊棘鎮的住戶們挑著擔子打打鬧鬧嘻嘻哈哈的下去擺攤了。
曹兵眼尖的看見了林三春,忙拍了一下正在檢查擺攤證明的馮典,“快看!大人和……林家老爺,那是林家老爺吧!”
馮典忙側頭看去,不由意外,的確是大人和林家老爺,兩人正慢悠悠的走來,身后跟著林大福和林瀾。
馮典忙喚來一個看守代他檢查,就和曹兵匆匆走過去,大人怎么出來了?最近不是在休養嗎?
“大人安好,先生安好!”馮典和曹兵先是恭敬拱手問好。
林三春笑著擺手示意他們起身,“不用這么多禮,我帶我爹來看看這擺攤的,沒啥事的,你們去忙吧,忙完了再過來就好。”
馮典和曹兵這才恭敬拱手離開。
林三春就帶著林德新到岔路口看看,本來要下去,但是林大福攔住了,說是自家公子身體還沒有好,就不要下去湊熱鬧了。
林三春就和林德新站在岔路口,一邊看著下頭的熱鬧,真的是很熱鬧,一宣布開攤,嘩啦一下,好多人跑進來吵吵鬧鬧的買賣東西了。
林德新看著有些驚訝,側頭問著林三春,“生意這么好?”
“主要是便宜!”林三春說著,彎了彎嘴角,“幽山里的東西拿出外頭賣的時候,我給設了一個最高價,買賣任何東西不得超過這個價格。”
林德新一聽,皺眉,“這樣不對!既然是買賣,就該讓買賣人自己決定價格!”
“爹,這個最高價是暫時的,三年一價,三年后就調整價格,或者讓他們自己決定價格了。”林三春說著,指了指下頭買賣的人,低聲說著,“我們幽山的人大家都很好,都不想賣很貴的,他們現在設定的價格都沒有達到這個最高價。”
林德新仔細的看了看呼啦一下涌進來的人,不由沉默了一下,都是衣衫破舊的老者,甚至還有孩子……
“這些人都是附近的莊戶,年輕的都被抓去打仗了,剩下的都是老弱婦孺。我們擺攤賣的都是大土豆,番薯,還有一些糧食,粗布衣裳的,還有藥草,孫大夫做了一些簡單的藥丸子,發燒了,傷了風寒的都可以吃。等忙過這陣子了,我出錢請外頭的大夫們來這里做一個義診。”林三春低聲說著。
林德新點頭,拍了拍林三春的肩膀,“你考慮的仔細,爹不如你。”
林三春眨眼,忽然嘿嘿一笑,“爹你說過的,只要你一年說三次不如我,你就給我一個小寶箱的!”
林三春說罷,搓搓手,滿臉期待,他爹的小寶箱里可都是他爹的私房錢,嘿嘿嘿!
林德新沒好氣的瞪眼,“這不是還差一次嘛!放心,等你和蕭公子成親了,我給你一個大大的寶箱!”
第176章 牢頭的定親大事8
司監所里,唐敏喝完了一杯茶,放下茶杯,站起身,看向同樣站起身的蕭琞,一臉嚴肅,“即便你說你可以操持這些事,但是,作為你母親曾經的故交,作為長輩,定親和成親的這些事,必須是由長輩們來操持,天極,你的小嬸嬸還在,范顯范老先生是你的老師,裴家的那位老祖宗也是你的老師,他們都能夠操持你的親事,你就不要自己親力親為了,明日我會親自和他們談。”
蕭琞聽罷,深深躬身拱手,低沉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多謝伯母。”
唐敏一笑,扶起蕭琞,“不必如此。今后我們也算是一家人了。”說到此處,唐敏想到了什么,正色開口,“對了,那座花落塢要是打算做婚房的話,就不可以再讓人進去住了。”
蕭琞一怔,隨即拱手應下。
唐敏就轉身走出司監所,司監所外頭,沈秋萍正在已經等候在外了。
恰好此時,林三春和林德新回來了,唐敏就拉著林德新喝沈秋萍回了鎖村。
林三春雙手攏袖站在司監所門口,疑惑的看著他家娘親高高興興,甚至還有些雀躍的神色,蕭琞這么厲害的嘛,說服他娘親了?
“大人?”蕭琞拿著披風輕輕的給林三春披上,“可是要去上京了?”
林三春點頭,隨后驚奇的指了指他娘親的方向問著蕭琞,“我娘親答應了?”
“伯父伯母都是通情達理之人,且對我們都是了解頗深,自然是會答應。”蕭琞說著,眉眼舒展溫柔,伸手握住林三春的手腕,緊緊的,“大人,我們要定親了。”
林三春眨了眨眼,咳,對,要定親了,夢境里的老頭兒還神隱著,哎,算了,先定親再說!
“走啦,我們去上京。”林三春耳朵尖有些紅,此刻蕭琞的幽深眼眸似乎灼熱的情緒讓他有些心跳跳快了。
蕭琞眉眼泛起笑意,握著林三春手腕,朝忘川路走去,“好,大人,我讓影甲帶了些吃食,待會路上吃一些。”
林三春一下子就眼睛亮了起來,“有今天做的炸豬耳嗎?爆米花呢?”
蕭琞低沉好聽的聲音里帶著笑意,“只有炸豬耳,還有桂花茶,今天陸春山老先生送來的橘子做的果水……”
“好好好,都不錯,哎,等等,我們不是要做黑黑出門嗎?那東西還怎么帶啊?”
“影甲和影乙已經先行出門了,他們會在上京的城門等我們,到時候我們再坐馬車進入上京。”蕭琞說著,吹了一聲口哨,就聽一聲低吼,一只黑色的大麒麟撲了出來,親昵的蹭了蹭林三春的手。
但很快就被蕭琞推開,蕭琞微微凝眉,帶著幾分不悅抓過林三春被大麒麟蹭蹭的手,拿出絹帕輕輕的擦拭了幾下。
林三春斜睨了蕭琞一眼,“擦什么擦啊。它就蹭了一下而已。”
蕭琞只是點頭,卻還是多擦拭了幾下。
林三春翻了翻白眼,隨后看向被推開后想靠近又不敢的委委屈屈趴著的大麒麟,驚奇一笑,“蕭琞,黑黑好像胖了!”
蕭琞看了眼大麒麟,“聽聞陸春山種出來的大土塊還有孫大夫種出來的沒用的藥草都被它和大白吃了。”
“哇,它們也不怕食物中毒?”聽說孫大夫種出來的沒用的藥草都是用來實驗解藥人毒的,也是含有毒性的東西。
“大人,我們該走了。”蕭琞說著,牽過林三春的手腕,直接跳上大麒麟的背。
大麒麟低吼幾聲,就朝上京的方向飛去。
“大人,今晚的上京還有些人在等著我們。”蕭琞攬著身前的林三春,低聲說道。
林三春側頭看向身后的蕭琞,問道,“故人?”
“算不得故人,不過是些爛木頭罷了。”蕭琞說著,語調緩慢柔和,“大人就當是閑來無聊逗弄一二就好。”
林三春哦了一聲,懂了,想到從娘子,便問道,“和從娘子的事情有關系嗎?”
“影九說,這些爛木頭難得他們也已經發現了從娘子和長春鎮茶館的聯系,但他們尚未對從娘子下手,大概就是要等著我們吧。”蕭琞說著,將披風拉好,將林三春攬入懷里,一邊柔聲開口,“風大了,大人先不要說話。”
林三春側頭埋入蕭琞的懷里,嗅著蕭琞身上與他一樣的墨香和溫熱的氣息,林三春不由放松下來,人一放松就有些懶懶的。
“大人,伯母說我們的定親,她會和我小嬸嬸,范老,裴老太太一起商議,說定親成親這些事,長輩們來商議即可。”蕭琞攏了攏披風,低聲說著。
林三春抬眼看向蕭琞,點頭,成,他都沒有意見,就是……臭老頭到底什么時候來夢境找他啊。
蕭琞見林三春乖乖點頭的模樣,忍不住低頭親了親林三春的頭頂,眉眼一片柔和。
上京從不宵禁,即便是現在幽山天璣已經漸漸名揚天下的時候,上京也是如此,但又有些不同,城門口的巡防的衛兵多了。正門還是一個穿著盔甲的中年將軍。
“那便是謝九重了。”蕭琞在馬車里一邊倒著藥茶,一邊對林三春說著。
林三春趴在馬車的窗口,好奇的看了過去,“爛木頭之一嗎?”
“他忠誠于蕭氏,忠誠于謝家,但某些時候他又故意裝作視而不見。”蕭琞語調緩慢的說著,“我在幽山十年,他從未踏足過幽山,在影子衛打入天鷹衛,取締了他手里最重要的副將的時候,他知道,卻是保持沉默。”
林三春側頭看向蕭琞,挑眉,“懂了,他就是跟明正德一樣的人嘛。”
蕭琞眉眼舒展,拉過林三春坐好,一邊溫和說著,“大概是吧。不必理會他。”
林三春坐好,帶著幾分興致勃勃的看著馬車走入正門,然后,那叫謝九重的高大男人走了過來,坐在馬車前頭駕駛著馬車的影甲抬手亮了亮一塊玉牌,最近剛剛造出來的天璣玉牌,鑲著金色的方形玉石牌子上是——天璣。
謝九重一震,隨即猛地看向馬車簾子,目光銳利了起來,沉聲開口,“車上何人?”
影甲面無表情的朝天拱手,開口,“天璣主人。”
謝九重握緊了手里的刀柄,啞聲開口,“還請掀開簾子……”
影甲冷笑一聲,抖了抖韁繩,馬車就這么的進入上京,但謝九重幾乎是立即抬手攔住!
馬車里的蕭琞淡淡開口,“謝九重。”
謝九重整個人一顫。
“跪下!”蕭琞淡淡說著。
林三春好奇的掀開馬車簾子,那謝九重居然立即跪下了?!
馬車繼續緩緩前行。
林三春看著那謝九重就這么的跪在人來人往的城門口,驚奇又疑惑不解,轉頭看向蕭琞,“他還真聽話!他怎么那么聽話?”
“我入幽山前,他與謝九溟都曾經跟隨過我。”蕭琞語調緩慢的說著,“謝蘊為人無情無義陰險狠辣,幾個兒子倒是真的不錯。可惜,謝九重已經廢了。”
林三春想到了謝安,嘆氣,“謝羽舒成親的時候,不知道那謝安能不能趕得回來?”
“那是他們父子的事了。”蕭琞說著,拉過林三春坐好,一邊端起糕點,“大人吃塊糕點。”
林三春拿快糕點,啃了啃,嗯,不錯,是桂花酥糕,好吃!
忽然外頭一條人影閃過,緊跟著,影乙在外頭稟報,“主子,大人!影午急報,寶月樓已經人去樓空!”
林三春一呆,忙三口兩口吃下糕點,急急開口,“怎么回事!從娘子呢?!被爛木頭們抓走了嗎?!”
“大人!別急!”蕭琞攬過林三春,一邊安撫的拍拍,一邊溫和開口,“應該不是被抓走了。”
蕭琞說罷,看向外頭,沉聲開口,“探尋從娘子的下落!速報。”
外頭的影乙忙恭敬應下,“是!”
林三春摸著下巴,思索著,如果不是被抓走了,那必定是從娘子自己走的了?
“大人,可還要去寶月樓?”蕭琞低聲問著。
“去,我去看看。”林三春說著,側頭看向蕭琞,遲疑的問著,“會不會給你增加麻煩?”
蕭琞眉眼泛笑,“大人,我求之不得。”
林三春一愣,隨即一笑,拍了一下蕭琞的肩膀,“我娘親還說你不像會哄人的,讓我多哄哄你,你哪里不會哄人了嘛。”
蕭琞一怔,隨即湊前,低聲開口,“大人,我真的不會哄,我剛剛所說,皆是句句肺腑。”
林三春翻了一個白眼,老男人騙誰呢!
說話間,馬車已經到了寶月樓。
真的是人去樓空,但樓里干干凈凈,整整齊齊的,就好像主人臨時出一個遠門,提前收拾了樓里。
林三春在樓里轉了一圈,隨后就直接去了后院,幾個小園子轉了轉,最后來到僻靜的只有一個小小不起眼的角門,掛了一個小牌匾,寫著靈堂。
蕭琞背負雙手跟在林三春的身后,看了眼靈堂二字,若有所思。
待推開角門走了進去,角門里是一座長滿雜草的園子,但這園子里有一座墳墓,淹沒在雜草里,不細看是不會發現的,而這墓碑上面的描紅是清晰的,寫著七月十五。
沒有名字,也沒有立墓人,只有七月十五?
林三春皺起眉頭。
蕭琞盯著墓碑好一會兒,低聲開口,“大人,影子衛已經去尋了。”
林三春嗯了一聲,蹲下,仔細的看了看,忽然扒拉開墓碑下的石頭,果然呀。
“小紅花剛剛創建的時候,我和從娘子約定過幾種緊急情況的處置方式,其中一種,就是我來寶月樓找東西,她說她會在寶月樓里起一座墳墓,然后她會把重要的來不及傳達的事放到墳墓這里來。”
蕭琞若有所思,“也就是說這座墳墓并不是真的墳墓,是為了傳達信息建立的?”
林三春站起身,看著手里的小盒子,搖頭,“我不確定。”
林三春說罷,直接打開小盒子,里頭是一個折疊好的信,拆開,只有一行字:時機已到,勿尋,拜謝公子!
林三春臉色黑了黑,可惡,從娘子果然是要去做自己的事!
蕭琞拿過信紙看了看,又看了看墳墓,揚手示意,后頭影甲影乙立即上前恭敬拱手。
蕭琞指了指墳墓,“打開。”
*****
此時的寶月樓外頭,已經有一大批衛兵圍住了。
一頂黃色轎子已經停在了寶月樓門前,騎著馬的穿著盔甲的明城玉臉色陰沉的盯著寶月樓的大門,左側也有同樣騎著馬的年輕瘦弱少年,面容青色,眼神陰狠。
轎子里傳出柔弱動聽的聲音,“明將軍,你確定幽山重犯此刻就在此處嗎?”
“回皇后娘娘的話,的確就在此處。”
“母后,我們直接沖進去不就好了嗎?為何要在這里等!”少年不耐煩的說著。
“我兒不可如此暴躁,你要知道幽山重犯甚為危險,我兒千金之軀,怎可涉險?且耐心等候就是了。”轎子里的聲音輕輕說著,似乎柔弱極了,但又透著隱隱的魅惑。
寶月樓里,林三春透過窗戶的縫隙好奇的看著外頭的人,一邊小聲的開口,“哇,那個就是皇三子,嘖,怎么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啊。皇后沒給他飯吃啊。嘖嘖嘖,那個明城玉當初來幽山的就是拽拽的,現在怎么看著好像拽不太起來了。”
林三春身后的蕭琞正在低聲吩咐影甲影乙,見林三春幾乎就要扒開窗戶了,無奈嘆氣,上前拉過林三春,“大人,過來一些。”
林三春側頭看向蕭琞,眼睛亮亮的,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問著,“蕭琞,你待會要出去和他們打一場嗎?”
蕭琞微微挑眉,“大人想看我和他們打一場?”
“額,也不是特別想看……”林三春心虛的摸了摸下巴。
蕭琞眉眼泛起笑意,握著林三春的手腕,“大人,我們該準備走了。”
晚上還有一碗藥膳,兩杯藥茶,大人也不能太晚就寢。
林三春哦了一聲,點點頭,“那我去上柱香先。”
林三春說著,接過影甲不久前翻找出來的香走到里頭的那靈堂,那座墳墓已經重新填土了,里頭的確有副棺材,棺材里是六個骨灰壇,骨灰壇上沒有名字,但是想到從娘子在鬼市曾經待過的地方……曾經一起跳過舞的舞姬……好像的確是六個人……
林三春恭敬的插香,祭拜。
這時候忽然外頭響起一聲巨吼。
蕭琞上前牽起林三春的手腕,“大人,黑黑來了。”
林三春跟著蕭琞走向寶月樓的前堂,外頭已經尖叫聲,咆哮聲,驚恐聲四起了,一片混亂。
一片混亂中,林三春被蕭琞修長粗糙的手臂摟住腰間,隨后眼前一閃,林三春就被蕭琞攬著坐上了大麒麟,緊跟著,騰空而起,林三春甚至沒來得及看那傳說中的蕭琞·前·差點定親的未婚妻——陶皇后,長啥樣,大麒麟已經帶著他們奔向了上京外。
林三春似乎看見謝九重還在城門口跪著,一個老者站在謝九重的跟前,似乎憤怒的漲紅著臉罵著什么!
林三春似乎還隱隱看見一路上的人們對著他們紛紛跪下,磕頭,林三春還聽見了下頭有人喊著什么“圣獸”之類的。
林三春,“……”
——鬼神之說不可信吶!林三春沉痛的想著。
等到了幽山岔路口,林三春有些明白了,抬頭看向攬著他下了麒麟獸的蕭琞,問道,“所以……爛木頭的意思是連說句話都沒有必要?”
蕭琞眉眼舒展,幽深的眼眸泛起點點笑意,“大人聰慧。”
林三春沒好氣的推開蕭琞,“我還以為你今晚就要大鬧上京了!”虧得他期待了好久!
蕭琞但笑不語,牽起林三春的手朝幽山走去,“大人,時候不早了,你該用藥膳了。”
——上京已成腐朽之地,多待一會兒,他都怕污了大人的腳,怎會大鬧?
第177章 牢頭的定親大事9
幽山岔路口,范顯和陳元,鄭秋遠,孟居易等人已經在等候了。
林三春疑惑的看向蕭琞,“要議事嗎?”
蕭琞點頭,微微低頭,在林三春耳邊說著,“明日登仙閣的鐘老時老就到了,要與伯父伯母正式商議定親的事宜,便想著今晚先行議事。但也不是很麻煩的事,幾件事交代一下即可。”
林三春點頭,隨即又疑惑,他娘親不是說了定親的事,長輩們來談就好了嘛,蕭琞明天去湊什么熱鬧,但看著蕭琞似乎神神秘秘的不想說的樣子,林三春就也不問了。
閑聊了幾句,林三春就揮揮手,示意蕭琞去忙,他就慢慢悠悠的走回司監所,身后跟著的是影甲和林大福,林瀾。
“阿甲啊,你說說,從娘子是想為當初她在鬼市里的姐妹們報仇嗎?”林三春側頭問著。
影甲恭敬拱手回話,“大人,此事還在調查中。”頓了頓,影甲帶著幾分敬服的開口,“從娘子果然不愧是大人的下屬,小紅花的堂主,這份躲藏和掩蓋證據的能力著實厲害,即便之前我們影子衛中有影衛被從娘子所救,但也是沒有辦法探出什么,從娘子消失的時候,他居然都沒有發現蹤跡!”
林大福一旁嘆氣說著,“沒錯,她的確很厲害,她現在帶著小紅花的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想要尋找也不知道怎么找!”
林三春卻是盯著影甲,直接問道,“那你們現在知道了什么?說來聽聽!”
“回大人的話,眼下知道的就是從娘子從幽山出來后,的確是去了鬼市做了一家酒堂的舞姬,和她當時一起做舞姬的,一共有七人,然后,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從娘子一個人來到了上京,很快就進入了大人的寶月樓,被大人信任,做了小紅花的堂主。另外的六人,眼下是可以確定已經死了……”
林三春摸了摸下巴,低聲開口,“阿甲,你再查查,五年前,那個酒堂的舞姬為什么都死了,怎么死的。另外,盯著謝家,明家,還有……等等,皇子府,皇三子和皇六子,都盯著!”
影甲恭敬應下。
林三春就抬腳繼續朝前走去,“今晚的幽山外頭會很熱鬧,阿甲,你跟阿財說說,舊鎖村那里的關著的,要看緊一些!特別是夏天無和陸香葉。”
影甲神色一凜,立即恭敬拱手應下,隨后轉身匆匆去尋林元財了!
影甲走后,林大福上前,低聲開口,“公子,從娘子那邊的事要不要跟馮典馮文書說一下?
林三春嘆氣,“說吧,馮典也很關心從娘子,到底是一起幽山長大的,哎,希望從娘子不要胡來啊。”
****
而此時的幽山岔路口,蕭琞背負雙手,語調緩慢的開口,“……一切照常行事便是,戶籍冊一事結束后,便是要推廣了,寶藏任務你們可以著手先行安排,至于幽山的安危,非你們要做的事,孔單和明正峰這兩日應該會趕到,裴年光還需鎮守北境,范老,你們先行安排寶藏任務一事,待年后,便在浙州,淮南,柳州一帶推行戶籍冊,而姻緣冊一事也可同行進行,明日文鼎和明昌華會到來,你們幾人與他們商議后,再呈送報告給我。明日就不議事了。”
“是!”范顯等人紛紛拱手應下。
“范老,陳老,鄭老,隨我前往牌坊。”
蕭琞說罷,便轉身朝幽山牌坊走去,路上,影乙忽然閃現,恭敬躬身拱手稟報,“主子,明城玉和皇三子帶兵前來,皆是巡防營和近衛所的兵,共三千,明家軍也已經在前來上京的路上。”
“讓明正峰繞個道,收編明家軍。”蕭琞繼續朝前走去,一邊慢聲說著,“告知阿財,今晚的巡視,特別是舊鎖村的,要盯緊一些。”
“是!主子,大人已經吩咐影甲去叮囑阿財護衛了。”
蕭琞頓了一下腳步,隨即眉眼舒展溫和,大人與他果然是心有靈犀。
****
幽山牌坊。
明城玉臉色陰沉的盯著在牌坊下頭席地而坐,品茶下棋的三人:肅親王,陶源直,明正德!
明城玉攥緊了手里的馬鞭,翻身下馬,大步上前,另一邊的同樣騎馬到來的皇三子似乎有些難以置信的和驚懼的看向明城玉大步走向肅親王等人。
“三位可真是好興致!”明城玉一臉壓抑的怒意,冷冷開口,“如今天下紛亂,上京危殆,三位還有閑情逸致在這里喝茶下棋?!”
陶源直瞥了眼明城玉,冷笑一聲,低頭繼續琢磨棋局。
肅親王則是慢慢的抿茶,看都不看明城玉一眼,而明正德瞥了眼明城玉,慢慢站起,沉聲開口,“滾回去!”
明城玉似乎難以置信的看向明正德,磨牙開口,“老祖宗!你是我明家的老祖宗,你不幫我,不幫貴妃和六皇子也就算了,如今你阻擾我作甚!”
“正因為老夫是明家的族長,我才要阻攔你!不可讓你們一錯再錯了!”明正德語調陰沉透著冷厲,“你可知道,因為你們,明家已經走入危局!”
“危局?!”明城玉似乎覺得很可笑一般,冷聲笑道,“若是老祖宗你肯助我,明家哪來的危局!老祖宗!現在你還要攔著我們!若非你之前阻攔,我們早就踏平幽山!那個該死的混蛋他攪亂了天下,是他——”
“十年前,是他平定了天下!”明正德猛然提高音量,高聲怒斥打斷了明城玉的話,“但你們,還有我們,因著不可告人的緣由,他被投入幽山!而他費盡心力好不容易穩定的天下,平定的天下被你們搞成什么樣!才十年!朝堂不成朝堂,邊境危機四起!明城玉!你在北境一敗涂地,若非裴年光帶著裴家軍助你!你還能活著站在老夫跟前叫囂嗎?!”
“你說他攪亂天下?早就在十年前你們構陷于他的時候,天下就已經被你們攪亂了!”明正德怒叱道!
明城玉攥緊了手里的鞭子,目光死死的盯著明正德,聲音沙啞透著狠厲,“老祖宗,你是非要阻攔我們不成!?”
明正德微微瞇眼,“怎么,你想殺了我們?”
明城玉冷笑一聲,慢慢的拔劍,“明家祖訓,任何明家人皆可殺!”
話音一落,明城玉猛地揮劍砍向明正德——
叮!
半空中射出來的箭矢打掉了明城玉的劍!
明城玉踉蹌后退了兩步,抬眼驚懼的看向牌坊四周仿若鬼魅一般閃現出來的黑衣勁裝盔甲男子。這群盔甲男子風塵仆仆,手中弓箭已經指向了他!
而甚至,后頭的他帶來的近衛所和巡防營的三千兵都已經被拿下!那皇三子已經一臉驚恐的雙膝跪地,脖頸上架著一把劍!
一高大的男人身披盔甲,大步走出,走向牌坊,對牌坊慢慢走出來的蕭琞單膝跪地,恭敬拱手,渾厚低沉的聲音開口,“屬下孔單拜見宗主!”
“去跟大人問安,問安后和林元財交接,幽山和長春鎮,赤霞鎮巡防一事就交給你了。”蕭琞說著,慢步走下來。
孔單恭敬應下,隨后就立即朝幽山快步走去!
此時,肅親王和陶源直已經都站了起來,朝蕭琞拱手問安了。
蕭琞擺手,又一一拱手回禮,才示意眾人坐下。
蕭琞席地而坐后,范顯就笑呵呵的開口,“諸位,我帶了一些點心,不若我們一邊喝茶,一邊聊?”
肅親王點頭,看了眼神色平靜的蕭琞,低聲開口,“殿下……如今我們該做什么?”
蕭琞抬眼看向肅親王,語調平靜的開口,“自然是做該做的事了。”
說罷,蕭琞看向已經消瘦了好多的陶源直,“如陶先生,陶先生學富五車,是天下皆知的大儒,不管是淮南北境還是西南柳州,天下學子都敬仰陶先生,而幽山中,也需要陶先生的才學……眼下百廢待興,很多事情都需要陶先生去做,陶先生還需保重自身才是。”
陶源直聽著蕭琞的話語,本來暗淡的眼神一點點的亮了起來。
“說得沒錯,老陶啊。你可不許再在此處偷懶了,你明兒個可得來幫我們了!”鄭秋遠笑道。
陶源直有些激動的眼眶紅了紅,拱手啞聲說道,“一定一定!”
一旁的明正德看向蕭琞,拱手開口,“殿下,敢問殿下一句,明正峰可是已經歸來?”
“是,所以,你該去做你該做的事了。”蕭琞說著,遞給明正德一杯茶,“明家有負于天下,但明正峰為大周百姓堅守北境多年,實則可敬可佩!”
明正德接過茶,手有些顫抖,他眼眶泛紅,低啞的聲音有些顫抖,“多謝蕭公子!”
肅親王看著這一幕,輕嘆一聲,看向蕭琞,“殿下之意我明白了。我明日就會回去,做我該做的事。但尚有一事,我希望殿下能夠為我解惑。”
蕭琞看向肅親王,淡淡開口,“可是要問當初奉賢皇后寶藏一事?”
肅親王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開口,“是本王逾距,但……奉賢皇后寶藏一事,與昆侖當年批的命簽有諸多關系,也與十年前的殿下落難有極大的關系……所以……”
“奉賢皇后留給我母親和姨母的所謂寶藏,肅親王以為是什么?長孫家的財富嗎?”蕭琞說著,嗤笑一聲,“高宗帝自詡是千古一帝,卻連嫡妻家的那點東西都惦記著死死的。”
肅親王臉色白了白,半晌,才低聲開口,“殿下……高宗帝也是因為昆侖的命簽……”
“昆侖也給我命簽,我的師傅是昆侖三仙之一,我落難前一個月,去了昆侖,我師傅跟我說,讓我自封于昆侖,只要我保證終身不出昆侖,那么我就可以平安,天下也可以安寧!”
“我問師傅,我是十惡不赦之徒嗎?我是混世魔王嗎?”
“師傅說我不是,說我若是奸邪之徒,他怎會收我為徒?既然如此,為何讓我自封于昆侖?”
“我無罪!我無愧!我所為,對得起天,對得起蒼生,我為何要自封于昆侖?”
蕭琞一句一句的說著,神色平靜,可一句一句的,卻讓肅親王的臉色白了又白,也讓一旁的范顯等人垂眼沉默了下來。
而最后,蕭琞似乎想到了什么,笑道,“倒是有一人,他曾經跟我說過,所謂命簽,最是胡說八道不過!人之命途,若都是天定,那天下人皆是那木偶,而若是信了天定,那便是大傻子!”
“蕭琞!你就是惡魔!惡魔!——”忽然驚叫怒吼的聲音戛然而止在叮的一聲中!
那下跪驚懼的皇三子脖頸上已經慢慢的有些血跡了。
“讓他活著。”蕭琞淡淡的開口,瞥了眼那被押著跪在地上,驚懼看向他的明城玉,嗤笑一聲,便淡漠的轉過頭,看向肅親王,平靜開口,“所謂幽山寶藏,便在皇城中奉賢皇后曾經住過的寢宮之中,那幅“日出千里”圖,好好看看就明白了。”
說到此處,蕭琞便站起,帶著幾分意味深長的開口,“但愿肅親王回去時,還能找到那幅圖。”
*****
蕭琞慢步離開,范顯等人恭敬躬身恭送后,便都齊齊坐下。
“這些人,怎么處置?”陶源直指了指下頭的人,目光掠過皇三子的時候有些復雜,但神色卻是平靜得很。
“咱們幽山的規矩,這些來擾民的,扔出去即可。”范顯說著,撫了撫胡須,淡笑看向明正德,“既然有你們明家的,待會你走的時候就順便帶走吧。”
明正德微微點頭,站起身,朝范顯等人拱手,“如此,老夫先行告辭了。”
肅親王也站起身,看向下頭驚懼的皇三子,心頭長嘆一聲,說道,“那么,蕭氏子孫也由我帶回吧。”
范顯拱手,“請!”
那所謂的皇三子簡直是如大人所說的,污染人的眼睛!
于是,待明正德和肅親王分別離開后,陳元吁出一口氣,喝茶,一邊笑著,“雖然他們坐在此處也沒有什么,但就是覺得不太舒服啊。”
“在咱們幽山牌坊下坐著,天天賴著不走,的確是很煩人的,大人散步都不喜歡往這邊來了。”鄭秋遠說著,看向陶源直,“不是說你,你早就是我們幽山的人了,戶籍冊都登記上了。”
“我知道。”陶源直苦笑一聲,“只是覺得……愧對宗主,愧對天下生靈啊。”
“大人曾經說過,若是知錯,那就改正,改正便是好好的做事。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老陶啊,若是你真的覺得愧疚難當,那就在余生為宗主為天下生靈做更多的事,這樣,才是真正的懺悔。”范顯低聲說道。
陶源直慢慢的點頭,站起身,深深躬身,拱手,“今后還請諸位多多指點。”
****
蕭琞慢步走回幽山,走在荊棘鎮的街上,還沒有走多遠,便頓住了腳步。
本該在司監所乖乖吃著藥膳的某位大人,正提著燈籠,笑著看著他,就在他的前方,似乎已經等了很久。
“忙完啦?”林三春笑著問道。
蕭琞快步上前,瞥了眼燈籠,似乎是大人自己做的,看著很是粗糙。
“我中秋做的,想著等你回來,跟你一起去賞燈。”林三春說著,揚了揚手里的燈籠,最簡單的白色燈籠,上頭畫了一只胖胖的麒麟和胖胖的蛇,“還行吧?”
蕭琞眉眼泛起笑意,接過燈籠,一手輕輕的攬著林三春的肩膀朝前走去,“大人做的,自然好看,等過幾日,我們再辦一個賞燈會?”
“好啊好啊,我爹娘這次來還帶了好多東西來呢,我們也用不了那么多,干脆就作為活動禮物,給那幾對新人送一份賀禮?”林三春笑著說道。
蕭琞幽深的眉眼一片柔和,“大人決意的,自然都是好的。”頓了頓,轉開話題問道,“大人的藥膳可是用了?藥茶呢?”
“用啦!藥茶也用啦!”林三春說著,嘀咕了一句,“真是啰嗦!”
蕭琞這才舒展眉眼,攬緊林三春,低沉好聽的聲音泛著笑意,“大人來尋我,是擔心我?”
林三春側頭看向蕭琞,神色認真的點頭,“嗯。”他的確是擔心蕭琞,不是擔心蕭琞的安危,是那些人到底是過去的那些人,必定會牽扯到過去的血腥傷口。
蕭琞微微揚了揚嘴角,抬手輕輕的撫了撫林三春的頭發,低沉的聲音透著一絲沙啞,“有大人在,蕭琞無礙。”
林三春愣了一下,隨即認真開口,“蕭琞,我一定會努力努力在你身邊待著的。”
蕭琞怔然了一下,從他開口要與大人定親至今,這是大人第一次明確的說會努力的在他身邊待著……
蕭琞抬手將林三春攬入懷里,緊緊的抱著,一邊啞聲開口,“大人,我記下了。”
第178章 牢頭的定親大事10
入夜后的上京城,城門依然大開,人們依然來來來往往,車水馬龍似乎還是往日的繁華,但又有些不同,其中匆匆而過的少數馬車上的人神色是驚惶的,背著包裹沖出上京城的人臉上難掩一絲緊張驚慌。
肅親王和明正德騎著馬從正城門進入,身后跟著的巡防營和近衛所的兵,以及那騎在馬上臉色陰郁,眉眼難掩狼狽戾氣的皇三子和明城玉。
當他們即將通過正城門的時候,背著包裹匆匆跑出正城門的一老者似乎有些慌亂,碰到了那皇三子的馬。
皇三子立即暴怒了起來,抬手就是一鞭,“滾!”
老者凄厲的慘叫一聲,狼狽倒地!
肅親王和明正德兩人立即轉頭看去,冷冷的盯著皇三子。
皇三子這才咬著牙不甘不愿的收起了馬鞭。
明正德示意了一下,一個小兵跑了出去,攙扶起老者到一邊去。
而這個時候的正城門已經到了。
肅親王和明正德下了馬,看向那跪在城門一邊的高大男子。
“那是謝九重?”肅親王低聲開口,帶著幾分疑惑。
“嗯,是謝九重。”
“他跪在這里作甚!”肅親王不解。
后頭的明城玉陰冷的聲音帶著嘲諷,“所謂的天璣主人讓他跪下,他就跪下了。呵,真是有趣!當初可是聯手構陷下藥的,如今倒是成了對方聽話的狗了!”
明正德轉頭冷厲的盯著明城玉,“閉嘴!”
肅親王看了眼低頭跪著的謝九重,嘆了一聲,抬腳便朝宮城走去。
皇三子看了眼前頭的肅親王,哼了一聲,轉身大步走向了自己的皇子府。
肅親王側頭看了眼皇三子的背影,微微搖頭,抬腳繼續朝宮城走去。
*****
幽山,荊棘鎮的湖泊亭子里。
最近剛剛挖出來打算種荷花的池,本來是一個池,挖著挖著居然挖出了地下水,然后就變成了一個湖泊了。
而最愛種田的陸春山最近跟這個池子杠上了,說是要看看能不能種出七色蓮花,剛好孫太一也覺得有趣,他想種一個只在水里長的藥草,于是兩個老頭和十幾個對田地也極為感興趣的鎖村人就都擠在這附近搗鼓了,聽說每天都搗鼓到了晚上才離開。
而到了晚上,這湖泊就好看了,星星碎碎點點的落在湖泊上,搖曳著,泛著漣漪,甚是好看,再加上偷偷摸摸飛來玩耍的螢火蟲,那就更加無與倫比了。
而因為這湖泊的四周被孫太一提前種了驅蚊的藥草,孟居易又建了一個亭子,晚上就熱鬧了,荊棘鎮的老者們來賞風景,順便聊天吃茶,鎖村的也跑來看景色,聊天爭辯什么的。
今晚倒是有些冷清了。林大福說是因為鎖村廣場那邊在排練畫中事里的一場戲,熱鬧得很,荊棘鎮的廣場那邊正在說書,說的還是幽山法令的,也是很熱鬧。
林三春折了紙船,放到湖泊上,盤腿坐在湖泊周遭的草地上,但很快就被蕭琞拉了起來,“大人,去亭子里坐。這里陰寒,不能坐。”
林三春嘆氣,他又不是女的……
“大人!”蕭琞的聲音隱隱透著幾分強勢和不悅了。
林三春摸摸鼻子,站起身,慢吞吞的跟著蕭琞走向亭子。
當看到亭子石桌上擺著的爆米花和酥桂花糕,還有一壺溫熱的橘子汁的時候,林三春眼睛亮了。
哎呀,在馬車上的時候他就吃得不夠盡興的,嘿嘿。
“大人,吃吧。”蕭琞看著林三春高興起來的神色,眉眼不自覺的舒展,也透出幾分寵溺的笑意。
“嗯嗯,好吃,蕭琞,你也吃!”林三春說著,夾起桂花糕喂到蕭琞的嘴邊。
蕭琞微微低頭,咬下,慢慢的吃著,他吃不出味道,可大人每次都是要這般喂他吃的,帶著幾分固執的想讓他嘗嘗人世間的美味。
“對了,蕭琞,我一直都想問的,那皇三子不是陶皇后的兒子吧,年齡對不上啊。那陶皇后十年前不是才嫁給皇帝的嘛,那皇三子也應該只有十歲啊。之前沒注意,今天看了,那皇三子長得也好丑!他幾歲?十五?”
蕭琞微微皺眉,關于皇三子,有些惡心齷齪,他不想說給大人聽,但是大人這般好奇,事后必定會自己去找答案。罷了,他說了,好過影甲和林大福一五一十的全頭全尾的講!
“皇三子的確不是陶皇后的兒子。”蕭琞說著,給林三春倒了一杯橘子汁,一邊繼續說著,“十五年前,還是太子的皇帝有日說是醉酒,強迫了自己的庶妹,也就是已經故去的靈玉公主。后來就有了皇三子,之后,靈玉公主懸梁自盡,此事被封得死死的,陶皇后說愿意撫養皇三子,將皇三子認在了自己的名下。”
林三春震驚的瞪大了眼睛,筷子夾的爆米花都掉了!
蕭琞看著,無奈開口,“大人,所以我不愿意說。”真的是極為讓人惡心齷齪的,十五年前他知道后,曾經對母親平陽公主怒言,此人不堪為一國之君!可母親平陽公主卻是苦笑一聲,不讓他對外提及此事。也不準他去進諫。
林三春回過神,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低聲開口,“那……靈玉公主真是自刎的?”莫不是被殺人滅口了?
“靈玉公主極為柔弱,且母家極為弱小,出事后,她當天晚上就想死了。是當時的太子不讓她死,將她鎖起來,是后來她身邊忠心的侍女跑出來,告知了我母親。我母親憤怒至極,后來想了個辦法,不動聲色的將此事透露給了高宗帝,沒想到,高宗帝要賜死她,而她自己也愿意赴死,但,她已經有孕了,蕭家的規矩,血脈必須留下。她就痛苦的活了十個月。”
林三春放下筷子,皺眉看向蕭琞,突兀的開口問道,“所以,十五年前,陶皇后就已經選擇了當時的太子,如今的皇帝?”
蕭琞一頓,微微點頭,看向林三春,帶著幾分自嘲的開口,“我與我母親當時都沒有想到,也不知道后來靈玉公主誕生下的孩子,就交到了陶皇后的手里。”
“你沒有想到也很正常啊。正常人誰會挑一個侮辱庶妹的來繼承大統啊。簡直有病!”林三春說著,重新拿起筷子,繼續吃著爆米花,順便將桌上蕭琞跟前還沒有動過的橘子汁拿了過來喝。
蕭琞微微勾起嘴角,看著繼續歡快吃著東西的林三春,慢慢說著,“所以我母親當時說過一句話。”
林三春立即抬眼,眼睛閃亮閃亮的看著蕭琞,“說了啥?”
“她說蕭氏必亡。”
林三春眨眼,撫掌贊嘆,“沒錯!公主真是真知灼見!”
——瞧瞧干的都是什么爛事啊!
“等會,所以,陶皇后一直都沒有自己的孩子?”林三春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吃驚的問道。
蕭琞繼續給林三春倒著橘子汁,一邊溫和說著,“自然是沒有的。在太皇太后眼里,陶皇后過于精明強干了,且自詡為奉賢皇后第二,怎會讓她誕下孩子呢?”
林三春嘖嘖嘖搖頭,陶皇后那般的作為居然還想碰瓷奉賢皇后?!
“那皇六子呢?他算是……正常的吧?”林三春好奇問著。
“皇六子是明貴妃在太子府為側妃時所生,自然是來路明確,太皇太后雖然不喜歡明家,但,她絕不會看著皇三子坐上龍椅。”蕭琞說著,拿過林三春一直不停吃的爆米花,轉開話題,無奈說道,“大人,不可再吃了。”
林三春哦了一聲,好吧,今天晚上也吃得夠多了。
“大人,該回去休息了。”蕭琞說著,走到林三春的身側牽起林三春的手腕。
兩人便慢慢的一邊說著話,一邊走向司監所。
“……所以陶皇后才會鋌而走險,皇三子才會和苗國那邊合作,他們自己知道,他們早就失去了爭奪龍椅的資格。而皇六子與百花公主有染,他選擇了芳國?他若是知道皇三子的身世,那么他的確是會不在意皇三子的所為,平日里的肆意妄為也就有了源頭,居然去勾搭自己父親的妃子,嘖嘖嘖……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林三春嘖嘖了兩聲,然后就發現不知不覺已經走到司監所了。
進了廂房,沐浴洗漱,擦干頭發,躺到床上,林三春看著坐在床榻邊的蕭琞,問著,“你明日是要忙我們定親的事?”
蕭琞抬手輕輕的撫了撫林三春的臉頰,目光幽深柔和,“嗯,我母親留著一些東西,明日我想親自交給伯母他們來安排。”
林三春嗯了一聲,看著蕭琞,認真開口,“我和爹娘說了,我不管將來怎么樣,我也不管明天會怎么樣,我心儀你,我和你定親。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會后悔,至于定親呀成親呀該做什么的,我都是可以。就是不要給你麻煩,你要做的事情已經很多了。”
蕭琞深深的看著林三春,手慢慢的握住了林三春的手,低沉好聽的聲音有些喑啞,“嗯,我知道。大人,不麻煩的。”
“叫我昭昭吧。”林三春笑道,“我們都要定親了,你還喊我大人啊。
蕭琞彎了彎嘴角,抓起林三春的手放到唇邊輕輕的碰了碰,低沉喑啞的聲音滿是溫柔,“大人,永遠都是我的大人。”
——他唯一,心甘情愿,跪下臣服的人。
*****
幽山,舊鎖村中。
沈平之背負雙手先是看了一眼牢籠中瘋瘋癲癲的兩人,側頭瞥了眼一旁的林元財,林元財正嘎吱嘎吱的吃著爆米花。
沈平之,“……阿財護衛,孔單呢?”
“他去安排巡防的事了。叫我回司監所,我想著這邊情況不知道咋樣了,就過來瞅一眼。沈平之,吃爆米花不?”林元財說著,遞過去一袋爆米花,“真的很好吃啊。”
沈平之擺手,“不用了,你看他們兩人的情況,是否要順便去稟報一下大人?”
——果然有人想伺機潛入,想殺了這兩人,是怕泄露出什么秘密?但這兩人雖然沒有被殺,但眼下卻是不知道怎么了?有些瘋瘋癲癲的了。
林元財搖頭,“明日再去稟報公子吧。這個時辰了,公子肯定睡著了。”
沈平之點頭,也好。
沈平之又看向一旁被影乙殺了的黑衣人的尸體,孫太一正在摸著下巴研究著,這個黑衣人武技并沒有影乙高,但是非常難殺,影乙說應該是藥人了。而影甲已經追著黑衣人去查了。
林元財抱著爆米花走了過去,在孫太一身邊蹲下,問著,“真是藥人啊。”
“不是那種完全沒了理智的藥人,看來苗國那邊是長進了,這個藥人是還保留了理性的那種,所以雖然難殺,但是還可以殺死,和柳州那邊肆虐的藥人不一樣,那邊的藥人如果沒有我配制的解藥的話,那就真的是殺不死的。”孫太一說著,一邊拿了林元財懷里的爆米花吃,林元財僵了僵,結結巴巴的開口,“孫大夫,你,你沒有洗手?”
一直翻著尸體的手,洗都沒有洗就直接拿他的爆米花吃!!!這可是孔單跟影甲拿的爆米花!目前連鎖村食堂都沒有的爆米花!只有公子和蕭公子能吃的爆米花!嗚嗚嗚……
孫太一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順手直接拿過林元財的爆米花,“你都不能吃了,那就給我吧。”
林元財憤然了,但還是只哼一聲,轉頭就回司監所了。
孫太一就笑瞇瞇的吃著爆米花,一邊盯著黑衣人的尸體。
沈平之走過來蹲下,拈起爆米花吃了一顆。
孫太一側頭看去,皺眉,“我沒洗手的。”
沈平之笑了,“幽山十年,我們什么都吃過。”除了人肉,他豈會介意孫太一碰過死人的手?
孫太一嘖了一聲,看向黑衣人,嘆氣,“我們什么都吃過,也比不過這些人,藥人啊,拿藥煉出來的人,算人嗎?”
沈平之看著那黑衣人,臉部紫色,眼睛比正常人大了一倍,且里頭都是血絲,皮膚已經裂開,孫太一輕輕的割開了一點,可以看見皮膚里頭的似乎是蟲卵?
“那些……用不用燒掉?”沈平之指著那些蟲卵,低聲問道。
“要,待會就燒了。”孫太一說著,一邊吃著爆米花,一邊皺眉說道,“昆侖山的藥人方子被苗國改了,結合了苗國的蠱蟲,所以才能保持理性……唉,作孽!”
沈平之側頭看向牢籠里瘋瘋癲癲的兩人,低聲問道,“里頭那兩個人有沒有可能他們身上也帶了蟲?”
孫太一一愣,隨即若有所思,“那也是有可能的。”
沈平之皺起眉頭,如果是,那么整個鎖村看來要再清洗一次了!說不得荊棘鎮里也要清洗一次!
“不過你別擔心,之前大人在知道藥人的事后就跟我說過此事了,說是怕將來有一天咱幽山也會出現藥人,特別提到了苗國,大人曾經去過南境,知道苗國的喜歡玩蟲子,就跟我提了一下,說以防萬一,要我想辦法預防一二……”說到此處,孫太一感慨了一句,“大人所思所慮皆是為了幽山啊,大人也高瞻遠矚,好早以前大人就想到了這些,還特別跟我說,不要外泄,以免亂了人心……唉……”
孫太一長嘆一聲,看了眼牢籠里的瘋瘋癲癲的夏天無,不管當時的大人是謹慎小心,還是什么原因,他都慶幸,他一直都很聽大人的話,暗地里研究,也不曾告知任何人。
沈平之聽著,松了口氣。大人早就想到了,那就好。 ”我呀,就在咱鎖村和荊棘鎮的四周早早的種了驅蟲草,不是普通的驅蟲草,現在已經熟了,如果真的有人身上帶著蟲卵,他聞到驅蟲草的味道就會暈倒。放心,放心。”孫太一笑呵呵的說道。
沈平之笑著點點頭。
而此時,蕭琞慢步前來,平靜開口,“雖然如此,但也不可掉以輕心。”
第179章 牢頭的定親大事11
沈平之和孫太一忙站起,恭敬躬身拱手,“宗主安好!”
蕭琞背負雙手,看了眼地上死去的黑衣人,又看向牢籠里還在繼續瘋瘋癲癲的兩人,對孫太一說道,“上京派人來刺殺,可見他們身上還有些不可告人的事,麻煩孫大夫了,想辦法讓他們恢復一下理智,沈平之,你再好好問問,如果這次還問不出來,那就直接進行公審,該如何行刑就如何行刑。”
沈平之和孫太一忙恭敬拱手應下。
“孫大夫,我需要一種類似于驅蟲草的藥,我要撒在上京,你看看應該怎么做,是做成藥粉還是什么。”
孫太一一愣,隨即恭敬拱手,“回宗主的話,之前大人也曾經提過這個問題,說是要在幽山撒粉,好驅逐蟲子,防范藥人,因而這個藥粉也是有在做的,就是量不夠……它需要一種藥草,咱幽山這里不多。”
蕭琞聽著,微微舒展眉眼,點頭說道,“明日登仙閣的時老會來,到時候你跟時老說你所需藥草。”
孫太一恭敬應下,隨后孫太一就先行告退了,匆匆回去準備藥草了。
蕭琞背負雙手看著沈平之,眉眼溫和,“沈云要再過段時間才會回來,也許是年末,大人說,要在年末也辦一場大婚事,我和大人,孔單和阿財,你和沈云要不要一起?”
沈平之一愣,隨即點頭,帶著幾分尷尬的開口,“等阿云回來,我問問他。”
蕭琞微微點頭,眉眼帶著幾分打趣的笑意,“他必定是歡天喜地的。”
沈平之笑了一下,看著蕭琞一半臉猙獰,一半臉俊美,可眉眼間是一片溫和,氣息平靜,是真正的平靜,沈平之不知怎的,眼眶有些泛酸,他低聲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宗主……你和大人必定是長長久久的。”
蕭琞微微揚了揚嘴角,“自然,我可不會讓大人偷偷帶著你們去海州玩耍。”即便要去,也是他隨行才是。
蕭琞說罷,便抬手輕輕拍了拍沈平之的肩膀,“待明年事情結束了,我們去尋回高陽姨母的骨灰,到時候一起祭拜。”
沈平之一怔,隨即重重點頭,他張了張嘴,本想說些什么,但最后只是深深的躬身拱手。
——他本想說,也把長孫家主還有他的姨母平陽公主的骨灰一起尋回,可是……突然想到,早就被人挫骨揚灰了啊,哪里還有骨灰呢?
沈平之的眼眶止不住的酸澀,可看著蕭琞遠去的背影,想到剛剛蕭琞與他談起成親事的時候,那平和中忍不住愉悅歡喜的模樣,那沉穩端方平靜的樣子,那是……幽山十年來從未有過的,而未曾進入幽山前,他也從未看過這樣平和的,安寧的,又歡喜的蕭琞……
****
此時的赤霞鎮門口,一赤腳老和尚正慢步走入。
同一時間的上京謝家,一老道敲開了謝家的大門。
幽山司監所里,林三春在睡夢中擰起了眉,低聲喃喃的喚著,“蕭琞,蕭琞……”
這時候的蕭琞正在踏入天牢中,身后跟著影乙和范顯。
“……幽山第三年,我就找到了這個地方。”蕭琞慢步走入天牢后方的一個山洞中,手指輕輕的按了按,山洞中裂開了一扇大門。
隨后,蕭琞慢步走入,范顯有些猶疑,但還是忙跟上了。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副一副的玉石棺木,棺木前都立著一座玉石碑文。
“幽山中有玉石礦脈,有取之不盡的白玉寒石,對保存尸體來說非常好,蕭氏皇帝們都認為,只要躺在白玉寒石里,占據幽山這最深處的寶藏之地,那么就可以永保蕭氏江山長長久久。”蕭琞聲音平靜說著,“陶皇后他們以為的幽山寶藏,大概便是這些了吧。”
范顯神色復雜的看著眼前的這墓葬之地,半晌,聲音有些低啞的開口,“宗主……眼下我們要如何處置?”
“處置?范老,讓你知曉,是因著如今你手掌天機閣議事之權,事關蕭氏,你該知道而已。至于處置,到時候問問大人的意思。”蕭琞說著,慢步走到棺木群后,抬手示意范顯過來。
“倒是這個,你可以拿去。”蕭琞說著,指了指眼前的一個玉石盒子,玉石盒子上雕刻的是九龍銜珠,而里頭可見是一卷書冊。
范顯有些驚訝,“宗主,這個是?”
“當年昆侖批的命簽,真正的命簽。”蕭琞說著,動作隨意的打開了盒子,取出書冊遞給范顯,“大人說過,將來要在幽山建一座書樓,要記錄完整真實的歷史。此事可交由丁老來完成,書冊你帶回去,可給他們看看,待事后,就交給丁老,將來放入書樓之中。”
范顯恭敬雙手接過,“是。”
*****
與此同時的上京宮城門口,肅親王臉色凝重的慢步走出,仆從見肅親王,忙跑過來來攙扶,肅親王的腳步有些蹣跚,但還是搖頭拒絕了仆從的攙扶,只是低啞聲音開口,“祖祠那邊,可是有何事?”
“王爺,有個人,說是蕭氏舊人……”
“蕭氏舊人?”肅親王先是迷茫,隨即想到了什么,立即抓緊仆從的手,“快,馬上去祖祠!”
“是是是……”
*****
天邊泛白的時候,蕭琞才回到司監所,推開廂房的門,便見他的大人一臉迷茫的坐在床榻上,抱著被子,里衣松松垮垮的,半邊白皙圓潤的肩膀都露出來了。
蕭琞瞳孔微微一縮,疾步上前,拿過床榻邊的外袍給林三春披上,一邊皺眉低聲開口,“大人怎么了?不舒服?”
“你昨晚又沒有睡覺了!”林三春回過神,打了一個呵欠,懶懶說著。
蕭琞嗯了一聲,抬手輕輕的撫了撫林三春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
“我沒事啦。我就是做了一個夢。”林三春說著,抓了抓頭,干脆拉著蕭琞躺到床榻上,“現在還沒有天亮吧,你陪我躺躺。”
蕭琞無奈,也差不多快天亮了,罷了,大人想讓他陪著,他自然是要陪著。
蕭琞躺好,將被子給林三春仔細蓋好,一邊柔聲開口,“大人做了什么夢?”
林三春側頭看向蕭琞,一臉認真,“嗯……我夢見我有天不見了,你到處在找我,我想跟你說,我就在你身邊……你又聽不見,我好著急,然后,我就醒了。”
蕭琞怔了怔,大人不見了?
蕭琞下意識的攬緊林三春。
林三春動了動,調整了一下姿勢,整個人都窩在了蕭琞的懷里,垂下眼,聲音有些悶悶的開口,“蕭琞,我明明都在你身邊,你都看不見我……”
蕭琞抱緊林三春,聲音有些低啞的開口,“大人,那只是夢。別怕。”
“蕭琞!我跟你說,不管發生什么事,我心儀你,想和你一起長長久久,這點是絕不會改變!”林三春突然仰頭,看著蕭琞,鄭重而認真的說著。
蕭琞目光深深的看著林三春,抬手按住林三春的脖頸,微微低頭,輕輕的碰了碰林三春的額頭,啞聲開口,“好,我記下了。”
得到答案的林三春心滿意足的打了一個呵欠,趴在蕭琞懷里繼續呼嚕呼嚕的睡覺了。
蕭琞一臉無奈,幽深漆黑的眼眸深處又滿是寵溺疼惜,他低頭,輕輕的親了親林三春的唇。
——大人怎會不見了?大人在哪,他便在哪。
***
林三春這一睡,直接睡到了中午,期間孫太一跑來看了一次,說是困倦睡覺了,沒事,多睡養足精神也好,其他人跑來探望的,除了林家老爺和夫人,都被蕭琞叫了回去,該做什么做什么。
而在知道自家兒子只是昨晚沒睡好,蕭琞又疼惜,不讓叫醒后,林家老爺和夫人就直接轉身回鎖村,繼續談親事去了。
蕭琞就留下來了,批閱冊子,最近都沒有朝廷公文了,但是各地的奏報陸陸續續都直接送到幽山來了。
那些個消息靈敏的地方官吏,特別是有寶藏任務的,都直接送達公文到了幽山,而送到上京的那些公文冊子公函,也被文鼎和明昌華直接送到了幽山。
于是司監所,突然間就多了好多公文。
為了避免大人看到這些一箱子一箱子的公文會原地炸了,蕭琞直接讓孟居易把司監所前堂小花廳整理出來,拆了,打通,命陳元帶人每日負責整理分類,重要的公文直接送來書案,不重要的,就陳元和范顯,沈平之,王佑仁,馮典批了。
馮典捧著公文送了過來,蕭琞已經快速批閱好了,放到一邊,一邊對馮典說道,“若是大人醒了,你跟大人說,這些直接蓋章就好,這邊的小冊子有些有趣的,讓大人看看。”
馮典恭敬應下。
“你如今也忙,但是眼下還找不到人來,你暫且幫忙處置公文。”蕭琞說著,站起身,看向匆匆走過來的林大福,微微凝眉問道,“大人醒了?”
“公子還在睡,蕭公子,是影甲,影甲回來了,但是他受了傷。”林大福神色凝重的說著,影甲可是影子衛的第一!居然受傷了!上京中居然還有比影甲更厲害的嗎??!
蕭琞微微皺眉,抬腳走向后廚。
林大福跟著蕭琞匆匆走向后廚,一邊低聲說著,“影甲回來的時候還能說話,他說上京危!有個老道人,話沒有多說幾句,他就昏了過去了,眼下林瀾已經去請孫大夫了!”
蕭琞微微點頭,后廚一直都有兩間廂房,是影甲和秦米的住所。
蕭琞抬腳直接進了影甲的廂房,影甲身上已經半身血污,秦米正在利落的給他處理,見蕭琞進來,忙躬身做禮。
蕭琞擺手示意秦米起身,一邊走到床榻邊,仔細的看了看傷口,查看后,蕭琞皺起了眉頭。
恰好這時候,孫太一來了,急急做禮后,就開始診治了起來,一邊診治一邊不解的對一旁的蕭琞說著,“這個傷口不太對勁啊,看著像是藥人搞出來的傷口但又不太像??”
“不是藥人。”蕭琞神色冷靜的開口,看向孫太一,“也許還有毒,麻煩孫大夫看下有沒有毒。”
孫太一點點頭,仔細的診治了起來,這么一診治,孫太一驚愕的看向蕭琞,“是,是昆侖山那邊來人了嗎?!”
蕭琞只是神色平靜的開口,“不管是不是昆侖那邊的人,孫大夫你只要治病就好。”
孫太一先是一愣,隨即就回過神,神色嚴肅的點頭,轉身給影甲專注扎針了。
蕭琞走出廂房,看向身后跟隨的林大福低聲吩咐,“大人若是醒了,可將此事告知大人。但這幾日,你與林瀾,還有林元財,都不要離開大人左右。”
林大福恭敬拱手應下。
“桌案上的文書我已經批閱了一些,大人醒后,你跟大人說,不想批閱就放在那里,我晚點會去批閱。”
林大福恭敬應著,看著蕭琞幾步就消失在后廚,看那方向,是去了鎖村嗎?
*****
此時的長春鎮,茶館。
金來多正在柜臺后一邊哼著歌兒一邊算著賬,自打幽山天璣之名響徹天下后,來探監的人少了好多,他也空閑了很多,啊,接下來又有他們家公子的大喜事~~~
忽然眼前放下了一串佛珠。
金來多一愣,抬頭看去,不由驚訝,“唉,您是……”
“許久不見,金施主,勞煩通稟一聲,我想探監。”高大的和尚一身破爛的袈裟,雙手合十,很是慈和可親。
金來多哦了一聲,忙從柜臺后繞過去,走到和尚跟前,雙手合十做禮,“不知大師想探監何人?”
“蕭琞。”
金來多呆了呆,隨即有些局促的開口,“啊,這個大師啊,這個,這個……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這串佛珠。”和尚說著,點了點柜臺上放置的佛珠,“是昆侖千年墨玉所做,你拿去給你家公子看看,他就明白了。”
金來多有些糾結的看著眼前慈和可親,但神色間卻是堅定的和尚,蕭琞蕭公子那是能隨便探監的嘛!何況現在壓根就已經不提探監了!如今幽山天璣之名越來越響亮,誰不知道啊真是。而眼前的和尚,分明就是沖著蕭公子和他們家公子來的。
唉,罷了,公子曾經說過這個和尚不可小覷的。
“那,大師,您不若先行去里頭休息,我這就去通稟一聲。”
和尚微微點頭,但卻是沒有進去里頭,反而走到茶館門口,盤腿坐下,微微閉目養神了。
金來多,“……”這架勢就是非得見到蕭公子不可了。真是。
金來多不敢耽擱,叫來小二囑咐了兩句,就轉身匆匆的走了。
第180章 牢頭的定親大事12
此時的林三春已經醒來,正在后廚看著蘇醒過來的影甲,一邊問話:
“也就是說傷你的人是一個老道長,他在皇三子府,你去皇三子府邸做啥?”
影甲已經半坐起來,說話聲音有些低弱,但神色還好,他神色凝重的開口說著,“大人,從娘子就在皇三子府,她在皇子府做舞娘,和她一起的還有另外六個小紅花的姑娘!”
林三春一怔,隨即磨牙,“她還真是!胡鬧!”居然跑去皇子府了!
“大人……雖然我去皇子府探查的時間雖然很短,但是從娘子已經告訴我,一來,她是為了五年前的鬼市里被皇三子虐待而死的姐妹,二來,她知道了皇三子和苗國的人合作,那個人就是苗國的祭祀!她必須探出消息來告知于大人。但是沒有找到那個祭祀,倒是看到了那個老道長,這個老道長……大人,他是昆侖那邊的人!”
林三春皺起眉頭,昆侖那邊的人?他剛醒來的時候,阿福就已經來跟他說過,傷了影甲的就是昆侖那邊的人!結合那個臭老頭給他夢境來看,可惡,昆侖的人是想親自下場了?
但現在昆侖不昆侖的,暫且不談,現在最要緊的是從娘子!
林三春揉了揉額頭,深吸一口氣,“她就沒有想過,若是她和其他六個姐妹被識破的話,那她們會有什么下場?!”
影甲垂下眼,聲音低啞,“大人……從娘子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本來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做的。怎會想到這些問題?
林三春沉默了一會兒,垂下眼,低聲開口,“五年前的鬼市舞娘被皇三子虐待而死,當時……皇三子不是才十歲嗎?”
“十歲的皇子,就已經能夠殺人了,大人,皇三子性情殘暴,喜歡虐殺,之前皇城就有不少宮女太監被虐殺而死,是陶皇后一直在為他遮掩,后來,皇城死的人太多了,陶皇后就派人引著皇三子去了鬼市……鬼市舞娘,雜耍,死了也就死了,誰都不會在意追究的……”影甲的聲音突然有些低啞,“從娘子說,因著她年歲小,死去的那八個舞娘一起保護了她,將她藏了起來……她才活了下來……她說她這輩子必須要做的兩件事——”
“一件是為公子你搜集情報,一件便是……為鬼市死去的舞娘們報仇……”
聽到這話,站在林三春后頭的林大福,林瀾和林元財都默然的垂下眼。
林三春攥緊了拳頭,聲音有些低啞,“影甲,你回來的時候,她們還好嗎?”
“大人放心,她們還活著。”影甲低聲說著。
“好。”林三春站起身,看向影甲,問道,“從娘子可有告訴你,她手里是否握有證據,證明五年前鬼市舞娘被虐殺一案與皇三子有密切的關系?”
影甲一愣,隨即重重點頭,“有,我回來的時候也拿到了證據,從娘子將她找到的證據都塞給我了。大人,就在這里!”
影甲說著,忽然拔刀,眼前一閃,影甲手臂被割開,一個小小的竹筒出現在了林三春的跟前。
“大人,給。”
林三春瞠目結舌的看著影甲破開的手臂,半晌,才接過竹筒,清了清喉嚨,語重心長的開口,“阿甲啊,有時候可以不用這么血腥的藏東西的……”
——這手臂是不要了嗎?!
影甲只是靦腆的憨憨一笑。
林三春接過竹筒后,就又問了一些細節,確定現在從娘子和其他的六人都好好的在皇子府里做舞娘,雖然偶爾會被虐打,但因著眼下時局關系,皇三子還不敢過于妄為,特別是府里住的這個來自昆侖的老道長似乎一直管束著他?
林三春了解后,就叮囑影甲好好休息,拿著小竹筒走了出去,林大福和林瀾,林元財忙都跟上。
林三春邊走邊拆小竹筒,小竹筒里只有一張絹帕,寫著:寶月樓靈堂下三尺
那就是在寶月樓的那座墳墓下頭三尺了?
林三春將絹帕折好,一邊說道,“準備一下,我們去上京,去寶月樓!”
“公子,我和林瀾去就可!”林大福忙攔住,一邊示意林三春看向書案,裝作愁眉苦臉的開口,“公子哎,那邊還有好多事呢!蕭公子現在又去了鎖村那邊忙了,這邊的文書什么的,您得幫忙批一下啊。”
林三春轉頭看向書案,皺眉,搖頭,“這些等蕭琞回來自己批!從娘子那邊的事不能拖延!若是身份暴露了,從娘子她們就完了!”
“公子,那我們去就好啊,我們保證,一定一定會在今日黃昏前把證據都帶回來!”林元財也忙上前急急說著,說著說著又突然間困惑了起來,“公子,不對啊,我們應該是去把從娘子她們帶回來啊!”找證據做什么啊!
“帶不回來的!”林三春輕嘆一聲,聲音很冷靜,“從娘子現在要的就是復仇!她要為當年鬼市死去的舞娘們報仇,她想要自己去找回一個公道。她把證據留給影甲,是想著若是她們報仇不成,那這些證據就是拜托我了,希望我能夠還她們一個公道!”
林元財默然了。
“公子,我現在就去!”林瀾拱手說道,說罷,轉身,瞬間就飄遠了!
速度快得林三春都來不及攔住,林三春忙對林元財開口,“阿財你也去!”
林元財拱手應下,轉身急急追著林瀾去了。
林三春看著林瀾和林元財都看不見了,氣惱的嘀咕著,“真是!瀾瀾越來越不聽話了!”
一旁的林大福忙訕笑開口,“公子,這樣也好,他們腳程快不是?公子,我看我們現在抓緊時間,批閱一下?”林大福說著,又指了指書案。
林三春瞥了眼書案,搖頭,“阿福,你去找一下影乙和孔單。讓他們來見我。”
“是!”林大福無奈的拱手應下,這是要點兵點將去上京救人??他還是趕緊的去通稟蕭公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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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鎖村聽風亭,最近剛剛建設完成,孟居易的最新作品,一座院落,但四面矮墻,走進去,便是一座木亭子,幾個蒲團,木亭子居中,四周便是碎碎的星屑草,孫太一友情提供的。
此時,木亭子中,裴老太太正在煮水,烹茶,范顯,崔娘子,以及老者,一人矮胖,一人高瘦,對坐的便是林德新和唐敏,以及唐山居。
“這是當初大嫂交予我的,說是將來天極成婚,這便是禮單。”崔娘子輕聲說著,雙手將一封明顯折舊的帖子呈遞給唐敏。
唐敏挺直背脊,微微垂頭,雙手接過。
“大嫂當年做了很多安排,但在關于天極的婚事上,卻是一直頗多躊躇,她怕天極將來孤身一人,也怕沒有長者在,天極會處置不當。”崔娘子說著,目光溫柔的看向微微垂下眼睛的蕭琞,“但如今,想來大嫂地下有知,定然是可以放心的了。”
唐敏接過禮單,小心的放到一旁的木匣子里,一邊笑道,“我與蕭公子說了,都是一家人了,便不必如此,這些事,都有長輩在,崔娘子您是蕭公子的長輩,范老先生是蕭公子的老師,還有老祖宗,您也是,所以,定親呀,成親呀,這些事,便讓我們來就做就好。”
蕭琞聽著,抬眼拱手,溫和開口,“是,蕭琞明白。因著登仙閣的兩位管事,鐘老和時老是我爹娘生前的友人,也是看著蕭琞長大的長輩,所以特來告知一聲。”
“這兩位,也是多年未見了。”裴老太太說著,笑呵呵的將煮好的茶一杯一杯的放到了眾人跟前,“來,喝一杯。”
說罷,裴老太太又看向蕭琞,笑道,“我們都已經知道了,好了,天極啊,你可以走了,接下來的事,你就不用管啦,等我們商議好了,再直接跟你和大人說。”說罷,就直接揮手,“去吧去吧!”
蕭琞本想再說說的,比如說登仙閣的寶庫是已經歸在大人名下了,另外聘禮和嫁妝就不用區分了什么的,但看著裴老太太不容拒絕的架勢,還有一旁眾多長輩笑呵呵的但也是一臉趕緊走別賴著的神色,便只好起身,微微躬身拱手,告辭了。
蕭琞慢步走出鎖村,身后跟著的影乙低聲稟報,“……除了找到金來多要求進幽山探監的無忘大師,上京找到肅親王的是癲和尚,皇三子府的是瘋道人,昆侖三仙,基本都來了。”
“藥王呢?”蕭琞背負雙手慢步走上鎖村廣場。
鎖村廣場熱熱鬧鬧的,但在看見蕭琞的時候,都是齊齊停下,朝蕭琞恭敬躬身拱手,跪下做禮。
蕭琞擺手,示意起身,便瞬間消失在原地,緊跟著出現在幽山小徑上,身后緊隨的影乙低聲恭敬開口,“藥王已經在路上了。”
“主子,大人的意思是后日就要公開審判,要在鎖村廣場,荊棘鎮也可前來旁聽。”影乙低聲說著,“若是依照幽山法令,夏天無就只能死刑了。”
蕭琞微微側頭,瞇眼,“死刑又如何?他該千刀萬剮的。”
影乙忙跪下伏首,低聲開口,“主子,是屬下妄言了!”
“藥王來幽山,為的,可不是夏天無,即便是,我殺了夏天無又如何!”蕭琞語氣平淡的說著,抬眼看向前方,見林大福匆匆而來,便幾步上前,語氣透著幾分凌厲的開口問道,“大人怎么了?!”
林大福忙恭敬拱手,“蕭公子!公子已知從娘子的所在,可能今日就要強行入上京救人了!”
蕭琞一怔,隨即皺緊眉頭,“影甲醒了?”
“是!影甲是在皇三子府找到從娘子的,影甲因此還被一個瘋瘋癲癲的老道打傷了!”
蕭琞微微點頭,“大人現在讓你做什么?”
“公子現在讓我找影乙和孔單過去,可能就是要動手了。”林大福低聲說著。
“你去找孔單,讓他立即前往司監所待命。”蕭琞說著,快步走向司監所。
此時的司監所中,金來多已經低聲在稟報了。
“……公子,那個無忘大師就是拿了這串佛珠,說是什么昆侖的千年墨玉,然后要見蕭公子,您看……”金來多說著,雙手將放置佛珠的盤子輕輕放到書案上。
林三春瞅了眼盤子里的佛珠,嘖了一聲,果然是當年在東柳縣蹭吃蹭喝的那個什么無忘大師!
“他現在在長春鎮的茶館?”林三春托腮問道。
金來多愁著臉,“對,還在呢,就坐在茶館門前,那架勢,見不到蕭公子就不走了!”
林三春想了想,站起身,“成,你先回去,我和蕭琞晚上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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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寶月樓,林瀾和林元財如鬼魅一般閃現,兩人悄然無聲的落到掛著“靈堂”牌匾的園子里。
待看見那座墳墓,林元財小聲開口,“應該就是那里了。”
林瀾點點頭,兩人迅疾上前,繞著墳墓走了一圈,先是跪拜做禮,隨后就馬上開始挖了。
很快,他們挖出一個小盒子,隨后就立即準備閃身走人,但就在這個時候——
突然沖出來十幾紅眼黑衣人!
林元財臉色微微一變,“藥人?!”
林瀾立即將盒子往林元財懷里一塞,低聲開口,“快走!”
林元財一呆,隨即怒而上前,拔刀便將撲向林瀾的藥人砍倒!
“要走一起走!”林元財怒吼一聲!
可就在林元財怒吼的時候,兩名藥人已經迅疾撲向了他!
林瀾瞳孔一縮,正欲急急上前,忽然半空跳下幾人,抬腳一踹!兩名藥人就被踹倒了!而林元財也被其中一高大男人拉入懷里。
林元財呆了呆,抬眼看向拉他入懷的高大男人,男人正一臉慍怒瞪他,“專心點!”
“孔單!”林元財傻笑一聲,隨即眼睛冒出興奮又兇狠的光芒,“你來的正好!走,我們一起砍藥人!”
孔單嘆氣,還砍藥人?唉……難怪大人說,必須馬上來看看情況……
林瀾還算靠譜,眼前這人真是……若非他及時趕到,剛剛見到的就是一具尸體了!
想到此,孔單一把將林元財往后一塞,隨即拔刀狠厲的砍向藥人!
有了孔單和其他黑衣影衛的加入,很快,十幾藥人就被一一砍殺了!
“幸好公子沒有跟著來。”林瀾心有余悸,這些藥人太難打了!
林元財憤然看向孔單,“孔單!你干嘛不讓我動手!”
孔單平靜的收起刀,拉過林元財,“快走,大人和宗主都在等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