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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時蘇抿緊嘴唇,顴骨上浮著粉暈,僵硬的尾巴越纏越緊。

    “你,你”

    他想罵牧沉,又不知道選什么詞好。

    牧沉的吻只是純粹的,對于“小輩”的關愛,時蘇完全挑不出錯。但只這輕輕一點,就讓他渾身麻嗖嗖的。

    感覺好怪。

    他本就熱乎的身子像發燒了一樣,憋得兩只大眼睛里泛起了水霧。

    時蘇轉過頭去,朝納爾投去求助的目光:“老師”

    “別難過,小時已經很厲害了,”納爾一臉心疼,“只是偶爾的失誤,不用wilsi”

    看來他完全沒明白小龍的意圖。

    時蘇更想哭了。

    而就在這時,牧沉還用低柔的嗓音安慰道:“乖,聽老師的。”

    說著,指尖還捏著他的龍尾巴尖揉了揉。

    一定是故意的。

    時蘇又氣又羞,蠕動著身子掙扎:“我不要抱了,放開——”

    可惜嗓音實在太軟糯,聽起來像在撒嬌。

    納爾走回去:“都過來吧,我給小時說一下怎么控制魔力。”

    魔王抱著小龍坐回椅子上,手臂收得緊緊的。

    時蘇只得被迫依偎在牧沉的懷里,更要命的是,他發現自己的尾巴雖有了知覺,卻一點也不聽話。

    他越是想把尾巴從牧沉的手腕上拿下來,它就越是往袖管里鉆,如此一來一去,這尾巴就一上一下地摩挲在牧沉的手臂上。

    “魔王先生,你可真是有福氣,”納爾嘆道,“小時很信賴你。”

    “我沒有信賴他。”時蘇弱弱地反駁,可尾巴的動作實在沒什么說服力。

    “嗯,本王很感激,我的魔眼,是神系給予的恩賜。”

    牧沉嘴上說著冠冕堂皇的話,手卻隱藏在袍子下,一刻不停地擼著小龍的尾巴。

    人形態下的尾巴變長了,也變粗了許多,剛好能握個滿手,鱗甲又軟又熱,手感極好。

    龍尾纏著他的小臂,欲拒還迎地扭動,而他用熟練的指法,幾招來回,就把小龍捋得服服帖帖。

    “好了。我先說說剛才的情況。小時,你在運用魔力的時候,一來就放了太多。我們要像控制水流一樣控制我們的魔力,使之緩緩流動。三千年前,這片大陸有個偉大的法師,他就是毀于自己暴漲的法力”

    納爾起身,走到五米外的小臺子處,開始娓娓道來。

    而小龍幾乎沒聽進去,老師的話如背景音一樣穿過他的耳膜,很快就溜走。

    牧沉揉得他整個人都酥了,變成一只軟綿綿的小羊羔。

    更糟糕的是,他一點也不想反抗。

    準確說,是心理上想反抗,但身子卻不聽使喚。

    他仿佛回到了不久前的幼龍時期,牧沉總愛把他抱在手心,揉他的肚皮。

    但時蘇是一條有尊嚴的惡龍。

    他露出獠牙,準備往牧沉的脖子上來一下,可尾巴根一陣發軟,他兇狠的威脅瞬間成了軟綿的控訴。

    “不,不許摸了再摸我就咬你了。”

    牧沉手上一頓,想說點調笑的話,可一撞上那可憐巴巴的眼神,瞬間就喉嚨發緊。

    小龍夾緊雙腿,拉扯著他的的袍領:“我在聽課”

    牧沉還是收起了“魔爪”。

    “抱歉,”他微笑著澄清,“你纏得太緊了,我以為你喜歡這樣。”

    小龍像被戳中了痛點,忽地炸了毛:“我才不喜歡!我討厭你!我說過我討厭你!”

    “哦,”牧沉淡然地挑眉,“討厭我還賴在我身上。”

    “牧,沉!!你這個——”

    時蘇正要發飆,而身后忽然“砰”地一聲響,把一人一龍都驚得抖了一下。

    “我說,這里是課堂,”納爾猛拍在放書的小木桌上,嚴肅道,“魔王先生,請您離開。”

    魔王被請走了。他只得落寞地坐在二十多米外的涼亭里,遠觀小龍訓練。

    時蘇也乖乖地坐直在椅子上,聚精會神地聽。

    下午的時光很快過去,他又試了一次魔力引導的訓練,這次他學會了自由地把翅膀變幻出來,但尾巴卻怎么都收不起來。

    “沒關系,今天就到這兒吧,”納爾說,“明天我們再試試。”

    但是時蘇還是覺得很焦。

    因為他的尾巴是從褲管里伸出來的。

    里面都還好,他的里褲低,只要調整一下位置就可以把尾巴挪出來。但外面

    雖然這條外褲足夠寬松,但還是感覺不太舒服。

    這個問題過于具體,以至于他都不敢和牧沉提。

    實在是過于羞人。

    好在吃完飯后,立刻就有人送來了兩條低腰的白紗褲子,并且后腰處還剪了個三角形的口子,正好露出尾椎,方便小龍的尾巴活動。

    那褲腰上還鑲嵌了一圈紅寶石,看上去簡約又華貴。

    就是穿上后,總有種不太正經的感覺。

    時蘇一個人躲在更衣屋里,對著落地大銅鏡量自己的背。

    露背的上衣袍比較長,可以遮到大腿的位置,但只要撩起來,就能看見尾巴根旁的兩團緊致軟肉,以及擠出來的溝壑。

    時蘇:。

    “這到底是誰設計的!”

    他氣得想吐火。

    “牧沉!是不是你干的!”

    他沖出門外,撲向靠在長椅上的魔王,往他受過傷的左肩上狠錘了一下。

    牧沉痛得“嘶”了一下:“你還真打啊。”

    早上還在心疼他受了傷,晚上就大打出手。

    真是條愛變臉的龍。

    “本座不但要打你,還要咬你!”

    時蘇拉開獠牙,埋在牧沉的頸子上扎了一下。

    刺刺的,但沒咬出血。

    牧沉使力擒住小龍的肩膀:“你先等一下再鬧脾氣。”

    “鬧脾氣?”時蘇更怒了,“你覺得我在無理取鬧?”

    “不是——”

    “明明是你!”他撈起自己的袍擺,露出白花花的一片,“你看看你給我弄的褲子!”

    說完,他趴在椅墊上轉身,用力往后一掃,棘刺尖銳地立起,想讓魔王感受一下龍尾的力量。

    而牧沉單手就握住了他亂動的尾巴尖:“這褲子不是我弄的。”

    “不是你親手弄的,那也是——”

    小龍剛轉回頭就傻眼了。

    鬼犬也不知什么時候冒出來的,正如鬼魅一般立在拱門的大花盆旁,頭上頂了個奇奇。

    “唔。”他趕緊把衣服放下,龍尾軟趴趴地耷拉在牧沉手中。

    鬼犬拉了拉兜帽,很識趣地背過身去。

    “鬼犬不是鳥毛人,鬼犬絕不會看惡龍一眼。”他對著走廊嘀咕。

    “鬼犬,你先下去。”

    “是。”

    鬼犬引入了走廊的陰影中。時蘇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剛才竟對外人展露了這羞恥的褲子。

    “嗚”

    眼看小龍又要哭了,牧沉輕嘆一聲:“這是侍從做的。他們沒有給你量身,所以就弄了這種。你不喜歡,就把它丟了就是,我讓他們重做。”

    見小龍蜷著不動,他又揉揉小龍的腦袋:“鬼犬也沒有看見,放心。”

    “真的么。”

    “真的。他若看了你,我會知道。”

    時蘇抬起眼眸:“那,我把這個丟了,現在還有穿的么?”

    “有。我幫你找來。”

    牧沉去更衣屋里翻衣服,時蘇望了眼大門,怕待會兒有人來訪,還是躲進了臥寢里。

    他趴在大圓床上,捂著臉滾來滾去,越想越覺得丟人。

    “唧唧?”

    兩聲清脆的叫聲從水晶桌上傳來,小獅鷲蹲在他的金蛋窩里。

    “短毛球!”時蘇大喊一聲,“你也不許看!”

    小獅鷲:“?”

    它無辜地把腦袋縮回窩里。

    牧沉找了件白紗材質的下衣過來,腰不低,和他之前穿的很像。

    “要試試這個么。”

    他靠在門框上,布料搭在手里,等著小龍來拿。

    小龍慢騰騰地挪了過來:“這是?”

    “裙子。”

    小龍氣得跳了起來:“牧——沉!”

    他撲上前去,又抓又咬,在牧沉鎖骨上留下幾個紅痕。

    “好了”牧沉眉頭緊蹙,做出吃痛的樣子,卻完全沒有推阻的意思。

    “你不穿裙子,就只能穿那個褲子。或者我給你量一下尾巴的尺寸,讓他們做個開洞的——”

    “都怪你!都怪你!”小龍扯著自己的頭發,又嗚嚕嚕地撲回了床上。

    他心如死灰地面朝下埋著,想象自己已經鉆進了土里,或者飛到了天上。

    他甚至想去火山口里再重生一遍,下一次,絕對離這個大魔王遠遠的。

    “其實也沒那么糟,”牧沉的聲音往這邊靠近,“我先幫你量下尾巴,新褲子一個小時就能做好。”

    時蘇悶悶地抽了抽鼻子:“真的么。”

    “真的,我讓他們趕工。”

    “那好吧。”小龍焉焉地垂下尾巴。

    他如待宰的小魚一般躺在案板上,等著牧沉給他弄。

    床的左側凹陷下去,牧沉坐上來了。小龍把頭偏向另一邊:“你快一點。”

    牧沉慢悠悠地撩開他的衣袍,欣賞了一會兒這潔白的腰肢,指尖輕捏住小龍的尾巴。

    而那根尾巴卻不安分地往上一撩,勾住牧沉的脖子往下帶。他重心不穩,眼看就要壓到小龍光滑的背上,他只得用手肘撐住,臉差點就撞到小龍的后脖頸上。

    “時蘇,你這是?”

    時蘇:

    “我沒有控制好,”時蘇聲音微弱,“我的尾巴,它自己這么干的,不關我事。”

    “你覺得我信嗎?”

    “怎么就不信呢,真的是這樣,”他邊說邊往前挪,“你先放開呃。”

    牧沉忽地使力,引得他整條尾巴都顫了顫。這觸感順著脊柱爬向四肢五骸,小龍頓時沒了逃脫的力氣。

    “停下,停——”

    牧沉又開始擼他的尾巴。

    “停么,你的龍尾可不是這么說的。”

    時蘇紅著臉往后一瞄,見自己的尾巴又纏上了牧沉的手臂。

    “不關我的事,不是我,”他捂住自己的眼,“你走開,我不要你量了,你走——”

    “真的要我走?”牧沉的動作溫柔下來,“是因為討厭我么?”

    小龍喉嚨里發出“咕嚕”一聲,兩只手緊攥著被單,悶聲悶氣地吐出三個字。

    “討厭你。”

    牧沉笑了一聲,手上的動作愈發地過分。

    “乖,說實話。”

    “嗚”小龍哼哼唧唧地帶著哭腔,“你要我說什么實話嘛”

    他溫涼的吐息吹過小龍的耳廓。

    “到底是喜歡我,還是討厭我?”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小龍攥緊被單,眼睛里又燙出了水。

    怎么會有這么無恥的人。

    他應該生氣,可心里仿佛有只不安蠕動的毛蟲,正在蠶食他的意志。

    時蘇討厭魔王。

    若不是因為重生變小,他絕不會與魔王和解。

    他曾是一條無憂無慮的大惡龍,吃吃小羊羔,打打小勇士,可自從牧沉登上魔王的寶座,惡龍的煩惱也隨之而來。

    牧沉喜歡拿他試技。

    每一次打斗,牧沉都會使出新的招式,雖不足以讓他致命,但結束后,都會讓他力氣大傷,好幾天才能恢復。

    而現在,他不過只是心軟了一下,牧沉就開始為所欲為。拿捏他的弱點,還要脅迫他說這些

    時蘇越想越氣。他倔勁上涌,忽然腦袋一仰,撞在了牧沉的額頭上。

    “嗷——”

    趁著牧沉愣神的功夫,他發出小獅一樣的怒嚎,突然力氣大增,一個回身把牧沉反撲在床上。

    “討厭你,我討厭你!”

    他兩只小爪子掐在牧沉的脖子上,皺著鼻子,做出兇狠的模樣。

    “狗魔王!我要撕了你!”

    他咬在牧沉的左肩上。這次使了真力氣,血混著傷口上的藥味流入口中,味道很刺。

    魔王的傷口又裂了。

    但時蘇不打算放,他甚至加大了咬合力。嘴里的肌肉瞬間繃緊,但抱他的手一點也沒放,甚至還安撫地捋著他的背。

    “好別生氣,只是逗你的。”牧沉的聲音有氣無力,“不喜歡我也沒關系。”

    小龍松了松獠牙,一大股血浸到了床單上。

    他忽然感覺有點難受。

    “你為什么不反抗,”時蘇滿嘴血地喃喃著,“是不是以為我不敢吃你?”

    “不是但你若真的討厭我,那就隨意吧。”牧沉闔眼躺下。

    他的袍子又染上了血,面色清冷,平靜而脆弱。

    就是這樣。

    小惡龍憤憤地嘀咕著。

    你就是這樣心軟的。

    時蘇咬緊嘴唇,扒開牧沉的衣領,對著那駭人的傷口嗅聞。

    裂開的口子正以極緩的速度愈合,縫合的針腳勾出一條深紅色的血痕。

    看起來很疼。

    “我的命是你的,我說過。”

    牧沉的聲音很遠,仿佛隨時都會消失。

    “你之前不是這樣說的,”小龍悶悶地說,“你說的要我用實力打敗你。那你的實力呢。”

    他抹了把臉,血和淚混在一起,整個臉成了大花貓。

    “我有什么實力。”牧沉自嘲地笑,“對你,我已經敗了。”

    “為什么?”

    牧沉側過頭去,和那雙干凈的眼對視。

    那雙粉眼珠又潤又純,好像永遠都是濕潤的,無論是現在,還是沒流淚的時候。

    “你是真的不知道嗎。”牧沉輕聲道。

    小龍眨了眨眼,心虛地躲開他的注視。

    知道什么?

    他想問,又害怕得到答案。

    時蘇埋頭下去,伸出粉而尖圓的舌尖,在傷口處輕輕刮過。

    這感覺又疼又癢。但牧沉忍著沒出聲,反而摟緊了他的腰。

    魔王的血是寶物。它蘊含著充盈的魔力,可以很好地滋補惡龍的靈魄。

    這血還很涼,但比牧沉的皮膚更有熱度,滲入嘴里時,有種微甜的口感。

    是惡龍喜歡的味道。

    時蘇也很喜歡。

    他如小獸一般舔舐著傷口,時而報復似地咬上兩口。抱他的手越收越緊,緊貼著的心跳也愈發地重。

    “很疼。”牧沉咬牙擠出兩個字。

    時蘇偷偷翹起嘴角。他終于找回了自己的“主場”,牢牢扒住枕頭,用輕盈的身軀壓住高大的魔王,不給對方起來的機會。

    可惜,牧沉太能忍,都沒有向他求饒。

    直到傷口再次愈合,濕漉漉的紅痕上全是牙印,時蘇才心滿意足地爬起身。

    “我吃飽了。”

    小龍挪動到大床的另一側,秀氣地舔著自己食指,把殘留的血都吃干凈。

    那小動作,像吃完烤雞后舔著指尖的油。

    牧沉一點脾氣也沒有了。

    “這么快,不吃點別的部位么?”他打趣道。

    而小龍抓起床頭的大抱枕,砸向他的頭。

    時蘇整理好衣物,到浴室里洗凈身上的血,然后坐在水池邊發呆。

    天色已暗,他坐了很久。高高的窗口灑入了一些光,就落在中心的水龍雕塑上。

    牧沉竟沒有過來找他。

    寢宮里很安靜。仆從就送來了晚餐和新的衣物,還換好了弄臟的床單。

    時蘇回到大廳,尋找魔王的影子,卻只發現了桌上的字條。

    [我有點事。你換好衣服,等我回來。]

    新衣服整齊地疊放在茶桌的木盒子里,還留著剛洗干凈的草本香味。

    “唧唧!”

    小獅鷲從窗臺外飛進,在衣服上打了個滾,留下幾個貓爪印。

    “走開,”時蘇提起他的后頸,“這是給我的衣服。”

    他第一次對小獅鷲兇。雖只是語氣不太好,但還是把這它給嚇到了。

    獅鷲蜷起四肢,連翅膀都忘了撲閃,被小龍煩躁地丟到了藤椅墊上。

    它縮進椅子的角落,露出一雙豆豆眼偷瞧。

    小龍抱著衣服進了臥寢,出來時,就換了一身全新的裝束。

    這衣服樣式與之前一樣,只是帶著很淺的天藍色,左胸處加了一顆昂貴的藍寶石胸針,腰上還留著幾個拍不掉的貓爪印。

    桌上的菜肴很豐富,都是小龍愛吃的款式。不過他沒什么食欲,只草草吞了幾個包子,就坐回了長椅上。

    “短毛球,”他把小獅鷲抱進懷里,“牧沉去哪兒了。”

    它的肥啾腦袋左右轉了轉,又上下點了點。

    “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唧”小獅鷲弱弱地指了指窗外。

    時蘇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去了議事殿?”

    小獅鷲點點腦袋。

    時蘇咬緊獠牙,火氣蹭蹭上冒。

    他獨自在這兒失落,而牧沉竟然跑了!

    傷沒好不說,還不帶他一起!

    時蘇焦躁地走了幾圈,突然用力攥住小獅鷲身子:“本座再也不會心軟了!”

    小獅鷲:“?”

    時蘇心中有了計劃。

    牧沉想把命給他,那他可得好好收下。

    他丟下小獅鷲,頭也不回地奔向露臺,在沖出拱門的一瞬間,振翅起飛。

    小龍在空中滑翔而過,繞過幾座塔樓,落在了議事殿的房頂上。

    他探出魔力,感知腳下的情況。一共五個人,中間那人是跪著的,頭發很長,有點像之前搶果子的那個鳥。另外四人是黑曜的成員,牧沉就在其中。

    他們正在說話。而時蘇懶得再探聽。他直接滑到離房檐最近的窗臺邊,一拳砸在了彩窗上。

    一聲巨響,玻璃碎掉,小龍從天而降,尾巴帶起一道淺金色的魔力光暈。

    “怎么回事!”

    在場的人都紛紛拔出武器,又在看到來者時,當場怔住。

    只是換了身衣服,魔眼就美到不似凡龍。他渾身雪白,精心繡制的禮袍襯起高雅的氣質,而龍尾卻是奶橘色的,甩動時,撓得人心尖發癢,

    “魔眼大人?”卓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直愣愣地盯了過去。

    地上跪著的,正是灼月鳥。他吃力地抬起頭,左眼青紫,手和腳都被烤在身后,身上沾滿污泥,全然不似之前的風光。

    “你你就是那個”他倒抽一口氣,“那天,在龍晶果樹,你就在那兒,對嗎?你就是那條龍”

    “低頭!”鬼犬往他左臉上來了一腳,“誰允許你直視魔龍的!”

    灼月鳥悶聲倒地,身體以難堪的姿態扭動著:“牧沉,你竟養了個這樣的神物”

    牧沉朝向擅自闖入的時蘇:“你怎么回事,不是叫你等著嗎。”

    他不想讓時蘇看見這些糟心的東西,更不想讓灼月鳥看見人形的小龍。

    牧沉視線落在那雙柔美的腳踝上:“還有,你怎么又不穿鞋。”

    真想找個麻袋把小龍藏好。

    然而時蘇并不知道他的心思,徑直踏上通向王座的階梯。

    他腳掌穩穩地向上邁了幾步,在攀到中間時停下。

    “你,上來。”小龍對魔王勾了勾手指。

    幾人被這操作給搞懵了,牧沉左右看看:“你說我?”

    “就是你。”

    牧沉登上階梯,站在比小龍低一階的位置,即便如此,小龍的頭頂還是只達到他的鼻梁。

    “魔眼先生,有什么吩咐嗎?”他恭恭敬敬地問,雙手卻毫不老實地攬過對方的腰,讓兩人緊緊相貼。

    小龍張開龍翼,順勢就靠了上來,呼出的氣息暖柔柔的:“抱我上去,我要坐上面。”

    他小巧的身軀攀在高大的魔王身上,黏糊得不行。

    魔眼大人想上王座

    可他不但有翅膀,還有手有腳,怎么還要人抱上去?

    眾人心中猜測著,嘴上卻一句也不敢問。

    牧沉嘆了口氣,還是溫柔地抬住他的腿:“你闖進來,就為了這個?”

    “你管我。”小龍四肢并用地掛在他身上,“你既然命是我的,王座也是我的。我想干嘛就干嘛。”

    牧沉無奈地搖頭,正想說些什么,小龍突然往他的臉上貼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用的唇,還是鼻尖,在他嘴角往上的位置,留下一點又熱濕的觸感。

    牧沉頓時僵住。

    “怎么,你不想做本座的人?”

    牧沉嘴唇張合了兩下,難得失了語。

    “動作快點。”時蘇靠在他的肩上催促。

    魔王捧著他的小龍往上登,腿腳僵滯地擺動。

    他仿佛找不到自己的四肢。

    臺階下,卓烏木訥地移開視線,青季羨慕得眼睛都紅了,而鬼犬則欲蓋彌彰地拉了拉兜帽。

    “牧沉你”灼月鳥氣得咳出了血,“你竟敢勾搭魔龍。”

    他曾以為,魔龍選擇牧沉,是因為財寶。而現在看來,還遠遠不止。

    牧沉這個陰暗批,竟做了小白臉!

    魔王將小龍放上王座,自己則站在旁邊。

    “怎么樣,會不會很涼,需要拿個墊子嗎?”他關心地問。

    王座是由寶石砌成的,大概會有些冰。

    “誰讓你放我下來的,”時蘇不悅地撅嘴,“讓你抱我。”

    “好”

    牧沉讓小龍坐在自己的腿上。小龍蹲著身子,雙光軟的小腳在他身上踩來踩去,選了個舒服的姿勢依上來。

    “你,繼續吧。”他拉過牧沉的手臂,環住自己的腰,“抱緊點。”

    他好像突然變得蠻橫了。

    牧沉揣摩著,面上淡然,手指卻隔著薄薄布料,懲罰似地按在他的腰窩上。

    “魔眼先生,這樣夠緊嗎?”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可以了,別亂捏。”時蘇掰開他的手指,“下面的,就是把你砍傷的那人?”

    灼月鳥艱難地抬起肩膀,又被鬼犬踩了下去。

    “是他。你要幫我做主嗎?”牧沉歪頭示意,“我的肩,還很疼。”

    “那就把他殺了吧,可以吃嗎?”

    “別了,吃點好的。他就算了。”牧沉揉揉他的尾巴尖。

    時蘇“啪”地拍開他亂摸的手:“不許碰我。”

    他齜了齜獠牙,然而龍尾卻不聽話地攀上牧沉的手腕。

    “你要我抱,卻不要我碰你?”

    “咳。只能我碰你,不能你碰我,”時蘇趾高氣揚地命令,“碰到什么程度,都要向本座請示。”

    牧沉:

    “好吧,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兩人在王座上膩歪了半天,下面的人只得等著。灼月鳥終于按耐不住,腦門貼地大叫了一聲:“牧沉!你這個賤人!有本事殺了我——”

    “閉嘴!”臺階上傳來一聲清脆的厲喝,“誰準你罵他的!”

    一團小火球從不知名的地方躥出來,滑過灼月鳥的頭皮,留下一道光禿的頭皮。

    眾人面面相覷。

    “剛才過去了什么?”青季搜尋著地板,“是這個?”

    是一團很小的亮光,轉瞬就滅了。

    鬼犬嘿嘿笑道:“是龍焰,你們這群笨蛋。”

    “啊?”青季撓撓頭,“什么龍焰?”

    所有人都以為,魔龍如此強大,他的龍焰就算不能毀天滅地,好歹也能有震懾人心的效果,若是手一揮,整個議事殿都會陷入火海。

    可誰知竟是這么小一團,還沒有拳頭大。

    真是莫名的可愛。

    牧沉還是第一次見到小龍人形使用的“火球”。

    還是為了他。

    牧沉垂眸,盯著那光潔漂亮的額頭,親吻它的沖動格外強烈。

    而小龍卻忽然起身,腦袋正撞在他的鼻梁上:“狗牧沉,只有本座能罵!你算什么東西?”

    牧沉抱人的手僵在半空。

    地上的灼月鳥發出一聲哀嚎。

    “我我的頭發??”他嘴巴大張,雙眼盯著地上的落下的幾根蜷曲發絲,“你燒壞了我的頭發!”

    他那絲綢般的長發,就這樣壞了。

    “再吵,本座就給你燒禿。”

    瞬間,整個廳都安靜了。

    時蘇又大搖大擺地坐回牧沉的身上,尾巴纏上對方的腰:“繼續吧。”

    青季扯起灼月鳥的頭發,逼迫他仰頭:“你們逃跑那人,真沒帶著返生道具?”

    “真沒有啊!”灼月鳥哭喪著臉,“我何必呢!包庇那個爛人!牧沉不是把道具都收下了嗎,怎么就不見了?”

    “我說了,你們把我放了。反正我的工會都散了,你們放了我,讓我做個普通人——”

    “普通人?”牧沉冷笑,“你們躲在山上當土匪,還稱自己為普通人?”

    “難道你不是嗎!”灼月鳥怒吼,“你黑曜占領了整座城!你以為你算什么,這個世界的王?大家都是一路貨色,你裝什么——”

    “趴下去!”鬼犬一腳踢在他的背上,誰知用力過猛,灼月鳥直接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死了嗎?”青季探向他的鼻息,“你下腳怎么沒輕沒重的。”

    “拉下去處理了吧。”牧沉揮手道,“若道具真被那個人拿走,灼月鳥會復活的。”

    “是。”

    三人拖著灼月鳥走到一塊紋著綠色花紋的黑磚上,瞬間就沒了影。

    “你剛才說,還要復活?”時蘇皺起鼻子,“那復活了,你又要去跟他打?”

    牧沉實在沒忍住,在那個秀氣的小鼻子上捏了一下。

    燙燙的,還有點濕。

    “牧沉——”

    時蘇正想發飆,牧沉忽然捧住他的臉親了一下,就點剛才捏過的鼻梁上。

    小龍頓時傻了。

    “不一定會復活。”牧沉若無其事地繼續,“返生道具放進了空間里,但現在,這里面只剩一顆石頭。”

    就連那些金絲絨毯都不見了。要么就是返生道具有問題,要么就是石頭有問題。

    牧沉手腕一動,希西爾的神石就出現在手中。

    這是時蘇的神石。好久沒見,它里面的魔力似乎更充沛了,甚至散發著白色的熒光。

    “它好像不一樣了。”時蘇捂住石頭,“里面有東西。”

    “有東西?”

    “嗯,它想和我說話,”時蘇說,“我能感覺到。”

    他把石頭壓在胸口,然而什么也沒發生。

    “先回去吧,明天找納爾來研究。”

    月色中,黑曜的城堡群之間,魔王正背著小龍往回走。

    這是時蘇的命令,他非要趴在牧沉的背上,從地上的路線回寢宮。

    “走慢點,”他下巴搭在牧沉肩上,兩條光滑的小腿不安分地擺動,“我要看看風景。”

    “哪里有風景?”

    小龍答非所問:“我就要看。”

    他們沿著塔樓之間的樓梯旋轉向上,有不少人隔著窗戶正往外張望。

    堂堂魔王竟成了小龍的“坐騎”,這多有意思。

    時蘇巴不得全黑曜的人都來瞧瞧。

    若不是考慮到牧沉傷還沒好,他甚至想直接騎到脖子上。

    “我以后,都不回你那兒了,”他小嘴輕貼在牧沉的耳朵上,“背本座去山風殿。”

    “那我呢,”牧沉腳下一停,“魔眼先生,準備把我安排在哪兒?”

    “你不是有房間么,睡自己的寢宮吧。”

    “你對傷員好殘忍。”

    “活該,你還知道自己是傷員?我看你挺精神的,還”

    還欺負他的尾巴。

    時蘇把后半句咽了下去,往他的肩上掐了一下。

    “這次真的很疼。”

    “真的么,”他啊又著急地抓撓牧沉的領子,“給我看一下。”

    “不用了,待會兒貼點藥就行。”

    兩人又爬了許久,終于來到了領地里的最高處,魔龍的棲息地,山風殿。

    魔王一直矜矜業業地背著小龍,用雙手把他捧上鑲滿寶石的臥榻上。

    “好了,你下去吧。”時蘇靠在大枕頭上,單手撐著腦袋,“本座困了。”

    說罷,他背身闔眼。

    身后的人一直沒走,良久才開口:“魔眼先生,這就趕我走了嗎。”

    “嗯,你走。我”時蘇頓了頓,還是狠心道,“本座不需要你了。”

    “是因為討厭我?”

    時蘇咬了咬唇:“唔,是。”

    “好。”

    牧沉的聲音隨著穿堂而過的微風,飄出窗外。

    待時蘇回頭時,殿里已空無一人。

    牧沉真的走了,今晚他得一個人睡了。

    這正是他想要的。

    時蘇再次闔眼,拉過薄被嘗試入眠,可腦中卻一片亂麻

    這真的是你想要的?

    小惡龍又開始嘀咕。

    你到底想要什么?

    寶石,黃金,或是,把魔王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權力?

    時蘇抱住膝蓋,縮進黑暗里。

    想要的不只是這些。

    他很貪婪。

    他想讓牧沉為他毫無保留地付出,但又不想給出自己的心。

    魔龍的心是很珍貴的,他可不能提前認輸了。

    這便是他的計劃。

    這一晚,小龍睡得很不好。

    榻上很暖,他被寶石和金子環繞,但還是覺得很焦。

    第二天,他沒有去吃早餐,一直到午時才遲遲爬起。可床邊只多了只趴著的小獅鷲,沒有牧沉的影子。

    于是他獨自來到餐廳,簡單解決了午飯,又在訓練場簡單練了會兒。

    納爾今天沒有來,據說去處理神石的事情。但牧沉在后山的城堡里待了一天,什么也沒告訴他。

    時蘇也不打算去問。

    他倒要看看,牧沉能穩到什么時候。

    于是他倔著不去找人,獨自吃了晚飯,又抱著小獅鷲回了山風殿,一直坐到深夜。

    沒關系。這才剛開始。

    時蘇默默安慰著自己,躺下睡去。

    可誰知,這莫名其妙的冷戰竟然持續了兩天。

    這四十八小時里,他按時吃飯、訓練、睡覺。和其他工會成員一樣,該干嘛干嘛。

    而牧沉,他一秒也沒有出現過。

    時蘇突然意識到,若是會長不找,這些成員,真的很難見牧沉一面。

    就像現在的他。

    第三天的晚上,下起了小雨。山風殿刮起了風,魔王的寢宮一定是濕冷的。

    魔王很怕冷,卻沒有來找他的小火龍。

    時蘇的計劃還沒開始,就失敗了。

    他氣得無處發泄,最后只能在堆滿寶石的宮殿里打滾,發出嗚嚕嚕的嚎叫。

    第四天,他依然起得很早。他陰沉著臉進食,又直接飛到訓練場,對著魔法球悶頭亂打。

    神奇的是,這次他迅速突破了魔力卡點,不但翅膀能收放自如,連尾巴也藏了起來,只有龍角還立在頭頂。

    “厲害呀,小時,你的尾巴變回去了?”

    納爾到時,時蘇已經完成了今天的任務,正對著個小鐵人練習龍焰。

    “唔。”時蘇悶悶地坐回地上,整個人都籠罩在陰云中。

    小龍看上去心情不好。

    “怎么了,不開心?”納爾坐到他身邊。

    “沒有。”時蘇玩著自己的衣擺,“牧沉呢。”

    “他在書房,我剛從那邊過來。”

    “他在書房,”時蘇重復著這幾個字,“他在書房,你剛見了他。”

    “對呀,怎么了?”

    時蘇“噌”地跳了起來。

    “我去找他。”

    他展開龍翼起飛,不顧納爾在后面喊,朝著書房所在的塔樓沖去。

    透過拱形的門窗,他能看見卓烏正埋頭書寫,魔王坐在茶桌邊說著什么。

    今天是記錄日,卓烏每隔幾天,都會抽時間和魔王核對各項事宜。

    然而小龍管不得這些,他直接沖進屋內,翅膀吹得紙張亂飛,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你怎么在這,”牧沉合上書頁,“不是去訓練場了嗎。”

    小龍雙手叉腰,眼里閃著怒光,地上掉落了幾頁紙,他直接踩了上去。

    卓烏輕手輕腳地撿起地上的紙張,繼續埋頭寫字。

    “你為什么沒過來。不是說了,訓練課要跟著我么。”

    牧沉怔愣片刻:“我說過嗎?”

    這幾天他忙著研究神石,再加上之前的事,他和小龍幾乎沒怎么說話。

    當然,他一直監視著小龍的一舉一動,就連睡覺翻了幾個身,他都數得一清二楚。

    但時蘇不知道這些。

    他齜出獠牙,朝牧沉逼近,眼睛紅紅的,如生氣的小兔子。

    “你忘了。你忘了陪我吃飯,忘了陪我睡覺,還忘了陪我去上課!”

    他左腳一抬,直接踩到了牧沉的椅子上:“你忘了整整兩天!”

    “你怎么解釋?”他捉住牧沉的衣領搖晃,“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多余,以前你都是裝的,你其實根本不想陪我。你只是想利用我,把我當傻子耍——”

    越說越離譜了。

    牧沉很想叫停,卻被懟得啞口無言。

    “怎么,被我說中了?”時蘇嘴唇顫抖著,“很好。”

    他拔腿要走,卻被捉住了腳踝。

    “你在胡說些什么,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樣。我只是——”

    “我不想聽了。”小龍用手背抹了把臉,“你隨便吧。”

    “你不想聽,我也得說。”牧沉的嗓音柔了下去,“你不是討厭我嗎?沒有你的召喚,我怎么敢覲見。”

    牧沉握著小龍的腳腕不放,生怕他逃走。

    那踝骨小巧柔軟,他只需輕輕用力,就能把它整個握住。

    他把小龍攬進懷里:“時蘇,你終于想我了。”

    小龍攥緊的拳頭一張一合,不知在想什么。

    他低頭吻上小龍的發頂。那發絲又軟又香,讓人聯想到可口的棉花糖。

    明明討厭他,卻還這么想他。

    牧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指尖刮過小龍微撅的嘴唇:“你過去等我,我先把這里的事弄完——”

    “不可以么。”

    時蘇軟綿綿地吐出幾個字。

    “什么?”

    “不可以想你么,”時蘇臉頰爬上一抹粉暈,“本座就想你陪,每一分鐘都要陪。”

    牧沉的心開始瘋狂地跳。

    “當,當然可以。”他嘴都不太利索了,“你怎么想都可以。”

    他謹慎又珍惜地捧住小龍的臉,試探著往上湊。

    呼吸交錯,距離很近,他垂下睫毛,視線描繪著那雙粉嘟嘟的唇,而就在此時,小龍忽然伸出爪子,往他的臉上打了一下:“你想干嘛。”

    好在動作很輕,像被小貓摸了一下。

    牧沉僵滯地偏開頭:“沒什么。”

    “你最好是。”時蘇氣紅了耳尖。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時蘇決定等牧沉把剩余的事弄好,再去訓練場。

    “弄完了,你就陪我過去。”他念叨著,“等我能完全變形的時候,你就帶我出去玩。”

    “嗯,好。”

    “我還想去一趟希西爾宮,我好久沒回去了。”

    房間里安靜下來,卓烏還在沙沙書寫,牧沉神情專注地盯著手頭的冊子,一只手卻藏在桌下,捏玩小龍的手指。

    那指腹又彈又軟,每捏一下,小龍就反掐一下他的手背。牧沉的皮膚白,容易留痕,不一會兒,就出現了幾道紅紅的掐痕。

    “你能不能專心點。”時蘇抱怨道,“快點看完。”

    “嗯,好。”牧沉忍著笑。

    時蘇靠上牧沉的肩膀,無聊地觀察他的側臉。牧沉看書時很認真,睫毛往下時,顯得眼尾的弧度也優美許多。他的身后是窗,陽光襯在他的輪廓上,清冷的線條也有了暖意。

    像一顆好看的,烤出了木香味的果子。

    時蘇的腦子里冒出個奇怪的比喻。

    魔王的血是果肉,微甜溫涼。

    如果能吃到肉的話,一定口感更好。

    小惡龍有點餓。

    他舔舔嘴唇,悄悄露出獠牙往上探,而那雙深黑的眸子剛好轉了過來,他趕緊乖巧地靠了回去。

    “你在看什么,”魔王審視著那張心虛的小臉蛋,“想偷襲我?”

    “我偷襲你干嘛。”小龍鼓了鼓腮幫,“我要你陪我。”

    他尾巴不知什么時候鉆了出來,勾住牧沉拿書的手。

    “你看快點嘛。”

    他抱著牧沉的腰耍賴,小腳不安分地踩來踩去,最后牧沉忍無可忍,只得往他的尾巴根上狠掐一下。

    時蘇:“!”

    他渾身過電似地顫了一下,立刻老實了。

    牧沉核對完工會的事務清單,交代卓烏去和其他人開會,自己和小龍去了訓練場。

    小龍不愛穿鞋,那雙白嫩的腳掌總是踩得臟兮兮的。牧沉則非常貼心地把他一路抱了過去。

    今天的訓練很簡單,時蘇對著鐵人練了會兒火球,又試了試變形,結束時,他成功收起了龍角。

    “真厲害,”納爾摸著他的頭稱贊,“小時的進步很大,現在,你的魔力已經完全恢復了。”

    “哪里恢復了?”時蘇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我還不能變成原來的形態,而且,我的龍焰好弱”

    以前的他可是隨便一張口,就能燒毀一座房子。

    而現在?

    他只能撩掉幾根頭發。

    “關于這個,我正打算告訴你,”納爾說,“你還記得那顆神石嗎?”

    “唔,記得。不是在牧沉那里么?”

    “對。這幾天,我和魔王先生一起研究了一下,”納爾半捂著嘴,小聲道,“順帶一提,他也去火山口看了。”

    “哈?”時蘇驚得跳了起來,又趕緊往牧沉那邊瞥了一眼。

    牧沉正坐在訓練場邊緣的長椅上,鬼犬恭恭敬敬地站立一旁,兩人似乎在交談。

    還好,沒看向這邊。

    時蘇也捂著嘴小聲道:“老師,你說過不告訴他的!”

    “他不知道,我只是說火山那邊有神石相關的線索。你放心,他不知道你是摔進去死的。”

    時蘇崩潰地抱著自己的耳朵:“那可是牧沉”

    他可是戴著神石摔進火山的。

    牧沉的腦子有多聰明,只要稍微轉幾個彎,就能猜個大概。

    “沒關系,”納爾安撫地拍拍他的頭,“我去打聽了,他現在沒有再派人找那個“擊敗你的人”了。”

    “真的么?”時蘇輕吁一口氣,“那就好。”

    只要牧沉不再追究,他就不用去解釋這種尷尬的死因了。

    “接著剛才的說,”納爾的拉回他的注意力,“你的魔力,應是被神石吸走了一部分。那顆神石吸走了很多東西,包括魔王隨身空間里的寶物。”

    “什么?”時蘇整條龍都傻了,“可是之前,鬼犬還說,我的魔力值是無窮的”

    “小傻瓜,無窮的是你的底子,而不是你能運用的部分。你是天資異稟的魔龍,擁有無窮的潛力,很快就能變強。就像你的變形術,這才幾天,你就運用自如了。”

    時蘇只覺得無語。

    鬼犬說他“無窮”了,原來不是力量無窮,而是潛力無窮!

    “好了,今天又有新的進步了。不開心嗎?”納爾揉揉他的頭。

    “喔。”時蘇撇撇嘴,“開心的。”

    兩人往魔王那邊走,鬼犬抱著他的幽靈犬躲進了暗處,小龍小跑幾步,一個跳躍坐到牧沉的腿上。

    “我進步了,”他抱住牧沉的脖子晃悠,“看我。”

    他指指自己的腦袋,從蓬軟的頭發間,兩只奶橘色的小龍角鉆了出來。

    牧沉在小角的尖上捏了捏:“不錯,挺熱的。”

    “什么叫挺熱的,”時蘇不滿道,“你知道嗎,普通的魔龍,要修煉幾十年,才有隨意化形的能力。”

    “這么難,”牧沉起了興趣,“你之前用了多久。”

    小龍得意地拍拍自己的肚皮:“上一次,我只用了兩年。而這一次,五天。”

    不過現在他的肚皮不圓滾了,這動作的可信度減弱了許多。

    “哦?”牧沉挑眉,“那兩年,是在山谷里的兩年?”

    “對呀。”

    “那么,”牧沉忽然捏住他的下巴,“告訴我,你第一次化形后,獨自出了山谷,都見過哪些人?”

    “唔?什么人”時蘇傻傻地張了張嘴,“你說的哪個。”

    他下山后游歷四周,每天都見到形形色色的人。他哪兒知道牧沉說的哪個!

    “不記得了?那就把他們的名字,全都寫下來。”

    牧沉溫柔地笑,嘴里卻說著令人發冷的話:“不著急,慢慢寫,一天一個也行。不是想出去玩么?等你寫完了,才能出這個領地。”

    時蘇:?

    “不是,你為什么?”

    “我說過,會找到殺你的人。我說到做到。”

    牧沉俯身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下,留下一點冰涼的溫度。

    小龍被這個吻石化了。他懵懵地轉過腦袋,用求助的目光望向納爾。

    “噢,我該回去了,”納爾躲開他的視線,“那么魔王先生,我先走了。”

    納爾飛快地逃離了現場。訓練場只剩下了陰沉的魔王和心虛的小龍。

    “別怕,先跟我去吃飯,”牧沉握住他的手指,“晚點再寫。”

    時蘇:

    “真的要寫么。”他小聲嘀咕。

    “怎么,都到這一步了,你還想包庇他?”

    時蘇使勁搖頭:“沒有。沒有這個人”

    他好想哭。

    晚飯后,他被牧沉挾持到了大書房里。一路上,他既用不了用翅膀,也不可以光腳下地,整個就沒離開過牧沉的手。

    到地方后,他發現這不是白天來的書房,而是另一個密閉書房,中間的大圓毯上擺了個水晶桌,旁邊圍了一圈布制沙發,四邊連個窗戶也沒有。

    時蘇:“其實沒有必要的,我又不會跑”

    牧沉找來一張羊皮大紙鋪在他面前。

    “寫吧,”他摟著小龍,坐上水晶桌旁的軟墊,“我陪你。”

    時蘇拿起羽毛筆,在紙上戳來戳去,猶豫地點了幾下。

    沒有辦法了。

    他哪有什么可寫的人??

    時蘇把羽毛筆一摔,撒嬌似地拱進牧沉懷里:“嗚,我寫不出來。因為其實”

    他哽了一下,又道:“其實我是自己死的。”

    時蘇主動握住牧沉的手,用軟乎乎的手掌溫暖那冰涼的指頭。

    “就是,你和納爾去看的那個火山。我當時在那里睡覺,一不小心就掉進去了。然后就重生了。”

    他忸怩地說完,然后抬起眼珠,正對上一雙黑冷冷的眸子。

    完了,魔王壓根沒有信。

    “是真的!”小龍著急了,“真的沒有人殺我。況且除了你,我都記不得那些人的名字,你要我寫什么嘛”

    “只記得我,”牧沉的臉色溫和下來,“過去幾年,你只看見了我?”

    “唔?”小龍迷茫地眨巴著眼,“我見過很多人啊”

    見牧沉的臉色不妙,他又立刻大喊一聲:“但是!”

    “但是,你是唯一能殺我的人從這個角度來說,我也是,只看見了你嘛。”

    他扯扯牧沉的袖子:“所以,就不要寫這個了。真的沒有那個人,你信我。”

    小龍用堅定的目光望著他,而那雙眼睛實在過于水靈,再加上這小動作,反而有種可憐求饒的感覺。

    牧沉只得嘆氣:“好。”

    小龍撲進他懷里:“那,我們可以回去了么。這里好暗,我不喜歡。”

    牧沉薄唇微勾,手順著小龍的脊背往下捋。

    “可以回去。不過——”

    時蘇身子一僵,尾椎忽然被揉了一下,他渾身一個激靈,喉嚨里發出尖軟的哼唧聲。

    “嗚嗚,不要亂摸”他想夾住膝蓋,卻更用力地貼上了魔王的腰。

    小龍挪動四肢,綿軟地掙扎。可惜,魔王單手就能把他的小身板摁在懷里。

    “小時。欺騙本王,可是有懲罰的。”魔王的語氣陰冷冷的。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小龍在魔王的懷里發顫。

    他很怕,但尾巴卻不受控制地鉆了出來,繾綣地纏上牧沉的手腕。

    這是邀請的動作。

    “不,不是”

    黑色的袍袖遮住小龍的背,牧沉的左手很靈活,指節帶繭,指腹卻很溫軟。它侵入那層白紗安撫著,仿佛要把所有寵溺都融進去。

    小龍趴在魔王的懷里,斷斷續續地嗚咽。

    那聲音又軟又黏,可憐無比,像只受欺負的小野獸。

    魔王僅用一只手,就把他吃干抹凈。

    小野獸要發毛了。

    于是,在魔爪即將覆上某個不可描述的位置時,時蘇露出獠牙,纖細的雙臂箍緊牧沉的脖子,腦袋卻埋在對方的胸口,不敢抬起。

    “你干嘛!我要咬你了——呃。”

    牧沉手一使力,他身子癱了下去。

    小龍的人形也被魔王抹遍了了。

    感覺沒有清白了。

    他眼皮濕紅,睫毛糊上了淚花,嗚嗚咽咽地扯著牧沉的衣領:“狗魔王,你不是人!”

    牧沉心頭又有了一絲不忍,他憐惜地吻在那白皙的小耳尖上。

    小龍的皮膚像灼了龍焰似地發燙,甚至醞出了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和他常睡的金絲絨毯一個味道。

    這味道令人發狂。牧沉忍著心頭的躁動,溫聲溫氣地說:“想停下嗎。”

    簡直是明知故問。

    時蘇開口想罵,而對方又惡劣地動了動手指,這罵聲便化為了一絲迎合似的哼吟。

    他羞得想立刻鉆進火山口。

    “不想?”

    “你這樣,我怎么說嘛”小龍終于服了軟,“你先不要弄了,好不好。”

    “要我停,就給我名字。”

    小龍撓住自己的耳朵,抓狂地“嗷”了一聲。

    “真的沒有這個人!都說了我是自己摔死的!不信你就去問納爾!”

    牧沉神色不明地打量著他的表情:“你的意思是,你一開始就在騙我。”

    “我哪里騙你了?”他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

    “你說是我殺了你。”

    “我那不是怕你不信么!所以就隨便編了一個理由”

    “編出這么蠢的理由?你覺得我信嗎。”

    “那你要怎么才肯信嘛!”

    時蘇泄氣地扒住他的手臂:“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先放開嘛。”

    “想什么呢,”牧沉面帶笑意,“懲罰還沒結束。”

    “嗚放過我不行么。”

    封閉的書房里,滾灼著曖昧的濕度,小龍依在他的胸口,微仰著頸子,瞳孔逐漸渙散,唇間吐出細弱的哭腔:“不行你不能這樣。”

    而就在他即將哭出聲時,那只手突然停了。

    不上不下,就這么卡在半截。

    時蘇:

    他眼眶掛淚,傻乎乎地盯著牧沉。

    “抱歉,我做得太過了。”牧沉臉色淡定,但額頭上已經起了一層薄汗。

    他收回手去,風輕云淡地拍了拍弄皺的袖子,把小龍捧回沙發上。

    “懲罰結束了。”

    牧沉頗有風度地合上時蘇的衣衫,把他松亂的褲帶技系緊。

    “下次,不要再騙我——”

    “轟”地一聲,一團比拳頭還大的火球擦著他的耳鬢飛過,牧沉即刻閃身,但衣領還是燙了個洞。

    小龍如憤怒的小老虎般一躍而起,氣力陡然增大,把牧沉摁到了地板上。

    “我要吃了你!”他惡狠狠地宣布,獠牙扎進牧沉的鎖骨,鮮血涌了出來,牧沉保住他的腰就地一滾——

    嘭地一下,小龍的腿撞到了水晶桌上,他吃痛地悶哼,然后

    終于嗚嚕嚕地哭出了聲。

    不過不是因為那個原因,而是因為腳撞痛了。

    他下面本來難受得要命,這么一疼,直接就焉了下去。

    “怎么樣了,撞疼了嗎?”牧沉焦急地摟住那哭唧唧的一團,“對不起,我——”

    “走開!”小龍爪子往他臉上一撓,留下四道指甲印。

    還好,不算深,剛刮完就愈合了。

    牧沉貼上那張哭紅的臉蛋,滾燙的淚珠融化在齒尖,懷里的人越哭越兇。

    “我恨你”他聽到一聲微弱的呢喃。

    牧沉心頭一滯。

    這下好了,他在小龍心中地地位,直接從“討厭”晉升成了“恨”。

    他目測著小龍褲腰下的形狀。

    已經沒有挽回的機會了。

    牧沉動了動喉結,卻什么也沒說出口,最終只是沉默地抱著小龍,像擼小貓一樣揉他的頭。

    這一招很管用。小龍不一會兒就被擼乖了,迷迷糊糊地抽著鼻子。

    牧沉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張絲巾,為小龍擦淚。

    “別哭了,”牧沉撩開他額前的發,“是我的錯。”

    他本想著,用這個不大不小的懲罰,讓小龍乖乖求摸。

    誰知竟弄成了這樣。

    時蘇垂眸撇嘴,任憑牧沉說什么,也不理睬。

    委屈巴巴的,也不知還有沒有生氣。

    “先回去嗎?”

    小龍撇開頭,還轉開了身子。

    牧沉試探著抬起小龍的膝蓋,見他沒有反抗,便把他打橫抱起。

    “走吧,今晚回我那兒。”

    夜深了,路上沒什么人。魔王抱著他的小龍,安靜地往回走。

    時蘇依在他身上,恍惚地盯著他的喉嚨。

    應該把他一口咬死的。

    小惡龍憤憤地念叨。

    咬斷喉嚨,可以一擊致命。

    被占了便宜,難道就這么過了?

    可是他更生自己的氣。

    風起大了,時蘇抓緊牧沉的肩,正好按住被風吹得鼓起的黑袍。

    魔王的黑袍是綢緞面的,很滑。剛才的揪扯中,崩掉了一顆扣子,那衣領大敞開,冷颼颼的夜風打在那塊龍焰的灼疤上。

    他盯著那塊疤,又想起了牧沉送他財寶的時候。

    也許這就是貪的代價。

    他收下了魔王的財寶,就只能任憑魔王玩弄。

    他真的是條用金錢就能收買的傻子龍。

    時蘇抱住牧沉的脖子,又開始咕嚕嚕地抽泣。

    牧沉:“”

    有點慌。

    “別難過了,待會回了寢宮,我幫你再弄一次——”

    “啊啊——”小龍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許再說了!不許,不許再提這件事!”

    “好好,不說。”

    時蘇就這么哭兮兮地回了寢宮,剛進門,他就一躍而下,沖進浴室里放滿水,然后跳進去發呆。

    身上的熱度還沒有消。他本是討厭水的,可此時,他只覺這水清涼又舒適。循環的水池里,水波一陣陣觸碰他的皮膚,溫柔有力。

    其實,魔王的手還不錯。

    時蘇倒抽一口冷氣,被自己的想法給嚇呆。

    他瘋狂地搖腦袋,嘗試把這“骯臟”的想法給丟棄,可越是如此,他越是回憶起剛才每一下觸感。他圍著水龍雕塑一圈又一圈地撲騰,整個身子都在發熱,弄的池水都要沸騰起來。

    “不是的,肯定不是的”

    他哀嚎一聲,泄氣地跌坐在水龍的腳下,變出翅膀和尾巴,牢牢抱住自己。

    好沒出息。

    他是條沒出息的龍。

    時蘇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絲毫沒有注意到門簾外的影子。

    牧沉就站那兒等著,直到小龍石化成一個球,他終于按耐不住,掀簾而入。

    “要在里面待多久?”他蹲在池邊,手里拿著一塊大毛巾,“出來吧,我幫你擦身。”

    時蘇翅膀一顫,緩慢地抬起頭來。

    “你,想,得,美!”

    小火龍突然發飆,他翅膀一掀,池水卷起巨浪,瓢潑而下。

    牧沉渾身濕透,薄薄的睡袍糾纏在身上,水滴順著額前的發絲往下,貼著胸腹的線條滴落。

    他索性把布料扯了,只剩了一條打濕的短褲,牢牢地貼著,看上去跟沒穿似的。

    “既然這樣,”他起身道,“我下來了。”

    時蘇驚慌地拍打翅膀,嗖地飛滑到了池子的另一頭。

    “你走開,你走!”

    牧沉遲疑片刻,還是撿起衣服:“那你自己出來,我等會兒再洗。”

    他從柜子里找出一塊干毛巾留下,走到門口時,回頭瞥了一眼。

    小龍像只奶白的鵪鶉一樣,躲藏在陰影里。

    又不是第一次看他脫。衣。

    怎么突然就怕起來了?

    他壓下抬起的嘴角,轉身出了門。

    時蘇在水里又磨蹭了一會兒,確認牧沉走了以后,才爬上岸。

    他以極快的速度蒸發掉身上的水,收起翅膀和尾巴,用大浴巾裹住身子,忸怩地走到門廊。

    “出來了?”牧沉披了一條金絲絨毯,正坐在竹椅上翻書,“衣服在臥室——”

    他話沒說完,時蘇已飛快地沖進臥室。一套白色帶粉的睡衣整齊地疊在床上,他兩三下就套上,翻滾到大床上,生怕牧沉看見他換衣的過程。

    待歇了兩口氣后,他指尖彈出一小股風,把桌上的燭臺熄滅,閉上眼睛,嘗試入睡。

    不一會兒,身后傳來輕微的響動,牧沉如往常一樣躺到他的身后。

    只是這一次,時蘇沒有翻過身的勇氣,他突然搞不明白,以前的自己怎會如此隨意,竟主動趴到牧沉的身上睡。

    一定是魔怔了。他中了魔王的計謀,魔王用財寶收買他,又一步步地“勾引”他——

    床那邊的人翻了個身,熟悉的觸感貼了上來。牧沉從背后擁他入懷,扣住他纖細的手腕。

    小龍矜持地窩在魔王懷里。

    這還是第一次,牧沉主動從后面抱他。

    明明都是抱著睡,可感覺卻不一樣了。

    他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又快又重,帶著呼吸也變得急促。木香的氣息裹挾著他,背后是緊貼的肌膚。他墜入了溫柔的魔咒里,卻不可抗拒,要把他生生溺死。

    “晚安,小時。”

    牧沉在他的頭頂印下一個吻。

    魔王似乎睡著了。他呼吸平穩,體溫適宜,將小龍柔軟的小身子攏在懷里。

    可時蘇卻睡不著。

    他曾大搖大擺地把牧沉當睡墊和抱枕。而現在,輪到他自己當抱枕了,腦子里卻一片亂麻。

    牧沉的手正握著他的手背。

    他翻過掌心,悄悄拉過那只手,貼上自己滾燙的面頰。

    也許,這樣就可以睡著了?

    時蘇合上眼皮,而牧沉卻在他的鼻尖捏了一下。

    “乖,別亂動。”手臂挪了個位置,攬在他的腰上。

    時蘇悶悶地“唔”了一聲,身子卻愈發的熱,連骨頭都蒸得麻麻的。

    怎么辦,睡不著了。

    今天應該回山風殿的。

    小惡龍很后悔。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時蘇被一陣吱吱的亂叫聲吵醒。

    他感覺幾乎沒怎么睡,睜眼時,全世界都是朦朧的。短毛球不知何時飛到了蛋窩里,肥胖的身子擠在里面,只露出個毛茸茸的腦袋。

    時蘇翻了個身,床上空空如也,牧沉已經不見了。

    感覺已經中午了。

    他望著天花板上不知名的飛龍雕紋,一陣極度的尬意從頭滲到了腳。

    昨晚究竟發生了什么?

    時蘇在床上滾了一圈。

    好像被牧沉給摸了。

    他扯緊床單,又滾了一圈。

    他被牧沉摸了,還擼了前面的“小尾巴”。

    而他竟然,還舒舒服服地,躺在牧沉的床上,又睡了一晚!

    “啊啊啊啊啊——”

    他在床上翻了幾個筋斗,又跳下地板跑了兩個圈,最后紅著臉沖向窗臺一個振翅飛了出去。

    “狗牧沉!我要殺了你!”

    他翅膀揮得太用力,直接把剛爬出蛋窩的小獅鷲給吹飛到了墻上。

    小獅鷲:“唧唧?”

    而此時的牧沉心情尚好,他正在書房里,聽人匯報行動。

    “我查了下,那個人果然逃去了淵厄那里,”玉木從書架后走出,“但灼月鳥沒有復活。”

    “所以返生道具沒有被拿走,而是被神石吸走了,”千云坐在另一頭的小椅子上,“那個神石你們真的見過?”

    “我很久以前,見過里面的圖案,”玉木說,“按照正常的時間來算,應該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我忘了是第幾個世界的事。”

    “你好強,這都能忘。”千云唏噓,“我真的,對每一次死,都記得一清二楚。”

    “你今年才來,記憶會新鮮些。待久了,就開始忘了,我們都是這樣。”

    千云瞥了眼魔王:“會長,您還記得嗎。”

    牧沉手上翻閱著一張張畫像紙,沒有抬頭:“不記得了。”

    他拿起羽毛筆,在一張男性的素描像上畫了個叉。

    “啊”千云撓撓頭,“真的會忘記嗎。”

    “沒什么可記的,”他盯著畫像,食指無聊地輕敲桌面,“不如把記憶留給值得的事。”

    就比如現在。他感受到一股魔力的波動,從不遠處的天空蕩來,就在離窗最近的塔樓后面。

    他的小龍飛過來了。

    他想起昨晚的時蘇,睡在他的懷里,乖巧如幼龍的形態,任憑撫摸。

    嘴里說著“討厭”和“恨”,身體卻老實地靠過來,實在是可愛得緊。

    他冷淡的臉上浮出柔和的笑意。

    牧沉已經完全摸清了——時蘇,一條極度口是心非的龍。無論他說什么,都得反著理解。

    也就是說,討厭,其實是喜歡;那么恨,自然也就是愛了。

    牧沉越想越覺得在理,他起身走到落地拱門邊,撩開紗簾,準備迎接“愛”他的小龍。

    五十米之外,時蘇正滑翔而來。

    他的身影潔白圣潔,龍尾在身后擺動,尖端是奶橘色的,在陽光下閃著淺金的光,如點綴的寶石。

    牧沉走到空地,抬起小臂,示意小龍降落在他的懷里。

    然而正當他滿懷期待時,一團明艷的火球沖了過來——

    “狗!牧!沉!”空中傳來一聲軟糯的咒罵,“我要殺了你!”

    和預期得不太一樣。

    不是昨晚還好好的嗎?

    但牧沉來不及多想,他閃身躲過,那火球直接炸爛了身后的花藤,木架化為灰燼。

    聽見響動,玉木和千云趕了出來:“發生什么了?”

    “沒事,你們先進去。”牧沉淡定地整了整吹亂的衣袍。

    “牧沉!”時蘇懸停在欄桿上,指著牧沉的鼻子,“你是個流氓!”

    聽到此罵,玉木依舊鎮定,而千云卻忍不住了。

    他聽到過很多罵會長的話,但從未有人說過這個

    他瞅了眼玉木,又瞅了眼魔王,最后還是湊到玉木耳邊小聲道:“那個,會長和魔眼到底是什么關系?”

    玉木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聽命令,先進去。”

    見兩人進了屋,牧沉才無奈道:“你非要鬧到人盡皆知嗎。”

    “你怕了嗎?我就是要讓全黑曜的人都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我們的關系?”

    “你少胡說!”小龍的尾巴憤怒地揚起,“我跟你有什么關系!”

    “你不說是朋友?”牧沉緩聲道,“我是你最討厭的朋友。”

    “你!我”小龍卡了殼。

    牧沉悠然地坐到長石椅上:“或者說,是最恨的朋友?”

    “什么人會對朋友做這種事!”小龍眼睛里又氣出了水,“你簡直——”

    “你若覺得我輕薄了你,就殺了我。我給你這個權力。”

    魔王笑得有恃無恐,眉毛愉悅地舒展開,仿佛在說什么有趣的事。

    時蘇咬緊牙關,翅膀一振,飛撲到牧沉的腿上,一把扯住他的衣領。

    “你以為我不想嗎!我不過是看你幫過我”

    他控訴到一半,又換了副兇狠的面孔:“總之,今天你必須——”

    “我會對你負責。”牧沉輕柔地打斷他。

    那兇兇的小臉蛋呆滯了一瞬。

    “你不想出去逛街么。”牧沉趁機把他抱在腿上,“不是想買新衣服,還有金馬車?我什么都可以給你。”

    小龍收起翅膀,眉毛耷拉著,似乎真的在思考。

    他拉過小龍的手,放在掌心。

    “我想對你負責。”

    一雙好看的手撞入時蘇的視線。

    他太熟悉這雙手,曾經拿劍刺過他的手,也撫摸過他的每一寸龍鱗,和皮膚。

    他的心口莫名地顫動。

    這種感覺好怪,就像他和牧沉的關系。

    “你是,說真的?”他低著腦袋,睫毛撲閃著,“你沒有逗我。”

    “沒有逗你,我是認真的,”牧沉捏捏小龍的手指,“你還不明白?”

    “那”小龍稍稍抬起眼簾,粉嘟嘟的嘴唇猶豫地蠕動,“那你,要給我買金馬車?”

    那心動的小眼神,把魔王的心都融化了。

    “嗯,是新的馬車。”

    “唔,”時蘇抿了抿唇,“那,本座明天就要。”

    他指著自己的腦袋:“我現在,可以很好地偽裝了。”

    說著,他頭上的龍角慢慢地縮進蓬松的發頂里。

    “明天,你就要帶我去玩。”他抱住牧沉的頸子搖晃,“還要帶上短毛球。”

    果然,黃金是最好的療藥。剛才還在發怒的小龍,立刻就變得黏人起來。

    “好。那就明天。”牧沉捏捏他的臉蛋,“不過”

    小龍眨巴著眼睛:“不過什么?”

    “你知道我說的‘負責’,是什么意思么?”

    “知道的,”小龍心虛地轉開視線,“就是,對我好嘛。”

    “我之前對你不好?”

    “嗯就是說,你以后會對我更好。”小龍點點腦袋。

    牧沉蹙起眉頭:“僅此而已?”

    “那你還想怎樣。”小龍對他聳肩。

    “時蘇,”他突然掐住小龍的臉蛋,“裝傻,是會付出代價的。”

    “哦,”時蘇倔強地撅嘴,“你能把我怎么辦呢。”

    牧沉:

    這小調皮,難道是想使什么小花招?

    “本座,也不是那么好侍奉的龍。”時蘇調整了一下姿勢,靠到扶手上。

    “你要是好好表現,我咳,可以考慮。”

    他雙臂抱肩,一只秀氣的腳踩在牧沉腿上,做出驕橫的模樣,可嘴唇卻緊張地抿起。

    牧沉忍不住想笑。

    愈發確定了,時蘇是一條別扭到不行的龍。

    “好。你想讓我怎么表現?”

    “第一,你要對本座言聽計從,”小龍鄭重其事地豎起兩根指頭,“第二,你要以我為首。”

    這兩條好像區別不大。

    但牧沉認真地聽,見小龍不說話了,又問:“沒有第三了嗎?”

    “第三,第三”小龍擰著眉毛,“第三,我再想想。”

    他智慧的小腦瓜正努力轉動。

    事已至此,一定要把魔王給掏空。

    他糾結得眉毛都擰緊了。牧沉實在看不下去,只得提議:“那就先保留著吧。你還有一次對本王許愿的機會。”

    “這不是許愿,”時蘇不滿道,“這是命令。”

    “好,命令就命令。”

    時蘇重重地“嗯”了一聲,雙臂環住牧沉的脖子:“抱我進去。”

    牧沉拖住他的膝蓋彎起身,而小龍忽然兩腳一蹬,坐到了他的肩膀上,胳膊壓在他頭頂。

    好在小龍很輕,他的肩膀比較寬。但即便如此,這個坐姿還是太勉強了。

    “你一定要這樣坐嗎?”

    “我就要。”

    牧沉只得把他扛進屋內。

    兩個影巫正圍在桌邊,見魔王和小龍以這種姿勢進了屋,一時都有些傻眼。

    不過牧沉倒很淡定,他拉開藤椅一坐,小龍差點就滑了下去。

    “告訴鬼犬,繼續派人跟蹤淵厄。你們先下去吧。”

    “是。”

    退出門外后,千云一臉擔憂地回望兩下,才拉上門。

    “長得美可真好啊,都能騎到會長脖子上了。”他艷羨道。

    “會長雖和藹,但從不讓人踩在頭上,你別瞎說了。”玉木正色道。

    然而屋內,時蘇已經調整好了姿勢,騎到了魔王的脖子上。

    不過這姿勢確實不方便,他雖體態纖小,但腿也不短,最后只得扭來扭去,滑到牧沉的背上趴著。

    他下巴搭在牧沉的頭頂,鼻尖微動,聞到股沐浴用的草葉香味。

    牧沉翻開桌上的羊皮紙瀏覽。而時蘇則越過他的頭頂偷看,手指繞著他的發尖玩兒。

    “你會做菜么,”他喃喃道,“你會做烤雞么。”

    牧沉翻頁的手停下:“我會做一些簡單的。”

    就是味道不太好。

    牧沉沒有烹飪的愛好,也沒有時間。在這個世界里,他倒是悠閑了很多,但自從黑曜成立,有了專門的廚師,他就忘了烹飪的技巧。

    “我想吃你做的,”時蘇舔了舔嘴唇,“我要吃烤雞和奶糕。”

    “你不吃皮丘做的了?”

    “我要你給我做,”時蘇抱緊他的脖子,“就要你做。”

    “好好,晚上就做。”

    “你要對我負責,就要伺候我的衣食住行。”時蘇捏著牧沉的一簇頭發,在他臉上掃來掃去,“你還要每分每秒都陪著我。”

    他暖乎的氣息吹在牧沉的耳朵,發尖掃得癢癢的。

    一只撓人的小野獸。

    牧沉微微側頭,對上欲言又止的大眼睛,還有精致的小鼻梁。

    純到極致的可愛,可以令掠食者發狂。

    他冷清的眼底暗藏火舌,舔過小龍的臉廓。時蘇接受到危險的氣息,警惕地縮回腦袋。

    “你干嘛你要是亂來,就不給你機會了!”

    “我沒想做什么,”牧沉調笑道,“魔眼先生,你不是很強嗎?別那么緊張。”

    時蘇輕輕吁氣,還不忘加上一句:“我沒有緊張。”

    然而下一秒,趁著他放松的功夫,牧沉忽地靠近,往他的唇上啄了一口。

    時蘇:“!”

    溫涼涼的,留下一點柔軟的濕度。

    好像被偷襲了。

    他嘴唇一張一合,如驚慌的小魚。

    牧沉卻坐回身去,若無其事地繼續翻書:“晚上想吃什么,先列個清單,我叫人去買食材。”

    小龍呆傻地“喔”了一聲。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這天下午,納爾有事沒來,時蘇便拉著牧沉到了訓練場,讓牧沉給他當陪練。

    最近,他的學習任務是“基礎劍術”。魔龍雖不需要用劍,但納爾說他的人形體格不夠“強壯”,練劍可以提升肢體的協調度和反應度。

    “本座的訓練人燒壞了,”時蘇指著地上已經燒成黑色的鐵塊,命令道,“你來做我的陪練。”

    牧沉走到場邊:“你要讓我當靶子?”

    “又沒讓你站著不動,”時蘇哼了一聲,“你不會躲么。”

    “我要是躲起來,你是找不到的。”

    “語氣這么大,那就跟我對戰吧。”

    他半蹲下身,如即將飛撲的小豹子一般弓身:“拿出你的武器來。”

    像模像樣的,還挺認真。

    “我不跟你打。”牧沉無奈道,“讓鬼犬跟你練練。”

    牧沉朝旁邊示意,披著大兜帽的鬼犬從陰影里鉆出。他肩膀顫抖著,也不知是興奮還是害怕,沙啞的嗓音神經質地“咯咯”了兩下:“好啊,讓我感受一下吧,希西爾惡龍的洗禮——”

    “鬼犬,”牧沉打斷了他的發言,“注意你的身份。”

    “好的,魔眼大人,”鬼犬立刻站直,禮貌地鞠了個躬,“讓鬼犬為您服務。我將使用我的最強武器,與你戰斗。”

    說著,他退到一邊,袍子里鉆出條白色棉絮一樣的透明物,仔細一瞧,竟是那條叫奇奇的幽靈臘腸犬。

    “汪汪!”奇奇在半空中扭成個毛巾,旋轉著向時蘇飄來,咬住他的衣擺。

    可惜它沒有實體,這“攻擊”顯得毫無意義。

    時蘇疑惑地看了眼鬼犬,見對方沒了反應,他又瞅了眼奇奇。

    “什么意思?”他氣憤地指著那條胡亂蹦跶的小狗,“你讓我跟這條小狗打?”

    感覺被小瞧了。

    然而鬼犬低頭不語,還悄悄退后一步,平移到樹樁后躲著。

    “牧沉——”時蘇撲到牧沉的身上,“你跟我打,我要你跟我打!”

    牧沉嘆氣:“行吧,你退到那邊去。”

    他起身時,從左手的袖口里抽出一把木劍。

    “來。”

    他隨意地站在原地,等著小龍沖過來。

    小龍手里拿著一把小匕首,也是木頭做的。

    他鄭重其事地揮了兩下,然后騰翅起飛,朝下劈刺而來。

    如果是訓練鐵人,這時應該感應到魔力的沖擊,然后閃身躲過,然后再還一劍回來。

    可牧沉只是偏了偏肩膀,沒拿劍的右手接住小龍的胳膊,一個轉身就把他的力道化解。

    他還抬住小龍的腿,把這纖柔的身子輕松抱住。于是,這兩條腿,還不得不夾在他腰上。

    這從天而降的襲擊,莫名就變成了投懷送抱。

    時蘇:。

    “我要跟你打劍!不是讓你逗我玩!”

    他用木匕首的柄端戳住牧沉的肩:“本座命令你,像你以前那樣,與我名正言順地大戰一場——嗷。”

    啪地一下,匕首落了地。牧沉手往下移,拍在他尾椎往下一點的位置。

    又軟又結實,隔著衣服都有很好的手感。

    時蘇:“”

    他臉蛋一會兒紅一會兒白,氣得兩只小角都鉆了出來。

    “我打了,魔眼先生。還要繼續嗎?”

    牧沉問得溫文爾雅,妥妥一個君子。

    絕對不是打龍屁股的壞蛋。

    “流氓”時蘇小聲罵著,兩只爪子扣住他的肩膀,小嘴在他的脖子上咬來咬去,留下好幾個牙印。

    好在他沒伸出獠牙,這咬痕立刻就消了。

    “好了,別鬧。”牧沉捏住一只熱乎的小龍角,時蘇立刻靜了下來。

    “還練嗎?”

    “不練了,你一點都不配合,”時蘇嘟囔著,“你是覺得我太弱了,所以就讓著?”

    “你怎么可能弱,”牧沉刮刮他的鼻尖,“我是舍不得傷你。”

    “我又不怕你傷。”

    “我怕。”

    魔王抱著小龍往城堡里走,奇奇還跟在后面飄,而鬼犬卻不知了去向。

    時蘇趴在他肩上,盯著這個只剩靈魂的小狗。

    然而鮮有人知道,留在世間的幽靈,連靈魂都不是完整的。這只小狗,其實也只是奇奇的一縷神魄。

    “那你以前怕么,”時蘇忽然問,“你以前不是總來打我。”

    牧沉行走的腳步慢了些。

    “以前,也怕。”他說,“怕你死在別人手里。”

    “那你也沒有來殺我呢”

    “我從來沒想殺你。”

    他們走進一個空曠華麗的大廳,中間坐落著一個近十平米的大噴泉,環繞著一圈大理石長椅。

    牧沉把他放在了椅子上,蹲身整理他弄皺的紗袍。

    “牧沉,你為什么不治好那塊疤?”

    時蘇看向他,透過松散的黑袍,露出灼疤的一半,是尖尖的,擺動的紋路,像龍的尾巴。

    牧沉卻垂下眼簾,手指認真擺弄他白袍上的扣子,不打算回答。

    “本座問你話呢,”時蘇兩手搭上他的肩,“為什么不治?”

    “不想治,”牧沉眼里的笑意隱去,整個人又變得涼淡淡的,“我想留著。”

    “為什么不想,”時蘇追問,“難道你還記恨我么?”

    這是最大的可能了。

    把惡龍燒過的傷痛,刻在皮膚上,然后告誡自己不可忘卻。

    時蘇猜測著,但對上牧沉的視線時,那雙眼里的情緒卻如此熱烈。

    一個冰冷的人,卻幾乎把他灼化。

    “我怎么可能記恨你。”牧沉撩開他額前搭著的頭發,“只是想留著,沒別的原因。”

    “怎么可能沒原因?”他越不回答,時蘇越是較真,“留著好玩?當紋身?”

    “嗯,對,”牧沉點頭,“紋身。”

    留下灼痕,只是為了紀念那一刻。

    他遇見了一條龍,美到極致,強大又笨拙,每次吟唱魔咒,都要花個五六分鐘,有時還要在天上轉圈炫技。

    傻子都能預判它的行動。

    “因為那天,比較特別,”牧沉娓娓道,“還記得下雪的那次么?”

    那是個冬日,希西爾山谷里飄著鵝毛大雪,牧沉提著劍來訪,惡龍卻冬眠了。

    他執著地找了三天三夜,冷到骨頭發僵,終于尋到了惡龍冬眠的地窖。他悄悄靠近,想觸碰那漂亮的鱗甲,然后理所應當地,被龍焰洗禮了。

    “很燙,我覺得很好,留下了。”

    這故事簡直是無厘頭。

    時蘇面露疑惑:“唔,被燙了,還覺得很好?”

    “因為是你”

    牧沉咽下最后幾個字,牽過小龍的手。時蘇的手背滑軟,指甲圓潤,略帶粉白,揉起來也很嫩。

    他引著小龍的指頭,貼在唇上輕吻。

    時蘇被這一系列舉動弄得懵懵的。

    但牧沉的嘴好涼,冰得他指尖都顫了一下。

    時蘇也記得那個下雪天。

    他還是條巨龍,不過只是睡夢中翻了個身,張口噴走了一個偷偷接近的蒙面人。

    但他知道那是魔王。魔王的法力強大,哪怕刻意低調,氣質也很獨特,明明有著鋒利的眼眉,眼神卻溫柔如水,出手時又變得狠厲,實在讓龍捉摸不透。

    “你為什么不躲一下。”他問。

    “因為我怕冷,而你的火,來得剛剛好。”

    牧沉坐到他身旁,閑適地靠在噴泉池上。

    “我第一次死,是掉進了冰湖里,湖面結滿了冰,我上不來,心臟停止后,還在里面封了很久。”

    牧沉說得輕描淡寫,卻聽得時蘇心口酸酸。

    他想起那時的牧沉,每次來見他,都很愉悅的樣子。

    一定是因為死得太慘,那種冰冷的感覺刻入骨髓,才有了用火燒自己的“自虐”傾向。

    這就是牧沉腦子不正常的原因。

    短短幾秒,時蘇就腦補完了魔王的身世。

    他告誡自己不要心軟,但身子已經不受控制地靠了過去。

    小龍抱住牧沉的腰,龍尾巴也偷跑了出來,纏在牧沉的手臂上。

    “你好笨,”他仰著腦袋,“你怎么摔進去的。”

    但牧沉岔開了話題:“后來,我就進入了一個副本,一直輪回到現在。”

    “副本,是其他的游戲么。”

    “嗯,規則錯亂,我掉進了這個世界,出不去了。然后我就遇見了你。”

    他低頭對上小龍的粉眼珠:“時蘇。”

    “嗯?”小龍乖巧地眨眼。

    “我喜歡你”

    小龍緊張地攥著他的袖口。

    “的龍焰。”他微笑著把話補完。

    小龍鼓了鼓腮幫:“只喜歡我的龍焰?”

    牧沉怔愣片刻:“不,當然不只”

    這不是什么難說出口的話。

    但他卻喉嚨發緊。

    牧沉從未真的喜歡過誰,更何況一條龍。

    除了時蘇。

    他早已把所有執念都投給了希西爾,而現在,這條龍正靠在他的懷中,嘟著小嘴“撒嬌”。

    “怎么呢,不喜歡我,只喜歡我的火,你把本座當什么了?”

    “不是,沒有。”牧沉動了動喉結,“我沒這么說。”

    “那怎么說,”小龍的尾巴掛上他的脖子,“難道你不喜歡我?”

    牧沉的腦子里空白了一瞬。

    “我,喜歡。當然。”他話都捋不順了,“這還不明顯么。”

    牧沉捧住小龍的臉:“我喜歡你。”

    他掌心的小臉蛋燙燙的。

    時蘇移開視線,囁嚅著:“那我是你最喜歡的龍?”

    “你是我唯一的龍,哪里來的‘最’。”

    “唔,那你要說‘我最喜歡你了’。”

    “好。我最喜歡的就是你。”牧沉配合地重復。

    時蘇這才滿意。他趴上牧沉的肩,腦袋羞澀地埋進袍子。

    “但是,我還是討厭你。”時蘇聲音軟綿綿的,“所以,你要對我很好很好。不然,我就不要你負責了。”

    嘴里說著這樣的話,身子卻牢牢地黏著牧沉,還四肢并用地抱住他的腰,生怕他逃走似的。

    牧沉自動把“討厭”兩個字翻譯成了“喜歡”。

    他指尖掐掐小龍的尾巴尖,聽到一聲細微的“咕嚕”聲。

    “我餓了,”時蘇推開他亂摸的手,“給我做吃的。”

    “好。”

    魔王抱著小龍去了廚房。

    現在還早,后廚沒人,皮丘也不在,魔王只得親自在儲食庫里翻找。

    他提著一包新鮮牛肉出來,案板旁多了一張菜品清單,上面是小龍幼圓的字跡,比中午寫的多了整整一倍。

    “這是本座新加的菜,”小龍坐在空長桌上,兩只腳丫一蕩一蕩的,“你要一個個做給我。”

    牧沉掃了一眼紙張:“這么多,今天怎么做得完。”

    整整四十幾道菜,甚至還有小龍不愛吃的野菜蘑菇湯等。

    就算他有十只手,也不可能做出來。

    “這是接下來一周的一日三餐,不用一下做完的。”

    牧沉抹了把額頭的汗:“一周嗎。”

    見魔王犯怵了,小龍犀利地瞇起眼:“怎么呢,還沒開始,就覺得累了?”

    “沒有,不是這個原因,”牧沉脫下外袍搭在一旁,“只是我只會做簡單的。”

    “那就簡化一下步驟。”

    “但我可能,會做得很難吃。”

    “沒關系,本座不嫌棄你。”

    “可”牧沉說不下去了。

    小龍耷拉下眉毛,一副失望又委屈的樣子。

    這誰能拒絕得了?

    可牧沉的廚藝真的很差。他只會做速食,在現世時,他從來不逛菜場,也沒有野外求生的經歷,死后也沒有刻意研究過。

    他甚至分不清蘑菇的種類,說不定會做出一碗致幻毒湯。

    牧沉長長吁氣:“好吧,但是先說好,這幾天你要是吃不下去了,隨時叫停。”

    “好耶,”小龍撲到他懷里,“我要吃你做的肉。”

    時蘇已經計劃好了。廚藝都是可以學的,他要把魔王“調教”成他想要的模樣,不但要“聽話”,還要伺候到生活的每一個細節。

    這才是惡龍該做的事。

    時蘇直想為自己點贊。

    “這個牛肉,先拿走吧,”他大搖大擺地踱步到烤爐旁,仿佛巡視領地的主人,“今天,我要先吃烤豬蹄。”

    “好好。”魔王任勞任怨地把肉搬回去。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牧沉渡過了非常難熬的一下午。

    他寧愿去再殺幾個S級怪物,或者再和灼月鳥打上幾個來回,也不愿意在這兒烤豬蹄。

    后廚是皮丘和幾個大廚的領地,特別是這個烤爐,為了適應小龍的口味,皮丘給它上了個奇怪的機器,是個明顯不屬于這個時代的顯示屏,就貼在箱門的正面,而牧塵壓根不知道怎么操作。

    他只好硬著頭皮把豬蹄切成塊涂上料,等弄好時,手上已經油油的。他把豬蹄放在烤架上推進去,想著不過就是烤箱,盯著烤熟就行了,結果幾分鐘后,那豬蹄直接烤成了碳。

    “這個我不會用,”牧塵用毛巾擦手,“我重新再弄一遍。”

    小龍蹲在空桌上,眨巴眼睛望著他,也不說話。

    “咳,這次一定成功。”

    牧沉又重新弄了幾個豬蹄,這次他學乖了,沒用那個奇怪的裝置,而是使用了最原始的方法——燒炭。

    但儲物室里的煤炭不多了,他找了半天,只弄來幾塊碎碳,堆在烤東西的在架子下,卻半天也點不著。

    很好,這次連生火都成了問題。

    牧沉忙得焦頭爛額,身上還沾了幾處菜油。不過,他雖看起來狼狽,做事依然有條不紊,只是沒什么效果。

    “嗯魔眼先生,能幫個忙嗎?”他無助地指著碳盆,“用一下火。”

    時蘇抿著嘴,吭哧笑出了聲。

    他走過去,墊起腳尖,用手背擦拭牧沉的臉。

    “你好笨,臉上都弄臟了。”

    牧沉是個生火白癡。

    不止如此,牧沉好像沒做過粗活。

    不過是烤個豬蹄,就弄得手忙腳亂,上作料的動作也很生疏,像是第一次畫畫的人執筆。

    “還是得本座出手。”

    時蘇手腕一動,一團小火球飛了過去,熔進了碳里。

    于是這烤架下終于有了溫度,就是火星實在太小,碳也太少,不知要烤到什么時候才能熟。

    牧沉沉默地盯著那堆生肉,表面淡定,心里卻直發愁。

    他需要一個皮丘。

    牧沉朝躲在角落的鬼犬示意,然后拿起叉子,給豬蹄翻面。

    “你現在翻它干嘛,都沒烤出來,”時蘇拍開他的手,“先不管它了,陪我去玩。”

    “你想玩什么?”

    “我要玩跳棋,”時蘇伸出雙臂,示意牧沉抱抱,“我們去休息室。”

    休息室在小龍餐廳的旁邊,是后廚們娛樂的地方,里面有不少玩具。

    “等我洗個手。”

    牧沉站在水池邊洗手,小龍啪嗒啪嗒撲了下翅膀,重重地趴到了他的背上。

    還好,他腰腹力量夠大。要換個人,直接就被壓塌了了。

    牧沉背著小龍出了門。此時已經臨近飯點,已經有零星的幾個影巫來到了大廳,正三五人聚在一起聊天。

    “我跟你說,這個酒真的很棒,”夏德拉從包里提出一瓶酒,“要不是來不及了,我肯定得多買幾瓶。”

    千云站在她旁邊,斜著眼道:“你們幾個少喝點吧,昨天都醉成什么樣了。”

    “那又如何,想喝就喝,反正這段時間都閑,”青季拉開椅子坐下,一只腿踩在桌沿上,“灼月鳥完蛋了,這個地方都沒樂子了,無聊得很。來,給我倒點。”

    夏德拉把瓶子往桌上一放:“自己倒去,順便給我們一人拿個杯子。”

    “行吧。”

    青季搖搖晃晃地往后廚走,在轉過拐角時,正好撞見迎面而來的魔王。

    “會長大人。”他趕緊鞠躬,用余光往前瞟,一只光滑的小腿撞入視線。

    小龍往魔王的肩上攀高,露出一個好奇的腦袋,圓滾滾的眼珠轉了過來。

    “唔,好香的酒味,”小龍砸吧著嘴,“我也想喝。”

    青季嗅了嗅空氣。他剛才酒瓶都沒開,怎么會帶著酒味,難道昨晚宿醉的味道還沒散?

    “青季,你們在喝什么。”牧沉問。

    “啊,是夏德帶的酒,您要嘗嘗嗎?”

    “留一瓶吧,晚點送來。”

    牧沉落下這句話,沿著走廊往另一邊去了。他背上的小龍綻開翅膀,在空中一扇一扇的,遠看過去,如趴在魔王背后的白色小蝴蝶。

    好漂亮。青季望著那和諧的背影,又妒紅了眼。

    “我也好想撿條龍啊。”

    休息室在走廊的最角落,里面鋪了厚厚的暗綠絨地毯,左邊是幾排木架子,上面堆了些木盒子,里面有棋牌,還有些奇形怪狀的小玩具。

    “這是什么?”時蘇撿起一個方型的金屬物,它中間有個圓形玻璃,里面像只眼睛。

    “這是相機,”牧沉說,“不是這個時代的產物,是一個走了的人捐贈的。但是現在它沒電了,除了他,沒人能給它充電。”

    “電池?那又是什么。”

    牧沉來到小龍身后,雙臂繞過他的肩,把這個名為“相機”的東西接過。

    “按下這里,就能記錄下畫面,隨時可以翻看。里面還有你的照片,不過現在看不了。”

    他拇指按在上面的大圓扭上,給小龍示意。

    “記錄畫面,照片?”小龍聽得懵懵的,“怎么才能用它呢。”

    “首先,得有電。然后,再接上去。這比較困難,我們還沒有這方面的技術者。”

    “給我看看。”

    小龍接過相機,在手中翻來翻去地擺弄。他見過不少奇怪的東西,只有這個,引起了他的興趣。

    能夠記錄畫面的工具,那豈不是等于瞬間畫完一幅畫?

    他站在這邊玩,牧沉已經翻出了跳棋,在茶桌上放好。

    這茶桌是矮桌,兩邊鋪了幾個蒲團,就靠在床邊。外面是逐漸變暗的天色,幾棵茂密的樹冠投下一片陰涼,小花堆簇,有種閑適的情調。

    牧沉盤腿坐下,寬而長的袍子搭在身邊的蒲團旁,他往上面拍了拍:“不過來嗎?”

    “來了。”

    小龍抱跑到他身邊,小腿并疊在一起,側身而坐,短褲沿下的膝蓋透出粉嫩的顏色,連著白白的腿,一直接到同樣粉潤的腳踝。

    牧沉垂下眼眸,忍不住瞥了過去。

    這么好的皮膚,腳底卻灰撲撲的。

    “你怎么老不穿鞋。”牧沉皺眉。

    “我不喜歡穿那個,”小龍翹著腳趾尖,“不舒服。”

    人類的鞋讓他有種束縛感。尤其是飛起來的時候,穿鞋很悶。

    “因為這是爪子么?”牧沉笑了,他握住小龍的腳背,“龍的后爪,不適應穿鞋。”

    牧沉的手很大,大半個“爪背”都被包裹住了。

    他沒有撓腳心,但時蘇還是覺得癢癢的。

    “不許弄我的腳——”

    他剛想反抗,牧沉就用力捏了一下,他喉嚨發緊,忍不住哼唧了一聲。

    有點像小貓被踩了腳。

    “你走開,”小龍推開他的手臂,“走開。”

    “好,我不弄了,”牧沉收回手去,整了整衣袖,“來玩棋,你走哪邊?”

    小龍剛把他推開,又貼了上來,靠在他的肩膀上,指頭在黑棋和白棋之間點來點去。

    “我要白的,你要黑的。”

    牧沉把棋盤轉了一下:“你不坐對面去?”

    這種跳棋與現世的很類似,玩法更簡單,且通常是兒童在玩,下棋者應面對面落座。

    而小龍此時已經鉆進牧沉的袍子。

    “坐一邊也可以玩嘛。”時蘇抱著他的手不放。

    牧沉的嘴角揚起溫和的弧度。

    這其實不太方便。他是左撇子,現在只能用右手下棋,而他很久沒下棋了,橫著看棋盤,總覺得有點不習慣。

    但是,只要時蘇一直這么主動,哪怕是倒立下棋,他都甘之如飴。

    牧沉把棋盤轉到橫向,用右手擺好兩方的棋子。

    “你先來。”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時蘇往前挪了挪,一只手懸在棋子上:“對了。”

    “我們定個條件吧,這樣好玩些,”他說,“輸了的,必須答應對方一件事。”

    牧沉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可以。”

    時蘇登時認真起來。

    只要他贏了,再加上早上的許諾,牧沉就欠他兩個條件了。

    他是條好勝的龍。這場跳棋,他一定要贏。

    小龍安靜地捻起第一顆棋子。

    他不亂動了,也不扒牧沉的手了,而是眉頭緊蹙,目光專注于棋盤上。

    仿佛手下不是簡單的兒童跳棋,而是一決生死的戰役。

    而牧沉就不那么專心了。

    從這個角度看去,陽光正好灑在時蘇的發頂,那銀白的色澤泛起淺金,光暈落到精致的鼻梁,再到微微撅起的唇尖,皮膚上有細膩透明的小絨毛。

    牧沉右手捻棋,隨意地走了幾步。

    叮哐一聲輕響,小龍胸前掛著相機,撞在了小桌上。

    如果能把這一刻拍下來就好了。

    牧沉注視著小龍的側臉。

    他突然有些想念那個遙遠的現世。

    又或者說,他出生的世界。

    “你很喜歡這個相機?”他問。

    從剛才起,小龍就一直抱著它。

    “嗯?你說這個么?”時蘇低頭擺弄那個金屬塊,“也不算喜歡吧就是,里面的那些圖片,真的看不了么。”

    “看不了。沒有電池,也沒有其它方法。除非這里有會弄電站的人。”

    建一個風力發電廠,是最可能的方法。

    但在這之前,他們還需要一個工廠,能做出合格的建筑材料,外加各種電纜。

    這實在太超前了。他最厲害的道具,僅僅是隨身空間,而不是什么都能給的金手指。

    “這個世界已經脫離規則了,所以限制很多。我現在暫時弄不到電。”

    “喔。不行就算了,沒關系,”小龍腦袋耷拉著,“我只是想看看我的照片。”

    “那你可以照鏡子,”牧沉揉揉他的頭,“我給你找人做畫像。然后再想想其它辦法。”

    牧沉看了眼頭頂的吊燈。那是個水晶做的大吊燈,但里面的燈光不是來自于蠟燭,更不是燈泡,而是一種施了魔咒的螢石。

    這種燈,整片大陸都沒幾個,黑曜里也屈指可數。就連他魔王的寢宮里,也只有大廳里有,臥寢里還是用的燭臺。

    “用螢石加熹微咒,看能不能起電。”他說。

    見他如此認真,時蘇側過身去,往他的胸口輕輕錘了一拳。

    “別折騰了,我只是說說而已。”

    時蘇瞇起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淺到透明的睫毛笑得一顫一顫的。

    看起來很開心。

    “笑什么呢,”牧沉揪住他唇角旁的軟肉,“這么有趣?”

    時蘇的嘴巴都被揪歪了,只能捋著舌頭嘀咕:“唔,我笑泥笨。”

    他只是隨便說了個要求,就思考得這么認真。

    之前的牧沉,總是陰冷冷的,而現在卻像變了個人。

    再聯想到剛才烤豬蹄的場景,那慌張又故作鎮定的樣子,實在是有些滑稽。

    但小惡龍很喜歡。

    一個對他予取予求的“笨魔王”,誰會拒絕呢?

    “你說我笨,”牧沉挑眉,“我?”

    被一個小笨蛋說笨,這還是頭一遭。

    “對呀,就是你。”

    牧沉箍住小龍的身子,正好掐在他怕癢的地方。

    “好啊,那我倒要試試,到底誰更笨——”

    他撓撓著,小龍“嗷”了一下,趴到他的腿上嗚嚕嚕地叫喚。

    “哈哈,不要撓,很癢——!”

    時蘇被撓得受不了,四肢亂蹬著翻了個身,嘗試用手去擋。

    然而這一下動作太大,他手肘“哐”地碰在了小桌上,棋子都被撞飛了起來。

    “我的棋盤!”

    牧沉終于停了手,小龍蹲在他腿上,兩只爪子哭唧唧地扒在桌沿。

    “都怪你,給我弄亂了,”時蘇撿起他的黑子往回擺,“我本來都要贏了。”

    牧沉:“你確定剛才能贏?”

    “怎么不能,就差一步了。”

    “小笨蛋,”牧沉俯在他的耳邊,“本王的記憶力很好,別想糊弄我。”

    “你才是笨蛋,”小龍猛地扭頭,往他的額上撞了一下,“你是大笨蛋!”

    這一撞,兩人的鼻尖都碰到了一起,牧沉只覺腦門一痛,唇尖劃過了濕漉漉的觸感。

    小龍好像主動“親”到了他的嘴巴。

    但離得太近,又發生得太快,他什么也沒看清。

    他愣了一秒,而小龍趁機一躍而起,捂著臉閃到一邊。

    “你又偷襲我!”他羞紅了耳根,“討厭你。”

    這聲音軟得要命,聽得魔王想發狂。

    牧沉忍無可忍,一個打橫把時蘇撂到了地上:“小笨龍,本王倒要看看,你能有多討厭我。”

    他捏住小龍的下巴,作勢要往下靠,小笨龍被嚇得捂住雙眼:“嗚——流氓——”

    “吱呀”,休息室的門被推開了,皮丘提著一個大布袋站在門口,剛進門就傻了眼。

    好像看到了不得了的事。

    他是個單純的男孩,但眼前的場景意味著什么,是個人都能明白。

    會長竟然要“強吻”小時!

    “對不起!”

    他深鞠一躬,嗖地退了出去,還貼心地帶上了門。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皮丘關門的動靜太大,房間里的兩人都愣了一秒,然后緊接著,時蘇發覺自己正以一種非常尷尬的姿勢被制在地板上。

    不僅如此,牧沉的臉還湊得特別近,他只稍稍轉頭,就對上一雙黑色的瞳孔。只不過此時房間內的光線明亮,那雙眼在漫散的陽光下,透出了透出了一絲深橘。

    時蘇突然想起,魔王的眼睛,其實是暖色的。

    “起開。”他雙手推搡在結實的胸膛上,對方紋絲不動。

    “你,”小龍憋紅了臉,“你不能這樣”

    “這樣是哪樣,”牧沉一臉純良地微笑,“你以為我要做什么?”

    小龍嘴巴一張一合,但就是說不出口。

    “啊啊,你給我起來——”

    然而牧沉不但不聽勸,還越靠越近。時蘇只得扭開頭,牧沉貼在他的耳邊,一字一句地咬道:“你要是,再對本王說‘討厭’兩個字,我就把你從頭到腳,每一寸皮膚,都親一遍。”

    小龍哆嗦了一下,身子蜷成一團,燙得跟團火球似的。

    “你敢”

    他喉嚨里發出生氣的嚕嚕聲,嘗試以此逼退不要臉的魔王,可這聲音落在牧沉耳里,跟小貓撒嬌沒什么區別。

    “好了,”牧沉的語氣又溫柔下來,“去看看菜怎么樣了。”

    既然皮丘來了,他的烤豬蹄應該也有救了。

    皮丘剛把還沒烤好的豬蹄送入爐子,他手指在那個方型顯示器上隨便點了幾下,“嘀”的一聲,爐子里的豬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熟了。

    “這是什么?”

    身后傳來會長的聲音,皮丘嚇了一跳,只用余光觀察緊黏在一起的兩人。

    “皮丘?”

    “這,這個嗎?”皮丘指著那顯示屏,“這個是我的道具,會長。”

    “只有你能用?”

    “不是的會長。”皮丘頭搖成撥浪鼓。

    “怎么用的,”牧沉把小龍放到桌上“教我一下。”

    皮丘受寵若驚:“啊,不敢教,不敢。這個很簡答的,我給您說說怎么用就好。”

    他開始為牧沉講解,小龍也津津有味地聽。等到豬蹄烤好后,牧沉又找來幾塊生肉,按照皮丘所說的方法試了幾次,成功烤好了一塊肉。

    等“廚藝教學”結束,天色也晚了。魔王的寢宮里,牧沉去了浴室,而時蘇則早早躺下。

    他本想等牧沉來了再睡,但眼皮卻開始打架。

    今天吃了太多東西,肚皮好撐。

    他想起牧沉弄的烤豬蹄,那味道太怪,像從鹽缸里撈出來,在不知名的香料里胡亂沾了一下。他本想丟掉,但看牧沉認真學習的模樣,又不忍心,只好忍痛吃完。

    下次絕對不能心軟了。

    他翻了個身,隨手抓過個枕頭抱著,揉著自己的肚皮,沒過多久就陷入了夢鄉。

    于是,在牧沉披上睡衣進屋時,時蘇已經睡著了,還四肢并用地扒在他的枕頭上。

    牧沉俯身捏住他的鼻子:“你把我的枕頭弄走了,我怎么睡?”

    時蘇迷糊地“嗯”了一聲,好似在說夢話。鼻子通不了氣,他就張開小嘴呼吸。

    “抱。”時蘇夢囈著。

    牧沉長長吁氣,剛沖完冷水澡的身子躁到不行,他只得找了個小點的靠枕,在離小龍遠一點的地方躺下。

    今晚月光很暗,房間里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雙鬼祟的豆豆眼支撐在金蛋窩上。牧沉和它對視了一會兒,聽見耳邊傳來很輕的呼吸聲,窗戶吹進來的風也變得灼熱。

    他只得起身,到露臺去打坐冷靜。

    待時蘇醒時,床的另一邊空蕩蕩的,整潔得像沒人睡過。窗外天光大亮,小獅鷲也不見了,他在大廳和露臺找了個遍,竟一個人也沒有。

    “牧沉?”他對著空空的屋子喊了聲。

    他又轉悠了會兒,茶桌上的杯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杯子里還殘留著一點水,他湊近聞了聞,一股香濃的酒味溢入鼻尖。

    “好哇,這才好了幾天。”

    牧沉又在偷偷喝酒。

    時蘇皺皺鼻子,想生氣又找不到出氣筒,便端起酒杯,打算把剩余的酒都倒掉。

    不過,這酒好香。

    他走到浴室門口,腳下變慢,猶豫地盯著杯內。

    究竟是什么酒,讓牧沉這么念念不忘?

    他舔舔嘴尖,還是端到唇邊,小嘬了一口。這不知是什么釀的酒,顏色透明,又沖又苦,激得他眉頭緊擰,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而就在這難以下咽的味道里,卻混著一種隱約的甘甜,他砸吧了一下嘴,想搞清這甜味究竟是什么。

    好奇怪,怎么會又難喝,又好喝的。

    他站在門廊那兒,試了一口又一口,一不小心就喝了個精光。

    但他還是沒嘗出這是什么酒。

    于是,本著探索的精神,時蘇回到茶桌邊,找到開了蓋的酒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唔還蠻不錯的。”他舔舔嘴唇。

    窗外,飛來一只肥碩的小毛茸,小獅鷲來了。他嘴里叼著一封信,劃拉著四爪降落在桌上。

    “唧!”它把信丟到小龍跟前。上面寫著三個字,但字跡實在過于潦草,只有幾個筆畫扭在一起,一眼望過去,誰也看不出寫的什么。

    時蘇就更看不清了。他瞟過去時,只覺眼珠都輕飄飄的,不知聚焦在哪兒,信上的字甚至出現了重影,變成一塊花斑。

    “這是,牧沉寫的?”

    小獅鷲拍拍翅膀,以示贊同。

    時蘇拆開信封,紙上只寫了兩排字,可他只覺那字跡又細又密,怎么都看不清。

    感覺有點喝醉了。

    他皺著鼻子識別了半天,終于讀了個大概,指著第一排字說:“是,去后廣場?”

    “啾。”

    “金馬車,這么快就做好了?”

    “唧唧。”小獅鷲抬起前爪,往他的手背拍了拍。

    時蘇把紙一丟,噌地起身沖出落地門,在露臺上振翅起飛——

    “嗷!我的馬車!”

    他興奮得忘了換衣。他還穿著寬松的露背大睡袍,綢緞制的,款式像禮服,但要短很多,只打到大腿根的位置,褲子也很短,遠遠望去,腿上像沒穿似的。

    他飛向后廣場,見一堆芝麻似的小人圍在一團金燦燦的東西旁。

    那便是牧沉新購置的馬車了,一個純金打造的四輪大車廂,馬都拉不動,只能用山地龍,還得施加魔法才能正常運行。

    “魔王先生,這是不是太招搖了。別忘了,還有很多人在盯著你。”

    納爾站在車門旁,手持一根法杖,正為這個車廂施咒。馬車得到他的指令,四個輪子往前滾了一米。

    “招搖了正好,”牧沉說,“將計就計,把那些魚都引出來。”

    “我以為你會擔心小時,”納爾笑道,“你之前不是總把他藏著掖著,怕他被人盯上?”

    牧沉沉默不語。他身邊圍著四名影巫,青季站在最前面,手上的槍筒明晃晃地掛著。

    “怕什么,”他上前一步,到牧沉身側,“灼月鳥完蛋了,這個地方已經沒人能和黑曜抗衡。有我在,會長只管放心。”

    “呵呵。”鬼犬在旁邊訕笑,“閑鬼一個。”

    “你說什么呢?”青季轉過身去,正要找鬼犬理論,卻神色一遍,發出一聲“臥槽”的驚呼。

    人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見魔龍正越過一座塔樓,向他們飛來。那龍翼如星辰幕布,身型光潔纖長,宛如圣光降臨。

    “魔眼大人?”

    卓烏抬起頭,無法自控地盯著那雙白亮的腿。

    魔眼大人,竟然穿著睡衣就飛出來了。

    他拉住自己的衣袍,下意識想脫下為小龍披上,直到那漂亮的身影朝魔王撲去,他才如夢初醒。

    “抱我。”

    小龍降落在牧沉的懷里,如樹袋熊一樣掛著,兩只小腳從魔王的袍子里鉆出,在空中擺來擺去。

    “怎么不披件衣服?”牧沉面露不悅,扯開袍領裹住小龍,“你是想光著身子到處飛?”

    “那么兇干嘛。”時蘇咕噥著,“想見你,很著急,就忘換了。不行么。”

    “我當然行。”牧沉柔下聲來,“抱歉,是我的問題。”

    “這個,是給我的么,”小龍指著旁邊,“是我的金馬車。”

    “是你的,”牧沉抬住他的小身子,“你嘴里怎么有酒味。”

    時蘇“嗝”了一聲,扒到魔王的肩上:“酒,不好喝。你為什么要喝酒,說好了不許喝酒的,到底是誰送給你的”

    “你喝了我的酒?”

    光是吃幾個酒心包子就能醉,現在竟然還喝了夏德帶來的特制白酒。

    “不難受嗎?”牧沉皺眉道,“張開嘴,給我看看。”

    時蘇聽話地張嘴,粉嫩的唇上占了點濡濕,里面躺著個亂動的舌頭,肉乎乎的,像果凍一樣。

    “怎么呢,”他往牧沉臉上湊來,雙眼朦朧,說話口齒不清,“康見什么呢?”

    這是真的喝醉了。

    “不難受就好,”牧沉緩下神色,“喝成這樣,明天再出去吧。”

    “唔,不要,我就要今天。”時蘇抱著他的脖子搖晃,“我要坐金馬車,你送我的,你答應了的,今天要陪我坐”

    “好吧。”

    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都識趣地往旁邊散了點兒,為魔王和他的小龍讓出空間。

    “喜歡么?這個車廂。”牧沉抱著他轉了個面,“過幾天,再把這幾扇窗換成水晶的。”

    好漂亮。

    純金,沒有任何裝飾的馬車,設計也很簡潔,沒有堆砌,只有高雅的豪氣。

    縱使是閱金子無數的小惡龍,也被閃得睜不開眼。

    “不用了不用再換窗子了,已經很喜歡了。”

    時蘇羞澀地依上去,呢喃道:“唔,狗魔王,你真好。”

    說完,還打了個細弱的酒嗝。

    “我對你這么好,不準備給點回禮么,”牧調笑著,食指在小龍的唇尖上刮過,“比如,先讓我親一口。”

    懷中的人僵滯了一刻。

    牧沉等著他發飆,或者鬧別扭,可小龍卻紅著臉仰頭:

    “那就,讓你親一下吧。”

    淡淡的酒香味撲來,牧沉只覺頭暈目眩。

    他仿佛也醉酒了。

    “只許親一下。”小龍湊上臉頰。

    真是過于天真了。

    牧沉嘴唇緊抿,喉結上下咽動。

    他要的,可不是一個簡單的“親親”。

    見牧沉遲遲沒有動作,時蘇不耐煩了,撅起粉嘟嘟的唇,往他鼻尖上湊。

    “嚕,快點,”時蘇催促著,“親我。”

    第40章 第四十章

    身后有人干咳了一聲,似乎是在提醒魔王注意場合。而魔王只是低頭道:“你喝醉了。”

    “我沒有!不,等下本座,就喝了,又怎樣呢。”

    牧沉動了動喉結。好不容易等到時蘇主動要親,他卻猶豫起來。

    畢竟有這么多人看著。

    他收緊雙臂,把小龍往上抱了抱,只微微低頭,就觸到了香軟的唇。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小火龍比平時還暖,燙得他腦子空白了一瞬。

    “唔好了么”

    嘴唇被堵住,時蘇只能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字。但與之前的親親不同,牧沉賴在了他的嘴上,涼軟的觸感一直這么貼著,也不動。

    時蘇頭往后縮,可尾巴根被掐了一下,他閉著眼哼唧起來,也不知是疼還是癢。

    “別弄嗯?”

    又濕又涼的觸感擠進嘴里,他好像被什么東西舔了,軟軟的,還纏住他的舌尖吸了一下。

    時蘇:!!

    他猛然睜眼,而事情發生得太快,兩人已經分開,魔王臉上掛著完美的笑:“多謝款待。”

    “不是,你,不是”

    時蘇支吾半天,眼睛里都急出了淚。

    “不是什么,”牧沉嘴角揚得更高了,“還想親?”

    時蘇攥緊拳頭,往牧沉胸口狠錘了一下:“你不是人!”

    這聲喊得很大,一旁的影巫都紛紛側目,納爾更是擔憂地望過來,腳下躊躇著,也不知該不該上前。

    “我怎么不是人了,明明你叫我親的。”

    “只是準許你親一下,誰讓你”時蘇想控訴他無恥,又羞于說出口,最后尬得一躍而下,飛奔著沖向馬車。

    “啊啊!嗷——”

    小龍“哀嚎”著鉆進車內,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覷,只有牧沉還一臉淡定,他轉向納爾:“走吧,和我們一起。”

    “我?這不是為小時準備的車子么,”納爾說,“我就不去了。”

    他可不想摻和魔王的私事。

    “不過,有件事,我還是得提醒您,”他語重心長道,“魔王先生,小時雖是條成年龍,但性格單純。別忘了,您可是代表了黑曜的形象。”

    納爾話里有話,就差把“不要欺負無知小龍”掛在嘴上了。

    牧沉笑容變冷:“這是我與小時的事,與他人何干。”

    “是。不過,您確定他真的懂?”

    這話問到了點子上。這小調皮究竟懂沒有,還有待商榷。

    不過這不重要。

    “時蘇,注定是本王的龍,”牧沉側過身去,衣袍帶起一陣輕微的風,讓所有人聽到他的宣言,“這也是規則。”

    眾人頷首不語。所謂規則,可以理解為工會間的法條,把這一條加進去,實在有些不搭調。

    見大家不說話,青季第一個起頭:“明白,魔眼屬于魔王大人,沒毛病。”

    他朝后面使了個顏色,幾句稀稀拉拉的“是”接了上來。

    牧沉轉身進了車廂。馬車啟動,幾個影巫互相瞥了一眼,千云鬼祟地伸出頭來:“你們說,會長是不是有點,沖昏了頭腦?”

    “什么沖昏頭腦?”

    “被美色沖昏了頭腦啊。”

    千云搖搖手指,頭頂突然被打了一下,夏德拉斜睨著他:“你少說兩句很難嗎?”

    “對不起。”千云縮起頭來。

    后廣場處,有一條通往城墻的大道,連接著一扇城門,從這里出去,順著山丘上迂回的道路,就能來到永望城的市中心,也是半個“商業街”。

    這個世界本沒有這樣的街道,只有周期性的集市,永望城也不過是個衰敗的小鎮。直到某天,城內的王族一夜消失,黑曜從天而降,占領了城中心的領地,成為了新的王。

    自那以后,永望城翻天覆地,沒人知道怎么回事,也許是因為魔法,也許是因為那些外來人口中的“開掛道具”,總之,這里成了最繁華的城市之一。

    就比如這條街,繁華、寬敞,兩邊是商戶,還有富貴人家的住屋。而街道的督衛,黑曜的“行刑者”玉木,此時正騎著馬飛奔。

    她是去迎接魔王的。鬼犬發來信號,魔王帶著魔眼出了領地。這是魔眼大人第一次“上街”,四處都是偷窺的眼睛。所有影巫集體出動,他們要隱匿在人群中,順藤摸瓜,將覬覦者全部拿下。

    而玉木的任務則有所不同。她要在明面上迎接魔王和小龍,為他們“逛街”行程保駕護航。

    這是一場注定高調的行動,不少居民都跑來看熱鬧,他們圍在下山的岔道處,都想一睹魔王和那條傳說中的小火龍,場面熱鬧非凡。

    “請各位退后一點!”

    玉木馳馬而來,人群朝兩邊分開,驚呼聲陣陣響起。

    “那是?”

    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眼前的景象還是超出了她的認知。

    一輛閃瞎眼的純金車廂從樹林中隱出,足足有兩人高的山地龍在前面拉車,身上披著鑲嵌寶石的魔甲,那體積,只用抬抬腳就能踩扁一個人。

    “這,這是真的金子做的嗎?”

    “龍,是龍!是火龍!好大一只啊!”

    “不是說火龍會飛嗎?怎么在拉車?”

    “那根本就不是火龍吧!”

    人群議論紛紛,有吵鬧的,歡呼的,也有質疑的。而玉木已經傻眼,她甚至懷疑,車廂里坐的是不是會長。

    牧沉是個低調的人,這是影巫們公認的事實。他強到令人發指,但平日里沉默且“樸素”,要不是那身定制的魔王黑袍,人們會認為他只是個平凡的強者。

    也就是說,牧沉雖富,但與“土豪”“華麗”什么的,是絕對搭不上關系的。

    而此時,玉木只感到慶幸。這個世界的平民,早已適應王公貴族的存在,對于這種“豪”到引人嫉恨的行為,并未覺得不妥,反而還因此臣服。

    “這就是神族賜予的財富?不愧是黑曜”

    “魔龍在里面,我看見了!”

    “哪里有龍?”

    “是魔龍的人形!”

    不知誰起了個頭,人們歡呼起來,而就在這時,一隊人頭頂著裝水果的籃子,涌到山地龍的腳邊,大聲喊道:“魔眼大人!請收下我的貢品!”

    他們是信仰魔龍的人。魔龍是神系,能化人形的龍,更是降落人間的神靈,是接受供奉的神。

    現場雖人潮涌動,但人們都保持著井然有序的距離,想透過窗戶欣賞小火龍的美貌。

    “喝點茶嗎?”

    牧沉坐在桌邊,手上端了一杯茶,這個位置視野不錯,既被窗簾擋住,也能很好地欣賞窗外的風景。

    但小龍卻不樂意坐這兒。他趴在窗戶旁,只露出半個腦袋往外張望。

    “好多人。”他嘀咕著。

    “到我這兒來,他們就看不見了。”牧沉放下茶杯,“過來嗎?”

    “不要,我不跟你坐。”

    時蘇撇著嘴,打定主意不回頭,并對剛才那個“親親”后悔不已。

    怎么會有這么無恥的人。

    哦不對,牧沉一直都這么無恥。

    他越想越氣,小鼻尖呼哧呼哧地噴氣,在窗戶上暈出一片水霧。

    牧沉看在眼里,只好忍著笑起身,跟擄小貓似地,一把將小龍攔腰抱起。

    “你干嘛——”小龍四肢慌亂地撓動。

    “換個衣服。你打算這樣下去?”

    牧沉找出一件大袍子給他披上,遮住那幾乎不蔽體的睡衣。

    這袍子是貴氣的艷藍色,上面紋著銀白花紋,袍擺吊著幾簇雅致的絲穗,意外地合身。

    牧沉蹲身為他系腰繩,時蘇低頭打量自己:“這是新衣服么,專門給我做的?”

    “對,都是你的尺寸。但你得把翅膀和尾巴藏好,這衣服沒有洞。”

    時蘇對著鏡子轉了一圈,覺得頭還有點暈酒,便順勢靠到了牧沉身上。

    “我要喝茶,”他扯扯牧沉的衣領,“要熱的。”

    據說喝茶能解酒,他也不想醉熏熏地下車。

    牧沉摟著他坐上軟椅,倒了一杯熱茶遞到他嘴邊。小龍就這么大搖大擺地半躺著,秀氣地嘬了幾口。

    是條習慣被服侍的龍。

    牧沉手上頓了頓,放下茶杯。

    “我聽納爾說,你第一次出生,不在這里,”他說,“以前,也有人侍奉過你?”

    “侍奉?那是當然。我以前,在神廟里住過。”時蘇指向窗外,“喏,他們,就和之前來拜龍的人一樣,都是我的侍奉者。”

    “那我這樣的人呢?”

    “你這樣?”時蘇轉了轉眼珠,“你和他們,都是本座的侍奉者嗯。”

    “都是?”牧沉低笑一聲,“小時,不要跟我裝傻。否則,我就把你的尾巴給擼出來。”

    時蘇著急了:“你在說什么!這怎么擼,”

    “要試試嗎?”

    “不要,”時蘇驚慌地蜷起四肢,“不準亂來。”

    牧沉揉揉他的腦袋:“嚇你的。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你想聽什么回答嘛”小龍窩成一團,聲音又輕又黏的,“沒有,還不行么。”

    “什么沒有?說清楚點。”

    “就是沒有人,像你這樣。咳,就是對本座那么好。”

    “真的沒有?你可是龍。”

    “唔,我想想。”

    小龍垂下頭去,睫毛一扇一扇的,似是在認真回憶。

    牧沉耐心等待,而過了片刻,卻聽到“咕嘟”一聲,小龍又打了個酒嗝,還對他咧嘴笑。

    牧沉:

    “什么意思?”牧沉捏住他腮幫的軟肉,“怎么,你心里裝了個不愿說的名字?”

    “誰?”時蘇一臉懵。

    感覺牧沉又腦補了奇怪的東西。

    “我在問你,有沒有喜歡過別人,”牧沉半瞇起眼,黑沉沉的眸子似是要把他看穿,“告訴我。”

    “哈?當然沒有,本座以前”時蘇音量弱了下去。

    他昏沉的小腦瓜遲鈍地轉動兩下。

    等等,剛說的是——

    “不對,誰喜歡你了!”

    他一抬眸,對上魔王了然又欠揍的笑。

    “好哇!你詐我——”

    小惡龍氣得耳尖都紅了。

    “咬你!”他齜出小獠牙,撲上魔王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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