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棹碧濤春水路 暴脾氣黏人精×工作狂……
“你怪會惡心我的。”簡蓁涂著鮮紅丹蔻的手指勾彈著自己鬢邊波浪, 瞇起眼眸打量著眼前俊美鋒利卻看起來格外陌生的—親生兒子。
燕琛修長的指尖捏著鋼筆往簡蓁面前遞了遞,露出半截被熨燙平整襯衫袖口壓著的勁瘦腕骨。
“你可以不簽。”燕琛雙腿交疊,收回手攏于腹部淡淡道, 像是給了簡蓁選擇的權利。
簡蓁被燕琛袖扣瑩潤的光閃了下眼睛。
“月光石的袖扣,你戴著太輕佻, 不符合你的氣質。”簡蓁三兩下在財產轉讓協議上簽了自己名字, 扣上鋼筆連同協議一起扔給燕琛。
印著油墨的潔白A4紙在咖啡杯旁飛舞, 燕琛睫毛都未動一下。
“我爸送的。”
簡蓁聞言毫不留情地吐槽道:“那還真是沒眼光。”
燕琛垂下眸子, 指腹輕輕摩挲著光滑的玉石。
“算了。”簡蓁經過半個月差不多調整過來了, 不就是和燕翰山復婚, 惡心是夠惡心,但是燕氏的股份燕琛也一分不差地給了自己, “起碼你爸什么都沒得到。”
至于和前妻復婚解決性/丑聞,對于燕翰山只能算微不足道的好處。
燕琛頷首,不冷不淡地恭喜道:“好好準備婚禮。”
饒是簡蓁手里攥著十幾億的股份,還是惡心得夠嗆。
燕琛終于松口把自己手里所有的股份轉讓,條件是簡蓁和燕翰山復婚。
簡蓁愿意,因為燕琛把股份不要一分錢轉給的是自己。
燕翰山愿意, 這樣身無長物燕琛就會完全在自己掌控下,順利成為燕氏繼承人, 而不是蠅營狗茍于那個遇冶。
不過, “為什么?”簡蓁想不明白。
想幫自己?
她和燕翰山復婚勢必會和謝家產生裂隙, 燕翰山的丑聞對于他不算什么,對于自己估計會蓋上給前夫收拾爛攤子豪門怨婦的形象。
除此之外, 她和燕翰山斗了將近三十年,復婚簡直比吃屎都惡心。
想幫燕翰山?
燕琛手里的利益沒有給燕翰山一分。
不是幫,那就是……
“只是想把你們綁在一起。”燕琛掀開眼皮, 眸光深邃,“省得你們總是對我身邊人下手。”
簡蓁嫵媚地笑了下,“你是說蘇辭鏡,還是你藏在家里的小男友?”
原來如此,燕琛只是想報復他們。
盡管燕琛捏著那十幾個億股份,然而不管是燕翰山和簡蓁,兩邊虎視眈眈,他其實動不了。
索性直接拋給他們,燕琛幾乎沒有任何損失地打破他們之間微妙的平衡。
簡蓁握著燕琛給她的股份,加上原有的股份,勢必會在燕氏攪出軒然大波。
燕翰山也絕不可能眼睜睜看著簡蓁為所欲為,浸淫數十年的手段會更加狠辣。
說得難聽些。
狗咬狗。
“事先聲明,你那個小男友我可從來沒動過他。”簡蓁攤手,“至于蘇辭鏡,燕翰山睚眥必報,他捅瞎蘇滄東一只眼,見他重新有了美滿的家庭,又隨便找了個富商勾搭他老婆,把他家弄得分崩離析。”
“你想要替蘇辭鏡出氣,找你爸。”簡蓁優雅地啜飲咖啡,“我當初還好心把他難產的媽送去醫院了,蘇辭鏡這里面可沒有我的事。”
燕琛不算是燕翰山和簡蓁的孩子,他更像他們斗法的靶子。
從小到大燕琛有的,無論是低廉的玩具還是價值不菲的資產,都會成為燕翰山或者簡蓁掌控他的工具。
他們掌控他自然也不是為了什么父愛母愛,只是用他脅迫對方。
燕琛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東西只能要一個,而且要就要護好。
“所以我把股份給了你。”燕琛的話輕飄飄的,卻猶如一記重錘砸在簡蓁心頭。
蘇辭鏡跟隨燕翰山或者是簡蓁,對于燕琛來說都沒什么,對付他也沒什么。
就像是他們對燕琛小時候那樣,把對付燕琛的工具變成了蘇辭鏡。
等到利用完蘇辭鏡傷害自己后,蘇辭鏡就會像其他人或者東西一樣被放過。
蘇辭鏡的選擇,燕琛也不會覺得背叛。
他習慣了。
然而紀曇的眼淚一顆顆掉落,一聲聲質問中,燕琛猛地發覺。
在燕翰山和簡蓁的博弈中,受傷的不止是自己。
還有無法反抗被他們利用的工具。
起碼作為朋友,他不在意蘇辭鏡的背叛不是什么值得歌頌的事。
他要做的是護下蘇辭鏡,不讓那對肆意妄為的“夫妻”這么沒有忌憚地把手伸向自己身邊的人、使他們被脅迫地做出選擇。
簡蓁聽懂了燕琛的潛含義,微微一笑,“你放心,我和你爸不死不休。”
燕琛要的就是這個。
簡蓁比燕翰山勢弱,燕琛給她加碼。
蘇辭鏡從燕翰山的泥沼中爬出來,紀曇應該不會再那么紅著眼睛可憐地掉眼淚了。
紀曇想要蘇辭鏡,他就幫紀曇。
紀曇的每個愿望在他這里都有效。
簡蓁的心情松快點,騰出幾分空閑關心燕琛,“這里怎么了?”
簡蓁輕點著自己的額頭。
燕琛相對應的地方覆了塊紗布,受了傷的樣子。
“你去問謝京鳶。”燕琛這么回答簡蓁。
簡蓁有些驚訝,“謝京鳶干的?”
把燕琛頭打破了?
燕琛含糊應著,指腹撫摸著柔軟卻材質清晰的紗布。
他是替謝京鳶受的罪,怎么不算謝京鳶做的呢?
紀曇當時身體還沒恢復,被氣得發抖,積蓄全身力氣砸了過去,卻失了準頭。
誤傷了燕琛。
“行,看在它的份上。”簡蓁輕抬下頜,點在協議上,“我把小謝叫過來給你道歉。”
燕琛并不是很想見謝京鳶。
燕琛都和謝京鳶談好條件,讓謝京鳶給紀曇道歉。
結果謝京鳶做好心準備來的前一天,紀曇就離開了燕琛家。
謝京鳶以為燕琛在故意整他。
“不用了。”燕琛婉拒。
簡蓁擺手,“他早過來了,現在應該參觀新房布置。”
簡蓁和燕翰山復婚心不甘情不愿,然而表面功夫還是要下的。
兩人為復婚買了棟莊園。
房子正在從里到外的翻新,園林藝景也重新布置。
是謝京鳶安排的人。
謝京鳶自然也知道紀曇跟著他的導師一起參與簡蓁莊園園林的設計。
“別老往設計中加入自己的怪癖。”紀曇導師忍無可忍敲紀曇的頭,“都圓滾滾的像什么樣子。”
紀曇不服氣地辯駁,“每個設計師都有自己的設計特色。”
紀曇導師瞪眼,“人家設計特色都是布局排列、都是山景配水景,你是什么?你非要把人家的樹修剪成圓溜溜的樣子。”
“本來外行對園林誤解就深,你倒好上趕著告訴他們我們園林就是大馬路上修剪枝葉的清潔工!”
紀曇哼哼兩句,就當自己被罵完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設計了。
紀曇導師恨不得踢紀曇兩腳,“要不是看你天賦不錯,我就打死你。”
“我還沒說以后一直做園林的。”紀曇小聲道:“你打我,我就跑。”
“打得越疼,跑得越快。”紀曇補充道。
紀曇導師聞言哽了下,心虛地摸了摸鼻尖,“你轉專業以來就沒個定性,嚷嚷著要選個最喜歡的,我看園林不錯的。”
紀曇導師偷摸夾帶私貨完,清了清嗓子,“你說說吧,不做園林,以后想干什么,選到最喜歡的了嗎?”
紀曇被導師這么一問突然不頂嘴了,抿抿唇沉默下去。
“你說說,我又不生氣。”紀曇導師很寬容道。
紀曇不是不想說,他是不知道說什么。
他也不確定。
紀曇導師見狀評價道:“看你這樣子,還想多玩幾年,也是,年紀小就是沒定性…”
“做園林的。”紀曇小聲打斷道。
紀曇導師愣了下,紀曇已經轉身去別的地方了。
紀曇心很亂,說完做園林后又莫名安定下來。
一輩子做園林也挺好的,紀曇認真地想了想。
“紀曇。”
有人叫他,紀曇慢慢抬起頭,那雙狹長的眸子異常熟悉。
“謝京鳶,”紀曇輕蹙眉心,“你怎么在這里?”
謝京鳶走過來,挑眉,“你應該知道自己是為誰工作?”
紀曇當然知道,侃侃而談,“是一位姓簡的夫人,這是她復婚用的新房……”
紀曇戛然而止,想到什么。
“簡蓁和燕翰山?”紀曇微微不可思議道:“他們復婚的莊園?”
謝京鳶點頭。
謝京鳶還等著紀曇問什么,紀曇除了驚訝,實在沒有很多好奇心。
謝京鳶忍不住開口,“你知道他們為什么會復婚嗎?”
“燕琛干的。”謝京鳶直接給了紀曇答案,并且評判道:“他夠狠的。”
像是沒脾氣,像是被燕翰山和簡蓁玩得團團轉,僅僅略微出手就讓風平浪靜了十幾年燕翰山和簡蓁斗起來。
“現在好了,燕翰山無暇顧及你心心念念的蘇辭鏡。”謝京鳶頓了下,“算計燕翰山還能全身而退的,目前看來就他一個。”
紀曇眸光閃了閃。
“去哪兒?”謝京鳶手疾眼快拉住轉身就走的紀曇,“著急去找蘇辭鏡?”
紀曇揮手掙開謝京鳶,“只是不想聽你說話。”
“不想聽我說話?”謝京鳶勾唇冷笑,“我以為你會很想聽呢。”
“簡蓁和燕翰山復婚,謝家和簡蓁的關系岌岌可危,我們從盟友變成互相防備的利益結合體,榮諾被燕翰山挖走,謝氏遭受不大不小的創擊。”
“如你所愿,我最近真是倒霉透了。”
紀曇真的不想聽,“跟我沒關系。”
“怎么沒關系?”謝京鳶伸手輕點自己的額頭,“不用你親自動手,我就得到了教訓,你不應該很開心?”
“我砸中你了?”紀曇被謝京鳶接二連三地糾纏,冷下臉反問。
謝京鳶愣了下,隨即輕笑,眼底的情緒很涼。
“紀曇,你砸我是為了給蘇辭鏡出氣,你不小心砸中燕琛呢?你更加無所顧忌。”謝京鳶直接挑明道:“你不就是仗著燕琛喜歡你么?”
所以誤傷燕琛不要緊,燕琛不會對他生氣。
所以打了自己,燕琛會逼著自己過來道歉。
所以因為蘇辭鏡指責他們,燕琛反手就讓惹下這件事的父母爭斗起來。
紀曇抿緊唇瓣。
“算了,反正你眼里只有蘇辭鏡。”謝京鳶忽而道:“無論對你做好事還是壞事,都沒什么分別。”
紀曇瞳孔細縮了下。
謝京鳶離開時,紀曇的大腦都有一片空白。
“523,謝京鳶是誰?”紀曇回憶不起來,卻又覺得謝京鳶分外熟悉。
紀曇輕聲開口,“這個游戲進來,還可以蒙蔽人的記憶嗎?”
523良久才道:“涉及游戲機密,無法回答。”
紀曇一直以為他進入游戲,即便沒有劇情線,仿照主角攻的人設再捏造另一個相似的代碼,攻略主角攻的感情戲不是什么太困難的事。
然而他卻忽略了,投資方可以修改劇情線,他們為什么不可以修改人物代碼?
難道投資方真的愿意讓自己用引誘的形式,使自己設計的人物代碼產生感情,促使投資方投資。
那樣獲得投資方的投資未免也太容易了。
投資方不是慈善家,他們要的是利益,他們要的是符合市場需求供給客戶情感需求的人物代碼,而不是需要他這個設計者百八手段齊齊上陣才能得到情感的人物代碼。
可燕琛不是他設計的人物代碼,那誰會是呢?
明明上個世界順利通過了,不是么。
這個世界按照523所說的,所有人物代碼會對他產生不一樣的感情。
他要是和燕琛在一起,若是燕琛真的是他設計的人物代碼,這個世界會和第一個世界順利通過嗎?
“想那么多,其實也沒什么用。”523勸道。
紀曇驀地回憶,523從第二個世界就開始對任務不上心了。
紀曇掩下眸子,被遮蓋的記憶一定存在什么問題。
可他現在別無他法。
“團、紀曇,你怎么在這兒?”燕琛的聲音拉回紀曇的思緒。
紀曇眨眨眼,看到臺階上肅立的燕琛。
燕琛很高,仿佛頂替冬日冷感的太陽,掛在紀曇頭頂。
額角處的白紗布異常惹眼。
快半個月過去了,還沒好嗎?
紀曇別過臉,“我參與你媽媽莊園園林設計。”
“怎么穿得這么少?”燕琛走過來,克制地捻了下紀曇外套的厚度,“入冬了,你穿這些會冷。”
紀曇沒動,“還好,我待會兒要幫老師干活,不會冷的。”
燕琛慢慢松開手,也沒什么其他的話要說,氣氛有些凝滯。
紀曇抿了抿唇,沒忍住開口問道:“你爸爸媽媽為什么要復婚?”
燕琛中肯道:“可能是到了晚年,他們發覺彼此才最合適?”
紀曇抬頭瞪了燕琛一眼,這不就是胡說八道嗎?
他們要是對對彼此有一點點感情,就不會斗這么多年。
紀曇都有聽聞。
燕琛被紀曇“我看起來很笨嘛,為什么可以這么坦然騙我”的小表情惹得唇角微勾。
“撬走星禾合作,是我爸讓俞青旭做的,跟蘇辭鏡沒有關系。”燕琛眉骨低垂,認真道:“你放心,我和蘇辭鏡還是朋友的。”
紀曇眸色微怔,別扭地移開眼睛,“誰管他啊。”
紀曇越過燕琛撿了級臺階坐下。
燕琛漸漸有點懂紀曇的口不對心。
紀曇其實對蘇辭鏡追求利益并不在乎,紀曇在乎的是蘇辭鏡是通過舍棄朋友走上這條路。
蘇辭鏡親手把自己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簡單來說,紀曇不愿意蘇辭鏡這樣做,只是不愿意蘇辭鏡承擔后果。
跟蘇辭鏡偏心紀曇一樣,紀曇偏心著蘇辭鏡。
想要蘇辭鏡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不想蘇辭鏡為此付出代價。
紀曇知道燕琛在蘇辭鏡這里的重要性,不想讓蘇辭鏡用這種方式觸怒燕琛,最后朋友金錢一無所有。
燕琛在紀曇旁邊坐下,選擇和紀曇同一級臺階,如同醉酒那天晚上一樣,燕琛的大長腿怎么擺弄都不舒服。
紀曇幽幽側過頭看他。
燕琛硬生生挺著,死活不往上再坐兩個。
紀曇收回視線。
“我原諒蘇辭鏡,你也原諒蘇辭鏡吧。”燕琛伸出一個手指戳了戳旁邊的紀曇。
燕琛沒有撮合他們的意思,他只是覺得紀曇不原諒蘇辭鏡是跟自己生悶氣。
燕琛見識過紀曇高燒,生悶氣對紀曇身體不好。
紀曇被燕琛戳得發癢,躲了下。
燕琛抿了下唇線,又戳了下紀曇。
紀曇又跟軟軟的小貓崽似的,扭了扭身體。
紀曇不知道燕琛對自己在做什么,轉向燕琛皺皺鼻尖,“還是不要了。”
燕琛以為被發現,快速收手,清咳兩聲,“為什么?”
也沒有為什么。
紀曇有點不大高興道:“我要是原諒他,他下次還會這么做的。”
燕琛蹙眉,“不會的,不會有人明知道是錯的還會繼續。”
這是燕琛的認知。
紀曇古怪地盯著燕琛。
燕琛感受到紀曇的視線,下頜線繃緊,“怎么了?我說錯話了?”
燕琛夾在燕翰山和簡蓁中間,太明白及時止損的道。
就像他被綁架時向簡蓁求助無門,絕不會繼續下去,徑直撞破自己的頭,促使綁匪自亂陣腳。
他頭纏著紗布,蒼白虛弱地躺在病床上時,爺爺嘆了口氣把燕氏的股份給了他。
紀曇有點嫉妒道:“你以為別人都跟你一樣很厲害嗎?”
燕琛從來不做既要又要的人,取舍在他這里從來不是問題。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好。
大部分人都是放不下這個又放不下那個,大部分人的選擇都是別無他法。
一旦有能力得到兩個,許多人會躍躍欲試嘗試這個得到兩個的可能。
不存在可以選擇兩個的可能性時,堅定地還會選擇一個。
燕琛對上紀曇清潤的琉璃眸,干巴巴地“哦”了聲,耳尖倏地紅透。
燕琛有點不大好意思地故作平靜道:“也沒那么厲害。”
燕琛謙虛說完又怕紀曇真的覺得自己不厲害看不上自己,抿著唇角小小聲道:“還是一點點厲害的。”
紀曇沒聽見燕琛羞恥又大膽的自賣自夸。
紀曇撇撇嘴,“反正我不要再和他好了。”
“我幫你看著他。”燕琛頓了頓,“而且蘇辭鏡不會有讓他那么做的因素了。”
他已經解決了燕翰山和簡蓁。
“你要是還喜歡他,還可以繼續的。”燕琛不想再看見紀曇的眼淚,哭得讓人心疼。
紀曇緊緊閉著嘴巴不說話。
燕琛耐心地陪著他,等著紀曇的答案。
紀曇低下頭,挪動著踩上一段枯枝,微微用力將它折斷。
紀曇聲音輕得像水霧,“我只是不想再欺負他了。”
蘇辭鏡可以做個好人,可以做個壞人。
都可以。
蘇辭鏡可以做他想要做的一切。
意外只有自己。
蘇辭鏡有把他當做最重要,但是蘇辭鏡總會有些不得不做的事,蘇辭鏡在他面前不能毫無顧忌地做一切。
蘇辭鏡擔心他做的有些事會失去自己,可他不得不做,于是在痛苦中被反復折磨。
“沒了我,他會好點。”
燕琛張了張口,想要反駁,卻被紀曇下一句話制止。
“他的胃已經很不好了。”
紀曇都知道胃是很脆弱的器官,他不要蘇辭鏡像蘇滄東那樣切下三分之二的胃,無力地躺在病床上。
他說不要再那樣做,截斷燕琛合作的蘇辭鏡就沒有那樣做。
在簡蓁懷疑他截斷星禾的時候,蘇辭鏡捂著胃向他解釋,生怕自己不相信他。
明明蘇辭鏡做了也沒有關系,可還有個他,蘇辭鏡無法坦然面對自己做的一切,他怕惹自己不高興。
胃就這樣在恐懼中生存。
不會好的。
“我不要蘇辭鏡變成我的爸爸媽媽。”紀曇輕聲道。
他因為掛科,父母為了去求學業符,開車從山腰翻摔沒了性命。
他受不了第二次。
他不要再傷害第二個愛他的人。
“那你欺負我吧。”燕琛又戳了下紀曇,深眸真切,“你不是說我很厲害?欺負我不會有事,我也不會變成誰誰誰。”
燕琛這次戳得有點用力,癢得紀曇差點從臺階跌倒下去。
燕琛連忙拉住紀曇。
紀曇彎起的眼眸被迫染上薄薄的霧,這種不高興還要被物逗笑的感覺實在不好受,紀曇對燕琛忐忑的臉怒目而視。
下一秒,紀曇目光移到燕琛額角的白紗布,眸光的慍氣消散了個干凈。
“對不起嘛。”紀曇別扭地轉回臉,“我下次不這樣了。”
即便紀曇當時不是故意要砸燕琛,可是燕琛受傷流血,他也沒道過歉。
“你真的很厲害。”起碼燕琛從來不會別扭,他知道想要什么,一直去做,這就很厲害了。
紀曇就不行,他想要蘇辭鏡愛他,又想蘇辭鏡聽他的話,又想蘇辭鏡不要因為他受到任何傷害。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紀曇情緒低落下去,他做什么都做不好。
他要是燕琛就好了,他有燕琛一半決絕與堅定就好了。
紀曇難受地靠在燕琛臂膀,為了朝他獲得點安心,說著不像是道歉的道歉,小聲保證道:“你厲害,我也不欺負你。”
燕琛的胳膊被紀曇溫軟的小臉兒貼著,低低頭就能碰到紀曇柔軟的小卷毛,細細密密地搔著自己的下巴,使燕琛的心跳輕快地躍動起來。
燕琛摸了摸自己額頭的紗布,又摸了摸,嘴角掠起一抹笑意。
紀曇靠了一會兒,好像在燕琛身上汲取到力量似的,起身站在燕琛面前。
“我要去工作了。”紀曇俯身,皺眉伸手用指尖碰了碰燕琛額頭的紗布,“真的很抱歉。”
紀曇歉疚道:“它要是還不好,你記得去醫院看看,我會付錢的。”
“或者你什么有時間,我陪你去趟醫院。”紀曇補充道。
燕琛忍不住又摸了摸,激動地力氣有點失控。
紗布微弱的破帛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沒關系,不過你要是有時間,可以明天一起。”燕琛飛快道:“去完醫院,我請你吃飯,或者你想吃我做的鯽魚……”
燕琛站起身,他本來就比紀曇高,紀曇被這樣的身高差壓制,下意識后退一步。
然而隨著燕琛的邀請,雪白的紗布明晃晃地從燕琛額頭飄落。
紀曇擔憂的小臉兒閃過茫然,視線落在燕琛光潔的額頭,下一秒危險地瞇了瞇眼。
燕琛愣了下,不自覺抬手撫了撫。
燕琛心臟狂跳兩下,趕在紀曇發作之前,捂住他的嘴巴。
紀曇的力氣根本拗不過燕琛,扒都扒不下來,氣得紀曇跳腳。
紀曇半張臉悶在燕琛熾熱的掌心,氣鼓鼓地含糊大喊:“燕琛,你…做…什么?!”
燕琛心虛得不行。
紀曇從那天說什么都不要從他那里繼續住,他找紀曇,紀曇也不愿意見他。
明明紀曇欺負他,紀曇還不愿意自己。
燕琛也很委屈。
起碼看在他受傷的份上,紀曇都應該等被自己照顧好了再走吧。
他知道紀曇今天要過來給簡蓁設計庭院,來之前去了趟醫院給自己長好的額頭貼了塊紗布。
來之后假裝偶遇,如愿以償得到紀曇的愧疚。
燕琛本來想努努力讓紀曇再搬回來,紀曇搬走時身體根本沒有好全,自己不照顧紀曇,紀曇根本照顧不好自己。
他真的很擔心紀曇。
結果紗布貼得不牢固,水靈靈地被揭穿了。
燕琛給自己出的餿主意“啪嘰”破滅。
燕琛老實了。
燕琛想起每次蘇辭鏡惹紀曇生氣,必定挨罵挨打的場景,燕琛膽怯地對紀曇道:“你不要生氣,也不要咬我,好不好?”
“我有點怕疼。”燕琛很沒骨氣道。
紀曇瞪著他,緩緩點點頭。
燕琛遲疑地放開捂著紀曇嘴巴的手。
真的沒有被咬。
燕琛覺得自己在紀曇心里還是有點地位的,有點高興地屈起指腹蹭了蹭紀曇柔嫩的唇瓣。
招貓逗狗,上趕著挨撓。
燕琛忍不住勾起唇角,微微露出個笑,“團團,你真乖…嗷…”
紀曇面無表情用舌尖抵開燕琛印著齒痕的手指。
燕琛不敢招他,偷偷小聲譴責道:“你一點兒都不乖。”
紀曇發覺很久了,一直沒有問,現在紀曇特別想知道。
“燕琛,你很怕我?為什么?”
第42章 一棹碧濤春水路 暴脾氣黏人精×工作狂……
紀曇編輯的第一個人物代碼是在高中的時候。
許是天賦異稟, 紀曇創造的第一個人物就有感情。
然而因為意外,紀曇沒有繼續做下去,第一個人物代碼也就不了了之。
紀曇睡得不安穩, 半夢半醒之間突然想起那個被自己親自打造卻未完成的代碼。
沒由來的可惜。
被523叫醒時,紀曇都空落落的。
“今天報著有雪。”523說。
紀曇拉開窗簾, 外面的天氣果然陰沉沉的。
523察覺微妙, “你今天不高興?”
紀曇頓了下, 搖搖頭, “就是想起我未完成的第一個作品, 它是不是會怨恨我。”
明明有了些許感情, 卻沒好好做完。
523客觀道:“沒有完成的話,即便最開始有感情, 后面沒有支撐,感情也會漸漸消失的。”
“不會怨恨。”523說。
紀曇知道,可沒有一個人不會為自己的作品觸動。
難免多思多慮。
紀曇進入游戲后,對于主角攻幾乎抱著補償的心對待他們。
然而那都是投資方精挑細選自己最完美的作品,不需要他的補償。
就像是明明對第一個孩子虧欠,自我蒙蔽地去補償沒吃過苦的第二個孩子。
蠢笨又可笑。
“你眼里只有蘇辭鏡。”
謝京鳶的話或許是脫口而出, 但是如同魔咒在紀曇腦海里打轉。
他不禁想,他沒有的完成的作品, 也會說這樣的話么。
抱怨他的偏心與不公。
523試探著安慰, “回去之后, 你把第一個作品撿起來不就成了?”
紀曇想了想,“只要這次投資成功, 有了錢就可以繼續把我未完成的作品完成。”
523松了口氣,“這就不得了,別多想別的了。”
“不想了。”紀曇又看了會兒外面陰沉沉的天, “反正沒做完的不止是我第一個作品。”
中間還有幾個作品,零零碎碎沒有完成。
左不過一起落埋怨。
紀曇下了樓,燕琛一副要出門的打扮。
“早餐在桌上,你記得吃。”燕琛站在門口單手扣上袖扣,又撈起一件大衣,“中午我可能趕不回來,你別忘記吃飯。”
燕琛總是疑心紀曇照顧不好自己。
紀曇嬌氣得不行,有什么情緒全反映到身體上,入了冬,紀曇又怕冷。
在簡蓁家時,紀曇連打幾個噴嚏差點沒把燕琛嚇死。
總歸是紀曇要跟蘇辭鏡斷。
燕琛沒了顧忌,拿著隨身攜帶的藍色玉墜,問他當初的承諾做不做數。
紀曇原本在飛機上還想著跟燕琛做朋友,后來出了許多事,紀曇就不想認了,免得讓蘇辭鏡岌岌可危的神經更加緊繃。
被燕琛不依不饒逼著問。
紀曇瞅著地上雪白的紗布,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紀曇抿抿唇,他真的不想一個人。
父母去世,他怕。
跟蘇辭鏡分手后,他看起來灑脫決絕,實際上他更怕了。
紀曇打著朋友的名義住進了燕琛家里,被燕琛細致妥帖地照顧著。
房子里除了自己,還有個別人的氣息,紀曇就沒那么怕了。
“你要去哪兒?”紀曇猶豫了下,“是要去看燕翰山嗎?”
燕翰山和簡蓁復婚后,斗得如火如荼。
燕翰山在股東大會上否決了簡蓁的提案,當天就被病體殘疴的蘇滄東捅了刀子。
燕翰山沒什么大事,只是縫了幾針。
蘇滄東連夜就被簡蓁送去了精神病院。
簡蓁保了蘇滄東一條命,然而燕翰山沒死,估計蘇滄東以后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
燕琛點頭,“除了刀傷,他做了個全面檢查,腦癌早期。”
紀曇蹙了眉心,倒是有些意外。
“你要去嗎?蘇辭鏡可能也會去。”燕琛抿了下唇角,“燕翰山今天請了律師,要交代遺產分配,他給了蘇辭鏡一部分。”
紀曇微微瞪大眸子,這下可是實打實的震驚。
“他……”
是補償嗎?因為自己早年做的事覺得報應在自己身上,想要補償受害者減輕自己的罪孽。
燕翰山這樣的人也會因病痛恐懼命運么。
燕琛似乎知道紀曇的所思所想,微微搖了搖頭,不過,“我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紀曇想了想,“我要去。”
燕琛看著紀曇上樓換衣服,轉身去餐廳將紀曇沒吃的早餐打包起來。
紀曇穿得已經很厚了,燕琛不放心地給他加了條圍巾。
紀曇憋得難受,“我沒那么弱不禁風。”
又不大高興道:“你怎么不戴?”
紀曇也是奇怪,燕琛又怕他又覺得他弱。
害怕弱者本來就是非常矛盾的事。
燕琛看了眼紀曇不虞的臉色,猶豫著拿起圍巾給自己圍了一圈。
紀曇:……
這么聽話干嘛?
好像自己欺負他似的。
紀曇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更憋氣了。
燕琛深覺解決掉令紀曇不高興的因素,自然地抓住紀曇的胳膊往外帶,叮囑道:“你在車里吃早飯等我就行,不要見燕翰山。”
“要是蘇辭鏡來了,我給你發信息,你再出來。”燕琛了紀曇圍巾,又拽了拽紀曇的帽子,將他大半張小臉兒遮得嚴嚴實實才放心。
燕翰山自從被蘇滄東捅了一刀,整個人奇奇怪怪的。
要是說燕翰山覺得自己壞事做盡,癌癥是給他的報應,為此想要多做幾件好事求老天把懲罰收回去,燕琛是不信的。
畢竟燕翰山早年最猖狂時,走/私都是放在佛像金身里面。
偏偏燕翰山最近詭異的平和下來,連帶見著他斗了快三十年的簡蓁都不像從前高高在上存著輕視,如同逗弄玩物那種惡劣的表情。
燕琛不敢掉以輕心,紀曇還是放在身邊最安全。
誰知道燕翰山是不是籌謀什么。
燕翰山為了放松他警惕,做夠慈父面容,再拿著能威脅他的東西掌控他,這件事已經熟能生巧了。
這次不知道還是不是。
燕琛不放心地囑咐了紀曇一遍又一遍,直到醫院門口,下車繞到紀曇那邊又俯身說了一遍。
紀曇被燕琛絮得煩膩,推開頭頂遮天蔽日的燕琛,拉上車門。
燕琛被關在車門外也不覺有什么,好歹是聽見紀曇關門前那句“知道了。”
心也定了下來。
他不是小時候,他有能力保護紀曇,燕翰山再可怕現在也是拔了牙齒的老虎。
時間更迭,猛獸也是要另立新王的。
燕琛是這么想的,蘇辭鏡差不多應該也是這么想的。
否則坑了燕翰山一把的蘇辭鏡不會堂而皇之地出現在燕翰山的病房。
燕氏集團的性/丑聞牽連出燕氏財務危機的真相以及燕氏與政府合作的標書不合規,狠狠地扎了燕翰山血肉一下。
蘇辭鏡干的事,不是燕翰山名其名曰給蘇辭鏡留了遺產,就能讓人出現的。
誰知道真的是利益還是誘餌。
“怎么?”許久未見,蘇辭鏡還是長身玉立的模樣,眼角的紅痣飲血醴艷,眉目流轉間就逼出一股劍刃削薄的鋒銳。
不似從前溫和可親。
燕琛收起手機,實話實說,“告訴團團一聲,你過來了。”
蘇辭鏡在舌尖上嚼了嚼單純聽著就讓他喜歡的小名,笑容卻是微微斂起。
燕琛與紀曇熟稔的親昵終究還是刺眼。
蘇辭鏡挑了挑眉,“我聊完了,先走了。”
燕琛以為蘇辭鏡要去找紀曇,在蘇辭鏡離開病房前道:“團團在我車里。”
蘇辭鏡帶上了門。
燕琛走到燕翰山病床旁,掠過燕翰山綁帶纏繞的胸膛,“你還好嗎?”
問候也是干巴巴的。
也算不錯了,起碼燕翰山沒這么象征性地溫情地問候過燕琛。
“捅了肩膀一刀,沒什么大事。”燕翰山說著還咳嗽兩聲。
燕琛瞧著燕翰山鬢邊蒼白的頭發,陡然發覺燕翰山真的已經那么老了。
只是驚嘆一聲,內心卻沒什么波動。
燕琛實在對燕翰山和簡蓁沒感情。
“你守著你的遇冶吧。”年過半百的男人頭一次露出妥協的神情,“燕氏你不想要就不要,總歸有你媽在。”
“燕氏大半部分是靠簡家撐起來的,給你媽也算是物歸原主。”
燕琛眼眸閃了下。
自從燕翰山住院后就是這樣的模樣,失去了攻擊性,好說話得厲害。
“遇冶。”燕琛欲言又止,望著燕翰山慢慢開口,“你逼蘇辭鏡截斷遇冶合同時,我就在想,要是遇冶沒了我就不要了,我就……”
燕琛沒說完后半句話。
燕翰山微微笑了下,“遇冶是你脫離我和你媽掌控的安身立命的根本,我總是想摧毀它,讓你回來繼承燕氏。”
燕翰山以為燕琛是個在他掌心飛不出的小鳥,只是找到別的枝丫做了個窩。
那個窩有夠破的,遠沒有金光燦燦的巢穴舒適。
然而那個窩是屬于燕琛的,因此得了些許自由就不想回來,逼一逼總能成功。
“其實你不是不想要燕氏,你只是厭惡燕氏有爭斗不休我和你媽。”燕翰山恍然才覺,燕琛對他們的厭惡已經壓到了利益。
燕翰山陷入回憶般,“我和你媽其實是同類人,或許你媽比我還好一點。”
“蘇滄東當時拿著刀抱著必死的心態捅向我的時候,我實在覺得他可笑。”一個為了錢輾轉男人又輾轉女人,后來墮落賭/博的人看起來就足夠可悲可憫。
燕翰山突然冷笑一聲:“沒想到他是為了死去的妻子報仇。”
“那樣爛到泥里的人也有心愛的人,也有愿意付出生命的人。”
燕翰山覺得不可思議,諷刺的目光久久不能平靜,到了最后竟然生出一絲感慨。
燕翰山五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覺得感情是比利益更可貴的東西。
“我不想你恨我。”燕翰山都認為這種想法可笑,可是他快死了,“你即便做不到,我也想最后放過你,不要恨我太深。”
“至于蘇辭鏡,就當是補償吧。”
補償蘇辭鏡眼睜睜看著他媽被撞死,又被自己這個兇手施恩般撫養完成學業。
補償蘇辭鏡兜兜轉轉逃不出燕家,補償蘇辭鏡恐懼自己把他身邊唯一的紀曇奪走,只能反水燕琛,失去燕琛這個朋友。
燕翰山將所有的話都說完,目光落在燕琛月光石的袖扣上,神情慈和宛若真正的父親,調笑自己不成器的兒子,“我買下這對袖扣讓你送給紀曇討好他,你不敢送。”
“自己戴著做什么,不嫌委屈?”
送給心上人的東西,心上人不要,自己憋憋屈屈用起來。
那都算好的。
事實上燕琛送都不敢送。
燕琛無意識摸了下光滑的袖扣,“他能跟我當朋友就已經很好了。”
再多的,他也不敢要了。
紀曇就是偏心蘇辭鏡,他自己欺負蘇辭鏡可以,又護著蘇辭鏡不讓別人欺負。
紀曇欺負自己,又不護著自己。
燕琛心口被紀曇的不公平折磨得酸痛澀疼,又無可奈何。
燕琛起身,“爸,你應該知道的,你做再多都是沒用的。”
要是輕易原諒了,之前受的委屈傷害算什么呢。
燕翰山當然知道,沉沉閉上眼,只求心安。
燕琛離開燕翰山病房,碰到病房外面的蘇辭鏡,倒是愣了下。
“你沒去找團團?”燕琛翻出手機看了眼,給紀曇發的消息,紀曇也沒回。
蘇辭鏡眼底閃過疲倦,僅僅一瞬,又恢復如常。
蘇辭鏡彎起唇,沒什么太多的情緒,“團團想跟我分手,我尊重他的想法,他大概是不想見我的。”
燕琛斂眉,“團團太小了,他總是有很多小脾氣,可他又很乖。”
“我們應該多哄哄他,而不是和他一樣鬧脾氣,你說對嗎?”燕琛說。
蘇辭鏡笑了下,“我沒有和他鬧別扭。”
蘇辭鏡慢慢收斂笑容,嘆了口氣,“燕琛,我和團團真的分手了。”
燕琛眉心蹙得更緊。
“在團團從你和我中選了我時,我就知道團團和我分手不是說著玩兒的。”蘇辭鏡忽然道。
這句話讓燕琛更加莫名。
選了蘇辭鏡,為什么還要分手?
“團團的父母是他永遠解不開的痛。”蘇辭鏡不能仗著紀曇喜歡他再傷害他一次。
失去父母,紀曇已經受不了了。
紀曇怕再失去他。
蘇辭鏡捂了捂胃,紀曇想讓他好好的,他就好好的,紀曇覺得跟他分手才能讓他過得好,他就同意紀曇和他分手。
紀曇在他這里永遠最重要。
紀曇的想法他都遵守,只要紀曇愿意。
“我也想過收手。”蘇辭鏡頓了下,“但是我放不下仇恨,放不下對燕翰山的恐懼,放不下患得患失。”
總有一天,他和紀曇會比現在更加難看。
蘇辭鏡不想走到那步。
紀曇對他有些超乎尋常的直覺,紀曇知道他貪婪無求,哪怕只剩下最后一絲機會他都會去做。
紀曇但凡對他有任何心軟,現在躺在這里的可能就是他自己。
“聽不懂你在說什么。”燕琛直接道:“我說你今天會來,團團就跟我出來了,他想見你。”
所以不要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你跟我去見他。”
燕琛說完抬腿就走,爽快得讓人發怔。
蘇辭鏡一反常態地站在原地躊躇半天,才跟了上去。
紀曇很安分地待在車里,沒吃早飯,就干巴巴地待著。
“篤篤”隨著車窗被敲響,紀曇回神去望,淺色的瞳眸細縮了下。
紀曇打開車門下車。
蘇辭鏡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團團,我決定去國外治胃病。”
紀曇眸光落在蘇辭鏡瘦削的臉龐上,抿抿唇,“好。”
“對不起,”蘇辭鏡又給紀曇道歉,“讓團團擔心了。”
紀曇小聲道:“沒關系。”
蘇辭鏡眷戀地描摹紀曇的眉眼,怎么看都看不夠似的,良久才出聲,“團團和燕琛一起來的?”
初冬的風很冷,一陣風掠過,惹得紀曇縮了縮脖子。
“我現在住在他那里。”紀曇如實道。
蘇辭鏡眼眸劇烈地顫動了下,很快恢復平靜。
他明知道紀曇離不了人,現在的這種情況也預料到了。
偏偏親耳聽到又和想象的不一樣。
快要把他酸透了。
紀曇不再屬于他了,紀曇有了新的可以依賴的人。
蘇辭鏡舌根泛起了苦。
蘇辭鏡伸手想再摸摸紀曇的臉,半空中卻與紀曇柔嫩的指尖相撞。
蘇辭鏡失神片刻,紀曇細白溫軟的手指已經碰上了他的臉。
“好涼。”紀曇輕輕抱怨著,伸手解開自己的圍巾繞到蘇辭鏡的脖頸。
甜膩的暖香一下子籠覆蘇辭鏡的面頰。
蘇辭鏡手指轉了個彎兒,搭在脖頸柔軟馨香的圍巾上,驀地心臟松快起來。
只要紀曇好就行了,陪在他身邊的是誰又有什么重要的。
蘇辭鏡奮力將自己困囿狹隘的思想掙脫出來,輕輕笑開,眨眨眼睛,“團團喜歡燕琛嗎?”
紀曇眼神流露出絲困惑,“為什么這么問?”
“因為團團有時候不太聰明,非要人把話說清楚才知道人家心里想什么。”
即便這樣,卻已經下意識開始依賴了。
紀曇總是這樣,先喜歡上,然后再喜歡好久,最后才慢慢明白自己是喜歡的。
“乖寶寶。”蘇辭鏡俯身摸了摸紀曇的微涼柔軟的小卷毛,“燕琛是膽小鬼,他不敢說的。”
紀曇想起燕琛指責他小時候咬人的事,一副畏懼的模樣。
紀曇也沒想到咬燕琛一口能給他造成這么大的心陰影。
那個時候他才四歲,燕琛都已經九歲了。
紀曇半信半疑點點頭,“他確實膽子很小,他很怕我。”
蘇辭鏡微微笑了笑,紀曇對燕琛還懵懵懂懂。
好吧,再多的他就不能說了。
說多了,該醋的就是他了。
紀曇歪歪頭,“怎么不說話了?在想什么?”
蘇辭鏡頓了下開口,“在想燕琛膽子這么小,欺負他肯定很有樂趣。”
紀曇有時候偏生喜歡欺負人。
紀曇肯定覺得燕琛很好玩。
想著想著,蘇辭鏡酸得像是喝了一缸醋,心臟都被浸泡得酸疼。
之前被紀曇欺負玩兒的人都是他。
這下輪到紀曇不說話了。
紀曇猶豫半天,“你什么時候回來?”
蘇辭鏡望了眼陰抑的天空,睫羽顫了顫,“下雪吧,等下了雪我就回來。”
“去年沒下雪,我還沒和團團一起看過初雪。”
蘇辭鏡和紀曇在一起的時間滿打滿算還不到兩年,蘇辭鏡驚覺原來他和紀曇相處得這么少。
蘇辭鏡打算走了。
紀曇吞吞吐吐地叫住蘇辭鏡,“可以不欺負燕琛嗎?我答應過他,以后都不欺負他的。”
蘇辭鏡余光瞥過往這邊走過來的燕琛,唇邊的弧度稍落。
“寶寶,”蘇辭鏡有些惡趣味道:“要是我非欺負他呢?你是護著我還是護著燕琛?”
紀曇被問住了,糾結半天不肯開口。
很久之后,紀曇重復小聲道:“我答應過燕琛,不欺負他的。”
蘇辭鏡忽然笑了,“好了,不為難你了,燕琛來了。”
紀曇下意識回頭,燕琛抿著唇線有點委屈地看著他。
紀曇眉心跳了跳。
燕琛走上前,掠過紀曇細膩白皙卻空落落的脖頸,解開自己的圍巾覆上去。
紀曇被暖得打了個抖。
蘇辭鏡早就離開了。
“他說什么?”燕琛問道。
紀曇回道:“他說他要去國外治胃病。”
燕琛點點頭,隨后又佯裝不經意提起,“他剛才是不是要說欺負人?他要欺負誰啊?”
紀曇閉緊嘴巴不說話。
燕琛見紀曇沉默,鐵了心認為紀曇又要袒護蘇辭鏡,喉嚨生酸,又特別不在意道:“不會是要欺負我吧。”
紀曇眼神飄忽,胡亂扯道:“他說他要欺負我。”
“哦。”
燕琛像是信了,開始表忠心道:“團團,你是我最最最好的好朋友,蘇辭鏡欺負你我肯定是不答應的。”
燕琛清咳一聲,“要是他欺負我,你會像我護著你這樣護著我嗎?”
紀曇被燕琛繞口令的話繞得暈暈乎乎的。
燕琛仍舊不死心地提醒道:“看在我也是你最最最好的好朋友份上。”
“我……”紀曇想回答,話到嘴邊越想越不對,質問燕琛,“你剛才是不是全聽到了?”
燕琛別過肉眼可見心虛的臉。
紀曇:……
紀曇生氣道:“你聽到了,你還問我?”
燕琛倏地扭過臉,比紀曇還大聲道:“可是你根本沒有回答蘇辭鏡。”
紀曇不敢置信地微微瞪大雙眸,“你剛才是在吼我嗎?”
燕琛氣勢陡然落了下去,氣若游絲道:“我沒有。”
“你根本沒把我當成你最好的朋友,你就向著蘇辭鏡。”燕琛越說越委屈,“他說了以后要欺負我,你都當聽不見,也不向著我說話。”
紀曇被燕琛控訴得頭暈目眩。
“可是你也是蘇辭鏡的好朋友,他不會欺負你的,而且我和蘇辭鏡分手了,我和蘇辭鏡也是好朋友,其實我們三個都是好朋友……”
紀曇急于辯解,到了最后也不清楚自己在說什么了。
燕琛是個會抓重點的。
“你和蘇辭鏡之前談過戀愛,還親嘴,你和蘇辭鏡關系肯定比我好。”燕琛夾帶私貨,又醋又酸,久久盯著紀曇,“你根本做不到對兩個朋友公平對待,因為蘇辭鏡和你的關系和你特殊。”
燕琛把自己說得可憐死了。
紀曇不禁想起小時候分糖,每個人都是一人一顆,燕琛也是一顆。
燕琛拿到一顆糖并不滿足,扯扯這個扯扯那個,總之就是說自己不公平。
四歲的紀曇都不知道什么叫公平,只知道自己把糖分出去已然很心痛了,有的小朋友特別壞非要多要一顆。
自己賭氣不想跟他玩兒。
最后燕琛拿著漂亮的玉墜往他脖子上戴,讓自己以后把糖全分給他,讓自己以后只跟他玩兒。
霸道得不行。
現下紀曇著實被燕琛捉到錯處,他不敢太頂著蘇辭鏡,怕蘇辭鏡的胃又犯什么毛病,只好委婉再委婉。
也確實是他沒有明著護燕琛。
紀曇被燕琛吵得不耐煩,“那你想怎么樣?我也跟你親?”
燕琛噤了聲,耳尖紅透不大好意思道:“這是可以嗎?”
紀曇板著小臉兒看燕琛。
燕琛卻被鼓舞似的,忐忑地半蹲下去,輕輕啄了啄紀曇微涼軟糯的唇瓣。
燕琛直覺心要從喉嚨里跳出來。
緊張得什么滋味都沒嘗出來,只覺得軟的像水,抿在唇間就化了。
沒有被咬,紀曇沒有不愿意。
而且剛才沒發揮好。
于是燕琛大膽地自己做主又給了自己一次機會。
燕琛再次吻上紀曇的唇,含了含。
紀曇微涼的唇瓣融在燕琛唇齒間,只有一絲甜味,像是無糖的棒冰。
燕琛胸如鼓擂,尋著那點甜味撬開紀曇的唇縫。
轟然。
熾熱的、柔軟的、濕潤的甜膩炸開在燕琛口中,順著神經點燃簇簇火花。
一直燒到血液各處,沸騰起來。
叫人失了分寸,沒了章法。
燕琛探進去就止不住似地舔嘬,深眸染上情谷欠的薄紅,“寶寶,團團,團團寶寶……”
燕琛這時才明白蘇辭鏡為什么總是把紀曇親得煩膩,為什么總是挨打還是忍不住去吻他。
這根本就是不用選擇的事。
除了和紀曇親近相比,其他的代價要小得多得多,甚至算不上什么代價。
燕琛控制不了地勾著紀曇軟滑嫩紅的舌尖吸吮兩口,紀曇才受不了般咬了燕琛。
燕琛喘著氣從紀曇高熱的口腔中退出來,只是還目不轉睛地盯著紀曇被自己磨紅的唇肉。
紀曇舔了舔紅腫的唇瓣,上面微微刺痛讓他皺眉。
紀曇沉氣,“燕琛,你到底想干什么?”
燕琛見紀曇動了怒,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懊喪地伸出胳膊緊緊抱住紀曇。
燕琛腕骨處月光石袖扣硌得紀曇背疼。
紀曇猶豫著沒推開燕琛。
好半天,燕琛才悶聲道:“紀曇,我喜歡你。”
“我想讓你偏心蘇辭鏡那樣,偏心我一次。”
第43章 一棹碧濤春水路 暴脾氣黏人精×工作狂……
和紀曇在一起后, 燕琛才知道自己以前小覷了紀曇的麻煩程度。
紀曇磨人磨得厲害,偏偏分寸拿捏得好,天生自帶的似的, 不等把人磨急眼就開始撒嬌。
燕琛特別吃這一套,只覺心臟酸酸軟軟的, 魂都要丟在紀曇身上了。
紀曇不忌諱廣木事, 答應燕琛答應得非常痛快。
等著燕琛動作小心又珍惜地把紀曇抱上廣木, 紀曇就不是他了。
翻臉不認人玩得爐火純青。
燕琛只能忍得大汗淋漓摟著紀曇耐心地安撫, 紀曇不吃勁兒他也沒法子。
蘇辭鏡一個多小時能搞定的事兒, 燕琛三個小時都有點打不住。
燕琛沒經驗, 怕真的弄疼紀曇,不停地問紀曇緩沒緩過來、舒服了沒有, 有了確定的答案才敢繼續動。
紀曇那個嬌氣的性子,被燕琛哄慣著,嘴上越發不肯松口。
一點點疼苦都吃不了。
“團團,還難受嗎?”燕琛撐在紀曇上方,不顧自己急紅的眼睛,指腹輕輕柔柔地拭紀曇額頭的細汗。
都不知道停下多少次了, 難為燕琛耐性十足。
紀曇伸出嫩白溫軟的胳膊摟燕琛的脖頸,抿著殷潤的唇肉, 嬌里嬌氣點頭, 聲音含著汪甜水, “燕琛,抱。”
燕琛心都軟了。
燕琛低頭親了下紀曇唇, 縱容道:“寶寶乖,難受就歇會兒。”
燕琛側攬著紀曇,熾熱的掌心順著紀曇光滑柔膩的背, 越摸心緒就愈加浮動。
燕琛手指沿著紀曇肩背優美的弧度往下,落到凹陷瘦窄的后腰上,喉嚨滾動有點辛苦道:“團團,我再動兩下,好不好?”
要是現在是蘇辭鏡,哄著騙著,等著紀曇覺得舒服了就過去了。
燕琛嘴笨心眼也實,不會那些取巧的法子,一味著以紀曇感受為先。
然而這事就是越磨蹭越不舒服。
紀曇自然是不肯。
紀曇不愿意就黏黏糊糊撒嬌,仰起明媚濕潤的小臉兒蹭燕琛的唇角,“不要,燕琛,你親我。”
燕琛感受著紀曇舔舐唇邊水紅潮熱的小舌頭,覺得再熬一熬也沒什么,紀曇那么小又那么乖。
怕疼又不是他的錯。
燕琛張口含住紀曇的舌尖嘬吸,指腹落在紀曇嘴巴旁邊微微鼓起的軟肉上揉捏,“乖寶寶,我親你。”
紀曇輕薄的眼尾漸漸迤出胭脂般的紅,琉璃眸也水潤潤的澄澈。
小眉毛也不嬌貴地蹙著了。
燕琛親著抱著才慢慢重新開始。
拉上窗簾時差不多十點,燕琛抱著紀曇清干凈涂好藥已經兩點半了。
燕琛八點半上班,六個小時的覺睡得也不安穩,擔心紀曇身嬌肉貴那里是不是破了,看了又看,擔心紀曇受不住會不會發燒,摸了又摸。
睡一會兒醒一會兒的,晨線透過未拉好的窗簾縫隙照射進來。
燕琛轉醒看了眼時間,七點了。
燕琛吻了下懷里睡得酣然甜蜜的紀曇,輕手輕腳起身,洗完漱去樓下給紀曇做早飯。
燕琛做完早飯返回樓上叫紀曇起床,紀曇嬌纏在燕琛懷里,小臉兒軟乎乎地往燕琛頸窩蹭,困得迷迷糊糊叫人,“燕琛,困。”
根本就是離不得人的樣子。
燕琛可算知道蘇辭鏡為什么天天遲到早退,紀曇這樣的黏人,哪里舍得把他一個人放在家里呢。
片刻都不分開才好。
否則這樣乖的紀曇哭了委屈了,自己不在他身邊,怕是心疼死也不為過。
燕琛越想越擔憂,好在有絲智,沒有過了和紀曇時時刻刻在一起的周六日后,周一不去上班。
燕琛托抱起紀曇,刷牙洗臉全包了,最后抱著人下樓吃早飯。
紀曇窩在燕琛懷里慢吞吞地拿著小勺喝粥,扭過小臉兒看燕琛。
燕琛抬手拂了下紀曇浮嫣的臉蛋,“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嗎?”
紀曇搖搖頭,舀起一勺粥喂給燕琛,“你也喝。”
燕琛被紀曇乖得心臟酥麻,甜蜜地喝了紀曇喂給他的粥。
當紀曇男朋友可真好。
燕琛喝了兩口紀曇喂過來的粥,怕累到紀曇,接過碗勺開始喂紀曇。
紀曇困得想睡覺,沒什么食欲,吃了小半碗就不肯吃了。
“早上吃得少,中午就要多吃點,我提前訂餐送過來。不要睡太久,睡久了頭也會痛,那里痛了就要涂藥膏。”燕琛絮絮叮囑著,突然不確定道:“團團,你自己會給自己涂嗎?”
紀曇當然會。
蘇辭鏡之前上班的時候,紀曇也沒有不好好照顧自己過。
燕琛說的那些簡直要把紀曇當成三歲不能自的奶娃娃看了。
“不管有什么事,記得給我打電話。”燕琛最后總結道:“我晚上到點下班,很快就回來。”
紀曇敷衍著點頭,完全不明白燕琛憂心的點兒在哪里。
聽到最后一句話,紀曇微微反駁道:“按時下班?蘇辭鏡從來沒有按時下過班,他還說你下班比他還要晚許多。”
燕琛不大樂意從紀曇嘴里聽到蘇辭鏡,關于按時下班這件事也確實虧。
“今天公司沒什么事,我肯定早點回來。”尤其是家里有個紀曇,想他了怎么辦,醒了找不到他人是不是會哭。
總覺得這種事放在紀曇身上,很大可能發生。
燕琛默默抿緊唇線,除此之外他也想早早見到紀曇。
燕琛抱起紀曇,耳尖赧紅索吻,“我送你上樓休息,你親我一下,我去上班。”
紀曇摟著燕琛的脖頸,柔紅的唇瓣印在燕琛側臉,留下溫軟的濡濕。
乖得讓人心癢。
燕琛的胸口鼓鼓脹脹的,倏地就不想去上這個班了。
陪著紀曇比上班可好多了。
“乖寶寶。”燕琛指腹掃過紀曇軟膩的后頸,惹得紀曇瑟縮了下,往他懷里鉆得更緊。
燕琛深眸露出果然如此的目光,要不今天不去上班了?
反正堆在明天處都是一樣的。
燕琛做過攻略,做完親密的事后,一方總是特別依賴另一方的。
需要很大的安撫和慰藉。
紀曇那樣嬌,現在肯定很依賴他。
燕琛越想越舍不得走,耐不住徐秘書連綿不絕的電話一個勁兒地催。
紀曇鉆進被窩熏熏然有了睡意,倦怠地看著床邊還沒走的燕琛,軟軟地推了他一把,“你去上班呀。”
燕琛心尖兒微動,沒忍住又親了紀曇一口,“你怎么這么懂事。”
讓燕琛上班怎么就懂事了?
紀曇困得糊涂想不明白,打了個哈欠就睡過去了。
燕琛事業狂的屬性還在,到底沒學君王不早朝那套,盯著紀曇睡顏看了好久才拿起公文包離開。
紀曇第二次醒的時候將近中午了。
523啟聲道:“下雪了。”
紀曇爬起來拉開窗簾一看,外面果真白茫茫下了一地的雪。
“那天天氣陰,沒下雪。今天天氣看著不錯,倒是下雪了。”523說。
“這次比上個世界待的時間要長。”紀曇忽而道:“一次比一次長。”
起碼上次沒待到下雪。
523說:“不就兩次,哪有一次比一次。”
那不得三次才能比較出來的事。
紀曇垂下眼眸換上厚衣服下床,“沒準兒下次就待到春節了。”
523不確定紀曇是不是開玩笑,沒有作聲。
紀曇出門時看了會兒落雪,一個披著薄雪的人迎面走來。
紀曇怔了下。
是謝京鳶。
“我剛送走俞青旭,燕翰山讓他截斷燕琛和星禾的合作,事成后燕翰山給了他五百萬要了他一條腿。”謝京鳶道:“簡蓁讓我送他離開這里,燕翰山即便‘吃齋念佛’,簡蓁也并不相信。”
紀曇眸光微閃,“跟我說這個干什么?”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聽過吧。”謝京鳶揚眉,“你真覺得你和燕琛在一起,燕翰山會放過你?”
紀曇不大愿意聽謝京鳶說話,而且謝京鳶每次說話云里霧里的讓他聽不明白。
紀曇轉身卻被謝京鳶一把拉住,“你總是這樣,每次都不等我把話說完就走。”
“燕翰山想要燕氏繼承人,他不會讓燕琛和一個男人在一起。”謝京鳶頓了頓,“紀曇,你和我在一起吧,我會對你好的。”
紀曇抬眼。
“比蘇辭鏡還要好,比燕琛還要好。”謝京鳶狹長的眼眸卸去張揚俱是忐忑,“你考慮考慮。”
紀曇定定看著謝京鳶,好一會兒才開口。
“謝京鳶,你跟蘇辭鏡比什么呢,你和燕琛比什么呢?”紀曇不懂也不解,“你比他們過得都要好。”
謝京鳶父母和平分手,哪一方都沒有虧待他,簡蓁這個后媽對他也不錯。
謝氏捏在他的手里,他的婚姻不出意外都是美滿的。
可謝京鳶不滿足。
“我想要你。”謝京鳶執拗道。
紀曇良久搖頭,“你又不愛我,你要我做什么?”
謝京鳶堅持,“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讓你陪著我。”
紀曇琉璃眸清淺得如同這漫天飛雪般,沁著精致的涼意。
“不可以。”紀曇掙開謝京鳶的手,“對不起。”
從一開始就錯了。
周文柏和周赦不是他創造的代碼。
燕琛和蘇辭鏡也不是。
上個世界,他不知道情感值為什么會滿值。
這個世界,他明明和燕琛在一起,情感值遲遲沒有達到百分之百。
燕琛對他的感情,他看在眼里,不是假的。
所以他的猜想是對的。
投資方很有可能挑選的人物代碼,是自己當初沒有做完的那幾個。
謝京鳶就是其中之一。
他創造的人物代碼沒有完成,所以他的“孩子”在怨恨他。
“他們”讓他補償“他們”。
“謝京鳶,你有的已經是最好的一切了。”紀曇說。
也是當初的我能給你的最好的了。
謝京鳶猛然怔住。
紀曇又說:“你回去吧,外面很冷。”
謝京鳶深深看著紀曇,等著雪勢漸漸變大,落滿紀曇肩頭,謝京鳶眼眸狠狠顫了下,轉身離開。
紀曇站在原地站了很久,腳有點僵了才開始動起來。
紀曇想,這個世界他大概要待很久。
他補償不了謝京鳶,謝京鳶的無意識的怨恨消解不了,情感值不會變滿。
謝京鳶怎么不和上一個世界的“孩子”聽話呢,紀曇又想。
上個世界人物代碼聽話到,他一直沒有懷疑過周赦的身份。
紀曇默默嘆口氣。
“團團,怎么不在房間好好待著?”燕琛著急地走出來,握住紀曇冰涼的手,“外面很冷。”
紀曇被燕琛熾熱的掌心包裹著,指尖蘊暖。
你又是誰呢?
紀曇終究沒問出口。
問也不會有什么答案。
“你怎么回來了?”紀曇說:“我想看看雪。”
燕琛開完會處好文件,中午有兩個小時的午休時間,通常他會花費半個小時吃完午餐,剩下的一個半小時繼續處工作。
這次燕琛想了想,兩個小時夠他回去一趟陪紀曇吃個午飯。
燕琛略微譴責地看向紀曇,“怕你不聽話。”
燕琛一副“果然還是捉到你不聽話”的神情。
他要是不回來,紀曇不知道要在雪里站多長時間。
“哪里不能看雪?”燕琛嘆口氣,“待在房間看也是可以的。”
紀曇不想聽燕琛教訓自己,耍賴地往燕琛懷里撲,“燕琛,你回來真好,蘇辭鏡中午都不回來的。”
燕琛張了張口,想讓紀曇不要總是把他和蘇辭鏡放在一起比。
比過了,他也不太高興。
因為總有些他比不過蘇辭鏡的。
他怕紀曇想著想著就想起自己比不過蘇辭鏡的地方,怕紀曇后悔跟跟自己在一起。
燕琛和紀曇同意和他交往時,突然解了蘇辭鏡。
紀曇到底喜歡自己什么呢?
這個東西不能細想,想多了就容易患得患失。
燕琛還沒發出聲音,紀曇就嬌膩地纏人,“我想你了。”
燕琛耳根瞬間蔓延出綺麗的緋色。
紀曇說想他了。
燕琛翹起的唇角怎么都壓不下去。
紀曇說想他了。
燕琛抱起紀曇穩穩地托住他,喜歡地親了親他微涼軟糯的唇肉,“寶寶,我能不能問問你為什么答應和我在一起?”
紀曇扶著燕琛寬闊緊實的肩膀,不答反問,“我剛才見到謝京鳶了,他說你爸不愿意你跟一個男人在一起,他讓我們分手怎么辦?”
燕琛不覺得這是個問題。
他回答過燕翰山。
“你逼蘇辭鏡截斷遇冶合同時,我就在想,要是遇冶沒了我就不要了,我就……”
他的話沒說完,燕翰山就懂了。
這次他可以說完,并且重新告訴紀曇一次,“那我就不要遇冶了,我帶你走,你想去哪里我就帶你去哪里。”
燕琛深眸透出認真,“紀曇,你比我的事業還要重要。”
此時燕琛與蘇辭鏡的回答別無二般,“紀曇,你最重要。”
紀曇抬起小臉兒去親燕琛高挺的鼻梁,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我就想在別人心里變成最重要的。”紀曇同樣認真道:“燕琛,我不想一個人。”
紀曇想要一個永遠不會拋棄他,而是不會失去的戀人。
燕琛很喜歡他,燕琛不會傷害自己,這兩點就足夠了。
蘇辭鏡很喜歡他,但是紀曇面臨著失去蘇辭鏡的風險,他不敢繼續。
所以蘇辭鏡去治病了。
紀曇眨眨眼,無禮要求道:“你可以陪我玩會兒打雪仗嗎?”
燕琛糾結地蹙眉,有些為難開口,“寶寶,外面很冷,你會感冒的。”
紀曇不依不饒,“就一會兒也不可以嘛。”
燕琛不想拿紀曇身體開玩笑,死死不松口。
紀曇黏膩地啄燕琛的薄唇,撒嬌的話甜甜淌出,“我最喜歡你了,燕琛,求求你這樣都不可以嘛?”
燕琛眉心劇烈地跳了跳,兩方在他的大腦瘋狂地搏斗,終究是紀曇的話壓倒他的堅持。
燕琛拿紀曇一點辦法都沒有。
“就十五分鐘。”燕琛不忍心讓紀曇失望。
紀曇和燕琛玩游戲實在是很沒有意思的事。
就像當初打水仗那樣。
燕琛不跟紀曇還手,不是到處躲就是挑著無關痛癢的地方打。
紀曇壞,欺負燕琛疼他,團起雪球往燕琛脖頸里塞。
燕琛下頜、脖子都被凍得通紅一片。
燕琛打不還手的作風,讓紀曇欺負了他一會兒就不想玩了。
燕琛松了口氣,這么冷的天,比起紀曇覺得他有意思想和他多玩一會兒,紀曇待在屋子里不出去才好。
紀曇重新被燕琛抱起來往別墅里走。
紀曇細白的下巴磕在燕琛肩頭,忽然想起蘇辭鏡。
他沒和蘇辭鏡一起見過雪,不過要是蘇辭鏡跟他玩兒,蘇辭鏡肯定會把他踢到松軟的雪里,然后再拎出來一點點把他身上的雪拭干凈。
蘇辭鏡看起來好,骨子里還是有點壞的。
紀曇又想起蘇辭鏡說,下雪就回來。
紀曇伸手接了接天上飄落的雪花,融在掌心變成一點冰涼的水,撇撇嘴。
騙人,根本沒回來。
“怎么又不高興了?”燕琛停在門口,蹭了蹭紀曇微涼的臉頰,遲疑道:“是還想在外面玩一會兒嗎?”
紀曇搖搖頭。
“燕琛,蘇辭鏡要是欺負你,我肯定護著你。”紀曇肯定點點頭,“我說的是真的。”
燕琛愣了下,有點好笑又有點懵,“怎么突然說這個。”
“不想讓你吃他的醋。”紀曇堵住燕琛的嘴巴,舌尖探進去,含糊道:“你醋得嘴巴都是酸的。”
燕琛臉頰微紅,含住紀曇軟嫩的舌尖輕咬,死不承認,“我沒吃他的醋。”
紀曇喜歡蘇辭鏡也沒關系。
他就是…想讓紀曇也喜歡他。
就像小時候無數個圍著紀曇的小朋友中,他想做最特別的那個、可以給紀曇送藍色玉墜的那個。
紀曇和燕琛膩乎地互相吃了會兒嘴兒,紀曇微喘著離開燕琛的唇。
“燕琛,你看。”紀曇纖白的手指勾出脖頸處的細鏈,漂亮瑩潤藍色玉石在白皚皚的雪中分外顯眼。
燕琛預感到什么,心臟砰砰砰跳起來。
紀曇促狹道:“你家的孫媳婦吊墜我戴著的。”
燕琛忽然發現自己聲音有些啞。
紀曇總是因為蘇辭鏡拒絕他,漸漸地,他也就不敢再送禮物給紀曇了。
這枚吊墜是燕琛后來塞進紀曇手里,借著朋友的名頭讓紀曇搬回來和他一起住的。
他不知道紀曇又隨手放到哪里了。
總歸紀曇收下是好的,紀曇愿意讓自己照顧他是好的。
燕琛沒想過紀曇會戴上它。
燕琛覺得自己好像不會說話了,結結巴巴的,“為什么?”
紀曇捧起燕琛的臉,“你以后無論送我什么禮物,我都收的,不管有什么寓意,我都要的。”
紀曇順著燕琛有力的胳膊,摸向燕琛的腕骨,上面的袖扣是對漂亮卻不符合燕琛氣質的月光石。
“這個你送我,我也要。”紀曇輕聲道:“燕琛,沒有為什么,我是你男朋友,都是天經地義的。”
燕琛心口猛然窒住,隨即狂躍起來。
這場戀愛不是他的一廂情愿,也不是紀曇為了逃避上一段戀情的隨便做的選擇。
紀曇有認真地和他戀愛,也有認真地履行男朋友的義務。
“寶寶乖,”燕琛哄他,“你再親我一下,好不好?”
燕琛總覺得有些不真實。
紀曇低頭滿足燕琛的小要求。
溫軟的觸感一觸即分,燕琛一直懸空的心卻終于安定下來。
紀曇盈盈彎起漂亮的眸子,惹得燕琛憐愛地碰了碰紀曇纖密的睫毛,“我的寶寶。”
都沒關系了。
只要紀曇喜歡他,一切都沒關系了。
“我不吃醋了。”燕琛把紀曇從懷里放下來,摸了摸紀曇軟嫩的臉頰。
紀曇這樣的乖,沒有讓紀曇反過來哄他的道。
“寶寶,你要記得你說過的話。”燕琛有點不大好意思地捏捏紀曇的臉,“我和蘇辭鏡,你是要護著我的。”
紀曇連連點頭,很堅定的模樣。
燕琛笑了笑,唇角的弧度還沒升起,后背就被砸了一下。
燕琛以為是錯覺,旋即第二個雪球在后腦炸開。
燕琛懵懵地去看身前的紀曇。
紀曇早在第一個雪球來臨后,就偷偷摸摸地扒著燕琛的胳膊,遠遠瞧見不遠處,銀裝素裹的天地里一點醴艷的紅梅緩緩綻開。
紀曇吞了吞口水,在燕琛控訴的神情中努力撇清自己。
“燕琛,蘇辭鏡欺負你,我是會護著你的。”
“但是蘇辭鏡要是連我都一起欺負,我就沒法護著你了。”
燕琛:……
紀曇說得自己委屈又可憐,還使壞建議道:“要不你擋在我面前,我團雪球報復他,好不好?”
是一點苦都不想吃,也是一點兒玩兒的機會都不放過的。
燕琛沒說好不好,轉身就看到了雪地里腳下已經有十幾個雪球,不知道做了多少準備的蘇辭鏡。
紀曇軟軟地拉燕琛的手,眨巴眼睛看他。
燕琛心尖兒塌軟,反握住紀曇的手。
“一起玩兒吧,寶寶。”
“不過,只準玩十五分鐘。”
紀曇甜甜地沖燕琛笑,“燕琛,我乖的,我聽你話的。”
燕琛忍不住跟著彎起唇角,那他還能說什么呢。
紀曇都這么乖了。
想要什么不能給他呢。
第44章 紅箋小字憑誰附 反復無常乖戾O×成熟……
“先生, 這是小少爺的信息素基因檢測報告。”管家遞給男人后,緊接著拿出第二份,“這是小少爺和紀曇小同學的信息素匹配值測定。”
管家的手剛落到半空, 就被旁邊好事的羅臨樵截胡。
“豁!”羅臨樵三十多歲的人看到這超高的匹配值也不由得驚呼,“98%, 能打敗全國99.9%的AO小情侶了。”
不怨羅臨樵大驚小怪, AO結合達到95%已經是罕見了, 都可以稱為天作之合。
98%叫做天命所歸也不為過。
“馮城, 就這。”羅臨樵一巴掌將匹配報告拍在茶幾上, “兩個小孩不結婚簡直暴殄天物。”
也不知道風流成性, 換omega如衣服的羅總怎么有當牽線紅娘的愛好了。
要是問一嘴。
羅總只能表示,他活了三十多年還沒見過這么高的匹配值。
當初有個匹配值92%omega養在身邊, 羅臨樵每天都有種為她要死要活無法掌控的熱戀感,98%的別說不想成人之美,你就算逼他們分都不一定成功得了。
羅臨樵主要勸馮城少操下一輩的心。
都三十多了,男人在這個年紀還是要多關愛自己。
“你跟我說有什么用?”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還捏著信息素基因檢測報告的單子,半透明的陰影覆蓋著男人立體鋒銳的眉骨,那雙眼睛幽深似譚, 淡淡道:“人家小omega不想找陽陽談戀愛,98%?那不是還差兩個百分點。”
羅臨樵一聽可不得了, 夸張道:“那個小孩想找100%的Alpha?”
羅臨樵嘀咕道:“100%的匹配度建國以來十根手指頭都數的清, 現在的小孩子肥皂劇看多了吧, 還抱著這種天真的期待呢。”
羅家和馮家不是世交,羅臨樵跟馮城卻是實打實、經歷過十幾年風風雨雨的好兄弟。
馮家的事, 羅臨樵不能說門清,知道的也是八九不離十。
馮錦陽小時候走丟過,前兩年才被找回來。
和馮錦陽一起回來的, 還有同樣在福利院的紀曇。
當時馮錦陽死死地拉著紀曇的手,不到馮城肩膀高的馮錦陽緊張地看著自己的“父親”,不安但非常堅定地說:“團團也要跟我一起走,你不帶團團走,我不會離開這里。”
羅臨樵跟著馮城一起接的人。
馮城是怎么說的來著?
“隨便你,你是馮家的小少爺,想做什么都有人為你安排。”
就這樣紀曇也被帶離福利院,和馮家小少爺上著同一所高中,享受著一樣的資源。
十八歲就是年少慕艾的年紀,友情變質為愛情再所當然不過。
兩人十六歲的分化期都是在馮家度過的,自從馮錦陽分化成Alpha一直把紀曇當成自己Omega看待,寸步不離地守在身邊。
且不提紀曇喜不喜歡馮錦陽。
國家對于Omega有明確禁令,馮城怕馮錦陽對紀曇占有欲越來越強,最后失控落入歧途。
紀曇在馮家住了半年就搬了出去。
未成年且沒有自控能力的少年人需要家長引導的,馮城就擔任著這種角色。
馮錦陽不是單相思,紀曇那個小孩也挺喜歡馮錦陽的。
但就是…紀曇也喜歡其他的小Alpha。
還包括自家那個,也有點被紀曇迷得暈頭轉向的趨勢。
想到這兒,羅臨樵煩躁地擼了把頭,“老子讓那小子去慧光是讓他護著馮錦陽的,不是讓他跟陽陽搶Omega去的。”
馮城終于看完馮錦陽信息素基因檢測報告,沒了陰影遮擋,馮城雕塑般俊美冰冷的五官暴露在白熾燈下,切割著逼仄的空氣。
馮城撂下馮錦陽不太明朗的檢測報告,倦怠地按了按眉心,“不至于。”
羅臨樵還想說什么。
客廳的座機鈴聲響起,管家上前走了兩步接起。
兩分鐘掛斷,管家對馮城道:“先生,是慧光中學的電話,小少爺和顧小少爺……”
“他倆不會打起來了吧?”羅臨樵搶先道:“難不成我的預想成真的了?”
真有他的,喜歡誰不好非要跟馮錦陽搶人。
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霉才有這么個兒子。
“不是。”管家回答完羅臨樵繼續道:“兩位小少爺把孟家的小少爺打了。”
管家簡單概括了下前因后果。
“紀曇小同學中午沒跟小少爺一起去吃午飯,被孟家小少爺堵在空無一人的教室里釋放Alpha信息素,被顧小少爺撞見了,趕回來的小少爺和顧小少爺把人揍了一頓。”
隨便釋放Alpha信息素給Omega,等同于性/騷擾。
孟家小少爺這頓揍挨得不冤。
羅臨樵是萬分看不上自己那個陰沉沉的兒子,但是這件事做得倒也沒錯。
羅臨樵口是心非罵道:“平時一棍子打不出個屁來,現在倒是會在Omega面前出風頭。”
“走吧。”馮城起身,寬闊的肩膀拉出平直的線條,隨手接過管家遞過來的大衣覆住被西裝勾勒出健碩的胸膛,“去學校看看。”
馮錦陽為紀曇打架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馮城鮮少出面處。
這一次也不知怎么轉了性兒。
羅臨樵緊跟上去,他也得把他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帶回來。
馮城到慧光的時候,三個年輕氣盛的Alpha臉上掛著青青紫紫的傷,已經被教導主任訓過一輪了。
馮城推開門,入眼的是雙人沙發上安靜坐著的小Omega,柔軟微蜷的卷發攏著白嫩小巧的耳朵,纖細白皙的后頸彎曲,露出一點粉色信息素阻隔貼的邊緣,低著頭神色淺淺,看不出在想什么。
馮城收回視線,身后的管家將手里的熱牛奶放進紀曇手里,“先生讓我給你帶的午飯。”
紀曇不愛吃東西,一小盒牛奶倒是喝得完。
紀曇睫毛閃了下,慢吞吞地拆開吸管插進去,小口抿著熱牛奶,軟嫩的唇肉被壓磨著,有了色澤般滋養著鮮潤起來。
馮城啟聲,音色低沉緩和卻帶著迫人的壓力,“你知道對Omega釋放信息素是違禁的嗎?十四歲你就可以負刑事責任。”
更不用說,現在十八歲,成年的年紀。
“你是誰?”孟家小少爺振振有詞道:“我跟曇曇是兩情相悅,他想聞聞我信息素的味道。”
一個沒有被標記的Omega要聞一個Alpha的信息素,無異于是調情。
馮錦陽眼刀狠厲地甩過去,一聽就炸,迅疾地勒住孟家小少爺的脖頸,咬牙道:“你還敢亂說,你找死是不是?”
“馮錦陽!”教導主任惱怒地拍桌子,指著鼻子罵道:“你還想動手是不是?今天我和你爸都在這里,你就這樣對待你的同學?”
馮城輕輕瞥了一眼,淡淡道:“馮錦陽,松開。”
馮錦陽的手臂繃緊根根青筋,孟家小少爺幾乎被他勒得將近窒息,拼命地拍打馮錦陽的胳膊。
羅臨樵見狀連忙上前掰開馮錦陽的手,“你爸和你羅叔叔都來了,還能委屈你不成?快點松手,別讓你爸生氣。”
馮錦陽唇角緊抿,少年青澀的臉藏不住心事,“他污蔑團團。”
羅臨樵下意識回望這場爭執爆發的中心人物。
小Omega事不關己地嘬吸著牛奶,看都沒往這里看一眼。
是個冷漠無情的。
羅臨樵默默嘆口氣,他流連花叢多年,深知這樣的Omega守是守不住的,你做得再多在他眼里也跟其他人沒什么區別,甚至還會惹他厭煩。
這樣的Omega需要的是能夠管教他的Alpha。
這樣他才會聽話,才會乖乖待在你懷里笑。
羅臨樵好說歹說才勸馮錦陽松了手,“別說的你爸委屈過紀曇似的,他不一樣把紀曇當成親兒子看待,你有的他什么沒有。”
這話倒是真的。
馮錦陽這個年紀的小兔崽子,你跟他講道是沒有用的,這個年紀的Alpha喜歡人恨不得把人捧到天上去。
馮錦陽有的,馮城會給紀曇安排一份同樣的。
馮錦陽沒有的,馮城也不缺待紀曇。
紀曇被這么如珠似寶地養著,馮錦陽不但不吃醋反而對馮城這個父親態度好轉起來。
馮錦陽猶疑地松開手,驟然得到喘息的孟家小少爺捂著脖子嗆咳,驚恐地后退躲開馮錦陽。
馮錦陽看了看面色如水的馮城,又掠過眨巴眼睛看向馮城背影若有所思的紀曇,臉色變了變往馮城身旁站了一步。
馮城像是沒有察覺馮錦陽擋在自己身后跟紀曇吃醋的小動作,對著孟家小少爺道:“我是紀曇的叔叔。”
孟家小少爺剛才不馴的臉立刻安順起來,誠懇道:“叔叔,我真的很喜歡紀曇,我對他是真心的,我沒有騷擾他。”
“曇曇說,”孟家小少爺臉色漲紅,“他要是喜歡我的信息素他就跟我在一起。”
馮錦陽攥緊拳頭忍不住往前邁了一步,被馮城抓住手肘攔住。
馮城微微偏頭,“你們出去。”
羅臨樵如同萬金油磨合著馮城和馮錦陽不大融洽的關系。
羅臨樵氣不打一處來抽了角落里自家兒子的后腦勺,又取巧地勸馮錦陽,“別讓紀曇在這里待著了,一堆Alpha信息素混著,Omega待著不舒服。”
馮錦陽緊繃的手臂陡然松弛下來。
“爸,我先出去。”
馮城眸光淺淡地落在兩年就長得與自己差不多齊平的馮錦陽身上。
馮錦陽已經初具Alpha的模樣了。
馮城抬手,捏了捏馮錦陽的結實的肩膀,“出去吧。”
馮城手勁兒很大,馮錦陽眉心閃了下,瞬間恢復如常地走到紀曇身邊。
“馮叔叔。”顧諳被羅臨樵推著和馮城告別。
馮城頷首,同樣捏了捏顧諳的肩膀,“你也去吧。”
馮城高大的身影微側,投在紀曇面前。
紀曇著實是個非常漂亮的Omega,長相嬌憨明媚,一雙琉璃眸透潤,淡淡的神情更容易激發Alpha惡趣味想要逗弄他幾分。
“馮叔叔?”紀曇眨了眨眼睛,看到馮城故意捏痛馮錦陽和顧諳的動作,不確定自己是否也要得到這個“懲罰”。
馮城抬手,紀曇澄澈干凈的宛若飴糖的眸子一瞬不瞬。
“去跟陽陽玩吧。”馮城掌心凝滯,再落下時揉了揉紀曇柔軟的小卷毛。
紀曇漂亮的小臉兒洇著迷茫,沒想明白怎么參與的都挨揍了,自己這個惹禍的反而相安無事。
馮城視線下撇,粗糙的指腹拂過紀曇柔嫩的唇角,拭去紀曇唇邊一滴乳白的牛奶,濕潤的觸感在手指散開無意識捻了捻,“去吧。”
紀曇被馮錦陽攬著離開,低聲哄道:“寶寶,走吧,爸能處好。”
紀曇順從地跟著馮錦陽出去。
太陽撒下的薄金落在走廊,瑩瑩生著暖,仿佛在烘烤著大地,實際上冬天的空氣冷得要命。
馮錦陽顴骨蘊著青紫,嘴角撕裂滲著幾道血跡,無損于他爽朗帥氣的外形,反而說著俏皮話把紀曇逗得眉眼彎彎。
“顧諳什么毛病?一天天除了盯著你就是盯著我。”馮錦陽掐著紀曇腋下,雙臂微微用力,將人托舉到欄桿上坐好,雙手壓在紀曇身側,圈禁保護的姿態。
紀曇尋著馮錦陽的視線轉頭,果然剛才在辦公室一言不發的顧諳單挎著包走遠了,完全看不出在教室和馮錦陽一起打人瘋狂的樣子。
馮錦陽煩悶道:“羅叔叔讓他跟著我干嘛?電視里豪門少爺的跟班今天也是見識到了,他都不反抗的嗎?”
馮錦陽屬實想不到這個年紀的Alpha愿意完全聽從長輩的話,跟隨在另一個差不多Alpha身邊。
話不多,打架就上。
屬于是很好的跟班。
但是,但是馮錦陽不需要。
他真不想一個陰沉沉的Alpha突然出現在他和紀曇身邊。
當然今天要不是顧諳,紀曇被誘導假性發情也未可知。
想到這里,馮錦陽就心有余悸。
馮錦陽湊上去親昵地捱了捱紀曇軟嫩嫩的臉蛋,“寶寶,下次還是跟我一塊去食堂吧,你一個人我實在不放心。”
要不是Alpha和Omega的廁所是分開的,馮錦陽恨不得上廁所都跟著紀曇。
紀曇沒回答,把喝剩的牛奶盒塞進馮錦陽手里。
馮錦陽順從地當著垃圾桶,空閑的臂彎攬著紀曇纖韌的腰身,啄了啄紀曇的鼻尖,“寶寶,我快生日了,你還記得答應過我什么嗎?”
“不許不認賬。”馮錦陽故作生氣道:“說好我過完生日,你找不到和你100%匹配值的Alpha,就答應當我男朋友的。”
紀曇蹙蹙眉尖,“沒有不認賬。”
馮錦陽開心笑起來,披就陽光的五官灑脫俊朗,使得見到人都跟著會心一笑。
紀曇瞳眸顫了顫,卻抿起嘴巴撇開頭。
馮錦陽習慣似的追逐著紀曇不高興的小臉兒,嚴肅道:“下次不許這樣了,想聞信息素聞我的就好了,外面的Alpha跟狗一樣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信息素。”
“他們要是趁機欺負你,怎么辦?”
馮錦陽說的嚴重,紀曇纖長卷翹的睫毛巍巍抖散開。
馮錦陽見紀曇聽進去了不再多說,手指輕柔挑起紀曇后頸的衣服,“我看看信息素阻隔貼好好的沒?”
紀曇對馮錦陽這種越界的舉動并不排斥,乖乖低下頭讓馮錦陽檢查。
粉色的小草莓牢牢附著紀曇白皙軟嫩的后頸,馮錦陽松口氣,“還好,只是有點翹邊,到車上的時候給你再換一個。”
紀曇的發情期快到了,馮錦陽無時無刻不處于高度防備之中。
今天的事差點讓他神經崩潰。
他都不敢想紀曇要是被強制標記,他會怎么樣。
會不會發瘋真的打死…
馮錦陽暗暗吐息,打斷自己極端的想法。
紀曇聽了那么多,一個字都不肯多說,只是伸出胳膊摟住馮錦陽的脖頸,乖巧依偎在馮錦陽懷里。
馮錦陽抱緊紀曇,心疼地撫著紀曇的背,“乖寶寶,被嚇到了吧,我當時應該多揍他幾下的。”
還不是小情侶卻相伴多年彼此熟悉的AO密密說著小話,不一會兒聊開了也就沒事了。
馮城處完因為紀曇引起的打架斗毆事件出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漂亮小巧的Omega窩在竹馬Alpha懷里,纖白的手指軟軟搭在Alpha略顯青澀的肩膀上,說話時依稀可見嘴角微微鼓起的軟肉,像是含著小珍珠,嬌憨極了。
確實值得三個Alpha為他大打出手。
馮城斂目,交代管家,“帶他倆回去。”
管家愣了下,“紀曇小同學也要帶回去嗎?”
馮城說:“讓他搬到馮宅,等馮錦陽過完生日,再隨他去留。”
管家連忙去辦。
羅臨樵稍微落后馮城半步,“你讓紀曇住回來?你家不得翻了天?”
羅臨樵越想越不行,紀曇簡直漂亮到勾人的地步。
試問哪個Alpha對Omega的占有欲不強,何況是紀曇這樣過分惑人的,馮錦陽已經是為紀曇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把紀曇日日夜夜放在馮錦陽眼皮子底下,馮錦陽占有欲越來越強,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
怕是有一天,別人多看紀曇一眼都受不了。
而且,“紀曇那個小Omega自己也有問題吧。”
馮城掃過去,羅臨樵腳步緩了下。
“沒別的意思,孟家那個雖然混蛋。”羅臨樵話音一轉,“但是面對一個Omega要聞信息素的要求,那跟要求Alpha脫褲子還要忍住有什么區別。”
羅臨樵扼腕,“這個小Omega也是有點不…”檢點兩個字還沒說出來。
馮城眉心微緊,“閉嘴。”
羅臨樵知情識趣地噤聲,他忘了眼前這個Alpha不僅大男子主義還有點護短。
盡管這個短,短在馮錦陽身上。
他是真覺得紀曇自身有點問題,你不愿意劫匪搶劫你,但是你也不能明晃晃地露出身上的黃金故意引人犯罪吧,還言語試探問他要不要。
這特么誰能忍得住。
馮城透過車窗遙遙看向校門口。
管家已經和紀曇以及馮錦陽溝通好。
紀曇依舊沒有太豐富的表情,旁邊的馮錦陽顯得格外開心,臉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笑得太過扯到撕裂的嘴角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將將走到門口,孟家那個小少爺氣喘著追出來再一次拉住紀曇。
羅臨樵目露驚詫,“還不死心?剛才在辦公室,我看你都快忍不住揍他了,他嚇得瑟瑟發抖還敢來找紀曇?”
羅臨樵總結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馮城皺眉沒有糾正羅臨樵的夸大其詞。
在身份、力量相差過大時馮城沒有動手的習慣,簡單來說,馮城不干以大欺小、恃強凌弱的事。
只是孟家小少爺追出來也在他意料之外。
“草草草!!!”羅臨樵大呼小叫,快把馮城耳膜喊破了,結結巴巴道:“你…你看到了嗎?紀曇、那個小Omega一口氣甩了孟家那小子三個耳光!”
怎么會有Omega有這么大的膽子,敢抽Alpha的臉?
羅臨樵被震驚得無以復加。
馮城則被羅臨樵吵得不堪其擾,徑直打開車門。
羅臨樵回神,“你干嗎去?”
“你跟顧諳坐一輛車吧。”馮城關上車門,朝后邊的一輛車大跨步走出。
這次一共就開出開兩輛車接人。
馮城不和羅臨樵坐一輛,只能和馮錦陽、紀曇一輛。
于是馮錦陽打開車后門時,愣了下。
“爸?”
馮城頷首,目光若有若無落在紀曇通紅的掌心上,轉瞬移開。
馮錦陽是想和紀曇坐在一起的。
既然馮城已經坐上來,他總不能把馮城攆到副駕駛。
“我去前面坐。”馮錦陽將紀曇推進后座,關上車門后才轉了半圈坐到副駕駛。
馮城見馮錦陽系好安全帶,囑咐司機道:“開車。”
車輛平穩行駛,馮錦陽轉了大半個身子,從書包里掏出隨身攜帶的各種類型樣式Omega信息素阻隔貼。
“團團,選一個。”
紀曇在馮錦陽掌心十幾個阻隔貼中,隨便指了個垂著粉紅色長耳朵吃胡蘿卜小兔子的信息素阻隔貼。
“好,那就換這個。”馮錦陽收起其他的信息素阻隔貼,沖紀曇勾手,“團團,過來點。”
馮城預料到馮錦陽要做什么,眼皮跳了跳。
馮城開口阻止前,馮錦陽撕開了紀曇后頸處粉色草莓的阻隔貼隨手一扔。
紀曇漂亮,粉白皮肉微微鼓起的腺體也嬌嫩得漂亮。
看著就讓人頭暈目眩。
一絲甜膩的果香縈繞出來像是要往人肺腑里鉆,馮城在外面沾著霜意的眉眼愈加冷凝,自然地別開臉。
“好了。”馮錦陽細心地捋平阻隔貼的邊角,好紀曇的衣領,確保紀曇的信息素沒有一絲一毫的泄露才安心下來,隔著阻隔貼親了親紀曇的腺體。
紀曇敏感地抖了下,不高興地推搡著馮錦陽的臉。
馮錦陽笑嘻嘻地松開紀曇。
馮城深邃的眉眼微低,香甜的小草莓被大大咧咧的馮錦陽甩到皮鞋旁邊。
活潑沉肅交織,割裂又融洽。
明明不合時宜,偏偏同處在一個場景中。
馮城不需要俯身,肩背稍落長臂勾到那枚小草莓,夾在修長的指間,遞給馮錦陽,“收好。”
馮錦陽怔了下接過來。
“Omega的信息素阻隔貼不能隨便扔。”年長Alpha教導著未成熟的Alpha。
馮錦陽妥帖收起來,想了想確實是這樣,紀曇信息素那么甜。
說不準有哪個狗比Alpha撿了做什么。
哪怕信息阻隔貼上只有一點。
一點也甜得膩人。
夠發揮了。
馮城見馮錦陽鄭而重之收起紀曇信息素阻隔貼,緊繃的下頜線微微收起,又一次捻了捻指尖。
可這次甜膩的信息素散了好久,還若有若無淡淡纏著。
第45章 紅箋小字憑誰附 反復無常乖戾O×成熟……
“我準備送你出國治療。”馮城抬眼, 以一種不容置疑的態度道:“這是對你最好的做法。”
馮錦陽不斷翻閱著自己信息素基因檢測報告,良久未言。
不能進行完全標記。
這就意味著作為Alpha沒有生育能力,不能繁衍后代。
馮錦陽發覺自己的聲音有點啞, “多久?”
馮錦陽不在乎沒有生育能力是否關乎Alpha的尊嚴,然而紀曇是想要個家的。
“陽陽, 我們兩個都是Beta, 等我們長大就在一起, 生個小Beta, 平平淡淡過完這一生。”
紀曇在福利院的話言猶在耳。
紀曇想要個有爸爸、有媽媽、有孩子的家, 完全摒棄他作為孤兒的生活。
他不能給紀曇孩子, 紀曇不會要他的。
外面有那么多Alpha等著給紀曇生孩子。
馮錦陽頭一次看到這份報告,頭一次產生恐慌。
“別緊張, 不是什么大問題。”馮城骨節分明的指尖敲在黑色方木桌上,“馮家每代人都有這種基因病,兩個月就能治好。”
馮錦陽緊繃的神經陡然松弛,仿若劫后余生的慶幸。
是了,馮家人都有的基因病。
治不好,他怎么來的呢?
馮錦陽隨意放下報告, 咧嘴笑開,溢出陽光爽朗的味道, “爸, 我都行, 不過團團要跟我一起去。”
只要有紀曇在身邊,馮錦陽遵從馮城的一切決定。
這是馮城也知道的事。
可這次馮城沒有如往常答應下來, 而是道:“紀曇愿意的話就可以。”
馮錦陽沒有多想馮城這句話。
紀曇雖然有點小脾氣,但是紀曇是不愿意跟自己分開的。
在此之前的十年他們是這樣相濡以沫,往后余生也會是這樣。
彼此已經成為對方的習慣。
馮錦陽可以確信。
“什么時候?我告訴團團一聲。”馮錦陽問道。
馮城掠過旁邊的電子日歷, “你生日后。”
馮錦陽算了下時間,距離他的生日還有一個星期,也差不多是紀曇的發情期。
他應該給紀曇多準備點Omega抑制劑。
或者,“時間很緊嗎?能不能等團團過完發情期再去?”
馮城很堅決,“不行,那是治療你基因病最好的時間,否則兩個月的治療方案要推翻重來。”
馮錦陽歇了心思,“那爸,我先出去了。”
馮城頷首。
馮城打了個電話。
“那邊怎么樣?”
“馮先生,這邊都安排好了,Omega的發情期最近都很穩定,正好在小少爺生日后,兩個月Omega信息素安撫引導,小少爺會順利使Omega孕育。”
馮城撂下電話。
馮家人基因病特殊,不會治好,只會讓特定的Omega受孕。
要愛人就不會有后代,要繁衍就要舍棄愛人。
紀曇那個性子不會是看著馮錦陽和別的Omega生下孩子,還會愿意留在馮錦陽身邊的Omega。
馮錦陽注定要有所選擇。
馮城無比清楚馮錦陽的決定,然而作為大家長的他已經替馮錦陽選擇相反的道路。
兩個月不是治病,是欺騙、是把馮錦陽當成生育工具的兩個月。
馮城垂眸解開身上一塵不染的西裝,白熾燈在頭頂傾瀉而下,背部的肌肉群如山川起伏,脊柱兩側的背闊肌延展開,蒼鷹矯健有力的翅羽完全而絕對地顯露在空氣中。
鷹唳錚錚。
馮城打開衣柜,手指絲毫不拖泥帶水地越過他常穿的絲綢睡袍,拿起規整刻板的黑色睡衣睡褲。
“誰?”馮城耳畔敏感地捕捉到微弱的響動,深眸此刻如鷹,銳利逼人。
“馮叔叔,管家說馮錦陽在你這里。”紀曇雪白細嫩的手指搭在沉黑的門框,指尖洇粉,極致地色差愈顯紀曇脆生生如菱耦般,嬌甜多水。
馮城動作頓了瞬,眸光掃過紀曇漂亮純稚的神情,兇猛獵食的蒼鷹連同后腰瀕死而張開獠牙的毒蛇一同被睡衣覆蓋住。
“在游泳池。”
低涼的嗓音潺潺流入紀曇白嫩的耳朵。
紀曇“哦”了聲,給馮城關上門后離開,沒有一絲冒昧打擾主人隱私的羞愧。
馮錦陽每天都會在游泳池待兩個小時,是從馮城身上學習的好習慣。
然而現在馮錦陽并沒有下水,站在游泳池邊出著神。
紀曇從房間翻出游衣換上,披著大號白毛巾赤著腳走到頂層的室內游泳池,歪頭看著還沒有發現自己來了的馮錦陽,將人踹下水。
“撲騰,”馮錦陽濺起的水花星星點點落在紀曇的臉頰。
紀曇不在意地眨眨睫毛,蹲下身看著馮錦陽在池水中四肢掙扎,然后迅速調整身體平衡浮上來,長臂劃動游到面前。
馮錦陽抹了把臉,挺拔青澀的眉骨淋淋滴著水,揚起一抹笑,“寶寶,想玩水兒?”
紀曇不愿意承認自己是過來找馮錦陽的,也不愿意承認自己離不開他,遂點點頭。
紀曇坐在岸邊,筆直纖白的小腿泡進水里,輕輕踢了踢水下馮錦陽的胸膛,“你怎么不換衣服?”
馮錦陽并沒有穿泳褲,白天的校服浸足水分貼在身上,從肩部延伸至腰部的肌肉線條勾勒得流暢明快,不狼狽反而突顯少年的張揚隨性。
馮錦陽捉住紀曇亂動的小腿,低頭親了親他淡粉的膝蓋,綻開陽光的笑容,“這就去。”
紀曇等著馮錦陽換衣服的間隙抱著游泳圈下了水。
管家端著果汁和水果放在紀曇的終點。
紀曇咬著草莓,甘甜可口的果肉讓紀曇喜歡得彎起眼睛。
“管家,你好會照顧人,我可以嫁給你嗎?”紀曇又戳了個芒果吃掉。
已經五十的管家笑瞇瞇地將果盤往紀曇面前推了推,慈愛道:“那可不行哦,像紀曇小少爺這么漂亮的Omega應該嫁給高大帥氣的Alpha,我年紀大又是Beta,照顧照顧漂亮Omega已經是福氣了。”
紀曇柔嫩的唇肉被水果的汁液浸潤得透亮,像是撒嬌又像是認真道:“Beta又有什么關系呢?”
管家拎起旁邊的干毛巾,擦了擦紀曇濕噠噠的小卷毛,正想說什么。
身后傳來“撲騰”落水的聲音。
馮錦陽飛快地游過來攬住紀曇,懲罰性地輕咬紀曇耳垂,“有關系,因為我是Alpha,所以寶寶你只能嫁給Alpha。”
管家樂呵呵注視著青蔥少年的小情侶,知情識趣地離開。
紀曇不大情愿道:“你又不是100%。”
馮錦陽在水里掐著紀曇腋下,將人托舉到岸邊,仰視著紀曇出水芙蓉般明媚漂亮的小臉兒,聽了也不生氣,“那對不起嘛,寶寶湊合湊合。”
紀曇別過臉,不高興道:“為什么讓我湊合?”
馮錦陽好脾氣哄他,“那不是實在找不到100%的Alpha,98%也很好了。”
“寶寶,我答應你,你只要找到和你匹配度100%的Alpha,我肯定祝福你們。”才怪。
“你就把我當備胎,”馮錦陽捏著紀曇軟潤的指尖,討好道:“我給寶寶當備胎。”那是不可能的。
馮錦陽緊實的肌肉,在深藍池水中交錯出深淺不一的暗影,臉上沾著水,仰著頭水珠圓滾滾地從鋒利的五官線條墜下,眼巴巴地望著自己像是……
紀曇“撲哧”笑出聲,“馮錦陽,你好像會游泳的狗狗。”
馮錦陽忍不住笑,又佯裝生氣抬手抓紀曇腰間的軟肉,“誰是狗?誰是狗?”
紀曇癢得直笑卻反常地往捉他癢的人懷里躲。
馮錦陽早有預料般攬抱住紀曇,臂彎穩穩地托在他軟腴的腿肉上,“還罵我是狗嗎?”
紀曇乖乖摟著馮錦陽的脖頸,翹起唇角搖頭,“我不說了。”
紀曇和馮錦陽早就成了彼此生命的一部分。
就像是紀曇受到傷害,第一時間會尋求馮錦陽的幫助。
哪怕是馮錦陽帶來的傷害,紀曇尋求躲避的懷抱依舊是馮錦陽。
“團團,”馮錦陽說起正事,“我過完生日要去國外做治療,你跟我一起去。”
紀曇聽他說得輕描淡寫,不在意道:“我不想去國外。”
馮錦陽補充時間,“要兩個月。”
紀曇從來沒跟馮錦陽分開過這么長時間,紀曇不安抓著馮錦陽肩膀的肌肉,琉璃眸擔憂望過來,“什么病?”
“我要跟你一起去。”
馮錦陽不意外紀曇的回答,紀曇再作再如何,都不會想著和他分開。
他們之間的心照不宣。
“就是不能生小寶寶,”馮錦陽對紀曇沒有秘密,完全而直白地袒露自己的毛病。
紀曇清潤的目光下意識下移。
馮錦陽受不了紀曇這么看他,手忙腳亂地掰起紀曇細白的下巴,耳尖通紅,“那里能用。”
“可以標記,不能完全標記,可以用,但不能完全成結。”馮錦陽解釋道。
馮錦陽想了想,“寶寶,我覺得差的那個2%,可能是這個原因。”
紀曇軟嫩的小臉兒貼在馮錦陽肩膀上,親昵依賴地和馮錦陽聊天,“治好了,你和我的匹配度就100%了。”
馮錦陽也不清楚,“沒準兒。”
那也不然是什么原因呢?
馮錦陽覺得他就應該和紀曇是100%的匹配值,找不到差的2%,只能隨便污蔑一個原因了。
“以前怎么沒有發現呢?”紀曇納悶起來,又想起那個破福利院,生氣開口:“算了,全院的小朋友做性別分化檢測,檢測出來都是Beta,還能指望它檢測出什么別的疾病嗎!”
馮錦陽現在臉都紅了,小聲對紀曇道:“這種病,不用起來,我怕這輩子也不會知道。”
能不能成結,那是要提槍上陣才能知道的。
他要是沒被馮城找回來。
紀曇應該是第一個知道他的病的人。
這么想著,馮錦陽身體都熱切起來。
紀曇抿唇,“現在怎么知道的?”
沒有人會莫名其妙做這種檢測,全體體檢也不包括這個。
馮錦陽如實道:“家族遺傳。”
紀曇似有所悟,“你爸爸?”
“你爸爸也不能生孩子,就是這個原因嗎?”紀曇聽馮錦陽講過。
馮城不是馮錦陽的親生父親。
馮錦陽的親生父母雙雙去世,馮城是馮錦陽的小叔。
馮錦陽被找回來后,一直記在馮城名下。
馮城自己是沒有孩子的。
三十多歲的Alpha沒有孩子,是因為沒有生育能力嗎?
馮錦陽神秘兮兮地湊到紀曇好奇的小臉兒前,“這倒不是,他是被我爺爺收養的,他沒有馮家的基因病。”
“我爸沒孩子是因為……”馮錦陽小聲在紀曇耳邊告訴他真實原因。
紀曇微微瞪大雙眸,驚呼一聲。
馮錦陽忙不迭捂住紀曇的嘴巴,“乖寶寶,可不許告訴別人。”
他和紀曇沒有秘密,但是他也沒想毀了馮城名聲。
紀曇乖乖點頭。
怪不得沒有孩子,連Omega都沒有。
紀曇朝馮錦陽比劃著去馮城房間里看到馮城后背的紋身,繪聲繪色地描述,最后總結道:“有點可怕。”
感覺即便沒有這個病,也不會有Omega,他看起來會家暴。
馮錦陽笑,“哪里有那么可怕?”
蒼鷹撲蛇而已。
何況,“他對小輩還挺好的。”
起碼對他和對紀曇,甚至對顧諳,都算得上是態度溫和。
紀曇指了指馮錦陽另一側的肩膀,中午被馮城捏著,現在已經成青紫了。
可見是用了多大的力氣。
“不心疼,沒事的。”馮錦陽安慰紀曇,“過幾天就好了。”
紀曇含著草莓喂給馮錦陽。
馮錦陽扶著紀曇的后頸,吃他嘴巴里的水果,唇舌交纏,果肉碾碎在兩人口腔流出酸甜的汁液。
“成天勾搭我。”馮錦陽咽下混著紀曇甜膩口水的果肉,嗔怨道:“還不給我個名分。”
紀曇潔白的牙齒又銜起蘋果。
馮錦陽追上去。
紀曇使壞道:“你是不是狗狗?”
馮錦陽嘬著紀曇的舌尖咬,含混道:“就不能當個人嗎?”
“我想當團團的Alpha,想當團團的老公。”
紀曇窩在馮錦陽懷里笑,“陽陽是我的小狗。”
馮錦陽沒什么辦法地軟下眸子,卻也心知不能縱容紀曇這樣,即便做壞事的紀曇很可愛。
馮錦陽教訓般打了紀曇屁股一下,帶著人上岸。
紀曇根本不疼,揚起漂亮明媚的小臉兒,纏著馮錦陽問,“是不是?”
“陽陽是,對不對?”紀曇掛在馮錦陽身上,不講咬馮錦陽的鼻尖。
雖然紀曇問得很甜,仍舊改不了紀曇故意的壞。
馮錦陽摟著紀曇的腰肢以免他滑下去,俯身拿起干凈的毛巾裹起濕噠噠的紀曇,無奈開口。
“走吧,小主人,該吃晚飯了。”
到底還是屈服了。
第46章 紅箋小字憑誰附 反復無常乖戾O×成熟……
紀曇不想和馮錦陽分開是沒錯, 日日夜夜跟他待在一起也很煩。
像是更加驗證沒有馮錦陽他很難一個人活下去。
紀曇搬進馮家,第二天從柔軟溫暖的羽絨被醒來,定制的百萬床墊讓熟睡的身體得到充足的休息與放松, 骨頭都是酥麻的,這是福利院絕對不會有的享受。
紀曇更煩了。
“團團過來吃早飯。”早早起床在游泳池游過兩圈的馮錦陽神采奕奕地招呼紀曇, “有你昨天想吃的三明治, 培根脆脆的, 雞蛋是溏心的, 沒有放你討厭的沙拉醬和生菜。”
馮錦陽知道紀曇吃得少, “你咬中間的, 剩下的我吃,好不好?”
“不想吃, 沒胃口。”紀曇看都沒往餐桌看一眼,徑直走向門口。
馮錦陽習慣了紀曇的反復無常,不管如何,事事順著他就對了。
“團團,你等我一下。”馮錦陽連忙將自己手中剩下的三明治塞進嘴里,抓起紀曇沒吃那一份, 百忙之中抽空跟馮城告別,“爸, 我和團團去上學了。”
一個大早上起來就不高興冷臉, 另一個沒心沒肺風風火火讓人頭疼。
兩個小孩子能把馮家掀翻天。
馮城面前素凈的瓷盤里的三明治還剩下三分之二。
他確實對這種小孩子吃的早飯沒什么興趣。
管家上前, “先生,要不要再給您煮碗面?”
馮城放下刀叉, 拿起餐巾拭了拭唇角,“不用,準備車, 我直接去公司。”
“好的,先生。”
馮家傭人叫醒紀曇時間拿捏得很好,留出吃早飯的時間,再往慧光趕,正好提前五分鐘到校。
然而紀曇現在沒有吃早飯就要去學校。
也不知道他提前半個小時到學校做什么。
坐在車里的馮城透過勻速前行的車窗,看到一大一小穿校服的背影,兩個小孩兒蹲在馬路邊拿著家里帶出去三明治喂流浪小狗。
馮城莫名想到哪怕是省下吃早飯的時間,小孩子也不是不愿提前上學的。
這個年紀的孩子有太多消磨時間的的樂趣。
盡管在大人眼里看起來很無聊,對于他們來講,卻興致勃勃地做這些沒意義的事。
紀曇撕下三明治里一小塊午餐肉,放在手掌,耐心地喂給瘋狂搖尾巴活潑過頭的小黑狗。
小黑狗連舌頭都是黑的,吃得倒是歡快。
和它一起的小白狗懨懨的,沒大精神地圍在紀曇腳邊轉,也想要得到人類的投喂。
馮錦陽悄咪咪去揪紀曇手里的面包片,被紀曇瞪回去,“不許喂它!”
他們都太了解彼此,馮錦陽一個動作,紀曇都知道他要干什么。
馮錦陽訕訕收回手,半攬著紀曇,下巴壓在紀曇的肩膀,“寶寶,你不能只喂一只啊,另一只小狗也餓著呢。”
紀曇不管這個,把三明治里的午餐肉和培根全喂給了小黑狗。
小黑狗還沒吃夠似的,圍著紀曇討好地叫。
紀曇喂累了,把這個麻煩的活兒扔給馮錦陽。
馮錦陽表面裝模作樣給小黑狗喂食,實際上手放得很低,讓小白狗吃了不少。
沒辦法,小白狗弱嘰嘰的樣子,太像紀曇了。
紀曇看到了沒拆穿,琉璃眸眨都不眨地看著活蹦亂跳的小黑狗,像是出神。
“寶寶,在想什么?”馮錦陽喂完流浪狗,偏頭對上紀曇發怔的表情。
紀曇下意識道:“想養。”
養兩只小狗,算不得什么大事。
馮錦陽正想開口答應,紀曇值了指舔舐小白狗的小黑狗,“只養這個。”
馮錦陽愣了下,抓著紀曇手腕起身,“不要了吧寶寶,它找不到自己的好朋友會難過的。”
紀曇蹙眉,“不會的,有了好生活怎么還會回想流浪的生活,更不會去想流浪時交的朋友。”
馮錦陽圈著紀曇走,避免紀曇做個絕情人,真將兩個小狗分開。
反正紀曇要是意志堅決,他肯定是會屈服的。
馮錦陽對自己無比了解。
但是他又心痛,看到這兩只小狗就想到他和紀曇。
要是分開……
馮錦陽狠命搖搖頭,啐了自己一口,好好的咒自己干嘛。
馮錦陽和紀曇不在一個班。
馮錦陽把紀曇送進教室就離開了。
紀曇情緒不高地趴在桌子上。
顧諳從后面搡了他一把,遞過去一杯牛奶燕麥粥,簡明扼要,“喝。”
紀曇忽然覺得他和馮錦陽才是顧諳養的狗。
顧諳除了盯著他和馮錦陽,平時跟鬼似的,來無影去無蹤。
顧諳知道紀曇不愛吃飯,每天早上都會給他多準備一份早餐。
紀曇不但不領情,感覺自己更像是顧諳養的狗了。
紀曇仿佛看到顧諳把一碗狗糧放在自己面前,緊接著踹開和馮錦陽打架的狗,拎著狼狽的馮錦陽扔到自己身邊。
最后顧諳拖著被狗混戰咬傷的腿獨自離開治療。
顧諳真是個好主人,對他養的狗狗真負責…才怪。
紀曇別過臉,煩道:“我吃過早飯了。”
顧諳“哦”了聲,傷痕累累的手指轉著筆,音色涼薄,“不信。”
不但馮錦陽對顧諳服氣,紀曇也是服氣的。
貶義詞的那種服氣。
紀曇每次被顧諳逼著吃早飯時都在想,顧諳為什么不折磨馮錦陽一個人。
他一個無父無母又無辜的孤兒招誰惹誰了,顧諳當馮錦陽的跟班就好了,把自己算上是怎么回事。
“你不吃的話,這個上午就不要去廁所了。”
紀曇能聽出顧諳平靜語氣下的威脅,更主要的是顧諳真的會那么做。
有的人腦子里牛奶燕麥粥,有的人腦子里是木頭。
紀曇吸溜著溫熱的粥,眸光放空地想到。
除了福利院院長讓紀曇不要浪費食物,沒有人逼他吃飯。
紀曇喝了小半杯實在喝不了,轉頭堪堪碰上顧諳昨天打架蹭傷的高挺鼻骨,上面斑駁得如同扣翻的顏料。
紀曇瞳孔細縮了下,隨即老老實實道:“我喝不下了,馮錦陽也沒吃早飯,我給他留著。”
顧諳抬眸的視線正好可以觀察到紀曇喝粥剩下的余量,沒繼續往上抬,也沒有看到紀曇裝乖的臉,就閑閑落眸,喉嚨滾出“嗯”,像是同意。
紀曇松了口氣。
紀曇起身走到隔壁,隨便叫了個人,把自己喝剩的粥給馮錦陽。
漂亮的Omega送東西給Alpha。
青春萌動的年紀。
果不其然教室里的Alpha發出大呼小叫的聲音。
紀曇不愛聽,他不想別人把他和馮錦陽湊一塊兒。
馮錦陽了解他,沒有追出去為好事的Alpha們提供更多的話題。
“紀曇。”一道并不明快的聲音響起,頗有點來者不善的味道。
紀曇腳步沒停,跟沒聽到似的。
這種無視的態度觸怒了高高在上的Alpha,Alpha兩個身位就邁到紀曇面前,攔住他的去路。
眼前的Alpha沒馮錦陽帥氣明朗,也不如顧諳冷峻深沉,玩味的神情掠出一股痞氣。
挺不正經的。
紀曇掀開眼皮,“有事?”
Alpha自報家門,“孟堂是我表弟。”
紀曇突然懂了顧諳剛才的“哦”,代表著沒興趣、隨便你、不關心,于是紀曇也“哦”了聲。
“不認識。”紀曇這樣說。
Alpha瞧著小Omega過分冷淡的神情,有種被氣笑的沖動。
“你要聞他的信息素,又讓你的男朋友打他?”孟焱挑起唇角,“朝三暮四、左右逢源的Omega我見過不少,總之Omega的選擇權少,完全標記就是一輩子。”
孟焱說:“婚前多認識幾個Alpha,我解。”
“不過,”孟焱話音一轉,“像你這種心狠手辣的Omega,我倒是第一次見。”
紀曇不想解釋,只扔下一句“馮錦陽不是我男朋友”,繞過孟焱就想走。
孟焱下意識抓住紀曇的臂彎,被掌心柔軟纖細的觸感驚了下。
紀曇反手掙開孟焱,臉色十分不耐,“你到底想干什么?”
孟焱也沒跟Omega這么近距離接觸過,掃過紀曇灼著怒火的眸子,鮮活得抓眼又不好細細去看。
長久地注視Omega,太不禮貌了。
孟焱倉促撇過臉,眉心擰起飛快道:“你去給孟堂道歉。”
紀曇這輩子都沒給誰道過歉。
孟焱見紀曇沉默,以為這個小Omega知道自己做錯事心虛,開始擺事實講道,“即便你是Omega,玩弄Alpha也是不對的,他為你挨了一頓揍,你去給他道個歉并不過分。”
紀曇當然不肯。
“他自己愿意的。”紀曇把鍋全推到孟堂身上。
孟焱瞧著紀曇乖張的態度就氣不打一處來。
哪個Omega會想他這樣心黑手毒,勾搭Alpha就算了,還玩兒仙人跳。
“他哪里愿意了?”孟焱壓著火,“是你告訴他,如果他的信息素和你的相配,你就讓他當你的男朋友。”
“他釋放完信息素,轉頭就因為性/騷擾被你男朋友打了,你說他是自愿的?”孟焱說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拔高聲調。
紀曇不愿意和孟焱在走廊扯皮。
紀曇實在是漂亮,巴掌大的小臉兒明媚嬌美,精致的五官冷冷清清,雪白的皮膚像是隨便碰碰都能留下紅痕,唇肉殷潤。
孟焱不自覺地想,難怪表弟昏頭似的上當,到了現在都念念不忘。
紀曇是有這個資本的。
但是有這個資本,不代表紀曇可以為所欲為!
“要不你就去跟孟堂道歉,要不然你就和馮錦陽分手然后和……”孟焱給紀曇第二個選擇的時候戛然而止。
孟堂對紀曇癡迷成什么樣他見到過,要是紀曇真的和馮錦陽分手跟孟堂在一起,孟堂恐怕對紀曇予取予求都不過為。
孟堂制不住紀曇,孟家會翻天。
孟焱想到那個結果,心肝兒一顫。
“第一,我再說一遍馮錦陽不是我男朋友。”紀曇頓了頓,琉璃眸清透軟潤看向孟焱,“第二,我沒說謊,無論誰和我的信息素匹配值達到100%,我都會和他在一起。”
紀曇音色輕又淺,偏偏如同小鉤子抓人癢肉,“包括你。”
孟焱倏地怔了下,心臟因為紀曇空許的可能性在胸膛蓬勃跳動。
或許是Alpha天生會被Omega吸引。
孟焱無法否認紀曇這話對自己的沖擊,甚至解孟堂為什么不過腦子地在空無一人的教室,冒著違反禁令的風險釋放Alpha信息素。
孟焱失神間,眼前已經沒有那個漂亮的小Omega的身形,空氣中甜膩的香氣卻若有若無往心口里鉆。
萌生出悵然若失的錯覺。
孟焱失落轉身,猝然對上明銳但沒有任何情緒的眸子。
孟焱喉管驟縮,心臟如冰封般沉下去。
紀曇溜溜達達回了教室,被逼吃早飯煩,給馮錦陽送粥煩,被堵著道歉煩上加煩。
他就不應該答應馮錦陽搬到馮家,這樣他就不會這么煩了。
或者更早,馮錦陽要是沒有被馮家找到…
紀曇被自己可怕的念頭駭了下。
紀曇咬緊唇瓣,馮錦陽不被馮家找回去,難不成要和自己一輩子生活在福利院嗎?
馮錦陽家里那么有錢,家里人都在不間斷地找他。
馮錦陽有人要的。
他跟自己不一樣。
紀曇難受地把臉埋在手臂里,陽陽不是他的小狗狗。
陽陽有屬于他自己的家。
紀曇安慰著自己,他比馮錦陽不差什么,會有100%的Alpha跟他結合,那是天命所歸,跟血緣一樣永遠無法斬斷的東西。
“吃飯。”
顧諳主人又在定時定點喂飯了。
紀曇抬起紅彤彤的眼睛,和后頸小兔子信息素阻隔貼搭著,更像是什么毛茸茸的小動物了。
顧諳微不可察蹙眉,他要不是私生子,要不是羅臨樵讓他跟馮城拉近關系。
他也不會整天伺候完馮錦陽,還要伺候眼前壞脾氣的麻煩精。
“顧諳,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麻煩精問他。
顧諳不想說,直接道:“反正跟你匹配度不到100%。”
沒有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匹配值是100%。
就像是世界上沒有兩片一模一樣的樹葉。
就像是他和羅臨樵親生父子鑒定報告上數值都是99.99%。
紀曇要是抱有這種期待,這輩子就當大齡剩O吧。
顧諳惡毒地揣測著紀曇的未來,然后從抽屜掏出冰貼敷在紀曇紅紅的眼睛上。
紀曇眼周迅速降溫,變得舒愜起來。
紀曇掀開冰貼一角,覷著水潤潤的眸子問他,“你怎么有這個?”
顧諳看他一眼,冷淡回復,“挨打挨多了就有了。”
哦,顧諳是馮錦陽的小跟班來著。
紀曇完全不想顧諳打架的原因次次跟他脫不了干系,只是想著馮錦陽過得太好,連任打任罵的小跟班都有。
紀曇開始生氣,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你做什么?”顧諳迅疾拉開紀曇的手腕,他以為紀曇的壞毛病又多了一條吃手,沒想到殷紅的血滴浸潤了他的唇角。
紀曇舌尖抿著自己血液里濃郁的甜膩果香,不高興看著被顧諳從自己嘴里拉拽出來,反手涂抹到顧諳薄唇上。
口水的膩滑、血液的腥甜以及無法阻擋的信息素復雜、刺激的觸感翻覆了顧諳的神經,讓他大腦瞬間嗡鳴。
顧諳下意識松手。
紀曇不客氣起身,扯下眼上的冰貼扔給顧諳,宣判命運般,“你接著用吧。”
顧諳額角突突地跳,沒有回頭,死死抓住紀曇扔給他的冰貼,無聲罵了句什么。
這個祖宗,誰愛伺候誰伺候去吧。
他不干了。
馮城接到馮錦陽二進宮的電話時正在開會。
馮家三叔笑了笑,不輕不重道:“馮城,老爺子看好你,讓你接了班,你可不能忘恩負義。”
“我侄子和侄媳婦走得早,錦陽剛被找回來什么都不懂,你可得好好教他。”馮三叔話語落聽,“別辜負我那早死侄子拳拳愛子之心。”
馮城八風不動,淡淡回了句,“受教。”
馮三叔起身離開,叮囑道:“盡快把陽陽送過去,馮家的后代指望他呢。”
馮三叔走后,會議半個多小時就結束了。
馮城毫不意外,馮三叔知道這件事,馮家其他親屬會拿著他“故意把人教歪霸占馮家家業”的名頭攻訐他。
名聲是做出來的,馮城盡管有更好的方法。
但是有一種是最直接最有效的。
馮城下班后,讓馮錦陽來了書房。
馮城換下西裝,黑色的睡衣睡褲包裹著健碩的身軀,微微露出修長冷白脖頸也算不上柔軟,宛若蟄伏的野獸。
馮城撩起眼皮,“我告誡過你,不要再動手。”
馮錦陽沉默以對。
聽了,但是不會照做。
馮城明白馮錦陽的意思,波瀾不驚地啟聲,“跪下。”
馮錦陽雙膝彎了下去,磕在地板上,身姿挺拔如松。
馮城拎起皮帶走到馮錦陽面前,掂了掂,“你懂我為什么要這么做?”
馮城這個身份在馮家很尷尬,馮家人忌憚他又不得不用他。
馮家迫不及待想要馮錦陽頂替他,卻又怕馮錦陽無法在馮城手里接過這項重擔。
“讓我服從,讓我跟你心生間隙。”馮錦陽回答。
馮錦陽要在馮城手里成長,但是馮錦陽不能和馮城一條心。
“沒有下次。”馮城知道馮錦陽不會聽,否則馮錦陽不會在打了孟堂,今天又打了孟焱和顧諳。
馮城提醒道:“你也不想紀曇有事的,對嗎?”
馮錦陽挺直的脊背終于落了下去,齒間戰栗地發出聲音,重復馮城的話,“沒有下次。”
他一次次為紀曇打架,勢必會把紀曇暴露出來。
馮錦陽哪怕賭得起馮城,他也賭不起馮家其他人。
“我是街頭地下混出來的。”馮城嗓音冷冽,對馮錦陽道:“所以受著。”
馮城下手又狠又快。
皮帶聲聲如破竹,與皮肉發出清脆的抽斥。
馮錦陽有種骨骼都被重組的痛楚。
馮城咬字清晰,“一共十下,還剩最后一下。”
馮錦陽額頭冷汗劃過睫毛,蜇得馮錦陽破裂眼角陣陣刺痛。
他不后悔,他受這個教訓。
馮錦陽控制著顫抖的肌肉,努力挺直腰板,“來。”
馮城又是狠厲一記。
“不要!”紀曇忽然沖進書房,牢牢抱住馮錦陽,用身體擋下馮城的皮帶。
馮錦陽嚇了一跳。
馮城銳不可當的皮帶落下,紀曇害怕閉上眼,卻覆在馮錦陽斑駁的后背不肯松手。
馮城的皮帶險險蹭過紀曇纖嫩雪白的手背,別開角度打在馮錦陽臉上。
馮錦陽破裂的唇角吐出一口血。
紀曇豆大的淚珠從漂亮的琉璃眸簌簌而落,畏懼地看著遮天蔽日施暴的男人,陡然攀升的怒火卻不停地刺激著腎上腺素。
“你怎么可以打他?你找他回來就是為了打他嗎?”紀曇哭著質問馮城。
回答紀曇的只是扔下的皮帶,以及馮城離開的背影。
“寶寶,寶寶,你聽我說。”馮錦陽抓住紀曇的雙臂,將人緊緊鎖在懷里,擁緊情緒失控的紀曇,“我沒事,乖,不哭了。”
紀曇瞧著馮錦陽臉上的傷,心疼得沒辦法。
馮錦陽撫著紀曇單薄的后背,親吻紀曇眼尾墜落的淚珠。
紀曇討厭他又離不開他。
紀曇嫉妒他又心疼他。
紀曇見不得他好過,卻又見不得他受一點傷害。
馮錦陽對紀曇也沒有辦法,他不知道如何歸順他們之間的關系。
等他去了國外治好病就好了。
紀曇有了寶寶,就會有家,紀曇感受到不會被拋棄身上的尖刺就會軟下來。
馮錦陽如此說服自己,心臟慢慢安定下來。
“不哭了,寶寶。”馮錦陽拭去紀曇臉上不斷滑落的淚痕,“看著嚴重而已,不是很疼。”
紀曇這次哭得很久,可見是心疼狠了。
馮錦陽心口酸酸軟軟,拿紀曇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馮錦陽哄他,“你不是想養那只小黑狗嗎?我抱回來讓你養好不好?”
紀曇討厭馮錦陽轉移話題,泣不成聲哭訴,“才…不要…養它,它吃獨食,一點兒…都不好,它都不給小…白狗剩的。”
馮錦陽:……
馮錦陽無奈極了,那不都是你自己偏心眼喂的嗎?
怎么最后全成了小黑狗的錯。
馮錦陽摟著紀曇,等著紀曇慢慢恢復情緒,親了親他的臉蛋。
馮錦陽愿意慣著紀曇,但是他不能讓紀曇出事。
“寶寶,別作我了,好不好?”馮錦陽真害怕自己治病的兩個月,紀曇不能時時刻刻在眼皮子底下會出什么事,“你知道的,我離不開你,你跟別的Alpha走得近、多說句話我都吃醋。”
紀曇趴在馮錦陽肩膀,看他后背隆起的紅腫泛輕的傷痕,濡濕的睫毛剮蹭在馮錦陽掛彩的臉上,癢得厲害。
紀曇摟住馮錦陽脖頸,尋求安慰地往他懷里縮,悶悶保證道:“我不作了,等你過完生日,我就答應你。”
馮錦陽扶著紀曇的腰,開口糾正,“是過生日的時候。”
就當天,多一分一秒都不行。
他就是紀曇的Alpha。
第47章 紅箋小字憑誰附 反復無常乖戾O×成熟……
管家拿著一支藥膏走進來。
馮城翻閱著報表, 在昏黃的光影下,深邃的五官錯落得凌厲。
馮城抬眼,“怎么?”
管家將藥膏放在馮城手邊, “長輩通常會責罰完小輩,在深夜進行溫情的撫慰。”
鐘表的時針定格在十一點。
人都睡熟了, 做給誰看呢?
馮城從不在沒有觀眾的時候維系自己的好名聲。
慎獨這兩個字, 他沒學過, 也不會做。
馮城淡淡回復管家道:“沒這個愛好。”
“您跟小少爺的關系會越來越糟糕的。”管家嘆口氣。
馮城不以為然, “我從來沒想過和他搞好關系。”
不管是真父子, 亦或是養父子。
他和馮錦陽頂多算是各取所需。
這是好聽的說法。
難聽點的…不說也罷。
“小少爺耳清目明, 肯定不會責怪先生。”管家寬慰道:“而且,只要先生對紀曇小同學好, 小少爺什么怨氣都會消失。”
馮城垂眸。
“這不是他的優點。”恰恰相反,這是馮錦陽最大的弊端。
馮家的繼任者不應該有把柄。
管家勸道:“小孩子重感情是好事。”
馮城合上報表,掠過藥膏,一句一句回著,“物極必反,人也一樣。”
管家還是說:“教小孩子哄比打有用。”
馮城起身, “分人。”
馮錦陽這種性子獨又聰明的,打是最快捷的方式, 讓他吃個狠的。
改是改不了。
不過, 下次他就知道做壞事前, 要動腦子,計劃要周密。
至于哄, 愛嬌的小孩子才需要哄。
比如那個紀曇。
管家還想說什么,馮城拿起藥膏沖管家揚了揚,像是在問“可以閉嘴了嗎?”
管家默默噤聲。
“明天請羅臨樵帶著顧諳過來。”馮城囑咐道:“讓馮錦陽給顧諳道歉。”
管家頷首離開。
馮城盯了手中的藥膏一會兒, 邁步走出房間。
紀曇昨晚是哭著被馮錦陽哄睡的,雪白手背被皮帶蹭過的紅痕淺淡了些,卻依舊鮮艷。
沒了昨天的痛意,清清涼涼的。
紀曇看到床頭擺放的藥膏。
除了馮錦陽,沒有人會半夜給他涂藥。
紀曇沒有多想,洗漱完磨磨蹭蹭走進馮錦陽的房間。
馮錦陽發燒了。
紀曇伸手鉆進馮錦陽脖頸,彎起眼睛,“熱熱的。”
馮錦陽身上的傷已經處過了,燒得不太嚴重,看起來挺有精神的。
馮錦陽捉住紀曇搗亂的手,笑罵道:“小沒良心的。”
紀曇蹲下身,慢吞吞地湊過去,軟軟抵在馮錦陽額前,嘆氣道:“我要自己上學了嗎?”
“就知道撒嬌。”馮錦陽被紀曇整得心軟沒辦法,親了親紀曇的臉蛋,故作高深道:“寶寶,你該長大了。”
紀曇撇撇嘴,很不以為意。
馮錦陽見了好笑,追上去啄紀曇的唇肉,“你乖,離那些Alpha遠點。”
紀曇點點頭,反正離馮錦陽生日沒幾天了,100%匹配值的Alpha肯定是找不到了。
紀曇被馮錦陽哄著上了學。
后面屬于顧諳的座位是空著的。
紀曇沒太在意,下課后被人叫了出去。
是孟堂。
紀曇被這兩兄弟快煩透了,孟焱找完孟堂找。
盡管他做得也不太對,可是馮錦陽不都替他挨過揍了嘛,還找他干嗎?
紀曇所當然地想。
“曇曇,我知道你喜歡馮錦陽。”孟堂摸了摸自己的臉,紀曇挾著怒氣的巴掌似乎還殘留在皮膚上。
他也以為紀曇不喜歡馮錦陽的。
沒有Omega在喜歡一個Alpha時,還蓄意挑起這個Alpha和其他Alpha的紛爭。
偏偏紀曇熱衷于給馮錦陽找麻煩。
可是紀曇能冷眼看著他們如瘋狗一樣纏斗,也能在他罵了馮錦陽后,毫不留情地將巴掌甩在他的臉上。
紀曇是喜歡馮錦陽的,不過,這份愛不純粹帶著扭曲的惡意和獨占的偏執。
孟堂認了,他從未這么喜歡一個Omega。
“我喜不喜歡他跟你沒關系。”紀曇不愿意和陌生人討論隱私。
孟堂細細看著紀曇姣好的面容,對于他刺耳的話語不可避免感到心痛。
“曇曇,”孟堂靠近紀曇,放低身姿,“你聽我說。”
紀曇后退了步,蹙眉,“別靠這么近,離我遠點。”
孟堂硬生生停下,喉頭發哽,“你可以不喜歡我,但是馮錦陽他又是什么好人。”
紀曇抬眸,“孟堂,別讓我聽到你再說馮錦陽不配是馮家人的話了。”
“不是。”孟堂憋氣道:“曇曇,馮家人有基因病,他不可能和你結婚。”
紀曇別過臉,并不想聽孟堂胡言亂語。
孟堂見狀索性放開了說。
“就算馮錦陽現在對你是真心的,但是他被馮家找回去,等他肩負起馮家的擔子,他需要一個可以為他帶來后代的Omega。”孟堂壓低聲音,“曇曇,你不能為他帶來孩子。”
“或者說。”孟堂問道:“曇曇,你愿意要一個和其他Omega生孩子的Alpha嗎?”
紀曇眉心劇烈地顫了下。
馮錦陽回到馮家已經讓紀曇有些受不了,再多出一個為馮錦陽生孩子的Omega?
紀曇咬緊唇瓣。
“我和馮錦陽的匹配值98%。”紀曇眸光微閃,“不會再有比我和馮錦陽匹配值更高的了。”
匹配值越高,AO孕育概率越高。
這是每個人都知道的常識。
“這不一樣,曇曇。”孟堂解釋道:“馮家的基因病不能完全標記Omega,孕育馮家后代的Omega是失去腺體的Omega。”
紀曇瞳孔細縮。
或許和馮家匹配值100%的Omega也能為馮家孕育后代,不過要尋找匹配值100%的Omega,遠沒有找到失去腺體的Omega容易。
更進一步來講,失去腺體的Omega可以通過人為制造。
可這是犯法的。
孟堂讀懂紀曇的神情,“曇曇,馮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們家水很深。”
紀曇低頭聽著,垂眸不語。
孟堂咬牙,“馮錦陽根本不適合你。”
“曇曇,你看看我……”
紀曇徑直打斷道:“就算我和馮錦陽不會在一起,我也不會跟你在一起。”
孟堂忍不住拉住紀曇,“曇曇,我們的匹配值也有90%的。”
紀曇厭煩地甩開孟堂,“那算什么,我和顧諳的匹配值都有95%。”
孟堂驀然怔愣在原地。
紀曇不愉快的心情直到回了馮家都沒好轉。
馮錦陽同顧諳和解后,燒得昏昏沉沉沒有再露面。
紀曇本來吃得少,不高興起來更是一點東西都不想吃。
晚飯時,餐桌上只有馮城一個人。
兒女都是債。
不管是自己欠的,還是被迫欠的。
馮城吃著滿桌子的菜,停了筷子,“給他們兩個各送去一份。”
管家頷首。
紀曇一句不想吃就把管家打發走了。
馮錦陽沒什么力氣吃飯,本來沒那么嚴重的。
然而顧諳告訴他,他出國治病的真相。
巨大的信息量沖擊得他回不過神。
他不能跟其他的Omega生孩子,不管那個Omega有沒有腺體。
他要的只有紀曇。
甚至他都不想和紀曇有孩子。
他這輩子好好照顧紀曇就已經很好了。
“我要找爸,”馮錦陽燒得腦子不清醒,死命地抓著管家的手臂,不斷重復道:“我要找他。”
他不能去國外,他要是去了,他就再也不會擁有紀曇了。
管家深深嘆了口氣,“小少爺,先生不會見你的。”
“小少爺。”管家勸道:“馮總和夫人并沒有因為你的到來感情出現任何問題,夫人一直把你視如己出。”
“您跟紀曇小同學也會這樣要好的。”
不一樣。
這是不一樣的。
他不想碰任何其他的人。
哪怕紀曇不是Omega,他是Beta或者Alpha,只要是紀曇就行。
紀曇只有他了,紀曇要是知道他和其他的Omega有孩子,紀曇受不住的。
馮錦陽不能忍受失去紀曇一點可能性。
“我要見馮城!”馮錦陽嘶吼出聲,赤紅著雙目,“我不會跟任何人有孩子,除非是紀曇!”
管家被馮錦陽失控的力氣攥得手臂生疼。
管家張了張口,馮錦陽的房門被敲響。
清脆的、克制的,讓馮錦陽發燒昏聵的頭腦逐漸冷靜下來。
“你先出去。”
馮城對管家說。
管家把空間留給這對像極了父子卻又不是親生父子的父子。
他好像還記得家主剛來到馮家時,在老家主面前也是這樣執拗不屈的眼神。
莫名地,兩人的眼神跨越時空在他腦海重疊。
驚人的相似。
把馮錦陽扔給馮城教導真是老家主做過最正確的決定之一。
他們太像了。
管家端走紀曇門口冷掉的晚飯,送了紀曇平時愛吃的水果進去。
再漂亮的Omega都抵不過權勢。
而且權勢可以改變Omega。
馮總和夫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即便當初感情好到容不下其他人,馮總還是有了馮錦陽,夫人還是接納了馮錦陽。
小少爺終究是心不狠。
只要先把人綁在身邊,其他的都是可以商量的。
紀曇不但沒吃晚飯,送進去的水果也是一口沒動,第二天早上起來時沒覺得餓,只覺得煩。
看見餐桌上的馮錦陽更煩了。
馮錦陽身體素質好,睡了一晚上,燒已經全退下去了,臉色還有點白。
“團團過來吃飯。”馮錦陽喊住紀曇,揚起一抹笑,“聽管家說,你昨晚就沒好好吃飯,現在肯定餓了吧。”
紀曇走向門口的腳步不停。
良久未啟聲的馮城開口道:“過來吃飯。”
紀曇動作凝滯,不情不愿地走過來。
馮錦陽高興地拉住紀曇的手腕,讓他坐到自己身邊,將面前的舒芙蕾切成小塊兒辛勤地喂給紀曇,“寶寶,吃一點。”
紀曇推開馮錦陽的手,拿起叉子差了塊蘋果啃。
馮錦陽放下手中的舒芙蕾,看著紀曇吃蘋果動作不由得出神。
紀曇瞪過去。
馮錦陽收斂視線,沖著紀曇笑了笑,“寶寶,有件事我想跟你說。”
紀曇編貝般整齊的牙齒狠狠咬住果肉,“不想聽。”
馮錦陽被紀曇堵了下,無奈又縱容地看著紀曇。
“那名Omega會在發情期前割掉腺體,那是孕育孩子的最佳時期,正好在你生日過后。”
“沒有別的辦法,除非你提前出國。”
將權利籠絡到手里,不做待宰的羔羊。
這是馮錦陽唯一的路。
“寶寶,你還記得我告訴過你,我基因病的事嗎?”馮錦陽自顧自道:“我想提前出國治療,這次可能帶不了你了。”
紀曇纖長的睫毛在雪白的小臉兒落下一道暗影,“你生日呢?”
“估計是不能和你一起過了。”
紀曇沉默安靜地吃著蘋果。
馮錦陽情緒略微高漲了點,忐忑地對紀曇說:“寶寶,生日雖然不能一起過,但是你答應我的事還是要做到的。”
紀曇偏頭,琉璃般的眸光清瑩透澈,“當你的男朋友?”
馮錦陽抓住紀曇溫熱的手,努力將不安壓下去,“寶寶,把許諾提前,好不好?”
紀曇是他唯一的底氣。
他可以去國外搜集馮家強迫Omega進行非法改造的罪證,也可以鏟除馮城位置之外所有不安全因素。
但是他不能忍受等他回來,紀曇聽到什么風吹草動就已經離開他。
“出爾反爾是很不好的習慣。”紀曇抽出手,面無表情對馮錦陽道。
紀曇做了許許多多反復無常的事情,輪到馮錦陽就寸土不讓了。
馮錦陽好笑地捏捏紀曇軟嫩嫩的臉蛋,“寶寶,你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紀曇嚴肅點點頭,一副“我就是這樣的人,你拿我怎么辦”的神情。
“就這一次,不可以嗎?”馮錦陽眸光閃過祈求,“寶寶,你讓我一次,好不好?”
紀曇能輕易辨別馮錦陽不同的語氣,因為他們過去十年每一天都在一起。
對彼此再熟悉不過。
現在紀曇為這種熟悉感到惱火。
他無比清晰地認知到馮錦陽有事瞞著他。
可馮錦陽選擇不說。
紀曇不想答應馮錦陽,又拒絕不了馮錦陽。
馮錦陽每次示弱他都會感到心軟。
馮錦陽這次去國外到底是真的去治療基因病還是……他都不清楚,同樣他也問不出答案。
紀曇清潤的眸光投向主位的男人。
馮城接收到紀曇的視線,平靜地對望過去。
“馮叔叔,”紀曇啟聲,“你覺得我應該答應嗎?”
很出人意料。
起碼沒和馮城過多相處的紀曇不會主動和馮城說話,更不會向馮城詢問這種隱秘的私事。
馮城掠過神色不寧的馮錦陽。
馮錦陽越過這個坎坷,他和紀曇的感情以后也并不會一路坦蕩。
但若是馮錦陽連眼前這個困難都無法解決。
更不必說之后。
做長輩的,即使給不了小輩幫助,對待他們也應該寬容些。
思及此,馮城放下勺子,抬起深邃的雙眼,“你要是喜歡他的話,可以。”
馮錦陽緊緊盯著紀曇臉上細微的表情。
生怕在離開前,紀曇連個答案都不愿意給自己。
紀曇眸光閃了下,糾結復雜最終沉寂于眸底。
紀曇突然唇角漾起笑,“好啊,不一起過生日也沒關系,你生日那天跟我視頻,我會答應你的。”
驚喜砸在馮錦陽頭上,讓他有點不知所措。
這是紀曇對他的讓步。
紀曇愿意為他退讓,這足夠好了。
“寶寶,你最乖了。”馮錦陽忍不住抱住紀曇,倉惶的心跳落到實處。
馮城對小孩子青澀如梅子的愛情沒什么好奇,鮮活熱烈得讓人動容,卻也太稚嫩太容易破滅。
只是馮城視線草草掠過時,倏地定住。
被馮錦陽珍惜摟在懷里的紀曇對他比了個口型。
漂亮清稚的小臉兒做出再調皮可愛的神情,也無法改變透出來的惡劣。
即便是不懂唇語,也能認出那兩個字。
“爸爸。”
第48章 紅箋小字憑誰附 反復無常乖戾O×成熟……
馮錦陽是上午去的國外, 紀曇是下午離開的馮家,一秒鐘都不愿意多待。
“早飯。”顧諳一如既往地簡練。
紀曇順從地接過早餐奶開始喝。
顧諳放書包的手頓了下,眉心閃過詫異, 他沒見過紀曇這么聽話的時候。
顧諳看了眼日歷,“你發情期快到了?”
紀曇不言不語, 纖長卷翹的睫毛宛若停留的蝶翼, 沉默地吸著奶。
看來是了。
“你請假了嗎?”顧諳推了推紀曇的肩, “有人照顧你嗎?”
紀曇只回答了最后一個問題, 卻也像是沒回答, “馮錦陽出國了。”
這下子顧諳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昨天他被羅臨樵帶去馮家, 說是讓馮錦陽和他道歉。
沒有先見到馮錦陽反而先見到了馮城。
馮城和他說了幾件事,讓他轉告馮錦陽。
馮錦陽出國具體做什么他不知道, 可他也了解一二。
顧諳喉嚨緊了緊,“馮錦陽照顧不了你,你現在不是住在馮家?照顧得不會比馮錦陽差。”
讓Alpha照顧發情期的Omega本來就是很危險的事。
兩年,馮錦陽順利讓紀曇度過發情期,還沒做任何標記已經很不可思議了。
要知道發情期的Omega很容易誘導Alpha進入易感期。
馮家有專業的醫療團隊。
當初馮錦陽被接回馮家,馮錦陽的易感期和紀曇的發情期同時爆發, 馮家都能處得游刃有余。
比起竹馬Alpha細心的照顧,不如醫療團隊的專業處。
“我搬出來了。”紀曇一個驚雷又一個驚雷放下, 滿不在乎道:“發情期不就是一天一根抑制劑, 我可以自己給自己打。”
紀曇明顯對自己身體不上心的話, 使得顧諳坐立難安起來。
別的Omega確實能每天給自己打一管抑制劑,順利度過發情期。
可放在紀曇身上。
他連飯都不好好吃, 顧諳怎么相信紀曇能照顧好自己。
還能順利度過發情期?
天方夜譚,紀曇是在跟他講笑話吧。
顧諳猶豫地掏出手機,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給誰打電話。
馮錦陽肯定是回不來。
馮叔叔性情冷硬, 會管紀曇嗎?
他都能答應紀曇搬出馮家,估計對紀曇也不是很在乎。
給羅臨樵打電話吧。
羅臨樵雖然混蛋,但是對Omega都抱有一種莫名的憐愛,無關情愛,羅臨樵所有的善良都用在對待Omega身上且不要求回報。
最主要是羅家的醫療團隊比不上馮家,但也不錯了。
“你干嗎?”
顧諳下意識回答,“找個人照顧你。”
顧諳說完對上紀曇清透好奇的眸子。
紀曇顯然是誤會了。
紀曇提要求道:“我可不要隨隨便便的Alpha照顧我,要100%的。”
顧諳表情有瞬間扭曲。
紀曇眨眨眼,“你是不知道怎么找嗎?我可以把信息素給你,檢測匹配值很簡單的。”
“你不等馮錦陽回來嗎?”顧諳干巴巴問道。
紀曇納罕地看著顧諳,不解他為什么問出這么笨的問題,“很沖突嗎?”
有點。
顧諳沉默下來。
最終顧諳被迫接下給紀曇找匹配值100% Alpha任務,附贈紀曇親手送給他的可以做檢測的信息素。
以及顧諳硬著頭皮給羅臨樵打了電話。
羅臨樵接電話時恰好在馮城這邊。
羅臨樵再一次感慨,“現在小Omega腦子里都不知道在想什么,根本跟不上他們的思路。”
不過,羅臨樵思來想去,“其他的小Omega也不像紀曇這樣啊。”
這么作。
羅臨樵總結道:“都是你兒子慣的。”
知道馮錦陽離不開他,可不就剩下作了嗎?
“什么事?”馮城徑直問道。
羅臨樵臉色一正,“你三叔手伸得未免太長,羅家的業務都被他搞了一手,當初馮老爺子就是為了防著他,才把馮家交到你……”
馮城抬眼打斷道:“我是問紀曇那邊什么事。”
羅臨樵不由得被噎了噎。
“顧諳打電話跟我說,紀曇發情期快到了,讓我找幾個醫護人員去照顧他。”羅臨樵說完搓搓額頭,“完蛋了,顧諳不會真的落入情網了吧。”
“那小子從來沒跟我主動聯系過我,第一次打電話求援就是為了一個Omega。”
馮城骨節分明的手指屈起敲在辦公桌上,“你別管了,我會找人過去。”
羅臨樵的表情沒有好看多少。
“你對馮錦陽也算是盡心盡力了,他的Omega小男友你都這么上心。”羅臨樵也是不解,“你對他小男友都這么好,你讓馮錦陽孤身入狼窩?”
“真搞不懂你是愛子心切還是心狠。”
馮城淡淡道:“我不養嬌室的花兒。”
“馮錦陽要是想穩穩當當接過我手里的馮家,他得去層皮。”
這都是輕的。
否則馮三叔都能把他生吞活剝了。
羅臨樵忍不住咋舌,“馮家老爺子養虎為患啊。”
馮城冷薄的視線投過去。
“別誤會。”羅臨樵舉手,轉而一笑,“我就是罵你是那個虎。”
馮城收回眸光,不置可否,“我現在就可以把馮家給他,不過,他未必保得住紀曇。”
羅臨樵認同地點頭。
現在是有馮城壓著,其他馮家人不敢輕舉妄動。
若是馮錦陽還沒成長起來就掌權,別說紀曇,馮錦陽就連自己恐怕都保不住。
“到底是年輕好,”羅臨樵感慨道:“熱血。”
起碼馮錦陽在沒明白權利是怎么一回事時,他已經為紀曇踏進龍潭虎穴了。
只是,羅臨樵好心提醒道:“你多少盯著點馮錦陽那個小男友。”
馮城神情無波無瀾,“怎么?”
“那個小Omega讓顧諳給他找匹配值100%的Alpha。”羅臨樵真心實意道:“且不說馮錦陽能不能行,別到時候真行了,回來后家被偷了。”
馮城皺眉,盯了羅臨樵一會兒。
羅臨樵被馮城看得毛骨悚然,“你這么看我干什么?”
“你哪里學的這些古怪的用詞?”
羅臨樵被嚇得大喘氣,無語道:“老大,你與時俱進點吧,你確實不當混混了,被馮家逼成老古板了。”
羅臨樵瀟灑甩頭,“我這不是跟我那家混小子有點共同話題,現在的年輕人講究用詞有趣,聊天有意思人家才愿意和你繼續聊,不然都不帶搭你的。”
馮城開始思考紀曇喊他“爸爸”,到底覺得哪里有意思。
“想什么?”羅臨樵見馮城不搭自己,詢問道。
馮城拿起下一份需要處的文件,反問道:“你沒工作嗎?”
羅臨樵,“有。”
他這不是見縫插針給馮三叔告個狀嘛,省得馮城不知道馮家人都打著什么歪主意。
“得了,我走了。”羅臨樵不忘叮囑道:“管管馮錦陽那個小男友。”
顧諳為他前赴后繼的,名聲傳出去,以后還有沒有Omega相看他了。
到時候小Omega圍在一塊兒蛐蛐,“你們看見了嗎?顧諳,就是以前給紀曇當舔狗那個。”顧諳的大好姻緣可就完蛋了。
羅臨樵深深憂慮。
羅臨樵離開后,馮城修長的手指按向額頭,用力揉了揉。
馮城拿起手機給管家打了個電話,“紀曇發情期什么時候?”
管家問過上次幫紀曇度過分化期的醫生,報了個日期。
馮錦陽生日后。
“提前兩天,讓醫生過去。”馮城囑咐道。
管家應下,然后道:“先生,您的易感期也快到了,注意休息。”
馮城的易感期比其他Alpha來得兇險,聞言又捏了捏眉心才掛斷電話。
馮家的醫療團隊,馮城還是很放心的。
即便馮城易感期和紀曇的發情期撞到一起,都處得很得當。
說起來,哪怕紀曇嬌氣,都要好照顧,頂多是翻來覆去地哄哄就好了。
馮城的易感期才是難題。
這個年紀Alpha都已經有Omega幫助度過易感期,偏偏馮城情況特殊。
馮老爺子賞識馮城能力,讓他做馮家的刀,又怕他狼子野心,最后馮家不再姓馮。
馮老爺子臨死前讓馮城答應兩件事。
一是讓馮城找回馮錦陽。
二是讓馮城永遠不許有后代。
馮城現在找到了馮錦陽,身體也被馮老爺子毀了,切切實實這輩子只能是馮家的工具了。
醫生把藥交給管家,“吃一粒,等兩個小時藥效發揮到最大,再打抑制劑。”
管家接下,深深嘆氣。
來來回回折騰,這不就是糟蹋身體嗎?
醫生似乎看出管家所思所想,“沒辦法的事,這是唯一能幫助馮先生度過易感期的方式,憋著對他的身體更不好。”
管家也清楚,“希望能找到更好的方法吧。”
醫生點頭,“在醫學上,我們經常說100%契合的戀人能治愈一切。”
管家無力感更重。
100%契合,古往今來都沒有幾個。
就這樣吧。
管家敲響門走進去,將醫生給的藥和水放下,“先生,保重身體。”
生病的人本來就情緒不好,何況遇上陰雨天。
外面雷聲轟隆隆過了,只剩下遮天蔽日的陰雨不停地下,斷了線地黑水般。
平白惹人壓抑。
馮城草草穿著睡袍,緊實的肌肉線條順著脖頸往下隱沒,規整的發絲零零碎碎散在飽滿的額頭,多了幾分頹廢,只是那雙眼依舊如不可測的深譚。
馮城坐在落地窗的藤椅上,長腿交疊,沒有抽煙卻煙霧繚繞,過分凌厲的五官若隱若現。
再仔細看去,是窗外的水霧散了進來。
窗戶大開著。
發絲浸潤著冰涼水汽才落搭在額角。
“先生在看什么?”管家走近靜默如雕塑的男人。
馮城漫不經心地將視線從草叢中兩只互相依偎的濕噠噠的小狗崽移開,聲帶有點啞,“馮錦陽那邊怎么樣了?”
到今天,距離馮錦陽離開也有半個月了。
管家深吞了口氣,“小少爺劃傷了自己的腺體,又為自己爭取到一個月的時間。”
Alpha損傷自己腺體,比自殘還要決絕。
奔著自己下半生殘疾去的。
馮城聞言,眼神一絲波動也無。
說不上是贊賞馮錦陽是豁得出去,還是罵他沒腦子。
“原因。”馮城淡淡問道。
左不過馮錦陽沒法在盤根交錯的馮家找出他們違法犯罪的證據,馮家人又逼他太緊。
馮錦陽倚仗只有馮家血脈這一條。
馮錦陽拼,也只能拼他這條命。
管家一字不落地給馮城做著匯報,與馮城想得別無二般。
管家頓了下,還有件事,他不知道該不該說。
馮城敏感地察覺到管家的猶豫,“怎么?”
“小少爺過生日時給紀曇小同學打電話,被掛了。”
管家話音剛落,馮城就想起馮錦陽離開前,紀曇信誓旦旦跟馮錦陽保證,“不一起過生日也沒關系,你生日那天跟我視頻,我會答應你的”。
發誓的時候,很乖。
也沒那么乖。
紀曇還挑釁地看著他,叫他“爸爸。”
馮城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下,垂眸起身。
“三叔護不好馮家未來的繼任者,我這個做父親的不會眼睜睜不管。”
管家神經繃起。
馮錦陽自傷,無疑是給了馮城發落馮三叔的借口。
“送兩個人去國外,讓他們保護好小少爺。”馮城交代道。
管家頷首。
馮城揮了下手臂,“出去吧。”
管家離開前關心道:“先生,記得吃藥。”
房間空寂下來。
馮城走到床邊,水已經冷透了,烈性的藥片順著喉嚨滑入胃部,被胃液腐蝕慢慢發揮著藥性。
外面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的磋磨人的神經。
一團黑影在雨霧中出現。
馮城預感到什么,抬眼看去。
沒有打傘,淋淋雨水中少年身姿宛若稚嫩的青竹,就那么破開大雨,鮮明地闖了進來。
藥效發揮,馮城呼吸紊亂起來。
少年抱起濕透的小狗崽,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注視在他身上的視線,隔著晦暗的天空,遙遙往上看。
清透的琉璃眸漂亮得如同明媚的小太陽,拂開冰冷的雨水,從心底野火般無法自控地燒上來。
馮城屏住呼吸,等到少年徹底消失不見,草叢只剩下哀哀鳴叫的小白狗。
寒冷和饑餓糾纏著它。
失去了共苦的朋友,孤獨也一起找上門。
反復無常的小東西,答應的事沒一件做得到的。
生生地折磨人。
馮城半靠在床背上,成熟俊美的五官染上不可言說的情谷欠。
藥效到達峰值。
紀曇冒著大雨把小黑狗抱了回去,拿起馮錦陽用過的毛巾擦干小黑狗身上水。
“別叫了。”紀曇面無表情捏住小黑狗哀叫的嘴筒子,宣布道:“你沒朋友了。”
“要好的生活,美味的食物,溫暖的家,就沒有朋友。”紀曇抿起殷潤的唇肉,沾水的睫毛顫了顫,“要活著,就沒有朋友。”
小黑狗不知道是聽懂了紀曇的話,還是真的太冷,過了一會兒果然安靜下來,咬著紀曇給它準備的食物飽腹。
紀曇見它不叫了,還是不爽,罵道:“沒良心。”
“見利忘情。”
“狗心不古。”
“拋妻棄友。”
紀曇毫不留情地貶斥著小黑狗的無情,恨恨地看著它吃飯。
等它吃飽把它扔進烘暖的狗窩里。
紀曇給小黑狗扔了條毛茸茸的毯子,居高臨下道:“好好反思自己的錯誤吧。”
小黑狗葡萄似的狗眼滴溜溜看著漂亮的人類,慢慢蜷縮起身體在香香暖暖的狗窩熟睡,只知道享受不知道錯誤。
紀曇打開手機,沒回復醫生每天定時醫囑。
他發情期都過去兩天了,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紀曇打字,“不要每天都盯著我,閑的沒事就給我找個匹配值100%的Alpha。”
那頭果然不再發消息了。
紀曇扔掉手機,鉆進被子里,準備用睡眠度過令人難受的陰雨天。
Omega發情期有十天的假。
紀曇最后一天假期收到一個意想不到人的邀請。
紀曇想了想,起身穿衣服去赴約了。
見面地點是間咖啡館。
廢土風,很符合現在年輕人追求時尚刺激的調性。
鋼筋林立,混凝土堆砌,破舊變形的機械落錯在角落。
紀曇看了眼環境,默默吐槽馮錦陽他爸不會是第二春了吧。
不對,第一春都沒有,哪來的第二春。
馮城時間觀念不是很重,饒是這樣,他也沒想過紀曇能遲到兩個小時。
“爸爸,我發情期剛過還愿意出門已經很好了。”小Omega裹挾著甜膩的信息素,懶懶散散地坐在他對面,漂亮純稚的眉眼透出一股倦怠。
馮城頓時什么情緒都沒了。
“吃過東西了嗎?”馮城給紀曇點了杯熱牛奶。
紀曇眨巴眼睛看著突然約他出來的馮城,故意道:“爸爸,你找我干什么?”
馮城似乎對紀曇稱呼免疫般,拿出一份文件遞給紀曇。
紀曇沒接,警惕問道:“什么?”
“你不是想找匹配值100%的Alpha?”馮城面不改色,“這是匹配值報告。”
紀曇從桌子上撿起一顆龍眼,剝開皮塞進嘴巴。
“不會是我和馮錦陽的吧。”紀曇咬著龍眼上厚厚的果肉,猶疑地打量著馮城,含糊道:“我和他匹配值只有98%,弄虛作假是不對的哦,爸爸。”
馮城將檢測報告放在紀曇面前,“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馮城云里霧里的,整得紀曇還挺好奇的。
自從紀曇掛了馮錦陽的電話,前后好幾波人都明里暗里詢問他和馮錦陽的感情狀況,還有不少人勸和。
紀曇以為馮城也是。
畢竟那天馮城讓他答應。
不過,他為什么要聽他們的。
他們又不是他父母,憑什么管他。
紀曇叛逆的情緒起來就有點收不住,反正他絕對不要和馮錦陽在一起。
小黑狗現在在他家里快樂得認不清南北,完全忘了它還有個苦命的兄弟。
紀曇舌尖勾著被他咬干凈果肉的龍眼核抵到另一側腮邊,拿起了桌上整潔明朗的匹配值檢測報告。
匹配值100%。
紀曇不敢置信地翻閱起來,心臟不停地打鼓。
真的有嗎?
怎么會呢?
不會是假的吧。
紀曇迅速翻到最后一頁。
檢測人:紀曇、馮城。
紀曇表情驚愕起來,試探看向面前的馮城,半晌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誰都會給他開玩笑,但是馮城不會。
馮城完全沒有必要和他來這個玩笑。
跟他開這個玩笑沒有任何意義,這可是100%的匹配值。
紀曇焦慮地咬著龍眼核。
“你不是說要嫁給匹配值100% Alpha?”馮城抬眼,眸色漆黑深沉,“當然,你要是不信,我們可以重新做檢測。”
有點荒謬。
紀曇慢慢啟聲,“我要是信呢?”
熱牛奶送上來,打斷馮城。
馮城將熱牛奶推到紀曇面前,嗓音沒什么感情,“履行你的諾言。”
馮城頓了下,“跟我結婚。”
紀曇倒吸一口涼氣。
從震驚“我竟然和馮錦陽父親匹配值100%”到震驚“馮城竟然愿意娶我”。
紀曇思考幾秒,又覺得沒什么可震驚。
馮城娶他,完全是自己吃虧。
自己年輕又貌美,馮城都那么老……
紀曇抬頭看了眼馮城鋒銳立體的五官,好像也沒那么老。
“行。”總歸匹配值都100%了,他不挑。
馮城眉眼微微凝滯,紀曇痛快到出乎他的意料。
他本來想給紀曇幾天,好好考慮這件事的。
馮錦陽和馮三叔圖窮匕首見,馮錦陽要撕下馮家這塊肉,勢必觸碰很多人的利益。
馮錦陽只敢豁出去自己,不敢豁出去紀曇。
馮錦陽求他保下紀曇。
除了馮家家主夫人的位置,馮城沒有更快捷有效的法子。
紀曇支著下巴瞅他,“爸爸,你還有什么顧慮嗎?除了我,沒有Omega愿意和你結婚的。”
紀曇大有一副“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的架勢。
馮城感到新奇,紀曇從未這么大膽和他說過話。
可能是他們兩個之前很少有過交流。
不過,并不反感就是了。
馮城開口道:“簽個保證合同。”
馮城對于紀曇的品行不是很信任,馮錦陽在紀曇那里已經吃過很多虧了。
姑且可以稱之為小情侶打鬧。
但馮城活了這么多年,還是要臉的,并不想陰溝里翻船。
紀曇轉著筆,誠懇道:“爸爸,就算我簽了合同,到時候該反悔還是會反悔的。”
馮城靜靜看著他。
紀曇撂下筆,認真道:“爸爸,你都那樣了,我都愿意和你結婚,這次我肯定不會反悔的。”
馮城由著紀曇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
馮城也是沒想到馮錦陽這種事都告訴了紀曇。
他不覺得這是什么恥辱,自然也就不會生氣。
馮城同這個沒定性的漂亮小Omega商量道:“但你總要給我個可靠的保證,請柬發出去,另一位主角爽約,我會很難做。”
“好吧。”小Omega像是被說服般,不情不愿起身。
馮城挑眉,看著紀曇朝著自己走過來。
馮城懷里瞬間盈盈擠進一個溫軟香甜的Omega,還沒反應過來,小Omega軟嫩柔紅的唇瓣就印下。
馮城環著小Omega青澀軟韌的腰肢,下意識后退。
紀曇扳著馮城的臉,動作大膽地覆上馮城的薄唇,往上狠狠咬了口。
肌肉松弛。
紀曇闖入馮城充滿Alpha氣息的口腔,將嘴里含弄的龍眼核推了進去。
這很紀曇。
早該他看見紀曇剛過發情期就敢淋雨,只為了把流浪狗帶回家里就該想到。
紀曇作得厲害。
空氣中甜膩果香的信息素隨著淺淡下去,坐在原位的馮城低頭將布滿齒痕的龍眼核吐到掌心,看了一會兒,隨手放在桌上果核盤里。
第49章 紅箋小字憑誰附 反復無常乖戾O×成熟……
紀曇望著新鮮出爐的結婚證發愣, 突然覺得馮城還真的挺了解自己的。
因為他回去之后就后悔了。
沒想到第二天天還沒亮就被拉起來領證,時間安排得恰到好處,領完證一點兒沒耽誤上學。
卡點被送進學校。
紀曇把結婚證放進書包, 拉好拉鏈,希望馮錦陽知道后不會被氣死。
紀曇慢吞吞看了眼雨后初霽的天空, 半個月下了三場不大不小的雨, 昨晚是最后一場, 估計也是今年最后一場。
以后不會再下雨了。
這個念頭閃過腦海, 紀曇并沒有為此高興多少。
手機彈出消息。
紀曇手指劃動屏幕, 頁面還停留在五天前馮錦陽給他打視頻電話的消息框。
視頻通話被他掛掉了。
上方的一排小字顯示的是十五點。
紀曇指尖頓了下, 然后翻到聊天軟件最新的消息。
顧諳發的。
“你今天來上學?怎么還沒到?”
紀曇收起手機,邁步往教室走去。
顧諳照舊投喂早餐。
紀曇背對著顧諳, 漫不經心道:“這次真的吃過了。”
馮城盯著他吃的。
紀曇輕飄飄的話沒什么可信度,顧諳卻輕易分辨出紀曇話里的真實性,收起早餐奶,自己戳洞喝了。
紀曇支著下巴,沒好好聽課,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
仿佛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從一開始“馮錦陽在國外遇到什么事”到“世界上真的有匹配值100%的AO”, 紀曇在腦子里過了個遍。
沒想出什么結果。
馮錦陽在國外遇到解決不了的事,他也幫不上忙。
有沒有匹配值100%的AO, 馮城已經拿著檢測報告拍在他面前, 還結了婚。
再想也沒有什么用。
“上體育課。”顧諳拉了走神的紀曇一把。
紀曇合上空白的筆記本跟顧諳出去。
紀曇腳尖踢著小石頭, 有件事他想問很久了,“你為什么要給馮錦陽當小跟班?”
馮錦陽跟他說過。
顧諳是羅臨樵和匹配值92%的Omega女性的孩子, 羅家不認顧諳。
羅家想讓羅臨樵找個門當戶對的Omega,婚前生子自然而然就是丑聞。
羅臨樵懷疑過顧諳母親的死,他本人能力不行, 在家里就是個混日子的紈绔子弟。
沒本事把顧諳接回來安全撫養長大,顧諳只能接著當私生子。
羅臨樵能做的就讓顧諳和馮錦陽混得好點,讓馮城一齊庇護著。
可終歸都是羅臨樵的想法。
羅臨樵知道顧諳存在并沒有比馮城找到馮錦陽早多久。
可以說顧諳把該吃的苦都吃了。
性格也都養成了。
顧諳不是聽從擺布的人,起碼在紀曇眼里看起來是這樣。
顧諳愿意給馮錦陽當跟班,是出于顧諳的意愿。
紀曇想知道顧諳為什么愿意。
顧諳下頜線繃緊了點,垂眸道:“也沒有為什么,馮叔叔救濟腺體受傷Omega的慈善基金幫助了我媽媽,她清洗羅臨樵的標記后,身體一直都不大好。”
“照顧馮錦陽如果能讓他輕松點,算是我的回報。”
紀曇思緒不由得又跑偏。
從“匹配值92% Omega和Alpha分開,Omega受的傷害更大,那匹配值100% AO分開,是Alpha受的傷害大還是Omega傷害大”到“Alpha和Alpha能不能談戀愛”。
顧諳奇怪地看著小腦袋不知道在想什么鬼東西的紀曇,“Alpha和Alpha怎么談戀愛?信息素對抗,直到一個Alpha進醫院嗎?”
紀曇眨巴眼睛,沒想到自己把最后一個問題問出聲。
他也不知道怎么想到這里。
AA確實有悖世俗。
但是馮城想和Alpha或者Omega在一起都行啊,反正對他沒什么區別。
馮城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又被紀曇蛐蛐了回他的病。
“馮錦陽從福利院帶回來的Omega小男友?”不友善的男聲響起,輕挑地促使周圍的Alpha哄笑。
顧諳下意識將紀曇拽到身后,皺眉望向來人。
馮三叔的老來子,馮錦陽應該叫他一句小叔叔。
馮筑鑫相貌還算端正,只是眼球渾濁不堪,身上亂七八糟的信息素混雜著,讓人退避三舍。
是個玩咖。
“長得還不錯。”馮筑鑫堪稱騷擾的視線游蕩在紀曇身體,黏膩得令人惡心,揚起自以為帥氣的笑容,“加個聯系方式。”
圍在馮筑鑫身邊的Alpha起哄。
“加個聯系方式吧,小學霸。”
“馮錦陽哪有這個馮少爺正派。”
“Omega學習再好,不如利用自己青春多攢點錢。”
顧諳被這些三五成群Alpha的惡意惡心得不行,剛有動作就被紀曇抓住小臂。
“給。”紀曇從顧諳身后伸出欲露不露的細白軟嫩的手,托著展示二維碼的手機屏幕,含水兒的聲音也顫顫的。
像是嚇壞了,不敢招惹他們才把聯系方式交出來。
馮筑鑫得意地掠過面色鐵青的顧諳,“人家可比你識趣多了。”
馮筑鑫加上紀曇的聯系方式,暫且放過了被他嚇得躲在顧諳身后不敢露頭的小Omega。
馮筑鑫輕蔑地對顧諳道:“真不知道你給馮錦陽當狗當得有什么勁兒。”
“他就是個上不了臺面的泥腿子,長得勉勉強強有他爺爺幾分氣度,也不過是不能免俗連Omega信息素都抵抗不了的廢物。”馮筑鑫嗤笑兩聲,耀武揚威夠了才帶著他的小弟大搖大擺離開。
顧諳不覺得被侮辱,從小到大再難聽的話他都聽過。
他就是擔心紀曇難受。
紀曇似乎也沒什么反應,沒有出現馮筑鑫想象中紀曇躲在顧諳身后哭的場景。
紀曇在一條條翻看馮筑鑫的朋友圈。
一個星期前馮筑鑫在A國,以Omega為賣點的全產業鏈國家。
包括但不限于為Alpha提供適配Omega,售賣Omega腺體,移植Omega子宮……
顧諳低頭也看到了,“馮筑鑫玩得很大不是什么好人,離他遠點。不過你也別怕……”
紀曇給馮筑鑫朋友圈點了個贊就收起手機。
紀曇認可點頭,柔嫩唇角漾起乖甜的笑,“我不怕,馮叔叔會保護我。”
顧諳眉心微蹙,覺得有什么不對又覺得沒什么不對。
馮城確實護馮錦陽護得很緊,連同紀曇一起。
顧諳以為這件事就那么過去了。
只是他沒想到紀曇私底下已經和馮筑鑫聯系了好幾次。
紀曇對于馮筑鑫的信息不是次次都回,也沒讓馮筑鑫覺得冷落,被紀曇這么不上不下地吊著,反而使馮筑鑫愈發心癢。
癢著癢著就參加了紀曇和馮家那個最令人討厭和恐懼養子—馮城的婚禮。
紀曇是孤兒,馮筑鑫親眼看著他爸充當送親人把紀曇送到馮城手里。
馮筑鑫癢不動了。
痛苦的不止馮筑鑫一個。
羅臨樵被突然通知時,心情也是無比復雜。
他以為紀曇禍害會是他兒子,沒想到紀曇最后禍害的是他兄弟。
紀曇和顧諳在一起,肯定是顧諳吃虧。
紀曇和馮城在一起,他也有點弄不清是誰吃虧。
摒除金錢地位,紀曇長得嬌憨明媚,無可挑剔的漂亮,成年沒多久,嫩得能掐出水兒。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哪怕知道錢是好的,也很難升起什么敬畏,心比天高,只知道什么都重要不過自己去。
馮城的權勢財富自然而然喪失應有的吸引力。
羅臨樵想到這兒不禁同情起馮城,這是找老婆還是養孩子?
紀曇能喜歡他嗎?
不過話出口,羅臨樵訕訕瞧著趴在馮城懷里睡得酣然的小Omega,干巴巴猶豫道:“他看起來還挺喜歡你的,哈哈。”
馮城一手攬著紀曇腰身固定懷里的人,一手不落閑地處工作文件。
“人形自動發熱暖寶寶,是你你也喜歡。”馮城淡淡補充道:“還能自動散發無害Alpha信息素。”
羅臨樵笑容僵在臉上。
“別開地獄玩笑。”羅臨樵抹了把臉,“他昨晚知道的?”
昨晚是紀曇和馮城新婚夜。
馮城沒回答羅臨樵,任由羅臨樵發散思維。
紀曇早就知道了,而且昨天馮城有工作沒和紀曇一起過夜。
“找我什么事?”馮城抬眼掃過去。
羅臨樵神情攜上愁苦,“顧諳和我說,紀曇和馮筑鑫聯系很密切,你多看著點兒他吧。”
馮城掌心隔著薄薄布料感受到紀曇柔軟身軀隨著呼吸慢慢起伏,像是可以捏在手里細細把玩的漂亮寶貝。
但不是。
紀曇身上長滿了刺,多看兩眼都會有被他扎傷的風險。
脾氣壞得厲害。
馮城神情平淡,“你愁什么?他又不用你管。”
羅臨樵倒真不是為紀曇發愁,自從他知道馮城和這么小的孩子結婚,杞人憂天想到馮城會不會對顧諳下手。
顧諳對馮城的感情可比對自己深,羅臨樵忍不住酸溜溜想到。
“我對A沒興趣。”馮城沒會羅臨樵的胡言亂語。
羅臨樵看起來并沒有被安慰到,幽幽開口:“說的你好像對誰會有性/趣一樣。”
馮城停下翻閱文件的手,面無表情地盯著羅臨樵。
羅臨樵頭腦霎時清醒起來,默默閉上嘴。
羅臨樵問了最后一個問題,“他真的和你匹配值100%?”
馮城正想說什么,懷里的小Omega扭動了下,似乎是睡醒了。
馮城撫著紀曇軟薄的肩背,沖羅臨樵道:“出去。”
羅臨樵偷偷罵了馮城好幾遍見色忘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要抓緊回去關懷顧諳的心。
總把馮城當親爹也不是個事兒啊。
馮城低頭,從他胸膛搖搖晃晃抬起小腦袋的紀曇,白嫩臉蛋滿是印出的紅痕,惺忪地揉著眼睛,看人時都帶著嬌纏。
“醒了?”馮城淺淡的嗓音從紀曇頭頂響起。
紀曇倦怠地點點頭,重新倒在馮城懷里,問道:“爸爸,你有感覺離不開我嗎?”
面對紀曇,馮城總是有很多奇怪的問題要回答。
馮城斟酌開口,“目前沒有。”
馮城提起漂亮的小Omega放到面前的辦公桌上,讓他充分發揮自己的好奇。
果不其然紀曇一連串的問題砸下來。
“我也沒有欸,為什么呢?”紀曇回憶道:“匹配值100%的AO不是說會離不開對方,任何一方喪生,另一方得不到對方的信息素安撫就會崩潰?”
比作共生都不過分。
是比家人、愛人更加親密的關系。
紀曇翹著小腿,時不時蹭過馮城的膝蓋,納悶道:“上面說的是假的,我沒有覺得100%有什么不同啊。”
馮城給出紀曇合的答案,“因為沒有進行完全標記。”
紀曇陷入苦惱。
馮城隨之問道:“你要嗎?”
就像問一個小孩子要不要糖果那樣隨便。
紀曇眨眨眼,抓住漏洞般,“爸爸,你不是不可以完全標記嗎?”
馮城完全沒有和紀曇這般年紀孩子討論這種私密事的羞赧,如同規劃商業版圖般,“我可以吃藥。”
紀曇不大認可,好奇地瞅著馮城,“吃藥就可以了嗎?”
吃藥就可以的話,那為什么之前那些年……
馮城看出紀曇的疑問,起身順手將紀曇抱下桌,讓人無法反駁道:“我還沒吃。”
所以他也不知道可不可以。
馮城身上總是出現不合時宜的淡淡冷幽默。
紀曇沒被凍到,而是思考了會兒,“那還是先不要完全標記了。”
紀曇深沉跟著馮城轉,“我還沒有做好準備。”
盡管馮城也不清楚紀曇要準備什么,總之年紀小就哄著順著八成是不會出什么錯的。
馮城關掉辦公室的燈,“晚上想吃什么?”
紀曇被馮城從黑掉的辦公室推出去,嘀咕道:“下班啦?過得好快,總感覺剛來。”
下午的時候,助給他打電話說是紀曇要找他。
馮城讓助直接把紀曇送過來。
還沒問清紀曇找他做什么,困得不行的紀曇爬到他身上睡到了現在。
馮城這個檔隙簽了二十多份文件都不止。
“明天可以繼續。”
紀曇被馮城明顯敷衍以及不走心的哄法震撼到了,故意磨人地問:“爸爸,你不會嫌我煩嗎?”
馮城將紀曇拽進電梯,拍了拍紀曇軟軟彈彈的小卷毛,眸色微低,凌厲的五官驟然泄開一絲微不可察的馳緩又飛快斂起,迅速地讓人以為是錯覺,“寶貝兒,不嫌你也煩。”
紀曇很久沒聽到過這么直白的大實話了。
因為馮錦陽一說,他就作起來沒完沒了。
馮錦陽不敢說。
“爸爸,腿疼,這里離地下車庫停的車好遠。”紀曇擠擠挨挨往馮城身上蹭,“你抱著我過去,好不好?”
馮城注視著電梯下降的數字,伸手攬了下胸前亂擠的小身體,“你腿疼?”
紀曇認真點頭,“爸爸,你大腿太硬了,我腿坐麻了。”
紀曇真敢說啊。
被迫抱著紀曇工作一下午的馮城不喊累,窩在別人懷里睡覺的紀曇叫上苦了。
馮城看了眼裝乖的紀曇,單手抱起人,出了電梯走了幾步就把人放下。
馮城對滿頭小問號的紀曇道:“助開過來的另一輛,我常開的這輛離電梯很近。”
紀曇鉆進副駕駛,頭一次覺得好有意思,側頭打量著開車的馮城。
軟硬不吃,又處處讓你碰釘子。
紀曇惡意揣測到,應該是憋變態了。
下面堵了,上面就通了。
難怪自己斗不過他。
可見太聰明也不是什么好事。
當然,最主要還是聰明勁兒沒長在他頭上的緣故。
馮城感受到紀曇好奇又專注的視線,沒什么反應。
紀曇不認賬他有所防備,帶著言而無信的小孩兒早早領了證絕了他翻臉不認人的路。
紀曇整天使點兒沒用的小招數折騰他,也知道為什么。
小孩子后知后覺認為做的決定太草率,想要反悔。
馮城就是覺得自己被這么大點的小孩兒成天地盯著,還挺好玩兒的。
要是紀曇能按時吃飯按時休息就更好了。
“別琢磨我了。”馮城騰出手揉了把紀曇腦袋,“晚上吃面,可以嗎?”
紀曇收回視線,扭頭看車窗外并不吸引他的風景。
晚上吃的是馮城定下的面。
紀曇吃了小半碗,盡管不多,也是比之前挑個水果當飯要強點。
臨睡前紀曇躥進馮城的房間。
小主人似的在房間轉了一圈,踢掉拖鞋上床。
馮城正在套睡袍,瞥過沒敲門就徑直爬上他床的紀曇,系緊腰間的帶子走過去,“你要跟我一起睡?”
紀曇毫無顧忌,沖馮城甜笑:“爸爸,我們都結婚了,當然要睡在一起。”
紀曇之前沒怎么跟馮城接觸過,現在只覺得馮城跟他想象得不大一樣。
可以說是完全不同。
就像是在黑漆漆的床底,摸出一根逗貓棒一樣神奇,勾著探索欲濃重的紀曇接近。
馮城淡淡看了眼朝他招手的紀曇。
白天剛跟羅臨樵說,他是自帶Alpha信息素的人形暖寶寶。
晚上就應驗了。
也行吧。
馮城躺在床的另一邊。
紀曇下午睡過了,晚上很有精力,不停地跟馮城說話。
馮城看了眼時間。
十一點半。
紀曇跟他說了兩個小時,還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馮城仔細回憶起他還沒有到馮家的那段時光,當馬仔也沒有這么熬人的。
黑老大還講究輪班倒,盡管也是晝伏夜出。
然而好歹是有伏。
他沒法晝出,夜也出。
馮城漸漸回應不上紀曇。
紀曇敏感地察覺到馮城越來越敷衍的態度,不高興地說馮城的壞話,“爸爸,你后背上的紋身好丑。”
馮城一點兒波瀾也無。
不以為意。
紀曇以為馮城沒聽到,著重強調道:“很丑,一點兒都不好看。”
馮城扛不住,抬手按滅房間里的燈。
“關燈就看不到了。”
紀曇:……
第50章 紅箋小字憑誰附 反復無常乖戾O×成熟……
紀曇昨天睡得太晚, 賴賴唧唧十點才醒,拖沓著下樓時被傭人遞過來一截狗繩。
“先生交代,以后小狗讓夫人親自遛。”傭人不大好意思繼續開口, “先生說您精力太旺盛了,消耗一下也好。”
小黑狗見到紀曇異常興奮, 搖著短短的小尾巴往紀曇腳邊蹭。
紀曇面無表情地盯著舉著灰爪子在自己褲腳印梅花的小黑狗。
看了一會兒, 紀曇接過狗繩, 鞋面托著小黑狗熱乎乎的肚子將它挪遠了點, “走吧, 找你爸爸去。”
傭人沒敢問小黑狗的爸爸是誰, 反正馮總已經養了很多兒子了,不差個狗兒子。
今天學校休息日, 大把時間供他浪費。
紀曇換了身衣服,牽著小黑狗準備走過去。
途中路過之前小黑狗流浪的地方,小黑狗嗷嗷叫著領著紀曇“故地重游”。
紀曇煩躁地皺眉,還是抵不過小黑狗堅持,朝著草叢里走了走。
冬天灌木叢盡是干枯的枝條,一覽無余。
早就沒了和小黑狗相依偎的小白狗。
小黑狗笨得要命, 圍著灌木叢仔仔細細轉悠好幾圈才認識到這個事實。
小黑狗凄凄哀哀叫了兩聲,紀曇緊抿唇瓣微張, “你被抱走去過好日子去了, 樂不思蜀, 現在才想到找你好朋友。”
紀曇冷漠道:“晚了。”
小黑狗不懂紀曇的話,哀叫得更厲害。
紀曇撇過臉去, 像是被小黑狗吵得煩了,眉心微微松懈了點,“都告訴你晚了, 找不到了,你怎么不聽。”
然后妥協般,“算了,看你還算有良心的份兒上,你要是想找它,我可以……”
紀曇被狗繩迸發的力道沖擊了下。
一直得不到回應的小黑狗自力更生,跑到灌木叢里舒舒服服地拉了。
紀曇:……
紀曇氣得不行,“我果然不應該對你抱有什么幻想!”
“狼心狗肺。”
“無情無義。”
紀曇罵了會兒小黑狗,小黑狗解決完自己的生需求噠噠噠跑回紀曇腳邊,也不折磨人地叫了,開心地追尾巴。
紀曇瞧著灌木叢底下新鮮熱乎的狗屎,猶豫揀不揀。
不揀肯定是不文明沒素質。
揀但是小黑狗拉得好臭。
“紀曇!”嘹亮的男聲拉起紀曇注意。
紀曇抬頭,馮筑鑫戴著墨鏡都遮不住他臉上的虛浮。
馮筑鑫從跑車上下來,后面幾輛跑車紛紛落下車窗,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大冷天兒的怎么在馬路邊溜達。”馮筑鑫細細掃過紀曇漂亮嬌美的臉蛋,還是心癢。
馮城那毛病馮家誰不知道。
找紀曇結婚還能是為什么呢?
不就是看紀曇年紀小,好拿捏,在不明真相的人面前掩蓋他不行的事實。
都是Alpha,他懂。
馮筑鑫不露聲色地聞了聞紀曇身上的氣味,甜膩膩的果香若有若無飄在鼻尖,一絲Alpha的信息素都沒有。
馮筑鑫勾起唇角,故意問道:“我哥怎么沒找人送你?”
紀曇適時垂頭,后頸柔軟白皙,粉色的信息素阻隔貼邊緣從衣領延伸,莫名的脆弱可憐。
馮筑鑫忍不住湊近了點,“紀曇,你知道馮城為什么不標記你嗎?”
紀曇后退兩步,雙眸微微瞪大,含著怯弱的水光。
馮筑鑫心念微動,前所未有的責任感升起,這么漂亮的Omega給馮城不就是浪費嘛。
他這算是拯救紀曇于水火。
瞧小Omega一臉可憐樣兒,被騙了都不知道。
“我沒別的意思,”馮筑鑫說:“你身上一點兒馮城信息素的味道都沒有。”
紀曇細白的手指顫顫摸上后頸牢固的信息素阻隔貼,咬著唇瓣,眉心閃過難堪。
馮筑鑫伸手拉紀曇,“跟我走吧,找個地方我告訴你原因。”
紀曇眸光猶豫地看著馮筑鑫伸過來的手,有些懼怕地避開。
馮筑鑫裝起正人君子的模樣,紳士地收回手,“你放心,你再怎么樣都是我嫂子,我不會對你做什么。”
馮筑鑫恰到好處流露出痛心的表情,“我就是不想看到你不明不白地被欺騙。”
紀曇眼神松動些許,唇瓣磨得更加醴艷水潤。
馮筑鑫表情流露出點輕視,這些蠢笨Omega,勾勾手指他們就把你當成救世主,好騙得很。
“好,我跟你去。”紀曇掙扎著同意,面色猶豫,“不過,還有件事兒。”
馮筑鑫拿出前所未有的耐心,“有什么事你說出來,我都能幫你解決。”
紀曇指了指路邊沒了熱氣的狗屎。
馮筑鑫神情一僵,審視著紀曇那張明媚柔軟的臉,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沒辦法,紀曇那張臉漂亮無辜。
馮筑鑫啥也沒看出來,疑神疑鬼地叫過來一個小弟讓他們把狗屎撿了。
附近沒什么垃圾桶。
于是流浪小黑狗的狗屎比它的主人搶先一步坐上了跑車。
紀曇牽著小黑狗往馮筑鑫跑車走去。
撿狗屎的小弟表情難看的要命,還有點智提醒馮筑鑫,“馮少爺,咱們這么把紀曇帶走,馮城那邊?”
雖然馮城和馮筑鑫是同輩。
但是馮城接觸的人是他們老爺子,他們看見馮城大部分是跟著爺爺和父親去宴會上,他們平常見都見不到。
與父輩齊平的人,光是看見都肝顫兒了,別說今天要把馮城的Omega帶走。
約摸會被打死吧。
馮筑鑫顯然知道他們在想什么,冷哼一聲,“我今天真沒打算對紀曇做什么。”
“而且,”馮筑鑫故作神秘地拍了拍小弟的肩膀,“馮城都自顧不暇了,哪里有空管他。”
小弟怔愣地看著馮筑鑫藏不住得意的臉,心臟重重跳了跳。
馮城這邊確實被圍困著。
盡管馮城的能力有目共睹,然而這同樣不是馮城的優勢,反而使馮城在集團每個決策都寸步難行。
“我不同意集團往外擴資。”馮城坐在主位,“科斯最近的確有異軍突起的勢態,但是根基太薄,投資它短期不會有太大效益。”
“而且公司近幾年不停地在走下坡路,我認為公司應該穩中求進。”
“欸,我說馮城,公司走下坡路你不應該多反思反思自己嗎?”一位馮家人諷刺道:“你怕是不知道老爺子當初為什么收養你,是不是公司在你手里久了,你心也野了,動了什么不該有的心思。”
馮城淡漠的視線瞥過去,沒什么情緒。
“筑遇,別這么說。”馮三叔開口制止道:“小城對馮家盡心盡力,我們都看在眼里。”
馮筑遇不置可否,哼笑兩聲。
“不過,”馮三叔話音一轉,“小城還是太保守了,做生意嘛,就是要大膽一點。”
馮三叔意有所指,“原地打轉有什么意思,你是老爺子親手帶出來的,固然無可挑剔,可終究是學了老爺子身上古板守舊的習態。”
“我看他比爺爺的思想都老。”馮筑遇嗆聲道:“現在都什么時代了,固步自封,逐步喪失市場和受眾,你是非想讓公司倒閉不可。”
兩人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
馮城自始至終不發一言。
馮城甚至背著人揉了下困倦的眼角,紀曇不用上學,他得上班。
紀曇那么晚不睡覺,指不定第二天幾點起。
自己是沒睡懶覺的福氣。
讓活蹦亂跳的小孩兒跟精力旺盛的小狗玩兒吧。
折騰狗總比折騰他好。
“馮城,你不說話幾個意思?”馮筑遇火氣上來,“你別忘了你只是替錦陽守著公司,別做越俎代庖的美夢。”
馮城抬眼,反問道:“這件事錦陽同意了?”
馮筑遇被噎住,指著馮城鼻子罵道:“錦陽他就是個小孩,他怎么同意?”
馮城面容平靜望著自相矛盾的馮筑遇,唇邊的弧度沒有任何起伏。
偏偏馮筑遇在馮城臉上看到冷嘲熱諷。
馮筑遇脖子瞬間漲紅,“老爺子收養你真是看走了眼,狼子野心。”
馮三叔按下了情緒激動的馮筑遇,態度和藹地打著圓場,“都是馮家人,都是為了集團好。”
“你二哥脾氣急,小城不要責怪你二哥,”馮三叔年邁的雙目劃過精光,“小城什么想法?”
盡然馮城剛才說完了他的想法,可是他沒說出馮三叔想要的答案。
馮城頷首,“股東投票決定。”
馮城目光掃過馮筑遇,“二哥如果想讓錦陽參與,錦陽拿著他父母留下7%的股份,可以決定公司發展方向。”
眾人都不滿意卻勉強達成一致的提議。
全票通過。
會議解散,會議室外傳來幾聲急切的狗叫。
馮城預感般往外走,折磨人的撒嬌精撲了上來。
“爸爸,它到處拉屎。”紀曇抱怨道:“我不想遛它了,你自己遛它吧。”
馮城伸手攬了下懷里溫軟的小Omega,眼底的溫度馳緩了點,“它不是你的狗嗎?”
紀曇把狗繩塞進馮城手里,不講道道:“現在是你的了。”
紀曇在馮城懷里側了側身,蹙眉對小黑狗命令道:“叫爸爸。”
小黑狗興奮地咬了口紀曇的鞋。
紀曇:……
“它還聽不懂人話。”紀曇似真似假地哭訴道。
馮城接過狗繩,將小黑狗交給助帶,“幾點醒的?吃飯了嗎?”
“十點,不餓不想吃。”紀曇乖乖回答道。
馮城看了眼時間,下午兩點。
馮城將人領進辦公室,掠過紀曇鮮潤清透的眸子,頓了下,“是早飯沒吃,還是午飯沒吃?”
紀曇眨巴眼睛。
馮城頭疼地按了按眉心,只覺得紀曇比會議上的人還難讓他對付。
馮城讓秘書叫份餐送到辦公室。
“做什么去了?”總不能一直在遛狗吧。
不說剛滿半年的小黑狗,紀曇走這么長時間,腿都打哆嗦。
紀曇坐在馮城辦公桌對面,支著下巴,“玩去兒了。”
去哪兒玩了,沒說。
跟沒回答一樣。
馮城看了紀曇一眼,沒有追問。
小孩子都有自己的秘密,盡管在大人看來無所遁形,然而不拆穿會讓小孩子更有安全感。
馮城收回視線。
“爸爸,你怎么不問我找你做什么?”紀曇作怪似的伸出一根手指點點馮城的手背。
小貓兒抓般,癢癢的。
馮城翻閱著文件,頭都沒抬,“搗亂。”
紀曇不高興道:“我不是過來搗亂的,爸爸,我有正事。”
紀曇的正事就是搗亂,馮城無比確信。
不過,馮城順著紀曇道:“什么正事?給你的小狗重新找監護人?”
紀曇被馮城噎了下,起身繞過辦公桌怏怏拉了下馮城的手臂。
馮城被迫放下文件,準備先哄這個小祖宗。
紀曇對著馮城的視線,不客氣地坐到馮城腿上,不是什么商量的語氣,“爸爸,我想要你的信息素。”
跟在大街上要個糖果沒什么區別。
“要我信息素干什么?”馮城臂彎圈著紀曇腰身,大拇指蹭過紀曇后頸信息素阻隔貼的邊緣,“你的發情期不是過了嗎?”
“想先感受下匹配值100%信息素聯系。”紀曇舉起手指,捏出小小的空隙,“先嘗后買。”
讓紀曇往他身上做實驗來了。
馮城問:“你想怎么要?”
信息素補充無非就幾種方式,接吻、標記、完全標記……
紀曇細白的手指搭上馮城緊實寬闊的肩膀,明媚嬌憨的小臉兒湊過去,眸子亮晶晶道:“爸爸,我想要咬你腺體。”
馮城只覺頭更疼了。
到底是哪里學的這些離經叛道的東西。
馮城改變主意了,小孩子也不能一味慣著。
很明顯成為伴侶的小孩子,破壞力要大些的。
馮城掐起紀曇的腰,打算把人從大腿上提下去,“一邊兒玩去。”
紀曇摟住馮城脖頸,黏皮糖賴在馮城身上,不樂意道:“為什么不答應?”
Alpha咬Omega腺體可以注入信息素完成基礎標記。
Omega咬Alpha腺體沒有任何意義。
哪怕捕捉到Alpha信息素都是微弱的。
馮城任由紀曇嬌磨,淡淡道:“我怕疼。”
這個由顯然不被紀曇接受。
紀曇震驚,“那你以后咬我怎么辦?我不怕疼嗎?”
馮城摸了摸紀曇的小卷毛,不走心地安慰道:“到時候爸爸給你買止疼片。”
馮城把紀曇從腿上提溜下去,“玩兒去吧。”
紀曇迷迷糊糊被馮城推出去吃飯,沉浸為什么會有Alpha能在標記時給自己的Omega買止疼片的震撼中無法自拔。
紀曇被秘書帶去隔壁用餐。
羅臨樵見縫插針來馮城這里逛了圈。
“科斯是馮三叔的。”羅臨樵憂心道:“什么讓馮氏投資科斯,你三叔就是為了轉移資產。”
羅臨樵看過去,“你沒同意吧?”
馮城還是沒太大的反應,“我提議股東投票決定。”
羅臨樵想了下,“要是股東決定,你和馮三叔差不出多少,他同意了?”
馮城點頭。
“不可能,股東投票你倆差不多持平,每次都是你贏,他能同意?”
羅臨樵似乎想到什么,“這次是不是把馮錦陽加上了?”
“他這么有把握,馮錦陽不會站他那邊吧?”羅臨樵思及此,立刻緊張兮兮地追問道:“馮城你老實告訴我,馮錦陽還是你兒子嗎?”
馮城終于掀開眼皮,“你沒別的事了?”
羅臨樵念念有詞,“馮錦陽那么寶貝他的小男友,轉頭跟你結婚了,馮三叔不會把這件事告訴馮錦陽了吧。”
羅臨樵痛惜道:“難怪馮三叔那么自信。”
小孩子年輕氣盛,腦子里哪里有什么道,總之順他者昌逆他者亡就對了。
養父搶了自己的小Omega,不站到對立面才怪。
羅臨樵一邊為馮城和馮錦陽破裂的父子關系扼腕,一邊為自己和顧諳修復不了父子關系傷神。
“逢山開路遇水搭橋。”馮城犀利道:“你就是想太多把自己困死的。”
羅臨樵抹了把臉,他也不想多想,可他控制不住。
“合同呢?簽好了嗎?”羅臨樵想起正事,“給我。”
馮城指了下旁邊的矮柜,“自己拿。”
羅臨樵起身去柜子里翻找馮氏和他公司的合同案。
羅臨樵習慣了,合同找得很快,只是他還看見一份別的。
“這是什么?”羅臨樵沒等馮城阻止自顧自翻開。
“AO匹配值檢測報告,匹配值95%,檢測人紀曇、馮城?!”羅臨樵情不自禁念出聲,到最后尾音奇異變調。
拜顧諳所賜,連羅臨樵都知道紀曇非要找個匹配值100%的Alpha。
羅臨樵瞳孔震驚,結結巴巴道:“你不是跟紀曇匹配值100%嗎?”
馮城起身,面不改色從羅臨樵手里抽出那份檢測報告撕碎扔進垃圾桶。
“這份檢測錯了。”馮城瞥他,“拿了合同就出去。”
他的時間還不夠紀曇搗亂的,又多一個羅臨樵。
羅臨樵半信半疑走出馮城辦公室,被橫沖直撞的小Omega碰了下都沒發覺。
紀曇風風火火闖進馮城辦公室,獻寶似的朝馮城伸開手掌。
柔嫩掌心攤開,擺著兩片白色藥片。
“爸爸,我讓你秘書買的止疼片。”紀曇又是那種不講地磨人法,即便撒嬌再甜,都改變不了他無取鬧的事實,“你吃了好不好?”
馮城頭一次懷念起馮錦陽的好。
起碼馮錦陽皮實、耐打。
以前他手底下的那幫Alpha小子們,哪怕再混賬,挨揍也是一聲不吭的。
他下手狠,一次就能改。
沒有人像紀曇這樣。
反復在你的底線試探。
沒法教訓他,因為紀曇很嬌氣,然而不教訓,對于紀曇來說等于變相鼓勵。
拿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馮城嘆氣,“非要我的信息素?”
紀曇漂亮的琉璃眸彎起,頑劣如同小孩子般點頭。
馮城握住紀曇纖細的手腕往自己這邊拉,俊美深刻的五官逼近,深眸攝人,“來,寶寶,爸爸親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