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第 191 章
裴月烏不耐煩睨他一眼:“她平白無故地送你什么東西, 更?何況還是這?等重要的?物件兒。你要真?窮得連枚銀幣都眼紅,就去我那兒挑兩枚寶石珠子,省得在這?兒丟人!
銀無妄:“你——!”
他何曾被這?樣羞辱過, 怒火一下燒至頭頂,氣得再難冷靜。他手臂微彎, 忽化出把雪白的?劍刃,躍身便朝裴月烏攻去。
裴月烏也只想快些取他性命,好將那枚銀幣拿回來,登時也化出血劍。
劍鋒相撞的?前一瞬, 沈銜玉忽打出股強大妖氣, 凝成無形屏障, 隔在二人中間?。
兩道劍氣皆撞在屏障上?,氣流四涌。霎時間?, 屏障左邊的?霜雪消融成水, 又急速蒸發。右邊的?霜雪則凝結得更?多,半空甚而斜飄起白雪。
裴月烏睨向沈銜玉:“再敢阻攔, 連你這?死狐貍也一并砍了!”
銀無妄也道:“想來你也看見了,這?等蠻不講理?的?粗人,又何必論什么是非對錯的?道理?。”
對于裴月烏的?所言所為,沈銜玉已心有猜測。
懷著試探的?心思, 他說:“那枚銀幣還在尊君身上?,繼續打下去,恐會無端毀了小池姑娘的?東西!
與他想的?一樣, 裴月烏聽得這?話,果真?收斂了幾分怒容, 并說:“你先把銀幣交出來!
銀無妄沒說話,只冷笑一聲。
沈銜玉及時開口:“不妨請尊君說一說這?銀幣的?來由, 也免得裴兄再生誤會!
銀無妄本不欲解釋,可又煩這?赤烏,只得冷聲開口:“本君替她找到了纏身夢鬼,又教她閉夢訣,雖不至于將鬼物驅逐走?,可也替她指明了路。她說身無貴物,拿這?東西來答謝本君,說是傳家寶物。既是相贈,又何來偷竊一說?某些不分青紅皂白的?莽夫,急著打抱不平前,不妨先去問問她,需不需要你這?莽撞行?徑!”
聽他這?么解釋,裴月烏漸舒展開眉,又道:“你不早說!”
“你真?有病不成?”銀無妄心覺莫名其妙,“一上?來便跟發了狂似的?亂砍,要本君說什么,念一句你的?劍快嗎?”
裴月烏卻不搭他的?茬,轉而道:“你既然幫了她,是該答謝。不若送你些珠玉寶石,但得把那東西還回去——或是直接給?我也好。”
銀無妄還沒遇見過這?等不講理?的?人,連聲都懶得應他,冷睨他一眼,便朝外?走?去。
只是走?至門?口,堵在門?外?的?沈銜玉卻未挪步,還一副失神模樣。
銀無妄以?為是他沒看見,便提醒似的?喚道:“沈兄。”
沈銜玉回神般微一抬頭,仍沒讓開。
他臉上?的?笑意已斂去些許,若細看,還能瞧出些許錯愕。
“尊君方才所言……是何意?”他問。
“何事?”銀無妄微擰起眉,“那莽夫患了腦疾?”
“并非……”沈銜玉聽見自己的?心跳越來越重,一時連呼吸都變得艱澀,“便是……夢鬼一事。”
銀無妄忽想起一事。
池白榆之前說過,她認識的?兩人平日里或正經或端方,偏到了夢中,卻一副放浪風騷的?作派。
他心有懷疑,試探著問:“沈兄緣何提起這?事?”
沈銜玉敏銳察覺到他的?語氣不對,有意隱瞞道:“聽聞述和這?幾日在處理?子寂道人的?事,不知是否與此?事有關!
銀無妄略微松了口氣,說:“無關。夢鬼一事在先,也并非是子寂有意為之,想來如今已經解決了。”
沈銜玉聽了這?解釋,卻仍舊心緒難平。
若是有夢鬼作祟,那先前所做的?幾個夢就應不是無緣無故了。
那她豈不是……
心尖滾上?一點微弱的?燙意,他轉過身,勉強維持著呼吸的?平穩,道:“既然誤會已解開,沈某便不多留了。”
見他倆都要走?了,裴月烏大步跟上?,對銀無妄道:“若是兩枚珠玉不夠,那你要多少?要不你隨我去,看哪樣寶物合你眼,便直接拿去,或是將那扶光樹砍了——就換你手上?那枚銀幣,行?不行??”
銀無妄看都懶得看他,冷著臉離開了茶室-
下樓后,沈銜玉的?心仍未平靜下來,原本壓在心頭的?燙意也燒到了頸上?、耳上?。
他從未遇見過這?種事,一時也尋不出泰然處理?的?辦法。拐過樓梯口時,他忽感覺到一陣妖氣迎面而來,沈銜玉停下,眉眼溫和道:“述大人!
述和抬起疲倦的?眼眸,見他是從樓上?下來的?,他問:“裴月烏與銀無妄可還在樓上??”
沈銜玉:“盡可放心,他二人不過起了些爭執,如今矛盾已化解開。”
說話間?,他又想起方才在樓上?,稍微離裴月烏近些,身上?便傳來一股血味。
血味不濃,想來是還沒愈合的舊傷。
不過略加思忖,他便猜到先前與述和打斗,又迫得他討要狐毒的人是誰。
如今看來,的?確礙眼。
“述和,”他微微捻了下指腹,聲音很輕,“十日將近,先前說的?話,我仔細想過,現下便給?你答復!
述和眼簾稍抬,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你說!
“你先前說要幫我找到仇敵,但如今仇怨已報,這?樁不能作數。”
“嗯,可還有沈見越。”
“是了,正是要與你說此?事!鄙蜚曈裆灶D,“半枚妖丹如何?想來是筆很劃算的?交易,你應清楚對我而言,光是取狐毒便要受不小的?折磨。”
述和沒作猶豫,只問:“何時能拿到狐毒?”
沈銜玉思索片刻,應道:“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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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沈銜玉伏在桌上?,忍耐著翻攪不止的?腹痛。涔涔薄汗順著頰邊緩慢淌下,他的?意識也開始模糊。
狐毒珍貴,便是數千年修為的?狐妖,內丹中也僅有些許,是狐妖用來保命的?最后手段。
取出狐毒的?疼痛,無異于剜心剖腹。
意識越發恍惚之際,他終于聽見了門?鎖擰動的?聲響。
但涌入房中的?,并非是述和的?妖氣。
而是一道更?為平靜、寧和的?氣息,如無形的?手般撫平著他的?疼痛。
沈銜玉微怔:“……小池姑娘?”
“是我,你怎么了?看著好像不大對勁!币豢匆娝匕子芫陀X得情況不對。
往日里姿態端方,連坐姿都格外?講究的?人,這?會兒卻伏在桌上?,發絲如銀綢般散落,那雙淡色的?眼眸也略有些失焦。
這?也就算了,他竟還化出了妖形。一對雪白的?狐耳虛弱地耷拉在頭上?,狐尾也不似平時那般好動,反而安安靜靜地垂下。
又一陣疼痛涌上?,似連腦仁都在抽搐。那疼痛太過折磨人,沈銜玉甚而開始難以?分清現實,逐漸錯認為眼下又是一場夢境——若非是夢,她又怎可能主動來找他。
他勉強支撐起身子,壓抑著痛吟,氣息不勻道:“無礙——小池姑娘有何事?”
“哦,我來看一眼那妖骨。”池白榆合上?門?,瞟了眼里間?的?門?,“你不是說今天?要去找剩下的?妖骨嗎?那再把妖骨放回去也得有個人守在門?口吧!
她說了許多,沈銜玉卻已有些聽不清了,只下意識想要離她的?聲音更?近一些。
池白榆沒得到回應,又將視線移回他身上?,問:“你怎的?不說話?是沒找著剩下的?妖骨嗎?要是找不著地方,我明天?就再去看一眼,你覺得——”
話音戛然而止。
她已走?到桌旁,也終于看清他現下的?情形——額上?覆著薄薄的?汗,面頰又透出詭異的?燙紅,呼吸也促亂得厲害,活像受了重傷。
可又瞧不見哪兒有傷口。
“噯!你這?是怎么了,怎的?弄成這?樣!彼焓秩ヅ鏊?頭,“腦袋還這?么燙!
額上?貼來一片溫熱,沈銜玉忽捉住她的?腕,又轉而握住她的?整只手,動作溫和輕柔。
手也好熱。池白榆下意識想。
“小池姑娘,”沈銜玉一開口便是難以?平復的?低喘,“……是你嗎?”
“是我啊!背匕子芫璀h視著四周,注意著周身的?一切動靜。
這?兒也應該沒別人吧?
沈銜玉只覺頭昏腦漲,唯有靠近她時,注意力才從難忍的?疼痛上?轉移開。
他撐著桌子踉蹌站起身,轉而托住她的?手肘,微低下頭問道:“緣何到了這?兒來呢?某還以?為,小池姑娘要一直疏遠下去。”
她來是辦正事兒啊。
池白榆想解釋,可一對上?那雙微微往上?挑著的?眼眸,她又默默移開視線。
好吧。
狐貍精就是狐貍精,眼睛都看不見還能迷惑人的?心智。
真?是狡詐啊。
“某實覺疼痛難忍,好在小池姑娘還愿來此?處,疼痛也緩解許多。”沈銜玉語氣溫柔地說,又順著臂彎往上?,一手托住她的?面頰,指腹緩緩摩挲著,“至今也不知小池姑娘是何模樣,偶爾會夢見,只是夢一醒,便又忘得干凈——眼下如若是在夢中,為何仍舊看不見?”
池白榆吐槽:“誰說這?是夢了,你疼傻了?”
沈銜玉輕輕笑了聲,心情很好似的?。
“今日之事,多謝小池姑娘!彼延行┍娌磺逖巯碌降资遣皇菈簦沩樞亩鵀,俯首靠近她,“理?應答謝才是。”
池白榆視線一挑,卻是落在他頭頂的?狐耳上?。
他說疼痛難忍,應該也沒說謊,畢竟他的?耳朵看著都有些發蔫。
但還是蓬松的?,通體雪白,耳尖上?又染著一點灼目的?紅。
他靠得太近,她又一時沒忍住,抬手捏住那柔韌的?耳朵。
手感挺好,皮毛順滑,摸起來是溫熱的?。
不過她僅是順著耳廓摩挲揉捏了一把,沈銜玉便低低喘出了聲,伴隨著難以?抑制的?輕哼。
那狐耳上?似乎也有經脈鼓跳,微弱地撞著她的?指腹。
“小池姑娘是要某這?般答謝么?”他道,下一瞬,便吻住了她。
他的?吻也是溫柔的?,起先僅是簡單觸碰,隨即便含住她的?唇瓣細細地吮。
你就是這?么答謝的?啊?!
池白榆意欲往后退,卻又再度看見他的?眼睛。
那雙眼始終承著柔和的?笑意,又經燭火映照,襯出更?多暖意。分明無神,卻又的?確惑人得很。
不過片刻恍神的?工夫,沈銜玉就已耐心舔舐開她的?唇瓣,若有若無地勾纏起舌尖。
而他身后的?狐尾,也在此?時逐漸恢復了精神。
一條尾巴順著她的?腿纏上?,尾尖抵在膝蓋附近,輕一陣重一陣地掃著。另一條纏上?她的?腰身,似將這?親近的?觸碰視作了擁抱。
還有些則挑開她的?衣袖,順著往里滑去,絞纏住她的?胳膊。
像是陷在了毛茸茸堆里,池白榆忍不住摟住他的?頸,試圖以?此?避開茸毛摩挲時引起的?癢意。
但這?反而起了反作用,狐尾不僅將她纏得更?緊,尾巴尖也開始小幅度地甩打。
意識到狐尾的?情緒,沈銜玉稍松開她。
二人換氣的?間?隙,他輕聲道:“它們在討要小池姑娘的?親近。”
像是要印證他說的?話一樣,一條尾巴搭在了她的?掌心里,尾巴尖便像是狗尾巴一樣顫著。
“這?是要做什么?”她氣息不穩地問道。
沈銜玉握住她的?手背,掌著她逐漸收攏手指,并道:“簡單的?觸碰,又或輕撫,它們都會很喜歡。小池姑娘……便像這?樣。”
依他所說,池白榆嘗試著像摸小狗一樣,輕輕撫摸了下狐尾。
不過摸了兩回,那狐尾便開始興奮地抖動。
“你這?尾巴感覺好像還挺高興!彼f。
沈銜玉道:“是了,它們若是面對喜歡的?人,很難克制住心緒!
取出狐毒的?影響仍在,他身上?的?疼痛也并未緩解,但這?片刻的?親近的?確分散了他的?注意。
頭暈更?甚,他索性抱住她,轉而坐在椅子上?,以?使她坐著他的?腿。
但他的?這?些尾巴顯然沒有未卜先知的?本領,也沒在他坐下時做好準備——因為池白榆剛坐著,就感覺壓到了一條毛烘烘的?尾巴。
“壓著了,你把尾巴收回去一下!彼f,并想著調整下坐姿。
沈銜玉吐息愈急,握在她臂彎處的?手也收緊些許。
“小池姑娘,嗯……別動……”他的?另一手托在她的?后背上?,安撫著地輕撫著,“這?尾巴不會傷著你!
“我沒說這?茬!背匕子苷f,“就這?么壓著,尾巴不會疼嗎?”
“不會。”沈銜玉在一片模糊不清的?光影中,再度吻住她的?唇,唇舌廝磨間?,聲音也變得含糊不清,“它們僅是想討你歡心而已……”
似乎跟他說的?一樣,那條尾巴的?確沒被壓疼,哪怕她挪開了,狐尾也沒有離開的?打算。
不光如此?,在他將她的?舌吮磨得微微發麻時,池白榆感覺到那條尾巴動了下。
那松軟的?尾巴尖先是貼著腿緩緩摩挲兩下,隨后便靈活地挑開裙褲系繩。她瞬間?睜開了眸,攥著他衣袖的?手也倏然收緊。
第192章 第 192 章
那?狐尾沿著系繩緩慢地鉆入。
池白榆之前大致數過, 沈見越化身成狐形時,差不多有六條尾巴。
沈銜玉的狐尾則還要更多些,足有七八條了。
許是?性情所致, 雖然同?是?狐尾,兩人的尾巴也有不同?。
沈見越的狐尾總像是?蓄勢待發的弓, 警惕心高,無時無刻不關注著四?周的動靜。
他兄長的尾巴則要更為溫順,且總是?低低往下?伏著,如水中慢悠悠搖曳的水草。
現下?這些狐尾難得聳立而起, 也不見方?才的疲態, 反倒爭相往她身上纏去。
她雖是?坐著, 卻?更像是?現在一堆蓬松柔軟的毛墊中。
而被她墊著的那?條,這會兒尾巴尖逐漸毫無阻隔地貼了上來。
狐尾的茸毛并不算長, 毛茸茸的, 若是?順著往前磨時,只會覺得柔軟順滑, 可一旦逆著往后拉,便略有些扎人了。
偏偏那?狐尾還跟拉鋸似的來回緩磨慢動著,像是?把會自個兒動的小毛刷,輕緩掃過, 扎出難忍的癢意。
但?許是?因為被濕意洇透,沒一會兒狐尾的茸毛就變成濕淋淋的一綹,那?刺麻感也消失不少, 僅余下?酥癢。
沈銜玉低垂著頭。
他看不見,可好在其?他敏銳的感官有所彌補。
他聽見她逐漸急促作抖的呼吸, 以及夾雜在呼吸里的微弱輕.哼,也經?由狐尾, 感受到她的每一點顫栗。
因而哪怕目不能視,他也能借由這些察覺到的微妙變化,判斷狐尾該落在哪一處。
很快他便琢磨出了些許不同?,操縱著尾巴尖貼上一點突兀的存在,開始極有耐心地摩挲纏動。
“小池姑娘……”他輕撫著她的面頰,吻著那?有些發顫的唇瓣,輕聲?道?,“狐尾頑劣,盡可罰它!
快意一點點蓄著,池白榆說不出其?他話,索性趴在他肩上,忍著發滯的呼吸。
沒過多久,她恍惚聽見陣不急不緩的腳步聲?響在門外的走廊,由遠及近。
她猜到是?述和,本來還抱著絲僥幸心理,想著他有可能是?要去其?他房間巡視。
直到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最終停在沈銜玉的房門口。
下?一瞬,門鎖擰動的聲?響傳來。
她倏然回過神,一下?從快意中驚醒,扶著桌子?就站起身。
也是?在她站穩的剎那?,門從外推開,掃進一片昏黃的燈光。
述和頓在門口,一眼就看見站在桌子?后面的池白榆,還有坐在她旁邊的沈銜玉。
沒想到她會出現在這兒,他稍一怔,問道?:“何時到了這兒來?”
“我——”池白榆哽了聲?,又咽回本已想好的解釋——只因那?狐尾并未撤開,還是?像方?才一樣,有一陣沒一陣地緩緩摩挲著。
她垂眸飛快瞟了眼,幸好這房里沒點幾盞蠟燭,光線暗淡到瞧不出什么。方?才還纏著她的狐尾,這會兒也接二連三地低伏下?去,掩在昏暗的夜色中。
只是?那?狐尾掃著、擦著,偶爾又抬起尾尖輕重不一地點刺,令她有些難捱。
她沉默的短暫間隙里,述和已信步走近。
以免惹他生?疑,她攏了下?腿,壓著不穩的呼吸道?:“我來幫……幫著收妖骨。”
“妖骨?”述和視線一移,便看見了放在桌上的兩樣東西。
一樣是?個手指大小的透明小瓷瓶,里面涌動著淡紅色的霧氣。倘若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霧氣與瓶身之間間隔著一層薄薄的禁制,大概是?用以防止霧氣腐蝕瓶身。
這應該就是?沈銜玉取出的狐毒了。
除此之外,還有個瓷盅。
瓷盅里放著幾截尖細的骨頭,上面附著著淡淡的狐妖氣息。
“是?,妖骨。”池白榆用手撐著桌沿,小幅度地點了下?頭。
但?狐尾磨動引起的癢意越發尖銳,使她難以開口解釋更多。
沈銜玉似有察覺,適時道?:“沈某找回了狐族骸骨,想將骸骨裝入盒中。你也知曉我這雙眼睛,何物?看不見,又恐有散魂調皮逃脫,只能請小池姑娘幫忙。不過還沒開始,你便來了——不知找我有何事?”
他的嗓音也有些嘶啞,但?述和清楚要取出狐毒須得受多少折磨,以為是?疼痛所致,因而并未懷疑。
“我來取先?前要的那?東西!彼麊枺艾F下?可以拿走了嗎?”
“請便!鄙蜚曈竦?。
述和拿過桌上的小瓷瓶,傾身時,目光再度落在池白榆的臉上。
這房中點的蠟燭不多,僅能勉強視物?,故此方才他并未發覺什么異樣。
此時離得近了,他才看見她的臉上覆了層薄薄的汗,面頰透出些淡紅,神情也略有些不自在。
述和的手指已經抵在了瓷瓶上,見狀頓住。
“可是身有不適?”他忽問。
池白榆恍惚一陣,才反應過來是?在和她說話。
打從方?才開始,那?接連不斷涌上的酥麻快意就沒中斷過,螞蟻啃咬骨頭似的磨著她,又順著脊背往上竄。
她正要應聲?,卻?覺又有條狐尾抵了上來。這條狐尾還未經?濕意沾染,毛茸茸的,僅是?簡單撫過,便激起陣直往骨頭里鉆的刺麻。
“不適?”沈銜玉在旁問道?,“小池姑娘是?身體不舒服嗎?”
池白榆微微瞇了下?眸,平穩著呼吸。
“有些……熱!彼亮讼?額頭,順便遮掩住有些異樣的神情,“這屋子?里太悶了,興許……興許是?待得太久,總覺得有些悶熱!
“難怪……”述和忽放下?那?瓷瓶,轉而托住她的臉頰,指腹輕輕擦拭而過,便用妖氣將薄汗擦凈,“要是?太熱,不若我來幫他,你先?回去歇息。”
妖氣隨著他的指腹撫過她的面頰,又落在那?因抿得過緊而微微泛白的唇上,帶來一點微弱的涼意。
“不用。”池白榆剛開口,就有一縷妖氣順著唇角滑入,擦過舌尖,激起絲絲縷縷的麻。
述和及時收回妖氣,應了聲?好。
概是?想著沈銜玉看不見,在拿走那?瓶狐毒前,他忽一手撐著桌子?,俯過身吻住了她。
僅是?淺嘗輒止的啄吻,卻?令池白榆抬起眼簾,渾身緊繃而起。
下?一瞬,她便感覺到其?他異樣。
鉆進去了。
她頭沒動,視線卻?倏然移過,看向靜坐著的沈銜玉。
他膽子?怎的這般大!就不怕叫人發現嗎?
可事實證明他還能將膽子?放得更大。
那?兩條洇透的狐尾都開始緩慢地摩挲,細微的聲?音混在蠟燭的噼啪炸響中,并不明顯。
“何故看那?邊!笔龊洼p聲?道?,說話間,溫熱的吐息有意無意地擦過她的唇瓣。
池白榆卻?難以應他。
她的意識逐漸陷入一片空茫,扶在桌沿的手也攥緊些許。沒一會兒,她便難以抑制地抬起胳膊,圈住了述和的脖頸。
起先?的輕吻在此時猝不及防地加重,述和略作怔然,不過很快就緩過神,掌著她的后頸親了她一下?。
待這吻結束,他緩聲?道?:“好同?僚,早些回去。”
池白榆低下?腦袋,思緒仿佛在跳動著。
她壓抑著隨時有可能顯出端倪的呼吸,點點頭,沒吭聲?。
等述和拿著狐毒走了,她才任由喘息泄出,也松開了緊攥著的手。
一條尾巴纏上她的腰,順勢將她拉入沈銜玉的懷中。
等坐下?了,池白榆才算松了口氣。
她擦著又生?出薄汗的頭:“還好,差點就沒忍住!
“小池姑娘擔心叫他看見?”沈銜玉面上一派平和,卻?問,“那?方?才與他親近時,可曾擔心過會被我發現?”
擦汗的手一頓,錯愕之外,池白榆下?意識在他的眼睛前面揮了兩下?手。
這人到底真瞎假瞎,怎么什么都知道?。
感覺到手揮動時引起的微風,沈銜玉抬手捉住她的腕。
“某雖看不見,卻?能聽見,亦能感覺到!彼p聲?說。
池白榆萬沒想到會被他發現,偏偏他還是?用這樣溫和的語氣提起,全無指責的意思。
她稍一思索,覺得這事的確做得有些不地道?。
大概是?想著要走了,以后也不會再見面,她行事也沒個拘束起來,就跟玩攻略小游戲一樣,倒忘了別人的感受。
她作勢站起身:“那?我——”
“其?他概不關心!鄙蜚曈窈龅?,他并未松開她的手,腰身上的狐尾也纏得更緊,“僅有一件想過問小池姑娘,倘若有一日再難看見述和,可會心惱,又或不快?”
這也不用假設了,過兩天她就走。
想歸想,池白榆還真認真思索了下?。
最后她道?:“反正挺難忘記的!
正常人這輩子?哪能遇見這么多妖妖鬼鬼啊。
不對,根本就遇不見哪怕一只妖或鬼吧!
要不是?擔心有可能會被懷疑精神狀態出問題,她能遇著一個人就講一回這等離奇的經?歷。
沈銜玉卻?會錯了意。
搭在她腰上的狐尾又收緊些許,下?一瞬,那?尾巴尖忽挑起衣擺邊沿,并往上游移而去。
池白榆視線一落,就看見衣衫被狐尾撐起一點弧度。
“這幾日總反反復復想著一事!彼?。
“何事?”池白榆剛下?意識問出口,就感覺到墊著的狐尾又開始摩挲勾纏。
按在他胳膊上的手一下?掐緊,她稍屏住了呼吸。
“前些天做了場夢!鄙蜚曈褫p聲?道?,那?狐尾則已越過腹部,順著弧攀上,尾尖恰好停在高處,輕掃慢刺著,“本已忘掉許多,可又恍恍惚惚想起些縹緲影子?。夢中小池姑娘好似說過……此處只需偶爾碰一碰便好——沈某已記不大清了,不知可是?這樣?”
他的聲?音太過溫柔,卻?使池白榆頓時從漸蓄的癢意中回過神。
什么意思。
難不成那?夢里的沈銜玉不是?她憑空想出來的?
另有一條狐尾貼上她的脊骨,試圖撫平那?顫栗。
感覺到她的反應,沈銜玉溫笑了聲?:“看來的確如此!
第193章 第 193 章
池白榆還在想他也做了那場夢的事, 就又被身?前狐尾所激起的刺癢引開了心神。
那癢意直往骨頭?里鉆,迫得?她微躬起背,連脊骨都似在發?顫。她忽然抬起手?, 隔著衣衫將?那條狐尾按在了心口附近。
“別亂動了!”她說?,“小心給你折了去。”
以防尾巴再亂動, 她使的勁兒還不小,一下狠掐在尾骨尖上。
夾帶著一絲輕微癢意的刺痛從尾尖竄至后腰,沈銜玉微仰起頸,難耐地低喘出聲。
那喘息落在耳畔, 池白榆也算是?看出來了, 他和沈見越在這些事上如出一轍, 沒有半點遮遮掩掩的意思。
恨不得?把心肺都喘出來一樣。
她只覺耳朵里像是?揉了把花椒,連帶著側頸都是?麻酥酥的。沒一會兒, 她實在忍不住了, 一掌打在他的臉上,說?:“你安靜些!
沈銜玉被她打得?微側過?臉, 反而輕笑了聲。
他掌著她那只手?,以使她的手?心貼著他的面頰。
來回輕輕摩挲了兩?下后,他又吻住了她。搭在腰間的手?也微一用力,將?她抱坐在了桌邊。
在他俯身?靠近時, 池白榆借著余光,看見方?才墊著的兩?條尾巴接連抬起,都已變得?濕淋淋的了, 在半空慢悠悠地晃著。
也是?在兩?條狐尾抽離的下一瞬,另有條“尾巴”抵上。
只不過?沒那么柔韌, 反倒跟硬石似的,且還溫熱熱的泛著點燙意。
她忙道:“等下, 桌上有紙,還沒拿走!
“無妨!鄙蜚曈裼謱?吻落在她的頸上,同時靠得?更近。
池白榆摟抱住他,腦袋埋在他肩上,稍屏著氣。
他則用手?托著她的后腰,緩慢往身?前帶著。
直到?兩?人徹底親密無隙了,她才吐出憋悶已久的氣息。耳邊又落下沒有絲毫克制打算的喘,她將?頭?埋得?更低,散亂的烏發?與?那月華般的銀綢絞纏在一塊兒。
桌上那幾頁紙最終算是?沒了用處,后半夜她打算離開時,無意中瞥見了一眼。
原本完好無損的宣紙被洇成水淋淋的幾團,已看不出原形了。她正瞥著,將?她抱坐在懷中的沈銜玉又尋著她的唇咬.吻住,略顯尖銳的犬齒將?唇瓣咬出淺淺的印。
取出狐毒所帶來的疼痛已緩解不少,啄吻的間隙,他輕聲問道:“可要在此處歇下?”
池白榆眼一移,落在他身?上。
他的衣袍已松垮在手?肘處,露出一片片她或咬或抓出的淺痕,明明看起來是?一副端方?溫柔的皮相,卻又顯得?萬分淫.靡。
她估計她自己身?上也好不到?哪兒去——夜里他將?她抱去了另一間房里,或是?因為他用不上燈,那里面昏暗暗的,到?現在她都不清楚房里是?什么擺布,只隱約記得?房中燃著的檀香很香,臥榻很軟,纏在身?上的狐尾也分外放縱。
他倆在里面廝磨了足有大半時辰,他待她似乎何處都要親一親、舔一舔、咬一咬,說?什么眼睛看不見,便要借其他方?式弄清楚她長什么模樣。
除了此事,她隱約覺得?這狐妖在其他事上也不正常,甚而到?了有些變態的地步。
中途她有些內急,他竟開始溫聲細語地哄她,讓她就在床榻上了事,而且仍舊分外親昵地吻著她的頸子?,連抱著她的雙臂都不曾松緩些許,喘息似也更重了。
這些話他敢說?出口她都不敢聽。
想起此事,池白榆倏地一抖,將?衣襟合攏,毫不猶豫道:“還是?算了,我有其他事要做。”
白天她不方?便在鎖妖樓里走動,要是?天亮前沒走,又得?在這兒待一整天。
她感覺要是?再待下去,興許會遇著更不得?了的事。
再不管沈銜玉還要說?什么話留她,趁著天還沒亮,她匆匆離開了鎖妖樓。
剛下百步梯,她就遠遠看見述和過?來了。
天不還沒亮嗎?他這會兒過?來做什么。
而且他似乎在想其他什么事——依著他倆現在相隔的距離,往常他早就憑著氣息發?現她了,這會兒卻恍若未覺。
他沒發?現她,她便往旁一躲,藏在了一株兩?人合抱的假樹后面。
等他進了鎖妖樓,她才離開。
進入鎖妖樓后,述和徑直往上走去,擰開了十號房門?的門?鎖。
房中烈日高懸,不論視線落在何處,都能看見熱浪翻滾。
他抬眸,望向最遠端的扶光樹。
他本想和上回一樣,直接用術法去往扶光樹的頂端,但訣法尚未成形,他就感覺有股強大的氣息迫近。
述和垂手?,索性在門?口耐心等著。
不多時,裴月烏便怒火沖沖地趕過?來,手?里還拎著他那把血劍。
一見著述和的面,他便不快道:“今日要是?再打,別扯什么人出來勸架。也最好將?緣由提前說?個清楚,省得?我不好下手?!”
述和卻道:“今日前來,并非為了尋事!
“不打?”裴月烏惱蹙起眉,“那做什么,討罵來了?”
“不妨找個清靜些的地方?慢慢說?!
許是?述和的語氣分外平和,裴月烏將?信將?疑地收斂起怒火,散去劍形,轉過?身?道:“隨我來!
他將?述和帶去了金烏城,挑在一處安靜的茶鋪。
這金烏城比外頭?更熱,一路上還遇見不少咧著詭異笑臉的妖鬼,述和卻并不在意,始終心平氣和。
到?了茶鋪,裴月烏大馬金刀地坐下,道:“說?罷,找我何事。快些說?清楚,我還有其他事要忙。”
述和掃他一眼:“裴小郎君傷勢未愈,又何須急躁!
裴月烏“嘁”了聲:“你別不是?忘了這傷是?怎么弄出來的,竟還有臉提起?”
“我今天來這兒,便是?為了此事。”述和不疾不徐道,“那日過?后我仔細想過?,你說?的話也不無道理,是?我太過?心焦,一時沖動,這才起了爭執。”
他態度放得?好,裴月烏也斂去幾分惱意,但還是?不喜聽些彎彎繞繞的話,又說?:“你來就是?為著說?這些狗屁話?”
“池姑娘……”在提及“池”字的剎那,述和覺察到?裴月烏舒展開眉,原本亂晃的視線也落在了他臉上,似在等著他的下文。他稍頓一瞬,繼續往下道,“池姑娘的事,我也仔細想過?。你說?得?的確在理,倘若喜歡,只管正大光明地說?出來,打殺解決不了問題!
裴月烏重哼:“知道便好,還算你沒徹底昏了腦子?。”
“先前打傷了你,也應賠禮道歉!笔龊蛷膽阎腥〕鲆粋精巧的小方?盒,放在桌上,用手?指推了過?去。
“什么東西?”裴月烏狐疑接過?,打開,發?現盒中放了枚比銅錢小上些許的丸藥,還散發?出淡淡的香氣。
“靈丹!笔龊蜕ひ羝胶,“我看你的傷還沒好,畢竟是?我所為,也不應視而不見——吃了這靈丹,不出兩?個時辰,傷勢便能痊愈了!
裴月烏拿起盒子?,嗅了嗅。
的確是?靈丹的氣味,而且聞這氣息品質也還挺好,妖氣充沛,算得?上是?絕品靈藥了。
“用不著!彼仙虾凶?蓋,將?東西丟還回去,“幾處小傷而已,養兩?天就好了!
述和也未收回,只問:“裴兄這是?仍在怪我?”
“打就打了,還怪什么?更何況我也動了手?。”裴月烏起身?,“你自個兒留著吃吧,我用不上!
“傷勢久久未愈,”述和忽然開口,“便不怕出現什么意外么?”
這話乍一聽像極威脅,裴月烏惱道:“你什么意思?把話說?清楚些。”
“裴兄無需動氣,只不過?樓中出現了一些變動,想來裴兄應該還不知道。”
“有話直說?。”
“雁柏已魂飛魄散。”
裴月烏忽意識到?什么,面色凝重:“什么時候的事?”
“不過?前兩?天!笔龊途肴淮鬼⒅切》?盒,“這兩?天我忙著將?那子?寂道人送去懲戒室,還沒將?此事告訴其他人——你應清楚,這千百年來鎖妖樓始終算得?平靜,離不開雁柏相助!
裴月烏復又坐下,雙臂環胸。
述和慢條斯理地分析:“樓中最忌憚——不,談不上忌憚,最提防著他的人,正是?那子?寂道人。他倆同修鬼道,有雁柏在,他尚且能安分些,做不出何等過?分的事,F下他在懲戒室,還能控制他幾日,可一旦等他從懲戒室出來,再知曉雁柏已去,只怕再管束不了他!
“殺了不行?”裴月烏提出最省事的法子?。
“這的確是?個辦法。”述和卻問,“那又該如何下手??——如今你傷勢未愈,那道人的術法又詭譎多變,對付起他來也難有勝算!
裴月烏眼見惱怒。
“更何況……”述和輕聲道,“你我尚且能應付一二?,池姑娘卻不然。她妖力被奪,倘若對上那道人,恐有性命之憂!
“那也要他動得?了手?!”裴月烏一下站起身?。
“是?了!笔龊陀謱?那小方?盒輕輕往前一推,“眼下盡快養傷,調養好身?體才最為重要——裴兄,你說?呢?”
裴月烏看向那小方?盒。
許久,他終是?拿過?那盒子?,揣入袖中。
“記得?早些吃。”離開前,述和留下最后一句,“那道人在懲戒室中,至多還能待上十日!
裴月烏盯著盒中的丹藥,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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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白榆補了一天的覺,起來后就開始收拾要帶走的東西。
之前她問過?系統,說?是?作為補償之一,她可以適當帶些東西走。
來前她只帶了個背包,走的時候反而多了不少——先前伏雁柏用妖氣化出的一些東西,還有她好不容易養起來的小樹苗。
整理了一半,她又翻到?了裴月烏從太史?珩那兒挖來的妖丹。
這妖丹她拿著沒什么用,她想了想,還是?打算把妖丹送還給裴月烏。
又過?一天,等她差不多收拾好行李了,便拿著妖丹找去了十號房。
她到?時,十號房里正是?黑沉沉的夜晚。
天不見多少光亮,四周一片漆黑。
她正猶豫著是?不是?該換個時間再來,就遠遠瞥見高空飛來一點赤紅影子?。
是?裴月烏化成的赤烏。
那赤烏扇動翅膀時仍然不大利索,看著搖搖晃晃的。
落地后,它化身?成人。在昏沉沉的夜中,唯有那雙赤瞳明亮得?很。
裴月烏略微繃著臉看她:“昨日里還出去找過?你,但你沒到?樓中來!
“昨天在睡覺!背匕子芎^?去,從袖袋里取出那枚妖丹,“這東西是?你取出來的,我想了想,還是?得?還你,我也用不上!
“怎的用不上?!”裴月烏急切道,“你忘了那破書生說?的話?”
“又要論起壽元的事來了?”池白榆把妖丹塞給他,“可若吃了這妖丹,也不見得?是?好事!
“但是?——”
“沒什么但是?,你就拿回去吧,我還有件事要跟你說?。”這回來,池白榆還打算跟他說?說?要走的事,免得?到?時候突然消失,總歸不太好。
“其他事都先等等,把壽元的問題解決了再說?!迸嵩聻鯊膽阎刑统鰝小方?盒,遞給她,“你要擔心妖丹不好用,那就把這東西拿去。我用妖氣探過?,是?難得?的寶貝,你拿去吃!
“什么寶貝,你又從哪兒‘取’珠子?去了?”池白榆接過?,打開盒蓋。
卻見里面放了枚漆黑的丹藥,還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不是?珠子?,是?靈丹。”裴月烏認真道,“妖氣充沛,用的藥也都不錯。待你吃了,多個兩?三百年的壽命也綽綽有余。還可以精進修為——你的妖力不是?被奪走了么?這靈丹對你有大用!
他仔細想過?,這丹藥的確能療他的傷,可他也并非時時在她身?邊。況且那道人慣會操控夢鬼,借用一場夢境都能襲擊旁人。
既然如此,那還是?讓她來吃著丹藥,關?鍵時刻她也能保全自己。
池白榆面露狐疑。
看著就是?枚普通丸藥,藥效竟有這么強?
第194章 第 194 章
池白榆將蓋子一合, 下?意識想把?這靈丹還給裴月烏。
她對增長壽元沒什么興趣,而且就算這靈丹的功效再大,她也不會吃。
畢竟她不是妖, 也不是這世界的人,要是吃出什么毛病來了怎么辦?到時?候她都回去了, 連個找人看治的地方都沒有。
但剛一抬頭,她就對上了裴月烏那熱切的眼神?。目光灼灼的,難以忽視。
猶豫一瞬,她終是把?盒子收了回去, 改口說:“行, 那我收下?了。不過現在天都黑了, 不想再吃東西,等過兩天我再吃!
算了, 還是等走前再找機會還給他吧。
緊提的心略微往下?放了些, 裴月烏頷首應好。
這靈丹暫且能幫她增加兩三百年?的修為?,但也只是權宜之計, 還得再想想其他辦法。
他正?琢磨著再去哪兒找些靈丹,就聽見她道:“我來找你還有一事要說!
他問:“何?事?”
池白榆思忖著開?口:“外面的人給我遞了信,說是馬上就能走了。”
概是這消息來得突然,裴月烏怔了瞬。但緊接著, 他便道:“那豈不是好事!可以離開?這鬼地方,等出去了你還能取回妖力,壽元的事也無需再擔心——遞消息的人有沒有提起?過妖力的事?最好能要個保證, 才最為?穩妥!
怕他東想西想的,池白榆說:“這倒不用擔心, 都說清楚了。”
“何?時?走?”
“大概就這幾天吧!
裴月烏頷首,可從涌上心頭的喜悅中?抽出神?后, 他又后知后覺地感到失落。
若她走了,那不是再難看見她了么?
他摩挲了兩下?眉骨,又胡亂抓了抓赤紅的頭發,急躁躁瞟她一眼,問:“那……那要是我從虛妄境里出去了,能否再去找你?”
池白榆下?意識問了句:“你要待到什么時?候?”
裴月烏想了想:“大概還有一千三百余年?。”
池白榆:“……”
真等到那時?候,只怕她的骨頭都化沒了。
裴月烏誤會了她的短暫沉默,忙又解釋:“本來可以與你一起?,將這鎖妖樓直接毀了就能出去。但定要惹來不少?麻煩,光是無荒那幫道人就夠難纏了。到時?候若去見你,恐會把?麻煩帶到你那兒去——或者等我與無荒的道人遞信,想個法子提前離開?。”
“不是擔心這些。”池白榆道,“你就算出去了也找不著我的,還不如為?你自己多想想!
裴月烏怔然:“為?何??”
這她怎么解釋?
池白榆冥思苦想一陣,說:“反正?就是……我住的那地方,僅有我知曉進出的路在哪兒,也沒法告訴別人,而且等我回去了,就再不會出來,免得又遇上危險。”
裴月烏登時?明了,這就和赤烏一族一樣。
赤烏鴉巢的位置也十?分隱蔽,從未讓外族人知曉過。
他急道:“那我和你一起?呢?我捏個假身放在這兒,再化成赤烏的模樣逃出去——對,赤烏,無荒的那些人從未看見過我的原身。你若是不放心,往后我再不化成人形也行!
聽他這么說,池白榆還真思索了一瞬。
系統的確沒限制過能帶走的物?品范圍,只提醒東西別太多,免得逃生?箱塞不下?。要是他化成赤烏鳥,說不定真能帶走。
不過轉瞬她就放棄了這打算,又不比養小貓小狗,把?一個妖怪帶去現代社?會,那還得了。
況且要真帶去了,那她之前說過的話不全露餡兒了嗎?
于是她道:“到時?候再說吧,還有幾天時?間。”
話音剛落,裴月烏忽一步上前,將她整個兒抱進了懷里,力氣大到像要將她嵌進骨頭里一般。
歷經最初的高興后,眼下?他的心緒漸被股莫名的恐慌填滿,也不知該如何?排解。還積攢得越來越深、越來越重。
可他也說不出再多留幾日的話,畢竟在此處待得太久,他深知這兒不是什么好地方,處處充斥著危險。
他忽想起?什么,松開?手,轉而按著她的肩膀問:“他們可曾說過,能否帶些東西走?”
“能啊!背匕子苷f,“我東西都收拾好了!
裴月烏漸舒展開?緊蹙的眉,拉著她的手轉身:“你隨我來,我有東西要給你!
“什么東西?”池白榆問。
裴月烏卻已化成了身形龐大的大型赤烏,低伏了身等她爬上來。
夜間光線暗淡,唯那渾身覆滿赤羽的鴉鳥顯眼得很。
她順著翅膀爬上,趴在了鴉背上,雙臂緊緊圈著他的頸子。大概是想著她有些恐高,下?一瞬,她的眼前就充斥著一片黑,何物也看不見了。
赤烏馱著她,徑直朝扶光樹飛去。
扶光樹頂的宮殿仍舊跟之前一樣,處處鑲嵌著耀眼的珠玉寶石。一到地方,裴月烏就急匆匆化成人形,在一個玉石雕成的箱子里翻找起什么。
池白榆蹲在他身邊,問:“要找什么?”
“鏡子!迸嵩聻鯎荛_?好些珠玉,從最里面掏出了一個模樣古怪的物?件兒。
看著像是個被壓癟了的撥浪鼓,還是拿金玉做成的,上面鑲嵌著一圈淡藍色的寶石。
他用雙手的拇指抵著中?間,再跟剝橘子似的往兩邊一剝。
那東西登時?被一分為?二,露出兩面平滑清晰的明鏡來。
他將其中?一個遞給她:“有了這鏡子,便是遠在天涯海角,也能見著面!
“見著誰的面?”池白榆接過,看見鏡面上映出了她的臉,她問,“自己嗎?”
裴月烏:“不是。”
他往他的那面鏡子里注入一些妖氣,與此同時?,池白榆手里的那柄鏡子就泛出了淡淡的赤色光亮。
“亮了?”她說。
還自帶小夜燈功能嗎?
裴月烏指了下?鑲嵌在鏡子柄上的一枚藍寶石:“你試著轉一下?。”
池白榆照做。
下?一瞬,鏡面上的景象就逐漸發生?改變。她的臉消失不見,換之以裴月烏的臉。
而他手上的那面鏡子則映出了她的面容。?
所以還帶視頻聊天功能?
但這鏡子就算能異地聊天,也沒法跨越時?空吧。
沒等她開?口,裴月烏就已經起?了身,環視著四周的珠玉寶石,說:“還有這些珠寶玉石,你也一并?帶走。若嫌裝著重,我將那乾坤袋也送你!
“別——”池白榆連忙制止他往乾坤袋里塞玉石的動作,“夠了夠了,你自己留著,我拿著也沒什么用處!
她再三說了幾遍,他才把?乾坤袋收回去。但似乎極不滿意,又讓她挑些帶走。
池白榆原本想象征性地挑兩樣,卻忽然看見一對漆黑色的耳骨環。
看著是黑色,可稍一動,就會折出斑斕色澤,做工也細致。
她拿起?那對耳骨環,視線落在裴月烏臉上。
雖然他看著總是一副急躁躁的怒容,但平心而論,這張臉的確生?得出挑。
“噯,你坐這兒,戴上這個試試。”她拉著他坐在墊著絨毛墊的椅子上,在他的耳朵邊上比了下?。隨后她傾過身,膝蓋抵著椅子,躬身將那對耳骨環扣戴在了他的耳廓邊沿。
她陡然靠近,裴月烏下?意識抬手圈住她,將她往身前一抱。
耳廓傳來一點鈍痛,他微蹙了下?眉:“你喜歡這種??”
他是收集了許多這類裝飾用的珠玉,不過戴著這些多少?會妨礙行動,因而嫌少?佩戴。
池白榆捧著他的臉,左右搖晃了兩下?,點頭:“是挺好看。”
漆黑色的扣環半掩在赤紅的頭發間,不會顯得突兀,也不算單調。
裴月烏心頭微動,稍直起?身,咬.吻住她的唇。
直親得兩人都呼吸微促了,池白榆松開?他,又去挑了些銀鏈、玉環之類的物?件兒。
她用玉線串了兩枚造型奇特的玉環,在他的馬尾間夾了兩條。頸上也系了幾轉銀鏈,再在中?間掛了枚小巧的玉牌。
頸上的銀鏈擠得略有點兒緊,裴月烏下?意識扯了扯,隱約覺得有些奇怪。
剛扯松點兒,池白榆就又捧過另一對白玉制成的扣環,問他:“這扣環扣著疼嗎?”
“還好!迸嵩聻趺税?耳朵,如實?道,“一開?始有些,不過現下?已經好了許多——要換一對?”
“我看看……”池白榆比照著兩對扣環,一時?難以抉擇。但這兩對的樣式相差太大,戴在一塊兒反而不好看了。
正?猶豫著,她腦子突然一昏,問他:“那戴在其他地方行嗎?”
裴月烏蹙眉:“哪兒?”
除了耳朵還有何?處能戴。
池白榆伸過手,按在他的胸膛上,指腹微微一壓。
“這里,可以嗎?”
她僅是輕輕一按,卻激起?股微弱的癢,令裴月烏不自覺微躬起?背。
“你!”他一把?捉住她的手,惱聲道,“這怎么能使得!”
“好吧!背匕子艽瓜?眼簾,“那算了,我看兩眼這扣環就行。”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掌心里的兩枚扣環,嘴微微抿著,唇角也略往下?壓了些。
裴月烏看在眼中?,眉頭擰得更緊。
下?一瞬,他就改口道:“可以,你戴吧!
池白榆卻搖頭:“也不能勉強你。”
“不勉強,戴,戴吧。”裴月烏磕絆道,“是從外面隔著衣服,還是……”
池白榆瞬間恢復神?情,拿起?其中?一枚,說:“隔著衣服怎么戴?你自己解開?!
裴月烏緊繃著臉,在她的注視下?拉開?衣襟。
一陣窸窣聲響后,他將衣袍松垮搭在了手肘處,微弱起?伏著的胸膛也得以露出。
他稍別開?燙紅的臉,緊聲道:“戴吧。”
池白榆傾過身,替他戴上其中?一枚。
鈍痛襲上,但更多的是冰冷器具磨過時?的刺癢。裴月烏屏了呼吸,心跳一時?如撞鐘般。
扣戴另一枚時?,池白榆盯了半晌,忽用手輕輕拍打兩下?:“好似比方才明顯了些,戴著只怕更疼!
她拍打出清脆聲響,裴月烏聽在耳中?,余光又瞥見那兒被她拍打出的顫栗之相,一時?連頸子都燒得通紅。
“這又并?非受我控制!”他躁惱道,“戴便戴了,還怕什么疼?”
池白榆頷首:“你說得有道理!
但這回扣戴時?,難度明顯高了不少?。她離近了些,仔細盯著,來回試了好幾遍才勉強戴上。
過程中?,她的溫熱吐息輕一陣重一陣地落下?,裴月烏微仰起?頸,將呼吸壓了又壓,直忍得渾身經脈都明顯許多。
池白榆稍直起?身,打量著那兩枚微微晃動著的扣環。
分明該有些淫.靡,卻因他臉色正?經,又顯出些純粹之態。
她心底滿意,甚還捏著扣環輕扯了兩下?。
裴月烏低喘一聲,截住她的手道:“別這般——”
在那促亂又沉重的呼吸聲中?,池白榆漸覺有何?物?越發硌著她。
她往下?瞟了眼,又抬起?,說:“裴月烏,其他地方好似也沒說‘別這般’!
反應過來她在說什么,裴月烏頗不自在地移開?眼神?。
而池白榆視線一移,忽看見一旁放了枚細長的玉針,玉針粗細均勻,雕刻著精細的花紋,上端則是枚蓮花樣式的白玉。
她取過那枚白玉針,握在手中?翻來覆去看了兩遭,隨后抬起?眼簾,默默看著他。
待看清她手里的東西,裴月烏臉色稍變,道:“不行!”
第195章 第 195 章
仿佛已經猜到她?想干什?么, 他拒絕得格外干脆,且又強調一遍:“絕對不行。”
“可你不覺得很好看嗎?”池白榆又看了眼那白玉雕成的蓮針。
很細,只比縫衣針略粗一點兒。挺長, 頂端并不尖銳,打磨得很鈍。針身上雕刻的是蓮葉紋路, 凹凸不平。而?且因為是白玉質地,摸著分外滑潤。
另一端則雕了朵蓮花,花朵邊沿鍍著淡淡的金線,精致又漂亮。
她?猜這蓮針應該是用來偷襲人的暗器。
“是好看, 可也不該用在這種地方。”裴月烏將眉擰得死?緊, 作?勢要拿回來, “戳傷了怎么辦?若是突然斷了,又該如何取出來?”
池白榆避開, 僅問他:“這蓮針有?沒有?用過?”
“未曾!迸嵩聻踹想去捉她?的手, 但或因手臂活動的幅度太大,牽連了身軀, 胸膛被那兩枚扣夾磨得生疼。他輕嘶一氣,手也在半空頓了片刻。
趁這空當,池白榆將手負在了身后,藏起那枚蓮針。
“沒用過便行了——很漂亮的, 我把力氣放得輕些,再慢一點,怎可能?斷開?”她?道, “而?且你要是不喜歡,隨時可以取出來。”
她?的聲音輕而?緩, 流水一般輕輕淌過。
裴月烏的心神陷入片刻的恍惚,尚未思慮清楚, 便下意識應道:“說話?算話?!
“不騙你!背匕子苡糜裆彽哪且欢饲昧讼滤g的帶鉤,“你自己?解開!
裴月烏這會兒臉已燒得通紅,頭頂上似也要冒起小?火苗。
被她?用那樣平靜而?直接的視線打量著,他只覺渾身都變得不自在起來,又慌懼于會不會有?哪處不合她?心意,連解帶鉤的速度也變得慢慢騰騰的。
耐心等?他磨磨蹭蹭地解開,池白榆卻沒急著用蓮針,而?是先挑了幾條細長的銀鏈和灼目的珠寶,交錯著系在他的腰腹處。
等?擺弄好了,她?才讓他往蓮針上使?了道凈塵的訣法,再豎起,玉蓮朝上,尖端往下。
蓮針剛抵上時,裴月烏只感覺到一陣算得溫潤的涼意。
他微微瞇起眼眸,不敢往她?手上看,眼神便朝旁邊飄忽著。
而?在那蓮針刺進的剎那,一陣鈍痛陡然襲上,使?他悶哼出聲。
“是有?些疼嗎?”池白榆俯過身,極有?耐心地啄吻了下那略有?些發白的唇。
唇舌廝磨間,裴月烏漸覺那痛意逐漸平息,只覺得有?些奇怪。
沒一會兒,池白榆退開些許,又繼續刺入蓮針,偶爾緩慢地轉上一轉。
刺痛再度襲上,偏還伴隨著一股太過刺激的酸.癢快意,卻又被強行堵塞著,不得發泄。裴月烏仰起頸子,送出陣陣難耐壓抑的喘息。
漸有?耳鳴響起,連帶著腦子也逐漸變得昏沉。當那枚蓮針終于停下時,他再難忍受,俯身便抱住她?,粗蠻又急切地落下吻。
池白榆還沒來得及欣賞自己?的“成果?”,就被他一把抱住。
與?先前的吻不同,眼下他明顯要沒有?章法得多,活像要將她?生吞了去似的,攫住她?的唇舌反復吮著,哼喘間溢出的一點口津也被他盡數吃去。
她?還錯愕于他的生蠻,口舌就已經充斥著發癢的麻意。他倆抱得緊,她?的肚子偶爾會擦著那柄玉蓮,便會換來他沉重而?難耐的痛喘。
而?他似乎還不滿于此,待吻得兩人都已漸生薄汗了,他忽將她?抱了起來。
天旋地轉間,兩人便調換了位置。
池白榆仰躺在松軟的絨毯上,連他的面?龐都沒見?著,僅見?他倚跪在地上,躬伏了身,兩手掌住了她?的膝蓋。
他又吻了上來,這回卻只見?著他的發頂。
方才她?系的那兩枚玉線墜著的珠玉從他的馬尾間滑出,垂在半空。隨著他連舔帶吻,那兩條珠玉也開始晃晃悠悠的。
她?再度感覺到那些分布在他舌上的細小?絨毛,以更為直接的方式。
接連不斷的快意攀起,她?一手撐著絨毯,另一手則搭在他的發頂上,胡亂摸了兩下。
裴月烏感覺到,稍抬起頭。
池白榆便將手一滑,托住了他的面?頰,緩緩輕撫著。
他一把捉住她?的手,親了下掌心,留下一道水淋淋的吻痕,復又繼續舔.咬起來。
不多時,池白榆便徹底躺在絨毯里,思緒陷入一片僵滯的空茫中。
她?明顯聽見?了幾道微弱的吞咽聲,聲響停歇后,裴月烏忽俯身靠近,作?勢要親她?。
她?大喘著氣,余光瞥見那洇著水色的唇,忙往旁避開,一把推開他的臉。
裴月烏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什?么,擦凈嘴,又喝了些他先前用野果?做的甜水,這才繼續親她?。
擁吻間,池白榆發覺他概是已經忍到了極限,頸上的經脈鼓跳得更為明顯,臉也微微泛著紅,氣息更是重到聽不得。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他就啞著聲問:“能?否……能?否取出來了?”
池白榆的視線落在了那枚蓮針上。
已經沾染了些許透亮的水色。
“是得取出來,不然待會兒真斷了。”她?伸過手,僅是捏住那白玉蓮,便借由這玉蓮感覺到一陣明顯的跳動。
他落在耳畔的呼吸聲也變得更重了。
在她?取出的剎那,裴月烏忽再度一把抱住她?,落下迫切的吻。他的雙臂箍得極緊,將她?不留縫隙地按在懷里,低喘也不受抑制地流瀉而?出。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堪堪松開她?,熱汗還在不住順著面?頰緩緩往下淌著。
池白榆也平緩著稍促的呼吸。
等?額角的跳動漸止,她?才捉起衣擺,以讓他看見?:“全弄在袍子上了!
裴月烏連耳朵都紅透了,連聲道歉,又說:“會弄干凈!
池白榆又舉起那還不住往下滴著白水的蓮針,正想笑他兩句,便被他俯身抱住。
“你看著我。”他扯開嘶啞的嗓音,直勾勾盯著她?的眼睛,“得一直看著!
池白榆陷在那毛絨毯里,漸覺憋悶,一口氣也屏在了嗓子眼兒里。
直到他徹底親密無隙地抱住她?,才緩緩吐出那口氣來。
而?墜在他腹前的那些珠玉也在此時開始晃出丁零當啷的脆響,一陣緊跟著一陣。
或是刺激所致,她?的眼前漸浮起一點淚簾,蓄在眼尾,又被他舔吻了去。
她?抬起胳膊抱住他,頭埋在他肩上,又感覺到那扣在他身前的扣環一下下擦過,刮出刺癢。
*
池白榆從十號房離開時已經快天亮了,懷里還多了一堆亮閃閃的珠玉寶石。
她?抱著寶石走在幽靜無人的走廊里,腦袋還恍恍惚惚的。
她?不是去送靈丹的嗎?
怎么又送到床上去了。
而?且與?沈銜玉的溫柔做派不同,裴月烏要明顯直接許多。她?恍惚記得后半夜里,他連話?都不怎么說了,只一聲不吭地埋著頭行事。
又黏人得很,不論是在那墊了絨毯的椅子上,又或桌上床上,都要時時刻刻抱著她?。
這也就算了,她?還順帶著拿走了別?人的靈丹。
對了。
差點忘了那靈丹!
池白榆匆忙回了小?院,放下珠玉和那面?鏡子后,從袖子里掏出了那個小?方盒。
打開一看,里面?的靈丹竟然已經碎成了幾塊兒。
“……”
定然是方才鬧得太過弄的。
這還回去的時候,裴月烏該不會以為她?掰了一塊兒吃了吧?
池白榆拈起其中一小?塊。
借著亮堂堂的光,她?發現那塊丹藥里裹著一點紅色的內陷——不過外形很奇特,看著像是一團淡紅色的云霧。
這靈丹竟然還帶餡兒么?
看著像湯圓。
還怪眼熟的。
她?不懂煉丹術,也不知道把碎掉的丹藥直接捏圓會不會影響藥效,索性放了回去。
算了。
等?還給裴月烏的時候解釋一句就成了。
接下來的幾天,池白榆時時關注著懲戒室里的表格變化,一有?空就往那兒跑一趟。
昨晚她?觀察到銀無妄的格子里紅色部?分漲了不少,驚得她?夜里去了好幾趟。要不是子寂道人正在懲戒室受罰,她?真恨不得就住在懲戒室。
第二天她?始終惴惴不安的,本想著夜里再去看一眼,可還沒到正午,她?便忍不住了,握著張保命符去了鎖妖樓。
她?站在樓門口仔細觀察著,尤其多看了眼五號房。確定一樓走廊里沒人,她?才在心里盤算起來。
待會兒就直接上樓,徑直往懲戒室里沖,等?看完了表格的狀態便下來。
粗略想了遍流程,她?謹慎往里邁了步。
好在一路上都沒碰著什?么妖鬼,連道多余的人影都沒碰著。
但池白榆剛推開懲戒室的門,就看見?銀無妄站在房中,凝出霜劍意欲攻擊水牢中的子寂。
或是聽見?開門聲,他倏然收手,斜睨過視線。
見?是她?,他斂去幾分漠然,問:“有?何事?”
銀發銀瞳,應是一號銀無妄了。
“我奉述大人的命令來看一眼!背匕子苊?不紅心不跳道,順手帶上門,“你又在這兒做什?么——他在受懲,要是貿然攻擊他,很可能?將他驚醒!
“見?他礙眼而?已!便y無妄冷聲道,卻沒離開的意思,“這幾日都未曾見?過你。”
“哦,我在忙其他事兒,不常到這兒來。”說著,池白榆又瞥一眼墻上的表格。。!
他的紅色部?分怎么又漲了?!
按這漲勢,最多再有?個三五天就得滿了。
這人什?么情況,血怨之氣比誰漲得都快,問題少年嗎?
見?他恰好在這兒,又本著標本兼治的道理,池白榆忍不住問:“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煩心事兒啊?”
銀無妄微怔:“何以見?得?”
血怨之氣都快爆了啊!
池白榆面?上不顯,只道:“看你表情看出來的,你也知曉我是獄官,有?什?么煩心事不妨說出來我聽聽,說不定會好轉許多,或是幫你想出什?么解決辦法呢?”
銀無妄微擰起眉,張了口,卻沒說出話?來。
良久,他才道:“的確有?些麻煩!
“什?么麻煩事?盡管說!
“你應知道,還有?其他兩個域的我。”
池白榆點頭。
他又道:“先前擅用禁術強行連接起其他域,是為看一眼尚在的父母兄長。雖不能?近身,可每日能?看上幾個時辰已心滿意足。他二人也同意了短時間的置換。只不過偶爾會覺麻煩,為著此事,難免起爭執!
池白榆心覺驚奇:“你能?和他倆見?著面??”
“每次置換時,會在兩個‘域’的縫隙間見?面?!
“那你眼下也是在為此事心煩嗎?”池白榆問。
難怪以前的血怨之氣高,原來是經常跟自個兒吵架。
“不!便y無妄卻道。
“那是……?”
“前些時日……”銀無妄擰眉,“他二人皆提出了其他要求。”
“什?么要求?”池白榆猜測,“他倆不愿換了?”
“并非。”銀無妄神情冷然,“恰恰相?反!
“什?么意思?”
“本君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何事,但……他們想在此處多留一段時辰,也不曾說明緣由!毕胫?是這樓中的獄官,銀無妄轉而?問她?,“可是他們在此處遇見?了什?么事?”
池白榆仔細思忖一番。
“沒啊!彼?道,“都挺正常,和以前沒什?么兩樣——會不會是他們與?那邊的家人或朋友鬧了什?么矛盾?”
銀無妄:“那也斷不可能?二人同時提起。”
話?音剛落,他忽感覺到一陣氣息迫近。
那氣息中融合著妖、鬼兩氣,放眼望去,樓中也僅有?一人的氣息如此。
沈見?越。
不過他與?沈見?越的來往不多,便是察覺到他的氣息,也并未多想。
而?池白榆根本沒察覺到什?么妖氣鬼氣,還在思忖著緣由:“也有?可能?是他倆提前商量好的——他倆能?見?面?嗎?”
“不能?!便y無妄道,“僅本君一人能?催動這術法!
“那你還挺厲害!背匕子茼樧炜淞司。
銀無妄卻沒應聲,只微微別?開眼,耳尖也透出一點不明顯的淡紅。
“如果?順著他倆的來呢?”池白榆提議道,“你不是想看你的爹娘兄長么?那按著他們的提議來,多分他們些時辰,也能?多看兩眼家人!
聽得這話?,銀無妄下意識怔住。
的確如她?所說的這般,倘若能?在其他兩個域待久一些,也能?多看一眼家里人。
可不知為何,他竟隱隱抵觸這建議。
想到最后,他只聲音作?冷道:“此處本就該是我所在的域,又緣何要滿足他們的癡心妄想!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唉……”池白榆靠著房門,低聲嘆息道,“這獄官也太難當了!
第196章 第 196 章
看?她面露苦色, 銀無妄放緩了心緒,寬慰道:“便有爭執,也不會影響你!
池白榆搖頭。
這事兒跟她的關系可大了去了。
但也不能明說, 想了想,她道:“牽扯到我倒是事小, 就?是覺得你們本來便算是同?一人,又何苦要跟自個兒吵。就?算有矛盾,說開了不就?好了么?”
銀無妄卻道:“或許正因為是同?一人,才難以說開, 又爭執不下!
池白榆算是明白了。
合著他們仨都是不肯退讓一步的犟種, 是這意思吧?
她道:“那?這事兒就?難辦了, 依我看?如果真要解決問題,你們還是得找個機會聊一聊——你覺得呢?”
銀無妄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 意識到她概是在真心實意地為他著想, 心緒不免起伏一陣。
他不由放松了語氣應道:“嗯!
他倆說話間?,他感覺到沈見越的氣息越發迫近, 甚而已?經到了懲戒室的門外。
心知?那?狐鬼素來是個怪脾氣,他下意識想帶她離開這兒,但不知?為何,原本已?到門外的狐鬼忽然停下不動了。
他琢磨不出?這人的脾性, 雖覺奇怪,可也沒?理會這人的打算,也不想在旁人面前聊起自己的私事, 便話鋒一轉問道:“自那?日過后,可再遇見過麻煩?”
“沒?!背匕子軖吡搜圩?寂, 意有所指道,“他都在那?兒受懲了!
“眼下伏雁柏已?去, 樓中事務恐要更為繁重!
“也還好,多數事都是述大人在做。”
銀無妄思忖片刻,說:“若有何處需要幫忙,盡可告訴本君!
池白榆本來要說沒?有,但忽然想起剜心刀的事。
送上門的機會,不要白不要。
于是她道:“還真有!
“何事?”
池白榆很?快就?琢磨出?忽悠他的法子?:“就?是先前另一個你教了我一道閉夢訣,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這訣法有關,又或者是樓中的事務太繁重了,總覺得身體不大舒服!
她不覺得他會平白無故地關心她,因而盡可能把這事兒跟他扯上聯系。
效果也挺好。
銀無妄聞言便問道:“何處不適!
說話間?,他又不著痕跡地掃了眼門口。
門外的妖氣似乎還沒?消失,那?狐鬼到底打算做什么?
他正想著,池白榆就?又開口了。
“心口,總覺得悶得慌,還有……”她停頓一瞬,有些煩惱似的,“那?種痛感我也描述不清楚,能不能找你做個示范?”
這話一下引回了銀無妄的注意力。
“嗯!彼麘。
池白榆走到他面前,手都已?經伸過去了,又在半空頓住,問他:“你能不能……閉著眼睛?我有些不好意思!
銀無妄心覺奇怪,卻還是照做了。
在他閉上眼的剎那?,池白榆趁機掏出?剜心刀。以防他中途睜眼,又特意用袖子?遮掩著,飛快而精準地刺了下他的心口。
“就?是這樣——”她說,“像是從?一點發散開的刺痛一樣!
這一刀落得猝不及防,像是羽毛飄落在水面,心口蕩開一點刺痛。
銀無妄悶哼一聲,下意識捂住心口。
也是這時,身后一聲“吱呀”輕響,門打開了。
銀無妄眼睫微顫,抬眸。
池白榆則倏然收刀,轉過身。
卻見沈見越一言不發地站在那?兒,面如紙色地望著他倆。!
霎時間?,她的心提緊而起,瞳仁不免外散一瞬,神情倒還保持著平靜。
她往前幾步,擋在了銀無妄面前,并問道:“這里是懲戒室,你到這兒來做什么?”
關鍵是她怎么沒?聽?見半點兒動靜!
沈見越垂下眼簾,避開她的視線說:“探到仙——你的氣息在此處!
池白榆又飛快瞟一眼銀無妄:“應該是找我有事,剛才那?事兒之后再接著說吧,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趕在他開口應答前,她已?走到房門前,又對沈見越道:“走罷,有什么話下樓說,在這兒聊也不妥當?。”
沈見越應了聲,無聲無息地跟在她身后。
只是離開前,他沉默著斜挑起眼眸,睇了眼房中的銀無妄。
下樓時,池白榆也心跳如鼓,就?怕再遇著誰。
好在跟來的時候一樣,樓中寂靜無聲,她狀似無意提起:“你何時來的,怎么也不敲下門,畢竟還有旁人在。”
“剛來不久,有事想請教仙師!鄙蛞娫降恼Z氣聽不出?起伏,與平時大差不差,“您為何會在懲戒室里,那?人看起來似乎也與仙師相熟。”
“哦,”池白榆面不改色道,“你應該聽?說了吧,那位伏大人出了事。如今樓中事務繁重,為師便順手幫些忙。”
“仙師勞累!彼穆曇粲謴纳砼杂挠膫鱽,“不若隨弟子?去暫歇片刻,弟子?也有些事想請教您!
池白榆瞟他一眼。
確定他臉上沒什么異樣,她才略微放了心,應好。
進入二號房時,她忽借著余光瞥見述和?出?現在樓門外的百步梯上。
未等她仔細瞧一眼,沈見越就?已?停在壁畫前。
他今日著了身白衣,臉上又蒼白不見血色,活脫脫一副縹緲的游魂模樣。
“仙師,請!彼p聲道。
池白榆收回視線,往前走了步。
樓外,述和?頓住,似有所感地抬眸望了眼鎖妖樓。
似乎有誰在看?他。
不過很?快他便壓下這思緒,進入鎖妖樓,徑直去往十號房間?。
離他送出?丹藥已?經過了四五天,他本來都已?做好了收尸的打算,不想剛推開門,就?看?見了正在樹上摘果子?的裴月烏。
他僅頓了瞬,便不露聲色地關上門,道:“裴兄這是做什么?”
裴月烏不耐煩覷他一眼:“摘果子?,沒?看?出?來?”
述和?平和?道:“今日如何有這興致。”
“跟你沒?什么關系!迸嵩聻醭榭栈厮痪,手上沒?停,“找我什么事,直說!
他想著池白榆都要走了,那?還得弄些好吃的給?她嘗嘗。
“并無要緊事。只不過子?寂的刑懲將盡,又思及裴兄的傷勢,便來看?一眼。”
“哦,那?你看?完了,走罷。”
述和?微嘆一氣,只覺疲累。
不過很?快他便調整了心緒,又問:“先前送的那?枚靈丹,不知?裴兄可吃過了?倘若沒?吃,還是盡早服用為好!
“沒?吃!迸嵩聻鯏Q下一枚果子?,“再者我也不需要。”
述和?抬了眼簾:“裴兄不打算服用?”
“嗯。”裴月烏已?摘了一滿筐,從?樹上輕巧躍下,神情自若道,“況且也吃不了,那?靈丹我早送出?去了——還得多虧你,那?靈丹的確是好東——”
“送出?去?”述和?神情陡變,素來平和?的面容間?多了抹厲色,“送給?誰?”
裴月烏:“池——”
他僅吐出?一字,便見眼前人無故消失。
下一瞬,他的衣襟便倏然收緊,拎在手上的一筐果子?也散落滿地。
述和?緊攥著他的衣領,語氣也沒?了往日的平靜:“你給?了她?什么時候?她吃了?你為何要給?她?!為何給?她!”
“你干什么!”裴月烏只覺莫名其妙,眼神還往旁瞟著,滿心記掛著他的果子?。他一把打開述和?的胳膊,惱聲罵道,“這東西既已?給?了我,我想送誰就?送誰。都送出?去好幾天了,你現在發什么狗屁瘋,有病就?找人看?治,治不了就?干脆抹脖子?!
述和?卻已?聽?不進任何話,頭昏耳鳴間?,慌懼在一瞬間?攫住他的所有心神。
幾天……
好幾天……
他壓抑著那?莫大的恐慌,強迫自己思索著。
今早他才見過她,那?想來是還沒?吃。
還有時間?。
還有時間?——只要盡快找著人。
他倏然轉過身,也不顧裴月烏在身后如何叫罵,提步便往外趕。
看?他莫名其妙發了一通病,裴月烏一邊怒罵著他,一邊躬身去撿果子?。沒?撿兩顆,他又嫌這些果子?要么沾了泥,要么磕壞了,便打算重新?摘些。
只是剛要上樹,他忽然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不對勁。
既然是一枚靈丹妙藥,被她吃了又有何妨,他怎的一副驚懼難抑的模樣。
他怔在那?兒,許久,忽意識到什么,扔了竹筐便往外趕去。
***
畫境,畫齋。
沈見越擺弄著桌上的紙卷,垂眸道:“先前聽?聞無荒送了人進來,可時至今日,仍未見一面!
池白榆捧著杯熱茶:“這事我也不清楚——怎的突然提起這事?”
沈見越卻未應她,只說:“這幾日外面變動大,仙師能否留在此處,也更安全!
“……”
又來了。
池白榆想也沒?想,便一口否道:“不用!
“為何?”沈見越抬起那?郁沉沉的眼神看?她,“是因為要忙樓中事務嗎?”
池白榆一怔。
被那?雙死寂無神的眼睛盯著,有一瞬,她竟有種他已?經知?曉一切的錯覺。
不過很?快她便緩過神道:“是,剛才不和?你說了么,伏大人出?了事,閑來無事便幫些忙!
沈見越放下紙卷,眼也不眨地盯著她。
兩相對視間?,許久,他才輕聲開口:“仙師——不,還是該稱一句大人?事到如今,連一句實話都不愿說與我聽?嗎?仙師這是……打算欺瞞我到何時呢?”
池白榆一下放下茶杯,忽地站起。
“你——你方才都聽?見了?”她不可置信地問。
“是,聽?見了!鄙蛞娫秸驹诓贿h處,卻沒?有要靠近的意思,眉眼也愈發陰郁,“仙師分明說不曾與旁人來往,可弟子?卻聽?見,您連那?等不近人情的古怪之人,都已?交好至此。不僅聽?見,也聞見了——您去見過兄長,對嗎?滿身兄長的氣息,是覺得弟子?愚笨心寬,隨意一句話便能敷衍,所以連遮掩都不愿意了嗎?”
說到最后,他的聲音越發激切,隱隱帶著幾分陰森森的壓迫感。
池白榆卻心生錯愕。
沈銜玉的氣味?
可她什么都沒?聞見,除了他,旁人也沒?察覺到。
是因為他倆是雙胞胎嗎?
但事已?至此,她索性也不瞞了,只問他一句:“那?要是最開始我直接說是樓中新?來的獄官,你會如何?”
沈見越倏然僵怔。
“會直接殺了我,對吧。”池白榆接過話茬,“就?跟解決之前那?些人一樣。”
沈見越的神情間?劃過慌意,往前一步:“弟子?怎會——”
“你如今都已?經知?道了,那?我便直說好了!背匕子艽驍嗨熬?算再來一回,我也還是會瞞你。畢竟你的信任在我看?來,遠不及我的性命要緊。”
她這話說得直白而尖利,沈見越一時竟覺心如刀割,用鬼氣化出?的心臟也有陣陣刺痛襲上。
“至于你兄長的什么氣息……”池白榆說,“我不知?道,這你得問他!
沈見越的面部肌肉開始不受控地小幅度痙攣起來,嘴唇也在發顫,死死盯著她。
“那?仙師待弟子?……”他艱澀地擠出?問語,“可曾有過一絲一毫的真心?”
“你覺得呢?”池白榆平靜反問,“我待你如何,也并非要我用嘴來回答,而是要看?你自己的感受吧!
沈見越漸覺肺腑都擠在一團,像是被一只手緊攥住,憋悶得他難以喘過氣來。
那?狐妖氣息仍舊附在她身上,他心知?這是兄長的無聲回應:他打破了以前的誓言,也不愿就?此放手。
惱怒、悔恨、不甘與忌恨……無數情緒盡數涌上,使?他沒?法思索。
“沒?事!鼻榫w積攢到極致,他忽陷入奇異的平靜,只聲音偶爾泄出?一絲不平穩的顫,“沒?事,沒?事……過去無妨……”
他忽幾步上前,雙手握住她的手,嘴邊扯開一點古怪的笑。
“仙師,”他道,“過去無妨的,但仙師……您唯有待在弟子?身邊才最為安全!
池白榆被他一瞬間?展露的神情驚著,下意識甩開他的手。
“你這說的什么話,你瘋了?你——”
話音戛然而止。
在聲響消寂的一瞬間?,她感覺到感官倏然俱都失效,何物都聽?不見,也看?不見。
身子?忽變得沉重萬分——尤其是腦袋,不受控地向地面跌去——又在下一刻變得輕盈異常。
第197章 第 197 章
歷經一瞬的昏沉后, 池白榆感覺整個身體都變得輕盈許多,且在?不住往上飄去。
黑暗逐漸褪去,等她再睜開眼時, 發現自己竟以俯視的角度看見了沈見越。
不光沈見越,甚而還有她自己。。。
什么情?況?!
她怔愕看向地面。
沈見越還維持著?握住她雙手的姿勢, 將她的手緊緊按在?他的心口附近。
可她卻像是蔫了的禾苗般,整個人癱軟下去。要?不是有他拉著?她的手,只怕早就摔倒在?地了。
池白榆抬起胳膊看了眼掌心,發現她現在?的手十分?蒼白, 看不見丁點兒血色, 且已經近乎透明了。
是魂魄嗎?
她又看向地上, 嘗試著?喊了聲:“沈見越?”
地上的人應是聽不見,始終維持著?那僵立的姿勢, 毫無反應。?
難不成時間暫停了?
但也不像——有風從窗戶的縫隙漏進, 將桌面的紙頁吹起一角。
他沒反應,她索性試著?在?半空打了個轉。
很輕松, 像是片樹葉一樣?。
她又翻了幾轉,余光瞥見沈見越還是一動?不動?的,但又低垂著?頭,看不見神情?如何, 便想飄到他面前去看看他。
可剛離近一點兒,她就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將她往外吸去。
周身的景象急速變換, 直到視線內出現一個四四方方的逃生箱——
她被吸回了小院的房間里。
逃生箱還放在?房間角落,箱門?敞開, 系統化成的白光正在?箱子里飄進飄出。
看見她,系統瞬間停下, 道:“恭喜宿主,看起來魂魄收集階段沒有出錯,馬上就能?進行第二階段的測試了。”
池白榆:“……你?先前說魂魄脫離的時間不確定,我還以為是謙虛兩句,沒想到真這么突然啊!
“如果?能?推算出精準的數據,肯定會提前告訴宿主的。”
“那我的軀殼怎么辦?”池白榆說,“這事兒發生得太突然了,我正和別?人說話呢,突然就倒下去了,不會把人給嚇死嗎?——能?不能?再把我送回去解釋一下!
雖然沈見越已經死了。
“這……”系統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為難,“一切測試肯定以宿主能?順利返回現世為主,你?的魂魄一旦脫離軀殼,就自動?進入了被保護狀態。如果?再重回軀殼,便會在?一定程度上損傷保護機制!
池白榆問:“那為什么我剛才叫他他也沒反應?既然我現在?是魂魄狀態,那就跟鬼差不多了吧,那人也是鬼,卻沒法和他說話!
“因為是兩個不同的世界。”系統解釋,“在?宿主的世界里,鬼魂都是沒法看見的縹緲之物,所以在?這一世界中,旁人也無法看見宿主的魂魄——但如果?魂魄是在?夢境,這類情?況就另當?別?論了!
池白榆明白了。
所以還是受世界觀影響。
那就沒辦法了,只希望沈見越別?被驚著?。
她又問:“測試需要?多久,不會又要?半個月吧?”
“請宿主放心,考慮到你?的情?況,我們會盡可能?壓縮測試時間。”系統道,“按現在?估計的,需要?一到兩天!
那還不算久。
池白榆:“行,什么時候開始?”
“馬上就可以開始測試了!毕到y飄到逃生箱附近,“請宿主進入逃生箱——測試過程中,箱體可能?會出現晃動?、失重、氣壓異常等現象,不過請宿主放心,這些問題對魂體都沒有影響,這次也是為了記錄在?測試過程中出現的一切問題。等箱體徹底平穩后,系統會與宿主對接,再測試魂體有沒有受到什么影響,能?否平安停留在?現世!
“好。”池白榆應道,飄進了逃生箱。
箱門?合上的剎那,她立馬便感覺到了一陣小幅度的晃動?。
*
在?池白榆癱軟下去的剎那,沈見越便陷入了片刻的僵怔。
事發突然,他尚未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何事,就感覺握著?的那雙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冰冷,甚而有些發僵。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低垂的視線逐漸恍惚失焦,沒法瞧清眼前的景象。
當?感覺到她的身軀沒有半點兒支撐力?,并開始往下滑落時,他倏然回過神,手中用力?,試圖將她拉起來。
“仙……仙師,仙師?”他勉強扯了下嘴角,但面部?的肌肉僵硬到根本沒法活動?。他又試圖喚醒她,“仙師,您怎么了?別?嚇弟子,弟子知錯了,我再不說留在?此?處的話——仙師,您快醒一醒,別?嚇弟子了,仙師……”
拉起她的同時,他送出一道鬼氣,試圖弄清楚她現下的狀況。
可不論他送出多少鬼氣,探到的情況都一模一樣——
她僅剩下一副空蕩蕩的軀殼,魂魄已不知去向。
或說得更直接些,他拉著?的,是一具毫無生息的死尸。
死……
這一字從思緒中閃過,沈見越心神俱震,被海潮般洶涌的慌懼攏住了全部?的意識。
不……不可能?。
不可能?!
他慌忙壓下這一字眼,拉著?她的手卻開始不住地抖,便是再怎么使勁,也難以壓下這份震顫。
她分?明上一瞬還在?與他說話,怎可能?轉眼間便……死了?
定是出了其他意外。
對。
意外!
定然是遇著?了什么意外!
像是溺水的人拼死抓著?了一根浮木,他竭力?壓抑住雜亂惶惶的心緒,將她攔腰抱起,小心翼翼地平放在?了幾步開外的床榻上。
“仙師,不用擔心,很快便好了,很快便會好的!彼吐暟矒嶂?,就像她僅是睡著?了一樣?。
可當?他放下她時,她的身軀已經僵硬到沒法活動?,被他拉著?的右臂以別?扭的姿勢垂在?一邊,手還維持著?略往后壓的狀態,腿也稍微彎曲著?,沒法完全與床鋪貼合。
沈見越看見,試圖將她的手指捋平,并輕聲道:“仙師,手這樣?放著?,定然沒一會兒就酸了,您放松些,好么?”
可不論他如何捋,她的手始終保持著?那狀態,根本沒法捋直。
他睜著?眼,因長時間不曾眨動?,眼眶已經被濕紅洇透,眼白上也綻出了細紅的血絲。
“仙師,仙師……您把手放松些吧,這樣?躺著?肯定不會舒服。仙師,您別?與弟子置氣了,好么?我知錯了,已經知錯了,您睜一睜眼,好不好?不會有事的,定然不會有事!彼M量克制住力?度,反復捋著?她的手,又按壓起那僵硬膝蓋,試圖讓她的腿伸直。
可沒有效。
不論他如何做,都沒有半分?效果?。
她仍是僵硬地躺在?那兒,所有的活力?生息都不見了蹤影。
他的手抖得更為厲害,卻不敢再使勁兒,更不知曉該往何處落。
見沒用,他又開始往她體內注入鬼氣,試圖找出哪怕半點魂魄的蹤跡。但一遍又一遍搜尋下來,什么都沒找著?。
心跳得太快,一下下沖撞著?他的胸腔,鬼氣化成的血液也急速迸向頭頂,引起片刻不歇的轟鳴。
到最后,他實在?承受不住,忽抬手刺破了胸腔,將那顆狂跳著?的心臟捏碎。
可這也無濟于?事。
眼前時不時便浮起陣陣黑影,驚慌與懼怕交替著?折磨起他。經過幾陣間歇性的短暫昏厥后,他再發不出其他聲音,轉而大步走至柜前,翻箱倒柜地找起丹藥。
找到一半,他又意識到便是有再多藥,也沒法重聚魂魄。
恰在?這時,沈見越忽想起一事。
方才在?懲戒室外面,他清清楚楚地聽見她說用了那閉夢訣后,身體就變得不大舒服。
會與此?事有關嗎?
他轉過身,想直接去找銀無妄,可又不放心將她一人放在?這兒。
莫大的驚懼之下,他的周身已開始浮起淡黑色的云霧,那黑霧甚至漸向眼瞳彌漫,將他的眼白一點點擠占成黑色。
忽地,一股強大的氣息迫近。
沈見越抬眸,下一瞬,便瞧見述和出現在?房門?口。
他的臉色已蒼白如紙,額上卻又覆著?薄汗,渾身的妖氣也陷入失衡狀態,就像是大風下搖搖欲拽的建筑,隨時都可能?崩潰一般。
“池白榆在?此?處?”他大步走近,帶著?平日里從未有過的急切與慌意。
“別?過來!”沈見越陰沉沉盯著?他,周身漸有氣流盤旋,“你?要?做什么,是想要?傷害仙師嗎?滾開!”
話落,那黑氣倏然攻向述和。
后者也不作猶豫,用妖氣凝成盾,擋開那些肆意狠厲的黑氣。
他道:“我且問你?,池白榆在?不在?此?處!”
“滾出去!”沈見越如守著?地盤的野獸般,那雙素來陰郁的眼眸微微往上挑起,化作獸瞳,犬齒也逐漸長成尖牙,身后更長出數條寒刀似的狐尾。
地下更傳出窸窣響動?,沒一會兒,便有大群漆黑的墨點蟲子從地縫間爬出,盡數涌向述和。
述和已是瀕臨崩潰。
他去外面找過,鎖妖樓外根本探不著?池白榆的氣息,那便只能?在?樓中。
但樓中妖氣濃厚,根本沒法找著?她。
又想到那枚靈丹可能?還在?她身上,他便徑直去了沈銜玉那兒,讓他探清靈丹的去向。
得知靈丹的氣息在?沈見越這兒,他又忙趕至此?處。
“此?事過后任由你?如何,但你?先告訴我,池——”他忽地住了聲,視線落在?沈見越身后的床鋪上。
有沈見越擋在?中間,很難看清床上的情?形如何,可也不妨礙他瞥見一點青綠色的裙擺。
原本悸跳著?的心在?這一瞬間陡然沉了下去,如落下的一記重錘,將他的意識敲得七零八落。
眼前的妖盾轟然散開,那些黑氣不受阻攔地打在?他身上,比刀劍更利,須臾就割出道道淋漓血痕。
但他就像不知痛一般,只箭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沈見越意欲攔他:“滾出去!你?想做什么,你?——”
“住嘴!你?真想眼睜睜看著?她去死?!”述和終是忍無可忍,厲聲喝止住他。
看見他這異于?平常的反應,沈見越忽意識到什么,再沒開口阻攔。
述和快步走至床榻面前。
床上的人顯然已經沒了生息,臉色泛出死白,軀體也分?外僵硬。
可他難以相信此?事,探進她的袖袋里摸索著?。
終于?,他感覺指腹碰著?了一點帶著?棱角的冰冷。
是那裝著?丹藥的方盒子。
他手一攏,便將那方盒子拿了出來。
盒子里面似乎還有東西?,搖搖晃晃地撞著?盒壁。
這一細微的動?靜給了他喘息的空當?,他開始想,或許她還沒來得及吃,而眼下落在?她身上的異常狀態,有可能?是出于?其他緣故。
只要?沒有服下這摻了狐毒的丹藥,即便出了其他意外,也還有救她的可能?。
可當?他打開蓋子,看清盒中情?形時,好不容易壓下的耳鳴又再度涌起。
盒子里是他親手放進的摻了狐毒的丹藥,原本完整的一枚,如今卻已四分?五裂,像是被誰掰碎了吃過一樣?。
第198章 第 198 章
述和眼也不眨地望著盒中碎裂的丹藥, 思緒歷經一瞬的空茫后,又陷入無盡的嗡鳴。
在這?無聲的凝視中,他腦中所想, 盡是當日自己如何?用狐毒煉出這?枚靈丹,又是如何?往其中融入了無數靈材異寶, 來遮掩這?份藏于好心之下?的惡意,以防被裴月烏看出。
而如今,這?份由他煉制,又被他親手?送出的丹藥, 卻被用在了他從未想過的人身上。
皆是他親手?所為?……
他一時忘了呼吸, 直到窒息感開始洶涌撲上, 逼得他眼前?陣陣發黑,腦仁也在接連不斷的鼓跳中生出難忍脹痛時, 他才重喘了口氣。
或是他喘得太急, 霎時間?,頭?昏耳鳴漸甚。似有?利刃狠厲地插進他的五臟六腑, 且在不住翻攪,將肺腑割得支離破碎,每呼吸一次,都會牽帶出血淋淋的劇痛。
喉間?忽涌起股濕黏的腥甜, 又被他強行忍下?。他驟然回神,放下?木盒,轉而往她體內打入一股妖氣, 想逼出她吃進去的狐毒。
卻根本沒有?效。
不僅找不到狐毒在何?處,連她的魂魄都已消失無影, 僅剩下?一副僵死的空殼。
意識到她的魂魄已經離體,他的眼前?不受控地蒙上一層淡淡的薄霧, 看何?物都變得模糊許多。不過須臾間?,他的視線又歸于清晰,反倒是僵躺在床榻上的人,臉上多了一點水痕。
他默然擦去,倏地看向沈見越,壓抑著所有?心緒問道:“何?時發生的事!”
沈見越的視線卻落在被他丟至一旁的木盒上。
盒中的靈丹已經碎得看不出原樣,各種氣息混雜在一起,濃郁馥香。
可出于對同族氣息的敏銳性?,他還?是從中清晰探到了沈銜玉的妖氣——但與兄長平日里?的氣息不同,眼下?那妖丹中的氣如一把合鞘的劍,掩藏著不易察覺的陰毒。
他對這?類氣息也再熟悉不過。
是狐毒。
他的所有?思緒都轟然斷開,臉已經僵硬到難以活動,卻還?是逼迫著自己開口:“這?丹藥中……為?何?會有?狐毒?兄長的狐毒,又為?何?會在此處?她總不會,總不會吃了……吃了這?丹藥,是嗎?”
見他一副惶然失神的模樣,述和已是氣血攻心,他壓下?再度涌上的腥甜氣,問道:“到底是何?時發生的事?!”
沈見越仍未回神,只憑著本能應道:“方才……”
方才……方才……
那定然還?有?時間?。
述和用妖氣化出一把匕首,利落割破掌心。唯恐血不夠,他將傷口割得極深,幾乎能瞧見掌骨。
他又打出妖氣,將成股淌下?的血水震成血霧,向四周散去。約莫過了半刻鐘,整個鎖妖樓都籠罩在這?淡紅色的血牢里?。
血牢禁制成形,陽氣充沛,便是粟米大小的碎魂也不可能逃出其中。
而他掌心的血還?在不斷滴落,散成絲絲縷縷的血霧,以維持禁制。
沈見越的注意力則還?在那狐毒上,不住喃喃:“摻了毒的丹藥,如何?能吃呢?不會的,仙師怎可能吃這?丹藥。不會……不可能……”
他又偏過灰白的臉,看向述和:“這?丹藥從哪兒來的,為?何?會在她身上?誰給她的?沈銜玉?這?狐毒是他的,他給了仙師這?丹藥是不是?是不是!”
“此事與你無關?。”隨著鮮血外涌,述和的臉色肉眼可見變得蒼白。
他走近床榻,意欲抱起她,但還?沒碰著,就有?一道淡黑色的鬼氣從半空劈下?,隔開了他的手?。
“你把話說清楚。”沈見越逐漸有?些語無倫次,“這?摻了毒的丹藥為?何?會在仙師手?中,你又緣何?知曉此事——你想帶走仙師?癡心妄想!你知道這?丹藥的存在,此事與你也有?關?系,是嗎?你到底做了什么,她為?何?會吃這?丹藥。√热粽f不清楚,你休想離開此地一步!”
說到最后,他的情緒越發激動,一雙淡色眼眸也被黑霧充斥著,顯得駭戾可怖。
“仙師?”述和微垂下?眼簾,忽哂笑一聲,“沈見越,你還?要騙自己到幾時。什么仙師,若非事出有?因,你以為?自己能見到她哪怕一面?她與你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你又有?什么資格過問這?些?若我是你,在任由疑心發作前?,不妨先想想自己是何?立場,再盡早滾開!”
沈見越被這?話刺得心口作痛,卻還?強撐著道:“我與仙師如何?,輪不到你從中挑撥!方才便說了,倘若不把話說清楚,休想帶仙師離開!此事與你脫不了干系,是嗎?那又怎能知曉你帶她走,是不是為?了徹底毀尸滅跡?”
“毀尸滅跡”四個字沉甸甸砸下?,恰如箭矢貫穿了述和的心口,又令他記起狐毒是他討要而來,這?丹藥也是他所制。
眼下?一切,皆是他親手所為。
喉間?的血沫再難壓下?,一點血色從唇角溢出,他抿凈,緩聲道:“那便先將你殺了,待魂飛魄散,何?物也看不見、聽不見,自然再無需擔心!
他的右手?逐漸凝出把玄黑長劍,不過劍身尚未完全凝形,他便感覺到又一股妖氣迫近此處。
下?一瞬,裴月烏急躁躁沖進房門。僅一眼,他便看見了僵臥在榻的尸首,還?有?散落在旁的丹藥。
氣血轟然涌上,重重撞散他的意識。
在被帶進這鎖妖樓前,他劍下?亡魂無數,此時更是無需探查,便知她魂魄已散,再無生氣。
但他難以相信此事,大步近前?,想再仔細搜尋一遍。
一柄漆黑劍刃忽憑空橫過,攔住他的去路。
裴月烏順著劍身望過去,對上述和的眼眸。
方才見述和匆匆離開時,他已隱隱有?了猜測,并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那藥丸根本不是什么靈丹妙藥。
而是意欲置他于死地的毒物。
可猜想是一回事,親眼所見又是另一回事。
“你……是你……”他頭?回斂去了所有?的躁惱、怒容,顯現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怔態,灰心木立地望著他,“你對那丹藥動了手?腳,想拿來殺我,是不是?你——你為?何?——你若厭恨我,想要殺我,為?何?不直說?你告訴我啊,大可以告訴我那丹藥里?有?毒,為?何?不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再過幾天她便走了,她要走的,離開這?兒,要不了幾天,往后我便見不到她了——你在此處待了近千年?,這?短短幾天也等?不了嗎?!你告訴我,說清楚,說恨我,想殺我,待她走了我吃了這?毒物便是。你在擔心什么?怕我去找她嗎?但你不最應清楚,我根本沒法離開這?里?,你怕什么呢?為?何?不明?明?白白地告訴我,我可以吃,便是十?枚百枚都吞得下?去,可為?何?你偏要拿著靈丹的幌子騙我!是我給她的,親手?給了她,你為?何?——你為?何?——”
那日他雖說了些等?從此處出去再去找她的話,可都不過是口頭?上的慰藉。
他萬分清楚,此回一別,往后便再無見面的可能了。
倘若述和告訴他這?丹藥里?摻了毒,那他定會留著。待她走后吃了那毒丹,也好過被看不著盡頭?的時間?無時無刻地磋磨著。
可述和偏拿出了靈丹的幌子。
他竟也以為?這?丹藥真能增長她的壽元,親手?遞給了她。
他為?何?要給她?
為?何?吃的不是他呢?
短短幾瞬的工夫,他就像是耗盡了所有?氣力,全然不見往日的昂揚跋扈,那雙赤瞳也辨不清是原本就如此,還?是受淚意洇染。
“要走?”沈見越從僵凝中緩過神,轉而望向裴月烏,“你這?話什么意思?仙師要去何?處?”
裴月烏卻未看他,仍舊死死盯著述和,仿要討出一個答案。
述和又忍下?漫上喉嚨的血味,左手?淅瀝滴下?的血在地面蓄出一小片血洼,又接連不斷地化成血霧。
“是,錯在我。”他竭力維持著冷靜,以防慌亂的思緒影響眼下?的任何?判斷。
事已至此,再容不得半點差錯了。
他又道:“待救她回來,我自會償命!
聽得這?話,裴月烏忽又意識到另一件事——
她如今魂魄離體,可此地是虛妄境,也是地府難以干涉的場所,更不會有?鬼差來牽引魂魄。
死在這?地方的人,沒有?什么地府受罪、輪回轉世一說,魂魄大多會自行走向湮滅。
倘若在湮滅前?找著魂魄,說不定還?能救回她。
而述和布這?血陣,多半也是為?了將她的魂魄困在這?鎖妖樓里?,極力延緩魂魄消散的速度。
想到這?點,他轉身大步走向床邊,意欲帶走她的尸首。
在找著她的魂魄之前?,也得想法子保護好這?軀殼,以免腐爛。
可他還?沒走近,地面的縫隙間?忽涌出無數漆黑墨蟲。那些蟲子堆積著,很快就凝出一道屏障,徹底擋住他的去路。
“你也妄想帶走仙師?”沈見越在旁輕聲道,“可仙師待在此處才最為?穩妥,你別想碰她!
第199章 第 199 章
聽得這話, 裴月烏臉色頓變。
因有淚意浸染,那雙赤瞳里常年壓著的兇光方才已軟化?不?少,現下又透出幾分狠厲殺意。
他何話也沒說, 直接用妖氣打散那堆意欲攻擊他的墨蟲。誰知墨蟲竟順著妖氣攀上?,轉眼?就跳至他的胳膊, 一堆接著一堆,不?住撕咬著他的血肉。
他更為惱怒,索性打出烈火卷裹住整條胳膊,須臾便將?墨蟲燒成灰燼。
但沈見?越打定主意不?放人, 將?池白榆的軀殼護在身后, 將?鬼氣凝成一對雙劍, 分別握在兩只手中。
“滾!”他嘶聲叫道?,微睜著漆黑的眼?瞳, 那雙眼?眸除卻黑色, 再看不?見?其他丁點兒顏色。
地?面拔生出淤泥般的鬼影,霎時間, 整個畫齋都變得森冷陰寒。
裴月烏也化?出血劍,抬手便朝他的頭劈去。
不?過血劍剛舉至半空,就被述和用劍截住了。
述和漸覺思緒已經拉成一條細長的線,隨時都可?能?斷裂開。
他忍著那緊繃所致的鈍痛, 用僅剩的理智勸阻道?:“爭執無用,找到魂魄要緊——他為鬼,此地?算得陰宅, 將?軀殼放在此處更妥當。”
裴月烏死盯著他,怒火與悔恨交纏著, 使他的面容扭曲出猙獰之色。
怒火片刻不?停地?燒著,他恨不?得現下便揮劍, 將?這陰宅甚而是整個鎖妖樓都毀了。
往日他行事率性,向?來沒有隱忍一說,眼?下卻逼著自己壓下所有怒火、所有情緒,迫使自己垂下高舉著的劍,和著滿嘴的血腥氣,硬生生擠出一句:“倘若找不?到魂魄,我不?會獨活,可?也斷不?會放過與此事有關的每一個人!
他又掐了道?妖訣,以保護床榻上?的軀殼,再才轉身便朝外走去。
述和也布下結界,又對沈見?越道?:“勞你看管!
再才緊跟而上?。
沈見?越卻沒看他倆一眼?,視線始終落在池白榆身上?。
他眼?也不?眨地?望著她,用目光一點點描摹著那蒼白到近乎紙色的臉龐。半晌,他忽倚跪在床邊,握住她那僵冷的手。
一點漆黑的鬼氣從他的指尖溢出,再沒入她的手中。
她的手仍然是冷冰冰的,卻逐漸變得柔韌,恰似活物。
再是整條胳膊、身軀……
而隨著他送出鬼氣,他的指尖開始趨向?透明,隱約露出其下的森森白骨。
他恍若未覺似的,當她又活過來了一般,稍歪過頭,將?她的手親密貼在他的頰邊,癡望著她。
“仙師……”他低聲喃喃著,同往常一樣與她說起話來,“想來每日操勞,定然疲累。仙師暫在此處歇著,弟子待會兒叫您,好么?是不?是有些冷?仙師莫怪,是弟子疏忽,竟忘了這等要事。”
他傾過身,想替她蓋上?薄被。可?剛松開,她的手臂便無力垂落,在床鋪上?砸出聲悶響。
沈見?越面露慌色,又握住她的手腕,小心將?胳膊稍微抬起。
“弟子并非有意,仙師切莫責怪。”他仔細觀察著手臂,確定沒哪處受傷,才又謹慎放下。
他拉過被褥,認真蓋好,連被角都掖得仔細。
察覺到她的身軀又在一點點僵化?,他自言自語般道?:“是不?是這被子還不?夠暖和?但其他被褥都在柜子里面,弟子不?愿離開。仙師……弟子用鬼氣幫仙師取暖,行不?行?”
他再度送出妖氣,將?趨于僵冷的尸首變得柔韌。這一細微變化?被他感知到,他微微扯開一點兒笑,全然不?顧逐漸外露的第一截指骨,替她順好額前散落的發絲。
“仙師也滿意,是嗎?您放心,弟子不?會走的!彼治兆∷氖,溫柔又親昵地?貼在頰邊,“也不?會讓旁人將?仙師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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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月烏與述和并未直接離開,而是先?放開妖識,在畫境中搜尋了一遍。
魂魄鬼氣大多相?差不?大,因而他們沒法直接憑借鬼氣找到她,只能?將?陰氣重的地?方挨著找一遍。
畫境中尋找無果,兩人又先?后離開,搜尋起整座鎖妖樓。
一遍找下來,已經過了三?四個時辰,他倆卻連丁點兒線索都沒找到。
裴月烏已經到忍耐的極限,時不?時便感覺到血液上?涌,激得他神志恍惚,渾身都緊繃著。
比起他,述和看似平靜許多,卻也時不?時流露出急切一面。
這緊繃的情緒一直持續到沈銜玉現身。
天光昏暗,感覺到樓中妖氣波動有異,沈銜玉出了房門,原打算弄清楚發生了何事,可?剛跨出房門,他便聽見?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迫近,緊隨而至的還有股強大尖銳的妖氣。
他微微側過臉,轉瞬就意識到那充斥著殺意的妖氣是沖著他來的。
雖不?知為何,但他還是掐了妖訣,將妖氣凝成盾擋在前方。
妖氣與盾相?撞,氣流四蕩,他清晰聽見了妖盾碎裂的聲響,足見?來人使了多大的氣力。
他保持著溫和面容,嘴上卻問:“這般莽撞無禮,沈某可?否討個緣由?”
“緣由?”裴月烏死死盯著他,一字一句道?,“殺你又何須緣由!
沈銜玉聽出來人的聲音,溫聲道?:“原是裴兄,難怪行事如此莽撞。只是并非誰人都有容忍此等行徑的好脾氣,還望裴——”
話至一半便戛然而止。
又有妖氣襲來,這回更為兇猛,擺明了要取他性命。
沈銜玉臉色微變,右手稍動,妖氣倏然外涌,凝成結界。
但對方的攻勢太過狠辣,不?過抵擋了一瞬,結界就被盡數摧毀。
而他已趁著這空當側身避讓,妖氣從他身旁轟然掃過,將?他的左臂擦出一片灼痛。
他看不?見?,卻清楚聽見?那妖氣撞在走廊盡頭的墻壁上?,甚而將?整座鎖妖樓的禁制撞得發出嗡鳴,似要碎裂。
眼?下的情況太過反常,即便這人平時再沖動,也不?會到這種地?步。
沈銜玉思忖片刻,隨即意識到有可?能?是下毒的事沒能?成功,而裴月烏或許已經發現了狐毒的源頭。
這念頭從腦中一閃而過,他的神情仍舊溫和,輕聲說:“看來裴兄要比沈某所想聰穎些許,只是恰如比武切磋,自有輸贏,裴兄又何必惱羞成怒!
輸贏?
擔上?一條性命,在他看來竟只有輸贏二字?
裴月烏的神情間浮現出更多躁怒,恨不?得啖他肉飲他血。他緊攥著劍柄,連一雙赤瞳都似在發燙、跳動,幾欲撞出眼?眶。
而沈銜玉還在繼續道?:“既然裴兄已經弄清楚此事,那想來也應知道?這毒是何人所求。在遷怒于沈某之前,不?妨先?想想這一事歸根結底是因誰而起——打殺之前,何不?先?去找他!
裴月烏重喘著氣,已是目眥欲裂。
“都已害得旁人丟了條性命,你竟還在推諉!倒是我錯看了你,畜生出身,披了張人皮也還是副偽君子作派。今日便是同歸于盡,也定要殺了你這假仁假義的小人!你也無需惦記旁人死活,殺你在先?,就算成了孤魂野鬼,也定會取那述和的性命!”
沈銜玉聞言,卻是斂去些許溫色:“裴兄這話是何意,什么叫……丟了性命?”
他人在此處,也還好端端地?活著,又何來丟命之說。
但裴月烏已無心解釋,拎起劍便躍身而上?。
感覺到劍氣逼近,沈銜玉信手化?出一把骨笛,抬手作擋。
劍身與骨笛猛然相?撞,走廊邊的墻壁被震出條條裂紋,鎖妖樓四周的禁制也震顫一瞬,竟有碎裂之勢。
沈銜玉一改往日的溫粹模樣,難得顯出幾分凝重:“裴兄即便要為誰出氣,也應看清楚眼?下是在什么地?方。禁制一毀,再難有活路!
“你眼?睛瞎了腦子也跟著死了?!聽不?懂同歸于盡是何意?”積壓已久的情緒在此時盡數爆發,裴月烏一劍比一劍落得重,凌冽的劍氣橫沖直撞著,須臾就將?四周的墻壁摧毀得快要倒塌,禁制也堪要破碎。
他的虎口被劍氣反震得開裂,流出的道?道?血紅滑過血劍劍身,激起劍中亡魂的陣陣鬼鳴。
沈銜玉起先?以擋為主,手中骨笛也被砍得坑坑洼洼。但聽得那回蕩的凄慘鬼叫后,他忽身形一頓,從裴月烏那瀕臨崩潰的打法中窺見?了什么。
裴月烏脾氣暴躁,在這樓中也沒什么至交好友,何人吃了那毒丹,能?引來他這般大的反應?
他眼?睫微顫,臉色忽在一瞬之間變得煞白。
原本擋在半空的骨笛從手中脫落,掉在地?上?。砸出的聲響清脆空靈,將?那凄慘的鬼號聲遮掩得七七八八。
失去骨笛的阻擋,下一刻,那凌冽的劍氣從半空而落,一劍從他的左肩劈至右腰。
血紅的劍痕縱在他身上?,傷口深可?見?骨,那白凈的衣衫也在轉瞬間被鮮紅染透。
裴月烏卻并未停下,手握劍柄,徑直朝沈銜玉的腹部刺去。
第200章 第 200 章
沈銜玉感覺到了劍氣的迫近。
那劍氣凌冽, 帶著摧毀一切的猛烈氣勢刮來,仿要將他碎尸萬段。
危機當前,他清楚自己應該躲開??他的思緒僵凝, 雙腿也有如灌鉛,沉重到難以挪動。更?何況眼下哪怕是細小的動作, 也會?牽扯得他的心口?泛出刺麻痛意。
腹部?在此時襲上一陣撕裂的痛感,一直鉆入他的腹腔深處,又?貫穿身軀,直至后背。
從喉間涌上的不?再是氣息, 而是濃烈的血味。沈銜玉連嘔出幾大口?血, 但他顧不?得擦拭, 直接用手抓住那把回蕩著鬼號的血劍。
任憑劍刃鋒利,他的手也攥得極緊, 臉上笑意盡失, 嗓音帶著明顯的顫:“你……你……那毒物?,誰……誰吃了那毒物??誰吃了?”
裴月烏怒視著那毫無血色的臉龐, 手中發力,狠抽出劍。
不?過剛抽出一寸,便再難挪動——沈銜玉竟將那劍攥得更?緊,用掌心的血肉生生制著他的動作。
“你……說?……說?清楚, 誰吃了……那毒物??”或是因為在止不?住地嘔血,他說?話也變得斷斷續續,同?時微偏著腦袋, 懼怕放過任何聲響。
可?裴月烏哪愿與他說?話,又?加了幾分力氣, 生生拔出血劍。
滿腔怒火燒得他氣血翻涌,他正欲再落下一劍, 忽覺頭一沉,眼前的景象開始旋轉扭曲,并覆上一層濃厚的黑簾。
他身形一晃,下一瞬便徑直摔倒在地,血劍也散作氣流,消失不?見?。
沈銜玉也在此時察覺到另一人的氣息。
他往前邁了步,踩過黏膩的血泊,顫著聲喚道:“述……和?”
“嗯!笔龊蛻寺,垂落的手還在不?住滴血,臉色也已?經白到看不?著丁點兒血色了。
他知曉那狐毒是沈銜玉給他的,卻說?不?出半句責怪之語,更?難生恨意。
錯皆在他,這一切都是他所為。
他再不?看那身受重傷的人,放開妖識快速搜尋一番,確定鎖妖樓的禁制和血陣都還完好無損,這才轉過身,打算繼續尋找魂魄的下落。
可?沈銜玉又?往前一步,臉上不?見?絲毫平日的溫色,眉眼間沉著錯愕,卻又?有著懼于?知曉答案的惶然。
他問:“那狐毒……用在了何人身上?”
述和沉默不?語。
沈銜玉卻已?從這反應中窺見?真相,一時間,眩暈有如牢籠壓下,令他難以喘過氣。
“你……你分明說?過是要殺他,為何——為何會?被她吃了?”他艱澀地擠出聲音,“是在騙我,對嗎?述和,你……你不?能?,不?能?拿此事戲耍我,你——”
述和忽道:“不?曾蒙騙!
“你——”又?有一口?血涌上,沈銜玉微躬了身,再不?見?往日的氣度,身形佝僂如一棵即將枯死的樹,說?話也慌不?成句,“她在哪兒?如今在哪兒?人呢?她如今在哪兒!”
“我發現時,離她……還不?到一個時辰,魂魄并未離遠。”述和道,那張枯白的臉上乍現出無措的茫然,眼神恍惚不?定,聲音也漸漸低下去,恰如自語,“但找不?到,何處都找不?到。為何?魂魄不?該離遠,但為何找不?到?不?該如此,哪里都找過了,定是哪里出了錯!
而沈銜玉已?發不?出聲音,腹部?與身前翻攪著難忍的劇痛,殘余的妖氣還在燒灼著傷口???心底的痛意更?難忽視,也分不?清是悔恨占多,還是慌懼更?甚。
他嘗試了不?知多少回,才擠出問詢:“軀殼……軀殼在哪里?”
述和的額心重重跳了兩陣,忽反應過來這狐毒是沈銜玉的,說?不?定他也能?知曉該如何解開。
再不?猶豫,他轉身便帶著沈銜玉重入畫境。
入畫后,還沒進畫齋,他倆便聽見?一陣絮絮叨叨的低語:“仙師,您慢些走,弟子知曉仙師疲累,但一直躺在床上不?好,稍微散會?兒步了,再接著歇息,好不?好?”
述和聽見?他低語的內容,一怔,心也重重一跳。
他倏然加快步子,一把推開房門。
可?眼前景象并非他想?的那般。
房中,沈見?越攙扶著雙目緊閉的池白榆,緩步走著。她的身上籠罩著淡淡的黑霧,顯然是在被鬼氣操控著行動。
而他用來攙扶她的左臂已?經化成白骨,半掩在寬大的袍袖中。
述和臉色頓變,厲聲斥道:“你做什么!”
沈見?越抬起郁沉沉的臉,掃他一眼:“小聲些,萬一驚擾了仙師該如何是好?”
“你在此處發什么瘋?還不?放開!”述和登時化出長劍,疾步上前。
“別過來!”沈見?越陰沉下臉,看向池白榆時,卻又?放松了神情,輕聲說?,“仙師暫歇一會?兒,好嗎?”
他將池白榆扶到了床榻上,再才看向述和,一副提防的警惕模樣。
“你又?來做什么,仙師此時不?想?見?你,你——”他倏然住聲,看向述和身后的人。
那人與他生著一模一樣的面容,只不?過眸中無光,眼神也略有些渙散。
身上的白袍已?經被血染透,撲鼻而來的血味須臾就充斥了整個畫齋。
沈銜玉……
沈銜玉……
沈見?越忽覺眼眶鼓鼓跳動了兩下,在見?著沈銜玉的剎那,被壓下的記憶又?再度翻涌而起。
仙師死了。
死在了狐毒下。
沈銜玉。
狐毒……
死了。
沒有氣息了——他探過,嗅過。
已?經死了。
仙師,仙師……
死了嗎?
誰?
……
像是爆發的孢子,無數繁雜的思緒轟然涌上他的腦中。
最終記起的,是池白榆倒在他眼前的景象。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么輕易又?倏忽地沒了生息。
那雙好不?容易恢復清明的眸子,又?一點點被洞黑侵染。
“為何?”他突然道,怔怔盯著那雙灰敗的眼眸,“為何你——總是這般。非要我,非要我被挫骨揚灰才行嗎?”
心絞之下,沈銜玉連呼吸都算勉強。
但清楚沈見?越為鬼魄,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走向失控,他強忍著,忍下慌急駭懼,盡量用平和的語氣道:“見?越,是兄長的錯,待此事了了,不?論性命又?或其他,皆能?拿去賠罪。先讓我帶走小池姑娘,替她看治,好嗎?”
述和也在旁道:“眼下解毒為重!
“解毒?”沈見?越神情更?冷,死盯著沈銜玉,“說?出這話你不?想?笑嗎?你在拿出那狐毒的時候,便不?曾想?過無藥可?解?”
尾音落下,他心中的怒意也在此時不?受控地宣泄而出。地面拔生出無數鬼影,相繼朝門口?的兩人撲去,所經之處的地面,皆被死氣腐蝕得看不?出原樣。
述和緊蹙起眉,用妖氣振開朝他撲來的鬼氣。
而沈銜玉竟是避也不?避,任由那死氣撲涌進他的傷口?,腐蝕出更?多發黑的血。
他甚還往前邁著步,不?死心地輕聲道:“見?越,你讓我探一探她眼下的情況,好嗎?不?會?死的,不?會?的……”
沈見?越右手化出利劍,忽朝前攻去,將他二人逼出畫齋。
霎時間,三人纏斗在一塊兒。
沈見?越執意將他二人趕走,沈銜玉不?愿與他打,但為著近池白榆的身,只得拔劍以應。
述和心知狐毒無解,可?又?心存一絲希望,幫著沈銜玉擋開沈見?越的劍氣。
外面聲響不?斷,劍氣四蕩,帶著摧毀一切的氣勢。
而這畫齋則成了唯一處安靜地,死寂無聲。
沒一會?兒,房門口?忽潛進一道身影。
是頭身形矯健的灰狼。
那條狼的頭頂披著一叢草,兩只高豎的耳朵從枝葉間伸出,活像帶了個草環。
它悄無聲息地靠近,直沖著床榻上的尸體而去,等走近了,又?嗅嗅聞聞。
最后它咬住她的一截衣袖,再使了巧勁兒,將她馱在了背上,轉身便溜出了房門。
它特意避開高空纏斗的三道身影,專挑草多的地方?走。
等逃出畫境,它轉身就進了三號房門。
它馱著身上的人,一路穿過荒草叢生的原野、野林、樹木稀疏的草甸……
最后,它身姿輕盈地越過狹窄山口?,一路往前,直沖著一座小木屋而去。
用頭頂開小木屋的房門后,它身子一歪,將馱著的人丟在了事先準備好的軟墊上。
又?一個旋身變成了人
滄棘低伏在地上,鼻尖抵著池白榆的脖頸嗅嗅聞聞。
沒了。
她躁惱蹙眉,又?用一邊翹起的小辮兒去掃她的鼻尖。
真死了。
她雙臂一環,盤腿坐在地上。
但死得很怪。
按照她對魂魄的了解,人死后魂魄的確是即刻脫離,但會?留下魂魄殘余的些許氣味。
而這人的尸體上,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氣息。
不?像是死了,倒像是魂魄被人給帶走了。
她沒看出個所以然,又?一手撐地,輕巧躍起身。再走到一邊的木板子旁,毫不?客氣地踹了兩下蜷曲在板子上的灰狼。
她踹得狠,那條狼卻沒半點兒動靜,似乎也死了。
滄棘微擰起眉。
不?是整日整夜地念著這人的名字嗎?她都把人帶來了,怎么還不?醒?
真要死了?
她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一把揪起這灰狼的后頸子,將它丟到池白榆身邊的地板上,砸出聲悶響,再蹲在他倆旁邊,雙手撐臉耐心等著-
飄出逃生箱的剎那,池白榆在半空輕飄飄打了個轉。
系統及時出現,說?:“恭喜宿主,魂魄順利通過測試。測試過程中出現的一些小問題也都記錄下來了,接下來等解決完這些問題,就能?重新連接時空隧道,送宿主回到現世!
池白榆還在半空打著轉,眼底的笑意幾乎藏不?住。
“那我什么時候能?走?”她問,“需要很長時間嗎?”
系統陪著她往前飄——以防意外,它會?一直陪伴到她的魂魄重新進入軀殼。
它說?:“我們會?盡快。也請宿主放心,出現的都是些小問題,需要一到兩天!
池白榆點點頭。
魂魄飄起來的速度比跑步都要快上許多,不?多時,她就看見?了近在咫尺的鎖妖樓。
她徑直朝那兒飄去,想?盡早回到身體里。
但分明看著樓門大敞,在即將飄進去的剎那,她忽像是撞上了什么東西一樣,被彈飛了好幾丈。
好不?容易停下,池白榆錯愕盯著不?遠處的樓門,摸著并不?疼的腦袋。
怎么回事?
她怎么被彈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