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有失憶癥的弱a小少爺
“也?我可沒有那個資格。”
謝曲汶瞄了一樣他滲血的褲腿, 隱約笑了一下,轉瞬即逝,并沒有被人注意到。
他不是那種會勸說的人, 如果勸說有用的話,世上就不會有那么多人跳樓了。
“勸”是種卑微的姿態(tài), 也是沒把握的事, 能不能成功全在別人手中。
謝曲汶不會勸人,他是行動派,務必要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放心。
所以如今陸豐城才會落得這種地步。
“陸少,不用去醫(yī)院嗎?”
興許去了醫(yī)院還能見到你想見的人呢, 謝曲汶推了推眼鏡,又看了一眼手機。
小少爺還在醫(yī)院里, 他好像在哪兒待得太久了。
可別玩過頭了啊。
該去找他了, 不然貪玩的陸二少哪里想得起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我送您去醫(yī)院吧,附近有家不錯的骨科醫(yī)院。”
陸豐城沒有回應,額上冷汗如注,剛剛一路走來還不覺得疼,現(xiàn)在心靜下來了,就覺得膝蓋一陣刺痛。
站起身時一陣趔趄,腿上的刺痛令他耳鳴得厲害。
“……多謝。”
到了醫(yī)院, 送了陸豐城進去,他轉頭就去了常烏的病房。
恰好就在他們隔壁幾間房,幾步就可以走到。
周邊幾間房也都住了人, 因為正值中午,光線照得亮堂堂的。
唯獨常烏那一間很暗。
房門緊閉, 只有門上一道小小的窗口,望進去一瞧, 發(fā)現(xiàn)里面黑沉沉的,房間里窗簾也拉上了。
一片昏暗中,隱約看見一片雪白,在被窗簾阻擋了大半的微弱光線下,仿佛珍珠般瑩白。
細長的小腿搭在床架上,腿彎被人捏著。
顫巍巍地搖晃著。
屬于男人的手、粗壯的腕骨,在皮膚上硌出紅痕。腿彎的軟肉被捏出一塊,嫩得能掐出水。
細密的汗珠淌下來,在被按出的肉坑中堆積,反出一點光澤。
吱呀——
門板被輕輕推開一條縫隙,因為治療不太好,門軸有點生銹,輕易被風一吹就會開出一條縫,在地板上擦出刺耳的響聲。
本來光潔的大理石上,已經(jīng)被劃出了一道道白痕。
躺在床上的少年驚慌地看向門那邊,眼中是搖搖欲墜的淚珠,咬著紅潤的唇,隱忍著吸氣,仿佛抽噎一樣小心翼翼。
門外似乎有個人影,有人要來嗎?
醫(yī)院里人來人往的,隨時都可能會被人發(fā)現(xiàn)他們在病房里吃東西。
病房里是不允許隨便吃外食的,必須經(jīng)過醫(yī)生的同意才可以。即使只是有糖癮的病人,想要吃點水果或是糖果蛋糕之類的也不可以。
每次外面有人經(jīng)過時,陸長郁都會控制不住抖,然后就是更賣力地吮掉殘留的汁水,腿/根因過度緊張而輕微攣縮。
以免被果汁弄臟干凈的衣服。
他推了推埋著腦袋的常烏,卻被以為是催促,就抓住手腕,同時頭也埋得更低。
仿佛鴕鳥一般,專心致志吃東西,聽不見外界的聲音。
常烏是個貪吃的家伙,把陸長郁給他的棒棒糖,一層層撥開漂亮的白色糖紙。
里面就是粉色的糖果,說不上是什么味道,可能是草莓味,但又混著一點其他的果味,總的來說是甜滋滋的。
讓人食之味髓,嘗了還想再嘗,沉迷于此。
陸長郁卻因為不知誰打開的門,一陣風吹得晾在外面的小腹緊繃,雪白的肚皮上溢出汗珠,發(fā)著奶油似的香甜氣息。
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想象那會是多么甜膩的蛋糕。
揚起下巴尖,濕漉的眼眸、帶著紅暈的眼尾、雪白濕潤的皮膚,就被另一人納入了眼底。
很漂亮的表情,但可惜在他身邊的人不是他。
謝曲汶門靠在墻上,百無聊賴地捏著一把小刀,這可不同于常烏那把用來削水果的小刀,刀片薄得一折就彎。
而是一把銳利的剔骨刀。
質地堅硬,可以很輕易地切割軟骨、筋骨,分割肉塊,包括刨出動物的眼球。
刀鋒閃著寒光,在他左右手里交換。
謝曲汶長得俊朗,但眼神卻很冷,身上有種毒蛇似的冷漠氣質,此時手里拿著一把鋒利的剔骨刀端詳著,眼睫低垂,在眼下投出一片深沉的陰影。
不像個業(yè)界精英,倒像是沾過血的屠夫。
幸好現(xiàn)在這個時間,樓道里沒什么人,光線也很足,不然肯定要被他手上那把刀嚇到。
“弄好了嗎?”
門外忽然的聲響令正在偷吃的兩人都嚇了一跳,吃東西的嘴巴也停住了。
“已經(jīng)到時間了,不能再玩了。”
是在跟誰說話?
“小少爺真是調皮,再喜歡新玩具也不能這么貪玩啊。”
“明明說好我們很快就會見面的,這么快就忘了嗎?”
哄孩子的語氣,那個人似乎在逗小孩一樣,可能是帶了孩子來看病吧。
刺啦,是什么金屬薄片擦在玻璃上的聲音。
常烏身上僵硬的肌肉緩和下來。
很快,空曠的病房里又響起細微的聲響,抽噎的調子、細糯的嗓音,夾雜著水聲,仿佛融化了一般。
聽得門外的人也心癢。
雪白的一片,雪花似的晃動著,謝曲汶刻意發(fā)出動靜時,雪花就也一顫一顫的。
膽小的要命。
像只紅著眼睛、雪團子似的兔子,戳一下就縮一下,發(fā)出嘰嘰的叫聲。
陸長郁偏過頭,泛著霧氣的眼眸,透過被打開的一道門縫,隱約看到了雙漆黑的眼眸。
但再仔細看去,卻什么都沒有。只有似乎是金屬閃爍的銀光從眼前劃過。
難道是他看花眼了?
*
“外傷性骨折,傷得有點重。”
醫(yī)生在診斷書上寫寫畫畫,剛剛看到陸豐城的傷勢時還有點驚訝。
這么嚴重的外傷,很明顯是被人用鈍器擊打的,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能把一個alpha的腿骨弄斷。
硬生生被敲斷了小腿,即使是一般的alpha也受不了這種痛苦,陸豐城卻還堅持走了好長一段路,才來醫(yī)院治療。
護士幫忙處理外傷時,都有點于心不忍,他腿上鮮血淋漓,膝蓋磨得發(fā)腫,滲出一團團青紫的污血,看了就讓人覺得頭皮發(fā)麻。
陸豐城臉色蒼白,冷汗津津,卻抿緊唇一聲不吭。
著實讓人佩服。
“需要我?guī)兔缶瘑幔俊贬t(yī)生看了看他明顯是被人打傷的腿。
這是被人尋仇了?
“不用,是我父親打的。”
醫(yī)生頓時了然,暗道怪不得,如果他還手的話,不可能傷得這么重。
“如果是家庭矛盾,也可以找警察調解的。”
陸豐城的右腿打上了石膏,醫(yī)生診斷他是外傷性骨折,以他的體質,大半個月就能康復了。
不過肯定要疼一陣就是了。
謝曲汶幫他取藥回來時,就看他已經(jīng)坐到輪椅上了。
“小郁怎么樣了?”
第一句話不是問病情或者工作,而是他心愛的弟弟。
謝曲汶把藥交到他手里,腦海里浮現(xiàn)出剛剛看到的畫面,昏暗的室內,仿佛發(fā)光的雪白皮膚、纖細的脖頸和手臂,在黑暗中搖晃的腳尖。
那些誘惑的印象又在腦子里徘徊。
“他很好。”就是好得有點過頭了,看的謝曲汶不痛快。
“陸少今天要住院嗎?你的傷勢有點重。”
謝曲汶看了一眼他纏著紗布的右腿,似乎又有點滲血了,顯然傷得不輕。
他問這話,不是關心陸豐城,純粹是擔心要是他發(fā)現(xiàn)陸長郁做了什么后,氣得拄著拐要把常烏的腿也打斷。
“不了,我要早點回去,不然小郁該擔心了。”
謝曲汶笑了一下,冷漠的眼底有些許嘲諷。小少爺現(xiàn)在哪里顧得上擔心他這個“哥哥”?
“好的,我會處理好的。”
啪嗒,是窗戶是被打的聲音。微涼的風吹進來,散去了房間內黏膩的氣息。
常烏抱著懷里睡著的人,滿目柔情。
小魚特意來找他,是不是代表他肯接受自己了,他拋棄對他很不好的那個老公了嗎?
他沒有深究為什么陸長郁會知道自己在這家醫(yī)院,興許是在電視上看到了吧。
或者說,他一直都在關注自己?
常烏看著他漂亮的睡顏,鴉黑的睫毛不安地輕顫,心中愈發(fā)憐愛。
只是忽然的,想起了那個花心的陸二少,一直對自己糾纏不休,說什么喜歡他,結果住院了也沒來看過他。
估計又找到新目標了吧。常烏每次見到他的時候,他身邊總是有很多人。
唇也總是紅腫著,肆意誘惑別人。連常烏都險些被他蠱惑,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
明明是個alpha,卻有那么水潤的眸子,又白又軟,腰那么細一點,常烏都懷疑他一用力就能掐斷了。
他的唇很飽滿,也不知道被人親過多少次,才會有那么豐腴的唇肉。
實在淫/亂。
常烏拒絕了陸二少好幾次,挑明了態(tài)度不會被他包養(yǎng),導致圈子里有人拿這事兒暗地里笑話陸長郁。
說什么沒想到陸二少也有抱不得美人歸的時候,被一個小明星落了面子。
陸長郁對此沒有什么表示,倒是蘇梓臣氣沖沖地把那些人揍得半死。
“你們再說一句?”
他一頭金發(fā)被酒水淋濕,發(fā)色變得暗沉,有點狼狽,可一雙眼睛卻很亮,脖頸上,黑色的皮帶緊緊箍著,骨頭形狀的狗牌反射出犀利的光澤。
蘇梓臣嘴角有點紅腫,可對面三個人比他更慘,一臉青紫。
他們實在打不過這條瘋狗。
更怕他背后的蘇家,只好悻悻離開,頭也不敢抬。被打得有了心理陰影,估計以后聽到陸長郁的名字都要抖一抖。
蘇梓臣也去找過常烏,但可惜他一個富家少爺,到底比不上武替出身的常烏,略遜于他一籌。
武力上比不過,但是在其他方面還是可以動動手腳的。
常烏隔三差五就要被劇組里的人刁難,被人故意找茬。全都因為陸二少對他莫名其妙的“喜歡”。
鑒于之前發(fā)生過的事情,常烏有充足的理由懷疑,他進醫(yī)院也和陸二少有關。
他早就想和陸二少劃清界限了,不僅是因為對方給他帶來的麻煩、令他厭惡的喜愛,還是因為他的小魚。
常烏皺起的眉頭,在看到熟睡的陸長郁后,才終于舒展。
目光在擋住了半張臉的口罩上停留。
剛剛陸長郁一直不肯叫他摘掉口罩,但他實在壓制不住好奇心。
常烏自覺自己不是看臉的人,不管小魚長什么樣子,他都會喜歡的。但他覺得,小魚一定會很漂亮。
指尖小心翼翼挑著掛在耳朵上的細帶子。
因為剛剛累著了,白皙的耳尖有一點可愛的粉色,藏在烏黑的發(fā)間。
手指靈活地摘下一側帶子,很快就要把口罩脫下了,卻忽然見他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了常烏要做的事情。
陸長郁察覺到口罩要被脫下,連忙揮開他的手。
“你想干嘛?”
濕漉的眼眸警惕地看著他,防備心十足。
常烏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辯解道:“我就是擔心你的嘴破了,想幫你檢查一下。”
“……真的嗎?”
“對,嘴巴要是破了會很疼的。”
陸長郁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他,怕他又做什么壞事。可看他那么鎮(zhèn)定自若,又覺得自己應該是想多了。
他們剛剛……應該只是因為常烏進入情熱期惹的禍。又不是喜歡他,怎么可能在清醒的狀態(tài)下還搞出那種事。
可能真的就是擔心他嘴邊破了吧,要是長潰瘍了確實會很痛。
“那你幫我檢查一下吧,但還是不能摘口罩。”
陸長郁拉起口罩下面,只漏出一點雪白的下巴尖,就看到半張濕潤、略有些紅腫的唇。
上面還有淺淺的牙印。
常烏眼眸一暗,指腹壓上他被咬得發(fā)腫的唇,擠壓著飽滿的唇肉。
有那么一瞬間,他腦子里飄過一個想法:陸二少的唇好像也這樣柔軟。搖了搖頭,很快就把這個想法拋到腦后。
“嘴唇上有點小傷口,口腔里面有沒有傷?”
手指抵著牙關探進去,撐開他的上下牙,看到藏在里面的舌尖吐著,微微伸直了,很配合地讓常烏看清楚里面層疊的粉肉。
舌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弄得濕漉,就立刻害羞地收回來,重新壓著底部。
常烏說讓伸舌頭就伸,說讓唇怎樣開合就怎樣開合,非常配合,簡直乖得要命。
這讓人禁不住想要更過分地欺負他。
看他到底能忍到什么地步,難道讓他躺到床上,他也會咬著唇、紅著眼尾把裙擺提到腰間,怯怯地躺好,任人作為嗎?
常烏呼吸愈發(fā)沉重,壓著他軟唇的手指微微用力。
“唔,檢查好了嗎?我受不住了。”眉頭微蹙,語氣也很正經(jīng),好像常烏真的是幫他檢查的醫(yī)生一樣。
陸長郁毫無所覺,黑亮的眼眸認真地看著他。
從未見過有人能有人以這么正經(jīng)的語氣,說出“我受不住了”這種話。
在這種旖旎的氛圍里,青澀的反應、一本正經(jīng)的表情,配合著紅腫的唇,甚至常烏的手指還在他唇舌上。
極致的反差簡直澀爆了。
常烏再也經(jīng)受不住誘惑,一把掐住他的下巴尖,狠狠吻上了他的唇。
感覺到抵觸的舌尖,就主動迎上去纏繞。
手掌順著頸側滑上去,從口罩下面穿過,向上包裹住他細膩的臉頰。淺藍的料子被推到鼻尖那塊。
“!”
說是要檢查傷口,結果常烏忽然親他,難道情熱期還沒緩解嗎?
陸長郁卻不樂意被他當渡過情熱期的工具了,手掌撐在他胸膛上想要推開他。
卻被攥住了纖細的腕子。
手臂纖細,但被他那么一捏,僅有的一點雪白軟肉被捏成形狀,仿佛要化作奶油從指縫里流出。
他卯足了力氣,但極端的體量差距,讓常烏的胸膛硬的像石頭一樣,根本無法撼動。
反倒是陸長郁柔軟的掌心被蹭得有點發(fā)紅。
他被吻得幾乎要斷氣,眼前一陣陣發(fā)白,撐在常烏胸膛上的手臂就更綿軟了。
只是仍然倔強地騰出一只手,壓緊了差點掉落的口罩。
常烏只當他害羞,再加上他也得了趣,就沒有強逼他脫下口罩。
就在情況越來越失控的時候,一通電話打斷了曖昧的氣氛。
常烏黑著臉想掛斷電話,但是看到來電人的名字后,正要按掛斷鍵的手指頓住了。
想了想,還是接通了電話。
“……喂?”剛剛親得太沉醉,他也有點氣息不穩(wěn),好像剛剛跑完步一樣。
“你在運動嗎,已經(jīng)出院了?”
常烏含糊地應了一聲,對面的人也不再追問了。
“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媒體,記者也安排好了,保準讓那個陸二少好好丟一把臉。”他憤憤道,“這些有錢人還真以為咱們平民好欺負?”
“你放心,我們不會讓自家兄弟被欺負的。就算是陸家也不行。”
這件事常烏謀劃了有段時間了,他不想再和陸二少沾上邊,他那些講義氣的好兄弟也同樣為他不服氣。
因此這事兒他們也都盡心出力了。
陸長郁聽見他們提到自己,他腦子還有點發(fā)蒙,困惑地哼唧了一聲。
軟乎乎的,有點沙啞,飄到耳朵里就覺得渾身一軟。
那頭的人一下子就炸了。
“常烏,你真不是東西!叫哥幾個幫你干活,結果你自己躲著快活?”
電話另一頭不止一個人,吵吵鬧鬧的。
有人調侃他鐵樹開花了,還有人問他身邊的人是誰。
“之前跟你們說過的,我喜歡的人,我們現(xiàn)在在一起了。”
“就是你家那個小魚啊?”
他們早就聽常烏提過很多次了,知道他是個連臉都沒漏就把常烏迷得團團轉的omega。
平時三句話不離他,他們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了。
沒想到還真叫常烏把人給吃到了。
“行啊,改天帶過來給兄弟們看看。”他們也同樣對這個能把常烏迷得昏頭的omega很感興趣。
“再說吧,他怕生。”
這寵溺的語氣,簡直讓人不忍直視。
“你怎么跟變了個人一樣,說出這么惡心的話。哦對了,你知道今天中午發(fā)生啥事了嗎?”
“陸家現(xiàn)在的掌權人,被他父親打斷腿了。據(jù)說是因為他弟弟。”
“總感覺陸家要有大事發(fā)生了。”
常烏對他們的八卦話題不以為意,“應該是在爭執(zhí)家產(chǎn)分配的問題吧,陸二少年紀也不小了,這有什么奇怪的?”
誰料他那些好兄弟故作高深道:“這你就不懂了,陸家早在私下宣稱陸二少沒有繼承權了,肯定是因為別的事情。”
“而且一定是能把陸家鬧得天翻地覆的大事!如果我們能得知,肯定能多一份把柄。”
另一個人笑道:“對啊,陸長郁肯定會害怕的,自身難保,哪里有時間再纏著你。”
常烏握著電話的手一停頓,“你剛剛說什么?”
“額……陸二少自身難保?”
“你叫他什么。”
“陸長郁啊,陸二少不是叫陸長郁嗎,怎么了?”
啪——
漆黑的手機掉在了地板上,反光的屏幕被摔出裂痕,蛛絲般從受力的邊角處蔓延,連帶著把常烏沉沉的心也裹縛住。
“喂?你怎么了?”
“常烏,你還在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逐漸遠去,常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再也聽不到了。
陸二少也叫長郁?是巧合嗎。
常烏很想安慰自己這就是巧合,天底下同名的人多了去了,沒什么可稀罕的。
可是之前的許多疑點全都在此刻串聯(lián)。
常烏不敢相信,卻無法再欺騙自己了。
“你的手機掉了。”陸長郁提醒他,“不撿起來嗎?要是摔壞了就不好了。”
常烏卻充耳不聞,漆黑的眼眸盯緊他。
忽然伸手,手掌挨到耳垂,被細碎的發(fā)絲蹭過,有些許癢意。他勾起掛在白皙耳根上的繩子,就想把口罩摘下來。
陸長郁連忙拉住他的手,想阻止他,卻被強硬地捏住手腕。
他皮膚薄,被用力捏著,很輕易就留下痕跡。但常烏不再心軟,眼底的懷疑更甚。
原本的憐愛,在此刻全都化作猜忌。
“躲什么,你不想讓我看到臉,到底是因為害羞,還是害怕?”手掌從耳側劃過,常烏不顧他的反抗,硬生生扯下口罩。
展露在眼前的,是一張精致漂亮的臉蛋。
常烏終于見到了他心心念念喜歡的人的臉,遠比他想象中的要漂亮生動,絕不會叫他失望的相貌。
可那張臉,很熟悉。
“果然是你,陸長郁。”
他喜歡的人,他討厭的人,全都是陸長郁。
一種荒誕感涌上心頭,常烏腦子都被這個信息炸得發(fā)昏,眼前一片繚亂,然后全都化作氣憤和怒火。
他冷冷笑了一下,笑自己太傻,又被陸二少耍得團團轉。
“很好玩吧?”
陸長郁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他突然就生氣了。但小動物的直覺告訴他,常烏很不對勁,留在他身邊很危險。
轉身就要跑,卻被拉著裙擺,又跌回到床上。
“招惹了我就想跑,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陸二少。”最后三個字幾乎是從牙縫擠出來的。
仿佛要把他嚼碎了吃掉一樣。
第052章 有失憶癥的弱a小少爺
騰地一下, 他倒在護理床上,病床因這巨大的推力,金屬桌腿在地板上劇烈摩/擦, 發(fā)出刺啦的聲響。
低下頭就要咬住他的嘴,卻被他咬著唇躲開, 常烏的唇只碰到了他的脖子。
纖長的睫毛顫動, 掛上了一點淚珠,活似被人欺負了一樣。
一把抓住陸長郁想推開他的雙手,常烏冷聲道:“躲什么,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你今天來難道不是想勾/引我, 還故意坐在我身上,用臀蹭我。”
“現(xiàn)在我就如你所愿。”
陸長郁白著臉想閃躲, 常烏干脆一口咬上嘴邊的細嫩脖頸。
不同于剛才的溫情, 他一點也沒有留手,兇狠地又親又咬,雪白皮膚上很快就留下了一道道青紫的痕跡,如白玉有瑕。
“嘶……好痛……”
軟糯的聲調夾雜著一點委屈的鼻音。
常烏動作一頓,很快就又毫不憐惜地咬上去,牙齒咬著雪白的皮肉輕輕拉扯,含了他圓潤的一點喉結。
聽他可憐地嗚嗚叫著, 細密的快意和猶豫一閃而逝。
溫涼的唇很快就蹭到了他的后頸處,稍微磨了磨,就張開嘴, 漏出閃著銀光的犬牙。
“不要咬!”
陸長郁想起他哥哥說過的,omega被咬了很容易懷孕。
他可不想那樣慘兮兮地被人搞大肚子。
用力推搡了一下, 啪的一下巴掌扇到常烏臉上,他臉黑了一瞬, 也不再猶豫了。
叼著那塊發(fā)燙的皮肉,用力咬上去。
對于一個alpha來說,他本不該被使用的腺體接連被占有,已經(jīng)過于脆弱了,常烏很輕易地就咬破。
陸長郁身子一僵,感覺后頸熱得發(fā)燙,有什么液體流出來。
透明的腺液從他齒間溢出,泛著甜蜜的香味。接著便濡濕了整片皮膚,濕漉、泛紅。
一股熱流順著被咬破的腺體席卷全身,他忽然渾身發(fā)軟,腦袋也暈乎乎的。
身子一軟就徹底栽倒在常烏懷里,再也沒有力氣反抗了。
纖細的脖頸、手臂都無力地垂下,如刎頸的天鵝一般,蒼白、纖弱,只在耳根和被人咬得破爛的后頸上,有一點紅艷的色彩。
簡直像被玩壞了一樣。
常烏摸了摸他發(fā)燙的皮膚,幫他把被撕得爛兮兮的上衣收攏好,勉強遮住了鎖骨上的牙印。
到了下午他就出院了,帶著陸長郁一塊離開。
陸長郁披著常烏的外套,寬大的外套把他被撕爛的領子擋得嚴嚴實實,好叫下面的風光無人得見。
及到腿/根的外套,帶著男人的渾厚氣息,只漏出泛粉的膝蓋和一雙筆直小腿。
腿彎處還有幾道曖昧的指痕。
就好像不久之前,曾被人不知輕重地揉/捏過。
大廳里人來人往,有許多窺視的視線游蕩在他漂亮的腿上,有人蠢蠢欲動,不過在發(fā)現(xiàn)他一身別人的氣息后,只好遺憾離開。
竟然被標記過了,可惜了這么漂亮的omega。
常烏帶著他去辦出院手續(xù),等著護士記錄的時候,看見他被咬得發(fā)紅的后頸。
他取出備用的圍巾,給陸長郁戴上。
“不許摘下來。”語氣有點兇,在對上他濕潤的眼眸時,又下意識軟了語氣。
仔細用圍巾在脖子上纏了好幾圈,確認沒有一塊皮膚漏出來,才稍顯滿意。
像是個霸道的男友,生怕他被人占了便宜。
“可是很熱,我不想戴。”
陸長郁委屈道,他的口罩又戴了回去,這回是常烏要求的。
甚至還給他戴了頂鴨舌帽,蓋住烏黑的碎發(fā)。
于是就只能看到一雙霧蒙蒙的眼睛,和眼尾惑人的紅暈。
因為被口罩和圍巾雙重悶著,聲音也有些沉悶,聽著像撒嬌一樣。
旁邊的護士都忍不住紅了臉。
“……真可愛。”好想抱著親一口,不帶任何狎昵心思的那種。
發(fā)現(xiàn)常烏看了他一眼,護士連忙補充道。
“兩位感情真好,真羨慕,哈哈。”
常烏完全是一副男友作派,加上陸長郁又一身常烏的信息素,旁人見了就以為他們是一對。
常烏也沒有反駁,淡淡應了一聲,只是唇角忍不住偷偷翹起一點。
辦完出院手續(xù)后,他攬著陸長郁的腰離開。
與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擦肩而過。
他們其中一個坐著輪椅,俱是冷酷的神情。
“以后不許和別人親,也不能坐在別人腿上,不能……”常烏和他一句句立規(guī)矩,非常霸道。
陸豐城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回頭看了一眼。
只看見有個嬌小的身影被黑衣男人攬在懷里,一雙白皙的小腿在眼前晃動,讓人移不開眼。
似乎是對普通的情侶。
“回家,我要見小郁。”因為剛剛看到的那個身影,陸豐城心底隱隱有些不安。
更加迫切地想要看到陸長郁。
“陸家的司機已經(jīng)到門口了,我送您過去。”謝曲汶也看到了那個身影,瞇著眼,似乎在盤算著什么。
*
記者算是個來錢的職業(yè),但底層記者可不好當。
多少人為了得到一個能爆紅的新聞,爭得頭破血流,做出多少腌臜的事情。
“小顧,我們終于能出個大新聞了!”
老板紅著眼睛,興高采烈拍著他的肩膀的時候,小顧也很高興。
他們這家三流小媒體都窮得快倒閉了。
老板說他爭取到了一個很大的新聞,消息來源可靠,他們一定要成為第一個吃到螃蟹的人。
他說小顧和他關系最好,所以他打算率先派小顧去采編。
但實際上,他們這家小作坊已經(jīng)不剩幾個人了,只有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小顧愿意聽他的話。
“我一定不會叫您失望的!”
小顧朗聲道,不是因為老板的器重,而是為了錢。
這個消息事關陸家,只要他掌握了第一手消息,不用多說,有的是人想花大價錢買下來封口。
那他就不用愁下周的房租了,興許下半輩子都不用發(fā)愁了。
于是兩個為了金錢而癲狂的男人,全都紅了眼,完全沒有想到,能封口的,不只有金錢,還有性命。
小顧準備了很久,甚至不惜代價換了一套設備。
可以說是把全身家都搭在上面了,就為了能搶到前頭發(fā)出那個能讓他賺大錢的新聞。
可他等到的,卻是一則噩耗。
老板垂頭喪氣地和他說,采編工作取消了。
他和小顧一樣失望,但他好歹還有點身家,不用擔心吃不上飯,所以失望幾天也就過去了。
但小顧卻什么都沒有了,身上壓的債、即將到期的房租和空蕩蕩的錢包,把他逼到了末路。
小顧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老板口中的“大新聞”上,怎么能說不干就不干了?
他又氣又怒,一向唯唯諾諾的他頭一次和老板發(fā)飆,還把老板的一套茶具打破了。
揪著老板的領子,赤紅著眼睛,像條發(fā)瘋的野狗。
“當時是誰給你說的?”
于是唯唯諾諾的人變成了老板,心愛的茶具被弄壞了也不敢開口罵人。
“年輕人別太氣盛嘛,有話好好說。”
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老板擦了擦額上冷汗,把消息源透露給他。
是現(xiàn)今很有名氣的一個演員,常烏。
至于他們這行的規(guī)矩,什么要保護消息源隱私、職業(yè)道德等等,全都遺忘在了腦后。
一個是因為錢,一個是因為慫,在不擇手段這方面倒是出奇的一致。
提到常烏,不熟悉娛樂圈的人可能不知道,但一說到“那個拒絕了陸二少追求的小明星”,大家就會恍然大悟。
原來是他。
當初是常烏給了他們消息,說要公開曝光陸二少的丑聞,和他劃清界限,現(xiàn)在又忽然說不想那么做了。
對他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把記者當小狗戲耍嗎?
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常烏欠了他一個大新聞,小顧就去自己討回來。
娛樂圈里的人,哪里有干凈的。冥冥之中他有種預感,自己一定能找出個驚天大秘聞。
小顧鐵了心要從他身上搜羅出一個丑聞。
他以前為了錢也當過狗仔隊,如今又干起老本行,熟練地偷偷跟著常烏,就發(fā)現(xiàn)他出院時抱了個漂亮少年。
還偷聽到常烏打電話,說要和好兄弟慶祝。
因為離得遠,聽得不太清楚。
慶祝什么?
小顧蹲在草叢里,以他的角度,就看到一雙纖細白皙的小腿,在眼前晃來晃去,悄悄抬眼一望,就瞟見白嫩的腿/根上有幾個吻痕。看了就讓人覺得渾身燥熱。
簡直澀情。
抱著一身曖昧痕跡的漂亮少年,約了朋友說要慶祝。
哈,原來是要開x趴。
小顧陰森一笑,立刻叫了車跟蹤在他們身后。
當紅明星做出這種事情,絕對會很有熱度。而他曝光這事,拯救了一個無辜少年,完全就是個大義凜然的英雄。
小顧腦子里已經(jīng)開始編排起要發(fā)表的稿子了。
常烏不知道有人跟著他們。
他和兄弟們約在了一家酒吧,他們本來就在附近,因此早早就到了。
嘟嘟——
常烏一手按住了亂掙的陸長郁,一手撿起電話。
“常烏,還沒來”他們催促道,“我們都開好酒了,就等你呢。”
“快了,已經(jīng)在車上了。”
有人問起他為什么要取消和記者的會面,常烏不太想告訴他們真相,難道說之前要針對的陸二少就是他喜歡的人嗎?
他含糊其辭,敷衍了幾句,對面的人也就不問了。
“帶上你對象一塊來唄,我們都想看看他有多漂亮呢。”
“omega都很嬌氣的,你可得小心別被拿捏了啊,哈哈哈。”幾人調侃道。
“不是omega。”常烏忽然道。
“啊?不是o啊,那beta也挺好的。”任誰都想不到陸長郁會是a。
“就是,很多beta也很漂亮的。”
常烏聽到他們開口閉口就是陸長郁,莫名地覺得不愉快。
他們很在意陸長郁嗎?
連面都沒見,就被勾得心心念念。陸二少還真是有本事。
“我不想去,我該回家了。”陸長郁極力反抗,在他懷里扭來扭曲。
常烏沒理他,隨手在他亂扭的腰上捏了一把,“再亂動就要弄疼你了。”
他捏得有點用力,陸長郁又皮膚薄,一柔就是一道印子。
“嘶……”
電話另一頭聽到他的聲音,糯糯的,哼哼唧唧,搔得人頭皮發(fā)麻。
這么嬌,也不知道在床上的時候……
“哈哈,嫂子也在旁邊嗎?”
常烏語氣不快,“什么嫂子,別亂叫,就是我養(yǎng)的一個玩意兒而已。”
態(tài)度輕慢。
他轉過臉,掐著陸長郁的下巴。
“小貓,叫一個。”
指頭蹭到他嘴邊,碾過紅潤的唇。
陸長郁瞪了他一眼,嘴巴緊閉,任誰被這樣對待都不可能沒脾氣。何況他一向壞脾氣,張開嘴就要咬他。
潔白的牙齒咬住指關節(jié)。
見他這么倔,指頭就溜進去掐住濕潤的舌尖,拉出來一截。
這下他就不得不開口了,“唔…濤言泥!”
含糊的聲音,咪嗚叫著,果真像小貓一樣可愛。
常烏聽得更不痛快,“不行,不可以討厭我。”更用力地捏緊那截紅艷艷的舌。
不久前還親昵地說找著他老婆了,現(xiàn)在卻這么作踐,讓他的好兄弟們都納罕不已。
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你認真的?”
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對面的人也就不再提這件事了。
而原本沉在心底的念頭也悄然浮起。
既然常烏不在意他,那么應該也不在意他們做點什么吧?
想到剛剛聽到的聲音,一股燥熱就從干澀的嘴巴里蔓延至全身。
那么嬌,可別被弄壞了。
旖旎的心思,不受控制地出現(xiàn)在腦海里。
酒吧的位置有點偏遠,臨近郊區(qū),這里人流量比較少,就不用擔心有人看到常烏。
要是被人看到他在公共場合出沒,那他們也就別想著喝酒慶祝了。
今天也是因為常烏是臨時決定出院的,才沒被粉絲堵在門口。
身為明星,能有這么一點自由的時間,屬實難得。
從前沒有流量的時候,他還能經(jīng)常到小區(qū)周圍逛逛,現(xiàn)在演的劇爆紅了,去樓下買根雪糕都能被認出來。
老大爺還非纏著他不放,要他給自個兒孫女留一份簽名照。
常烏不喜歡這種生活,要不是因為合約還沒到期,他寧愿回家搬磚,也不想過這種不自在的生活。
但搬磚可沒演戲賺錢,他是靠著演戲賺的錢,才還完了媽媽治病的錢。
媽媽身體好轉了,就開始絮叨著讓他早點成家。
常烏說他有喜歡的人了,對方是個很漂亮很乖巧的omega,媽媽就整天惦念著她的兒媳。
但如今,恐怕她要失望了。
常烏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深沉,放開陸長郁的舌尖。
指腹上留下一道黏膩的水漬,發(fā)著香甜的氣息。
他差點無意識放到嘴邊,意識到自己的癡態(tài)后立刻就放下手。
捏在左手心里,攥緊那兩根黏糊的指頭。
再甜膩的氣息,也掩蓋不住他是個alpha的事實,常媽媽現(xiàn)在只能有個嬌嬌的alpha兒媳了。
常烏腦子里混沌地想著,亂糟糟的一片。
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把陸長郁放在老婆的位置上了。
但就是知道了恐怕也不會承認自己的心思。
不然他擔心自己又要被壞脾氣的陸二少拿捏作弄了。
兩人到了酒吧時,他們早就喝過一輪了,都是成年人,酒量差不到哪去,喝得也不是度數(shù)很高的白酒。
只能勉強說是微醺的程度,他們全都等著常烏來了,再喝得盡興。
心里也隱隱地惦念著他口中那只“小貓”。
聽到門被打開時,就仰頭望去,率先看到的是好久沒見面的好兄弟,被他們調侃稱作“大明星”的常烏。
“總算來了,我們等得都快喝完酒了。”
“就是,常烏你今天必須喝到吐,先罰酒三杯!”
他往前走了幾步,吵吵鬧鬧的幾人才看到藏在他身后的身影,小小一團。
穿著并不合身的外套,明顯屬于他身前那個男人的衣服。
帽子、口罩、圍巾、外套,穿得很嚴實,但一雙小腿在昏暗的房間里,仿佛發(fā)了光,雪白的皮膚一直到了大腿中間。
陰影把豐腴的軟肉遮了一半,引得人想鉆進去看清楚。
剛剛還熱鬧的環(huán)境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室內響起一陣細微的吸氣和吞咽聲,本來還沒醉的人,現(xiàn)在也要醉了。
陸長郁嫌熱得慌,就把圍巾和帽子摘了,手指勾著口罩才拉開一半,漏出兩片紅腫的唇,搭著雪白的下巴尖。
就立刻被常烏蓋住了,寬大的手掌擋著別人的視線,幫陸長郁把口罩戴好。
“不許摘掉。”
“我憑什么聽你的?”
“不聽話就把你丟在這兒,不送你回家。”
陸長郁才不怕他,他有“巫師”幫忙指路,壓根不擔心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是可以引路,但是你能打車嗎?這附近不太好打車。】
陸長郁一下子就泄了氣,哥哥怕他跑太遠,根本不給他打錢,平時出門就只有一點現(xiàn)金。
說什么想要買東西和哥哥說就可以,導致他連現(xiàn)金都沒多少。
【沒關系,我們可以趁機做做任務。】系統(tǒng)安慰他。
【吃虧了就當場報復回去。】
陸長郁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也就不再反抗了,順從地跟著常烏坐到沙發(fā)上。
這一幕像極了他們初見時的場景。
陸長郁坐在一群覬覦他的男人中間,姿態(tài)傲慢地看著他,像一個在選妃的皇帝,對常烏還挺嫌棄。
只是如今他們地位倒轉,陸長郁只能乖巧地坐在他身邊,不情不愿地倚靠著他。
但圍在他身邊的男人們,卻似乎還是同樣的眼神。
常烏忽然有些后悔,他不該把陸長郁帶來的,總感覺他會惹出亂子。
“別干喝酒,玩骰子不?”
其中一人找酒保要了酒盅和骰子,“就像我們上學時玩的一樣,真心話大冒險。”
“土不土啊你,還玩小孩子的游戲。”
“玩不玩?不玩拉倒。”
他們說話間,目光就忍不住投向坐在常烏身邊的人。
陸長郁好奇地端著一杯酒,透明玻璃杯里盛了淺粉色的酒液,聞著有股果香,甜滋滋的,一點也不醉人。
他趁常烏不注意,悄悄取下口罩,探出紅紅的舌尖舔了一口,立刻就感覺舌頭發(fā)麻,鼻尖也粉粉的。
這種游戲,能使壞的地方可太多了。
“常烏,玩不玩?”男人的眼里升起異樣的興奮,仿佛燒了一團火,令常烏有些奇怪。
不就是個普通的社交游戲,還要特意問他一句?
“那就玩吧。”
常烏隨口應了一句,眾人就更亢奮了。
這可是常烏自己答應的,讓他們玩。只是玩的并不是游戲。
他們幾人加起來,連帶著陸長郁,一共六個人,一人一個點數(shù)。每個人搖兩次,然后可以對被抽中的人發(fā)布命令。
被抽中的人可以選擇真心話或者大冒險。
如果抽中了自己的話,可以指定換掉其中任意一人。
按照分配點數(shù)的順序,一號先進行了搖骰子。
“三號和四號,真心話還是大冒險?”一號笑嘻嘻地問道。
“真心話吧。”
“我也真心話。”
“你倆還是處嗎?”一號壞心眼地問道。
“我靠,你也太不是人了,怎么能問這種問題?”
“別想打岔,快說。”
“希望今天能破,咳咳咳……”答案不言而喻。另一個人倒是坦言,“肯定不是啦,我早就和前男友本壘打了。”
他們一陣嘻嘻哈哈就過去了。
之后幾次游戲,他們也都選了真心話,問得是大差不差的葷話。
一直到了四號搖骰子時,“五號和一號,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陸長郁就是六號。
一號則是那個有點兒毒舌的男人,盯著陸長郁,笑得有點賤兮兮。
“我選大冒險。”
陸長郁想著他們剛剛問的問題,覺得還是選大冒險比較好吧。
“我也選大冒險吧。”
“那行,你倆親一個。”
于是陸長郁和常烏就都愣住了。
一號賤賤地問道:“怎么了,不是說好玩游戲嗎?”他笑著盯著常烏看了一眼,“還是說常烏吃醋了,怕我們占了嫂子便宜?”
“胡說什么。”常烏皺起眉頭,“別亂叫人。”
他心底沉甸甸的,卻還是嘴硬得不想承認自己的心思。
就是玩游戲而已。
“這種事還是經(jīng)過本人的同意比較好。”常烏覺得陸長郁那么驕縱的脾氣,肯定不會答應的。
一號覺得也是,就問陸長郁能不能親他。
“好啊,一個吻而已。”
陸長郁都被他哥哥親過不知道多少次了,哥哥說這在國外就是打招呼的方式。
沒什么大不了的。
他果斷的回答頓時令常烏臉黑了。
“就是,親一下而已。”其他人也附和道,這樣倒是顯得常烏斤斤計較,想得太多了。
難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當著所有人的面,陸長郁推開常烏,噠噠噠的繞過桌子,跑到另一邊的一號身邊。
“你低下頭。”陸長郁拽了拽一號的袖子,仰頭望著他,柔軟細膩的手指擦過他的手背。
看著他濕潤的眼眸,一號呼吸微窒。
剛剛挑釁常烏的表情收攏住,聽話地低下頭,看他小心地摘下口罩。
入目就是兩片紅潤、飽滿,沾了一點點晶瑩水珠的紅唇。微張著,漏出點銀白的牙,清淺的香味從腔體中溢出。
攙著一點酒味,更多的是果香。
一號的酒量最好,明明剛才喝了那么多酒,都沒有半分醉意,此時卻被眼前雪白一片中的那點殷紅,蠱得頭腦發(fā)昏。
“我要親你了哦。”
那雙唇一開一合,舌頭微微伸直了,叫一號可以看見里面粉色的口腔。
他訥訥地應了一聲,耳邊嗡嗡作響。
陸長郁說了什么,一個字都沒聽到,只看見那雙唇越來越近。
啪嗒,濕潤的唇貼在了臉頰上。
第053章 有失憶癥的弱a小少爺
讓人手足無措的一枚吻。
原本狎昵的心思都飛走了, 一號忽然間變了個人一樣,只被親了下臉頰,就從脖子紅到了耳根。
純情得要死, 跟個單身了二十來年的老處男一樣。
其他人看著平時玩得最花的一號那樣,暗暗嘲諷他死裝樣子。
可別把小美人騙到了。
心里也有點嫉妒, 他能第一個被陸長郁親了。
陸長郁摘下口罩后, 他們幾人就認出來他就是陸二少。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人在意這一點了。
他們也恍然大悟,明白了為什么常烏忽然要取消對他的報復計劃。
他們和常烏關系很好,也清楚他的為人。
但此時,看著小美人那兩片柔軟的唇、濕漉的眸子, 真心覺得常烏太不識好歹了。
這么嬌軟的美人,就應該早點抱回家寵著。
常烏卻一點也不知道珍惜。
他不要的話, 就別怪兄弟們截胡了。畢竟是常烏自己否認了陸長郁不是他們的“嫂子”。
“要吃點水果嗎?”二號見陸長郁一直盯著自己手邊的果盤, 就推到他手邊。
陸長郁有點不好意思,連忙搖了搖頭。
旁邊的一號把果盤推得更近,“想吃就吃,隨便吃,我買單!”
三號眼疾手快給他倒了杯果汁。
“這個很好喝,是無酒精的。”
慢了一步,什么都沒搶到的四號恨恨咬牙, 這群狗東西,手還挺快。
他從身上摸了摸,摸出來一包紙巾。
“……我有紙巾, 給你擦手。”
陸長郁還挺意外,本來以為他們會很排外, 沒想到一個個這么友善,這些人對他都挺好的。
和常烏一點也不一樣。
彎了彎眼眸, 他輕笑著,給幾個人挨個兒道謝。
四個人就更加殷勤了。
唯有一旁黑著臉的常烏,看著陸長郁眾星拱月、被一眾人搶著獻殷勤,儼然已經(jīng)取代他成了聚會的中心人物。
他心情不太好,總感覺自己被陸長郁忽視了。
明明他才是陸長郁的男友,還被陸長郁親口告白,怎么現(xiàn)在就這樣忽視他?
陸長郁又想玩什么把戲嗎?還是純粹犯了花心的毛病。
或許是他剛剛欺負陸長郁欺負得有點狠了,害他又鬧脾氣了吧。
真是嬌氣,少爺脾氣。
咔噠,在燈光下閃著亮光的酒杯被放到桌面上,杯底觸到玻璃桌面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眾人霎時把視線集中在他身上。
“不是要玩游戲嗎?繼續(xù),輪到誰了。”
常烏冷冷說道。
原本和睦的氣氛一下子靜止了。
“輪到你了,常烏。”一號提醒道。
常烏抿著唇,眼皮耷拉著,隨手一搖出來個五號和一號。
“我選真心話。”抽到了自己,但他沒有選擇換人。
一號和他一樣。
“在場有你喜歡的人嗎?”常烏盯著他。
一號目光微微閃動,挑著唇,嬉笑道:“有。”
常烏的目光一下子陰沉下來,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神有多么嚇人。
誰都沒有明說,但誰都懂他們的弦外之音。
一號喜歡的是陸長郁,其他人或許也是。
會出現(xiàn)這種結果似乎并不令人意外,畢竟陸二少的魅力,常烏已經(jīng)切身體會到了。
該說真不愧是他嗎?
“你呢?”一號追問。
“我…沒有。”
常烏才不會承認,反正陸長郁喜歡的是他,身為正牌男友他不屑用殷勤的方式討好陸長郁。
也不怕陸長郁跑了。
他想和一號一樣,挑起唇笑一笑,只是臉部肌肉很僵硬,抓著酒盅的手也有點細微的抖動。
他死鴨子嘴硬,不肯讓陸長郁占了上風,非要磨磨他的脾氣不成。
也順便治治他花心的毛病,不然哪天陸長郁真給他戴了一頂頂綠帽子。
最后一個搖骰子的人是陸長郁。
他學著其他人的樣子,纖細雪白的手指扣著深色的酒盅,手腕用力一帶。
“五號和六號”
一號笑得有點古怪。
常烏也笑了,想著他肯定會選大冒險,然后親自己。
之前他親一號,不也是想要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嗎。
忍了這么久也該忍不住了,畢竟陸長郁那么喜歡自己。
這是常烏最大的底氣,就算發(fā)現(xiàn)他那些兄弟對陸長郁有了點別樣的心思,常烏也沒有發(fā)飆。
只是看著陸長郁和他們親近,唯獨對他愛答不理,火氣就在心底逐漸積壓。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真正快忍不住的人,是常烏才對。
“我選……大冒險吧。”
常烏眼睛一亮,抓著酒杯的手不自覺就捏緊,指骨因過度用力有些發(fā)白。
眼里是期待和一點興奮的亮光。
“就跟剛才一樣,親吻。”
常烏暗道果然如此,一切都如他所料,按照他心中的劇本發(fā)展著。
脊背下意識挺直,等陸長郁叫他,然后他再故作猶豫,看他忐忑不安的樣子。
他肯定會咬著紅潤潤的唇,用烏黑的眼眸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等他被欺負得快哭了的時候,再狠狠吻上去,讓他哭得更慘。
常烏沉了好半天的黑臉逐漸舒緩。
聽到陸長郁要說話,常烏篤定了他會叫自己的名字,嘴巴張開就要應答。
“我要換二號。”
二號是剛剛主動要給他果盤的人,大概是身為beta的緣故,他比其他人更體貼,更懂得察言觀色。
陸長郁看那個果盤的視線并不頻繁,他卻很輕易地第一個發(fā)現(xiàn)。
長得眉清目秀,加之身上沒有和其他alpha一樣刺鼻的信息素,氣質也很溫和,因此陸長郁對他很有好感。
卻不知道二號的視線在他裸/露的肌膚上徘徊多少次了。
他蒼白纖細的脖頸、四肢,支棱在發(fā)間的耳尖,渾身都珍珠般瑩白。渾身大片的雪色中,只在指尖、耳根、膝蓋上有一點粉色。
那點罕見的色彩蠱惑極了。
二號的目光一刻也不曾從他身上離開。
怎么會看不到他停留在一個小小果盤上的目光呢?
聽見他叫自己,二號壓著唇邊的笑意,顯得有點斯文含蓄。
而正要張開口的常烏一下子呆滯了。
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驚訝過后,涌上心頭的就是一陣火氣。
看到陸長郁真的要起身去親別人,常烏那道名為理智的神經(jīng)徹底繃斷了。
顧不上要端著姿態(tài),他一把抓住陸長郁的手腕。
手掌緊緊攥著他纖細的手腕,關節(jié)上兩枚鋼制戒指硌在蒼白的腕骨上,烙下一道紅印。
“陸長郁,你不選我”
“我為什么要選你”陸長郁奇道。
常烏惱得眼睛都通紅,他咬牙切齒道:“你是我的男朋友,你當著我的面親別的男人,當我死了嗎?”
一次他還能忍,安慰自己這只是游戲,但還想讓他忍兩次、三次不成
陸長郁被他抓得疼了,皺起細眉,也有點生氣了。
他什么時候成了常烏的男朋友了?莫名其妙。
“你才不是我男朋友,對我一點也不好,一直兇我。”
就是剛見面的這幾個人對他都比常烏友善,陸長郁寧愿同時跟這四個人好,也不可能跟常烏。
“當初明明是你說喜歡我的。”
常烏一手掐上他的臉頰,把圓潤的臉頰肉擠成一團。
“你想不認賬嗎?”
但陸長郁壓根不記得自己跟誰說過“喜歡”這個詞,肯定是常烏誆他。
陸長郁討厭別人騙他,連帶著也更討厭常烏了。
被掐得疼了,睜著眸子瞪他,雪白的臉頰鼓著,透著股倔勁兒。
常烏盯著陸長郁那雙倔強的眼眸,透過一片可憐的水光,清晰地看到了里面的厭惡。
陸長郁竟然真的不喜歡他嗎?
不可能。
“我只跟對我好的人,你這么壞,我才不稀罕!”
不敢承認的真相逐漸浮現(xiàn)。
陸長郁好像真的不喜歡他,而現(xiàn)在,因為常烏自以為是的傲慢姿態(tài),甚至開始討厭起他來。
一直以來的底氣逐漸散去,惶恐涌上心頭,在胸腔中蔓延,心臟仿佛也一陣針扎似的疼。
捏著下巴尖的手指更用力,嵌進按出的肉坑里。
“不想跟我,那你想跟誰”
“他們幾個?四個人,你受得了嗎。”
“陸二少身經(jīng)百戰(zhàn),說不準連這四個人都不夠你玩的。”
眼看他說得越來越過分,周身的怒氣也越來越重,像一個炸藥桶,即將達到爆發(fā)的邊緣。
隨便一個引子,就能讓他炸翻天。
“陸長郁,你不可以討厭我。”
啪——
陸長郁打得很用力,讓常烏一下子偏過頭去。
手掌落下來的時候還有一點抖,掌心軟肉一片紅。
這一聲響,讓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停滯了一瞬,接著就是更緊張的氣氛。
他當著常烏的朋友的面,當眾扇他耳光。
這份羞辱讓其他幾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就常烏那個脾氣,他們是真怕他還手。
常烏要是炸了,陸長郁這個小身板可扛不住。
見常烏呆滯地揚起頭,眼珠子僵硬地轉動,轉過頭,看向陸長郁打他的那只手。
雙眼赤紅,咬著牙,腮幫子野獸般鼓起,渾身肌肉緊繃著。
即將爆發(fā)的狀態(tài)。
四個人怕他發(fā)瘋,都打算擋在陸長郁面前英雄救美了。
卻見常烏朝他伸手。
陸長郁一氣之下扇了他耳光,也有點害怕。見他抬手,下意識就閉上眼睛。
垂在身側,因細密的疼痛,而微微抖著的右手被人抓住。
常烏捧起他的手,收攏在寬大的手掌里。
右手因為剛剛太過用力,邊邊角角的雪白軟肉有點泛紅。
他張開嘴,犬牙森森,像是咬人的狗。
卻只是伸了舌,一點點舔上去,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一樣。
“疼不疼”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被扇了巴掌還要問人手疼不疼,著實卑微。
他那些兄弟什么時候見過他這幅樣子
以前都說他是兇悍的狼,打群架的時候,頭破血流都不肯服輸。現(xiàn)在這樣,倒更像是匍匐在主人身邊的狗,順服極了。
但常烏這樣的,就是當狗,陸長郁也不稀罕要。
陸長郁的巴掌沒讓他爆炸,而是直接啞了火。
只是小心翼翼的,想確認陸長郁到底是一時氣急了才說出這種話,還是真的不喜歡他?
惶恐不安和懷疑壓上心頭,悶得他喘不上氣。
黏糊的唾液把紅腫的掌心弄得亮晶晶,像一顆可口的蘋果。
透明的液體順著蔥白的指節(jié)流下。
陸長郁沒等到他還手,倒是手心里有一陣密密麻麻的癢意,睜開眼就看到常烏在舔他的手心。
像小狗一樣,但一點也不如小狗可愛。
“好臟。”
陸長郁嫌棄地推開他,用之前四號給的紙巾擦了擦手指,擦了好半天,仍覺得指根黏糊糊的,很難受。
他明晃晃嫌棄的舉動,讓常烏不快地抿著薄唇,想要反駁,想咬上去。
只是張了張嘴,說出的卻是另一番話。
“對不起,是我的錯。”
他再也沒底氣、沒資格吃醋了,就是不高興也只能忍著。
生怕陸長郁真的討厭他。
低垂著眼眸,之前有多傲慢,現(xiàn)在就有多卑微。
哪里還敢說出把陸長郁當玩意兒的話,他現(xiàn)在連陸長郁的玩意兒都不算。
令旁觀了全程的四人都很詫異。
這可不像他之前撂狠話的樣子,常烏果然很在意陸長郁。
但目前看來,他們之間的感情似乎有了裂隙
他們以為兩人只是鬧了矛盾,暗自盤算著怎么借機插足。
“可以繼續(xù)玩游戲了嗎?”四人之中存在感最低、一直都偏向附和他人的beta忽然說道。
他就是二號。
“輪到我了。”
他可不想被旁的事情打擾,錯失了親陸長郁的機會。
于是他也得了一個吻,在臉頰偏下,靠近唇角的地方。
因為陸長郁剛喝了一杯果汁,唇正濕潤著,就在臉上留下一個濕漉的唇印,散發(fā)著果香的唇齒在男人嘴角一閃而逝。
柔軟的唇,透著馨香,勾得人心馳神往。
想立刻就掐著他的臉,用力吻回去。
被他親的時候,二號感覺到有人盯著他看,抬起眼就對上了常烏黑漆漆的眼眸。
陰森、狠厲,是嫉妒的眼神。
搭在玻璃杯上的手指微微蜷縮,忍住想拉開他們的沖動。
要是那么做了,陸長郁肯定更覺得他討人厭了。
陸長郁寧愿跟第一次見面的人親,都不愿意親他。
意識到這一點后,常烏感覺胸口一陣陣悶痛。
如果時間可以倒轉,常烏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拒絕朋友的聚會邀請。
但他現(xiàn)在就只能看著朋友被一個個親吻,品嘗后悔的滋味。
就算氣得要死,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陸長郁的吻落在別人臉上。泄憤似的,常烏端起酒杯,一杯杯下肚。
明明不久之前,陸長郁還躺在自己懷里,齒間仿佛還殘留著他甜蜜的汁液。
只是現(xiàn)在回味起來,只余苦澀。
后面玩游戲時,只要有人抽到了陸長郁,都會要求親一個。
不用深吻,只是淺淺在臉頰上挨一下就行。
然后原本存了一點惡意和逗弄心思的男人,全都臉紅氣粗,說話都有點結巴了。
看起來倒像是陸長郁把他們全逗了個遍,輕易掌控著他們的情緒起伏。
雖然他本人對此毫無知覺。
二號給他喂水果的時候,陸長郁也沒有拒絕。
他白皙的臉頰上有一點紅暈。
雖然沒有喝酒,但這里的果盤卻是經(jīng)過特殊處理沾過酒的,吃了那么多,漸漸地頭腦開始發(fā)昏。
濕潤的唇微微張著,鳳眸迷離。
活色生香。
“還想吃嗎?”
常烏見他手邊的果盤空了,把自己的那份給他。
陸長郁本來都要接過來了,抬眼一看,發(fā)現(xiàn)是常烏,立刻就不要了。
“我已經(jīng)吃飽了。”
可紅潤的唇一張,舌尖探出來,就把二號抵到嘴邊的水果吃掉了。
擺明了偏心。
這里人人都可以討好他,就常烏不行。
常烏面無表情地將他不要的果盤收回來,倒進垃圾桶里。
指腹壓著果肉,碾壓出汁水,果肉潰爛。
手掌上全是甜膩膩的果汁。
常烏低著頭,舔了舔掌根,很甜,甜到發(fā)膩,仿佛連舌面都要被腐蝕了。
咕嚕一下全都咽下去。
一陣陣刺痛順著舌上神經(jīng)蔓延。
第三輪游戲的末尾,常烏又抽中了陸長郁。
“五號和六號,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大冒險。”
常烏嘴角上揚了一點,這是不是代表陸長郁愿意親他了?
“和我親一個。”和其他人一樣的命令。
但是陸長郁搖了搖頭,他不愿意。
這下常烏笑不出來了。陸長郁唯一一次拒絕別人,那個人卻是他。
“那就坐在我腿上,抱我一下。”
僵住的嘴角扯了扯,常烏這么說道。
這下陸長郁沒有拒絕了,只是坐在腿上的話他勉強可以接受。
“唔……但是我要先上個廁所。”
陸長郁喝了好幾杯果汁,第三輪玩到一半就想上廁所了。
他獨自出去不太安全,常烏說要陪他去,陸長郁想了想,怕自己迷路,也就同意了。
酒吧里包廂很多,路也彎彎繞繞,陸長郁跟在常烏后天很快就暈頭轉向。
走廊地板上鋪著厚實的毯子,踩在上面幾乎沒有什么聲響。
就算是身后有人悄悄跟著,也很難發(fā)現(xiàn)。
常烏看著他走進衛(wèi)生間后,就在門口等著。
垂眼看著腳底下紅色的地毯,上面一圈圈金色的紋樣,盯得久了就覺得眼暈。
這里隔音不錯,走廊里還算安靜。
耳邊忽然聽到幾個悶悶的腳步聲,本來以為是有人經(jīng)過,常烏略一抬眼,發(fā)現(xiàn)角落里有個人影。
一動不動地站著,是服務員或者保潔嗎?
咔嚓,細微的動靜。
常烏對此很熟悉,他在片場經(jīng)常遇到狂熱的記者或粉絲,早就很耳熟了。
是狗仔隊他躲在那里多久了,拍了什么,有沒有拍到陸長郁
那個記者和他對上視線,拔腿就跑。
常烏來不及多想,立刻跟上去。他身高腿長,體力又好,沒花什么功夫就抓住了人。
逼著他把所有的照片都刪了。
這才發(fā)現(xiàn)這人在他出院后就一直跟著了,拍了不少他和陸長郁親昵的畫面。
有不少照片都是以奇怪的窺視角度拍的。
纖細的小腿、曖昧的吻痕和伶仃的腳踝,也不知道私底下對著照片做了什么,簡直像個變態(tài)一樣。
常烏擰著眉頭把照片一一刪掉,連備份記錄也沒忘了處理掉。
那個記者撲上來想搶回相機,被常烏一腳踹回去。
“現(xiàn)在立刻滾,再被我發(fā)現(xiàn)你就去坐牢吧。”
*
陸長郁出來的時候沒看到常烏,還以為他已經(jīng)回去了。
在系統(tǒng)的指引下慢吞吞回到包廂里。
看到原本常烏的位置上坐了個人,陸長郁理所當然以為他就是常烏。
“常烏”
走到他身邊時,男人也沒有吭聲。
“我們繼續(xù)剛剛的游戲。”
無知無覺的小美人將手搭在他膝頭,他沙啞著嗓子說道:“好啊。”
聲音有點奇怪,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樣。
其他人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陸長郁似乎認不得人?
陸長郁沒有多想,爬上沙發(fā),面對面跨坐在他腿上。
兩條腿岔開,因為這個姿勢,短到膝蓋上方的裙擺,幾乎要擁到腿/根。
在其他人艷羨的目光中,一號笑嘻嘻地掐住他窄窄的細腰,手掌抵在腰后按了一把。
原本還有點空隙的距離縮短,他的胯就與一號的腰部緊貼。
白色的裙擺幾乎要被推到腰間,布料在腿上堆積成一團,在細嫩的腿間擋下一片陰影。
陸長郁覺得有些奇怪,這個姿勢,他都快走光了。
一號伸手抓住那塊布料,想要撩開。
“你干嘛?”
“身為男朋友,摸一下都不行?”
“男朋友?”陸長郁又想反駁他,常烏怎么總是說自己是他男友。
卻忽然間,另一只手探過來,掐住了他腿/根。
“你坐在誰腿上?我才是你的男友。”
陰森森的語氣。
常烏發(fā)現(xiàn)陸長郁不見了,就回來找他,結果一開門就看見陸長郁坐在別人腿上。
一號還笑得那么賤,一臉不懷好意,擺明了想占人便宜。
明明說好了要抱自己的,怎么轉頭就被人騙走了。
壓抑了許久的嫉妒和忐忑的心情在此刻爆發(fā),常烏將他抱下來,放在一邊,然后拉著一號的領子,一拳打上去。
“朋友妻不可欺,你還是不是東西?”
“常烏,是你說的不在乎他,我敢碰他,都是因為你的錯。”
“是你說只把他當小貓養(yǎng)著玩兒,不許我們叫他嫂子。”
“你親口允許了我們可以‘玩’,常烏,你忘了嗎?”
他一字一句,字字珠璣地扎在常烏身上。
“你閉嘴。”
一號嘴角溢出血絲,卻咧開嘴,挑釁道;“你這個膽小鬼,喜歡他也不敢承認。”
他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常烏的心思。
常烏早就后悔了,后悔把陸長郁帶來,后悔那么輕慢地對待他。
但他是個膽小鬼,所以一直下意識逃避、推脫,從心底溢出的嫉妒和悔意卻根本無法掩藏。眼看陸長郁被他越推越遠,常烏終于忍不住了。
因為一號的話,曾經(jīng)對陸長郁做過的所有事情都在腦海里翻出來,自虐般在眼前上演。
就像陸長郁說得一樣,常烏對他一點也不好……
這樣的人,他怎么可能會喜歡。
即將落到一號臉頰上的拳頭停頓了,常烏忽然覺得手腳冰涼、渾身無力。
他有什么資格教訓他,又有什么必要?
陸長郁不喜歡他,今天發(fā)生的所有事情都在不停地告訴他這一點。
常烏放手了,一號卻不想這么輕易放過他。
揮著拳頭也一拳揍過去。
“喜歡他的人多了去了,你不珍惜,有的是人珍惜。”
“比如誰,你嗎?”
常烏冷冷地望著他,雖然不想動手,但他也不可能站著被人揍。
正要還手,卻被敲門聲打斷了。
“打擾一下,我找陸少。”
門外是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冰冷、蒼白,給人的印象像是條犀利的毒蛇,銀絲眼鏡閃著冷光。
是常烏在陸氏集團見過的男人,他當時正在找陸長郁。
疑似陸長郁的前任。
“找小郁?他現(xiàn)在很忙。”
常烏擋在門口,不想讓他看到坐在里面的陸長郁。
“恐怕您誤會了,我找的是您,陸少。”
第054章 有失憶癥的弱a小少爺
“……你什么意思?”
謝曲汶大略解釋了一下, 無非是個俗套的貍貓換太子的故事。常烏才是真正的陸家二少。
而如今陸父陸母得知了這件事,打算認回他。
如果是從前,他們肯定會對此視而不見, 就當沒有這個小兒子,但如今陸豐城太迷戀于陸長郁了。
有個強力的競爭對手, 陸豐城就沒有多余的心思關心陸長郁了。
常烏幾乎以為他在開玩笑了, 這又不是小說或者電視劇,怎么可能發(fā)生這么荒誕的事情?但謝曲汶認真的表情卻告訴他,這就是事實。
那陸長郁怎么辦?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樣,謝曲汶遺憾地搖了搖頭, 嘆息道:“小郁要無家可歸了,真可憐。”
“這只可憐兮兮的小流浪貓, 就由我接手了。”
而在他們腳邊, 厚重的地毯下,一根小小的錄音筆閃著暗淡的紅光,表明它正在工作狀態(tài)。
陸長郁竟然不是陸家親生的孩子,這么重磅的消息,可比什么明星桃色新聞有意思多了。
等他們離開后,藏在角落里的小顧目露癲狂,小心地把錄音筆收起來。
*
陸長郁回到陸宅的時候, 看見客廳里黑漆漆的一片。
啪嗒,他打開燈,看到了陸豐城的身影。
安靜地坐在沙發(fā)上, 看著他。
“去哪了?一下午都不在。”
陸豐城從醫(yī)院里回來后就發(fā)現(xiàn)他不在家,在沙發(fā)上等了一下午, 一直到大晚上,才等到他回來。
今天發(fā)生了太多事, 陸豐城已經(jīng)很疲憊了。
他壓著心底的郁氣。
“過來,小郁。”
低沉的語氣,像是壓抑著情緒一樣,風雨欲來。
“哥哥有什么事情?”
陸長郁以為他生氣了,不跟他知會一聲就跑出去玩,還這么晚回家。
“對不起……”
“過來。”
陸豐城向他招了招手,臉色不太好看。
陸長郁用腳尖蹭著地板,小心翼翼靠過去,烏黑的眼眸閃著水光。抿著紅潤的唇,那上面也亮晶晶的。
“哥哥生氣了?”
他見陸豐城向他伸手,下意識閉緊眼睛。長長的睫毛輕顫著,如振翅的蝴蝶。
讓人想要伸手撥弄。
陸豐城要打他嗎?
但那只手只是輕輕放在他毛茸茸的發(fā)頂,順著柔嫩的臉側,落下來,搭在雪白的頸側上。
掌心的熱度順著頸側皮膚下的血管,淌遍全身。
暖洋洋的,有點舒服,陸長郁下意識蹭了蹭,像只小貓一樣。
“玩得開心嗎?”
睜開眼,就看見他因失血過多而蒼白的臉色,鬢角似乎也有點汗?jié)瘛V皇悄请p烏黑的眸子很沉靜。
即使一個人在空蕩蕩的空間里,被疼痛糾纏了一下午,也不見半分脆弱。
比起刺骨的痛,陸豐城更怕失去他。
那遠比和死亡共處一室更讓他惶恐。
今天和父母的談話讓陸豐城意識到了自己真正的心思,他愛陸長郁,他不想要陸長郁當他的弟弟。
而是他的愛人。
“小郁總是一個人待在家里,肯定很無聊吧。”
陸長郁下意識點了點頭,“是有一點,但是在家里也挺好的……”
“怪不得小郁總是偷偷跑出去玩。”
“是不是覺得我太無聊、還天天管著你?”
陸豐城很清楚,比起陸長郁的朋友們,哪怕是曾經(jīng)的相好,都比古板的他更有趣。
也怪不得陸長郁長大后就不親近他了。
發(fā)現(xiàn)陸長郁失憶的時候,陸豐城以為自己會很高興,因為他單純可愛的弟弟又回來了。
他限制了陸長郁的自由,弟弟又開始親近他,但陸豐城卻越發(fā)不滿足。
觸碰到他細嫩的肌膚,就會想要抱他,抱了以后又想親吻那張紅唇,飲鴆止渴般,越親密就越上癮,愈發(fā)無可自拔。
現(xiàn)在,他想要更多,想要陸長郁的全部,身、心,他的愛。
“小郁,你喜歡哥哥嗎?”
陸長郁張了張嘴,說不出來,畢竟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才認識沒幾天。
“沒關系,我喜歡小郁就好了。”
陸豐城怎么可能看不懂他的心思,臉色似乎更蒼白了。
他從前偏執(zhí)的手段,反而把陸長郁越推越遠。要不然他怎么會在失憶后,又出去找樂子,走上從前的路?
有問題的人從來都不是陸長郁,而是他自己。
是占有欲太過旺盛的陸豐城自己。
小郁沒有做錯什么,反倒是他虧欠了小郁,關著他這么久,讓他憋壞了。
他當然可以再次以管教為由,把陸長郁管的更緊,甚至讓他無法出陸宅。但他不想要那樣,陸豐城想要陸長郁愛他。
而不是只當他是一個嚴厲的哥哥。
“哥哥,你受傷了?”
陸長郁發(fā)現(xiàn)他手邊的拐杖,金屬質地,泛著銀色的金屬光澤。
他腿上還纏著繃帶,隱隱有些滲血。
有點凄慘。
“明天我?guī)∮羧タ瘁t(yī)生吧。”
看上去比陸長郁更需要醫(yī)生的陸豐城這么說著。
雖然一想到小郁會變回以前的樣子,身上又染上別人的氣味,也不再喜歡他了。
但是,這不是小郁的錯。
陸豐城想讓陸長郁恢復健康、變得完整。
他不是不喜歡花心的陸長郁,不管弟弟變成什么樣子他都喜歡,他只是……覺得那樣的陸長郁太失控了,讓自己很不安。
可陸豐城已經(jīng)虧欠他很多了,不能再因為自己病態(tài)的占有欲傷害小郁了。
他想要全部的、完整的陸長郁,想要這樣的小郁愛他。
所以他要認錯、改變自己。
“小郁不想恢復記憶嗎?”
陸豐城臉上牽出一抹笑,眉目溫和。看著陸長郁驚訝的眸子,搭在他脖頸微微用力。
下意識摸到他后頸上,手掌內摸到了一點突起。
被咬了。
臉上的笑一僵,手指有點神經(jīng)質地微微蜷曲。
沒關系,陸豐城在心底這么對自己說道。這·不·是·小·郁·的·錯。
咬牙切齒,一字一頓。
是那些該死的野男人故意勾/引小郁。
“哥哥知道我失憶?”
“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了。”
陸長郁騙了他這么久,才知道陸豐城壓根沒被他騙到。他有點尷尬。
“我不是故意騙你的。”
都是壞巫師教唆他干壞事的,陸長郁在內心道。
忽然又變成了“壞巫師”的系統(tǒng)默默無言。
陸豐城正打算讓傭人上晚飯,牽著陸長郁的手到了桌邊。卻見他忽然臉色一變。
白皙的臉頰上有點泛紅,眼尾也紅紅的。
“怎么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陸長郁捂著緊繃的小腹搖了搖頭,眼里蒙了薄薄的水霧。
“肚子疼?”
陸豐城有點擔心,叫傭人去找藥箱,然后叫陸長郁躺倒在沙發(fā)上,打算給他揉揉肚子。
解開外套,才發(fā)現(xiàn)他下面穿的是什么。
白色的護士服,被揉得皺巴巴。堪堪到腿/根的裙擺,漏出兩條雪白纖細的腿。
“……原來小郁喜歡這種玩法。”
陰沉又火熱的目光掃視著他全身,脖頸、手臂和腿全都細弱,珍珠般瑩白。
“不要看我!”
陸長郁覺得丟臉極了,他這副狼狽的樣子竟然被看哥哥看到了,肯定會覺得他不正經(jīng)不害臊吧。
他臉頰滾燙,用手掌捂著臉,連膝蓋都緊張地微微內扣。
偏內一點的肌膚互相磨蹭,膝頭有一點點粉色。
“小郁害羞了?”
陸豐城笑了笑,手掌扣上他的膝蓋,稍一用力就掰開。
“不是肚子疼嗎,哥哥幫你揉一會兒就不疼了。”
陸豐城的視線停留在他的小腹上,原本平坦的腹部現(xiàn)在微微鼓起。
可能是今天吃壞東西,漲肚子了?
他暖了暖手掌,熾熱的掌心放上去,輕輕壓著那一塊肚皮。
手感很綿軟,很舒服。
陸豐城的手掌被那團軟肉嵌進去,像是依依不舍一樣吸著手指,印出屬于他的形狀,專屬肉套子似的。
掌下一團軟肉微微跳動著,一起一伏。
不像是漲肚子,倒像是……懷孕了一樣。
他眼眸一暗,感覺喉頭有點干澀。
“不要了,哥哥別揉了。”陸長郁感覺小腹一陣陣緊繃,越揉就越難受,被撐得要死,他實在憋不住了。
“我…我想上廁所……”
再不放開他,真的要尿在沙發(fā)上了。
陸豐城一時失神,沒聽見他的話,反而更用力地按下去。
“再按肚子我要尿在你身上了!”
陸豐城聽到他的控訴,這才回過神來,看到他臉色通紅,急得快哭出來了。
乍然失笑。
原來不是肚子疼啊。
他放開手,幫陸長郁撫平裙擺上的褶皺。就見他飛速跑去衛(wèi)生間。
今天的晚飯有點不一樣,陸豐城沒有直接抱著他給他喂飯,只是問了一句,陸長郁說要自己吃,他也沒有反駁。
任由他去了。
很反常的行為。
吃完飯陸長郁有點發(fā)愁睡前的牛奶,他其實不喜歡純牛奶,太腥了。
但每次陸豐城都叫他喝完,他不敢反抗哥哥。
皺著眉,端起杯子打算一口氣喝完。
“不想喝就不喝了。”陸豐城忽然說道。
“真的?”
陸長郁有點驚訝,確認他沒有開玩笑,立刻就放下了杯子。
“謝謝哥哥。”
有點高興地彎了彎眼眸,只是這點事情,就讓他這么高興。
陸長郁覺得今天的哥哥有點奇怪,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不會逼他做不喜歡的事,也沒那么容易生氣。
如果哥哥可以一直這樣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陸長郁睡到很晚才起床,睡眼惺忪的下了樓,卻發(fā)現(xiàn)陸豐城竟然也在。
“哥哥沒去上班嗎?”
“不去了,這段時間我在家陪你。”
陸豐城叫傭人給他熱早餐,然后順手掛斷了公司打來的電話。
通話記錄顯示有幾十條未接來電。
從昨天半夜開始,他就一直接到公司的電話,秘書、助理、股東,甚至是他的父母,全都輪番轟炸。
“小郁最近別出去玩好不好?”
陸長郁沒有吭聲,抿了抿唇,擺明了不樂意。昨天不還說了隨便他出去玩,今天就又反悔了?
“你的生日快到了,到時候想去哪里玩?”
陸豐城軟下脾氣哄他,“隨便去哪,哥哥陪你一起去。”
“唔……游樂園吧。但我什么時候能自己出去玩?”
“你生日過后,我保證。”
陸豐城承諾道,就以小郁的生日為期限,他會解決好一切事情,讓他安安全全地出去玩耍。
“我的手機怎么連不上網(wǎng)了?”陸長郁又試了試,發(fā)現(xiàn)連電話也沒法打。
“家里的網(wǎng)壞了,需要修一下。”
怎么忽然就壞了?陸長郁有點困惑,但也沒多想,反正他也不是手機奴,并不太依賴手機。
沒了手機,還能打游戲嘛。
他拿起筷子吃起早飯,是很典型的中式早餐,粥熬得很香,聞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但陸豐城卻沒什么心情吃飯了。
在他手邊的黑色手機,一直嗡嗡振動著。首頁不停刷出一個個新聞,而新聞的主角就是陸長郁。
現(xiàn)在人人都知道陸長郁不是陸家親生的孩子了。
他從前太囂張,樹敵無數(shù),陸長郁仰賴于“陸家少爺”的身份,才叫人不敢報復他。
可如今,誰都能踩他一腳。
要是放陸長郁出門,陸豐城都不敢想象會發(fā)生什么。
他性子驕縱,長得又漂亮。
只怕路過某個陰暗的拐角時,就會被人捂著嘴拉著手拖走……再出來時就是一身破爛的樣子。
這么嬌,會被玩死的。
吃過早飯后,陸豐城進了書房才接了他父親的電話。
“陸豐城,你是鐵了心要護著陸長郁?他不是你親弟弟。”
“我知道。”
“你知道還要維護他?快點把他趕出陸家。”
“不行,父親,我愛他。”
陸父徹底無言了,愛,這么沉重的字眼。他很清楚這意味著什么,陸豐城竟然真的喜歡他的“弟弟”。
他很清楚自己的兒子有多固執(zhí),說喜歡陸長郁就肯定不會放手。
“我不同意,陸豐城,你想要玩就去找別人。”
“我不需要你的同意,我不是在詢問你,而是通知。”
他只當陸豐城寂寞太久,才想著找旁人玩,可陸豐城這么認真,一點也不像玩玩的樣子。
“你要是還想當陸家繼承人,就丟了他。”明晃晃的威脅。
“你母親已經(jīng)在處理常烏的戶口了,只要你把陸長郁丟出陸宅,我就不把常烏認回陸家。”
陸豐城有點驚訝,沒想到他的親弟弟就是常烏。
是小郁說過喜歡的人。
謝曲汶幫他處理常烏的事,卻不告訴他這件事?再加上一夜之間忽然所有人得知了陸長郁不是陸家少爺。
傳播速度未免太快了。
醫(yī)院就算和有心人透露,也不可能傳播的這么快。唯一得知這件事的人,除了他,就只有謝曲汶了。
害陸長郁要躲在家里的兇手,顯而易見。
陸豐城冷笑,攥著手機的手掌用力,骨節(jié)分明的指骨微微發(fā)白。
“一個陸家繼承人而已,我不要了。”
陸父用陸氏的繼承權威脅他,但陸豐城并不在乎這些。
“沒了你的陸氏,我可以自己再造一個陸氏。”
狂妄的語氣,但陸豐城真的很有底氣。他是個很優(yōu)秀的alpha,有實力也有野心,軟硬不吃。
陸父的威逼利誘反而激起了他的反骨。
“陸豐城!你瘋了不成?你就那么喜歡那個孽種?”
啪——
陸豐城了當?shù)貟鞌嚯娫挘魯嗔岁懜傅呐鹇暋?br />
他現(xiàn)在要找謝曲汶算賬了。
電話才響了兩秒就被接通。
“謝曲汶,從今天起不要再來陸氏。”
“……小郁怎么樣了?我打不通他的電話。”謝曲汶一點都不驚訝自己會被開除,只是一心想知道陸長郁現(xiàn)在的狀況。
他有沒有看到新聞,有沒有難過?
“你沒有資格知道。”
謝曲汶心中一突,“他是不是哭了?我…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讓常烏被認回陸家,讓他和陸豐城內斗。
他只是…想再次擁有陸長郁。
沒想到昨晚有記者跟著,把這個消息爆料出去,以致于鬧到這么大。
但無法否認的是,如今的結果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謝曲汶精于算計,這輩子就只失誤了一次,卻因為一己私欲,傷了他最愛的人。
“……對不起。幫我傳達給他,真的很抱歉,我會盡力處理好這件事情的。”
這句話陸豐城聽他說了無數(shù)遍,謝曲汶工作能力很強,卻是條不忠心的毒蛇,如今陸豐城不會再信任他了。
“滾吧,離小郁遠點。”
“還有,你以后的日子不會好過了。”
謝曲汶自然清楚,以陸豐城的權勢和地位,想給自己使絆子有多容易,只要他開口,就沒人敢要他,恐怕今后他在這座城市里再無立足之地了。
但他不在乎,自責和悔恨毒藥似的腐蝕著他,幾乎要讓謝曲汶喘不過氣來。
他緊緊捏著時常不離身的那把小刀。
“謝秘書,我來交報告……啊,你的手怎么流血了?”
聽到有人呼喊,他怔怔地低下頭,看到手心攥著鋒利的刀刃,掌心里一道割痕,傷口并不大,鮮血汩汩而出。
很疼,這樣心臟倒不是很疼了。
于是他又攥緊刀片,讓刀痕更深,深可見骨。
很痛,這樣才好。
這是他欠小郁的,害他傷心、流淚。
他要為此贖罪。
“謝秘書,你要去哪?”員工困惑地看著忽然站起來往外走的上司。
“我的報告……”
“我已經(jīng)被陸少開除了。”
“啊?”
員工更懵了,眼睜睜看著他們這個外號“工作狂”的上司,拋下一堆工作走了,頭也不回。
左手垂在身側,無力地晃動著,一串血珠從指尖留下來滴在地板上,濺出一滴滴血花。
離開公司時,有人問他要去做什么。
謝曲汶唇色慘白,說道:“做很重要的事情。”
他拿出手機,聯(lián)系了很多人,勢必要找出消息泄露的源頭,查清是哪家媒體最先發(fā)布的。
他沒有陸家的權勢,不能像陸豐城那樣買通大媒體壓消息,但一路爬到如今的位置,自然有許多不入流的手段,想溯源的話,難了點,卻不是辦不到。
只是要付出許多人情和代價罷了,對于如今的謝曲汶來說,不值一提。
陸豐城不惜代價聯(lián)系各大媒體壓下新聞,但卻壓不住網(wǎng)民們的謾罵。
他們許多人都不認識陸長郁,但多少聽說過他的名聲,知道他玩得花,脾氣驕縱。
也不管真相如何,就都開始看笑話,跟風罵他。
誰不樂意看豪門世家的丑聞呢?
甚至追到陸長郁的社交賬號下面嘲諷,編了段子罵他。
其中就有常烏的粉絲,覺得他們家哥哥被陸長郁鳩占鵲巢,占了這么多年的便宜,非要他公開道歉賠罪。
只是令人意外的是,據(jù)外界傳言很討厭陸長郁的陸氏繼承人陸豐城,公開表明不會把他趕出陸家。
言行上也處處維護,知道陸長郁不是他親弟弟,他不應該很高興嗎?
那么優(yōu)秀的alpha,毫無指摘的出身,原本就只有“花心無能的弟弟”這一個污點,現(xiàn)在沒了陸長郁,不就更完美了?
曾經(jīng)陸豐城也是這么想的,現(xiàn)在他無比慶幸自己當時的決定。
陸長郁不是他的污點,是他生命中的亮光。沒有光,就只有一片沉悶無趣的黑暗。
如果只是陸豐城表態(tài)要維護陸長郁的話,還可以說是為了陸家的名聲偽裝出來的友好。
但怎么連蘇家少爺也要維護陸長郁?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們是死敵,看到蘇子旻親自下場,用了各種大號小號,一條條回懟那些罵陸長郁的網(wǎng)友,驚到下巴都要掉了。
有人嘲笑他不像是陸長郁的死對頭,更像是他的舔狗。
當時蘇子旻是這么回復他的,“我就愛當他的狗,怎么了?要是讓我見著你們誰敢跟風罵他,別怪我咬死你們。”
于是其他人不敢再調侃了。
常烏也看到了那些網(wǎng)友的話,說的很難聽。他以前拍戲時收到的私信罵得比這些話難聽多了,他都覺得沒什么。
可看著他們罵陸長郁,就覺得不爽。
他的官號下面頂起來的幾條熱評,都是罵陸長郁鳩占鵲巢的,常烏沒和經(jīng)紀人商量,直接刪掉。
還用大號發(fā)了條聲明: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常烏一早就知道自己是某個豪門的孩子,但從來沒想過會是陸家,他也不想被認回。
更不想……讓陸長郁失去家。
看到正主回復,粉絲們徹底炸鍋了。路人們也被這波反轉驚得生出好奇心,怎么看這樣子,好像另有隱情?
“據(jù)說曾經(jīng)陸長郁對常烏死纏爛打,還追著他去了劇組。”
“好惡心,什么人啊。”
“是不是被脅迫了?陸長郁真不是個人啊。”
……
“不是,是我先喜歡他的。”常烏挨個回復他們,“也是我對他死纏爛打的。”
從一開始,就是他先對陸長郁一見鐘情。
只是后來再見面時,他沒有認出來陸長郁。這才錯失了這么多機會。
如今被他討厭,是常烏自作自受。
常烏很清楚這一點。
“我逼迫他和我在一起,還強吻他……”樁樁件件都說出來,常烏自己不好受,粉絲們也同樣跌破眼鏡。
他們那個又帥又酷,總是被夸私生活干凈、眼光高的男神竟然這么癡漢。
那個陸長郁到底有多大的魅力?
第055章 有失憶癥的弱a小少爺
“我沒記錯的話, 常烏好幾次說過和陸長郁沒關系吧。”
“真的,我之前和他是一個劇組的,聽他很多次說要和陸長郁劃清界限, 都是裝的嗎?”
“以前拼了命不想沾邊,現(xiàn)在拼了命想扯上關系, 驚, 男神竟成舔狗!”
“……不要啊,舔狗不配當我男神,脫粉了。”
“就我一個人好奇陸長郁長啥樣嗎?怎么陸家和蘇家的少爺都維護他,連大明星都不怕掉粉公開告白。”
“好奇+1。”
“好奇+2。”
……
“好奇+10086。”
輿論有了莫名其妙的反轉, 有常烏承擔火力,罵陸長郁的人很多都跑去常烏那邊了。
同時也有人悄悄在網(wǎng)上搜尋陸長郁的照片或者視頻。
他在網(wǎng)上留下的痕跡很少, 幾乎找不到什么, 連社交賬號也只有短短幾行話。
至上之魚:魚可以離開池塘嗎?
有人回復他,如果長了翅膀的話,說不定可以。
至上之魚:要是魚能飛出池塘就好了。
不切實際,像是小孩子一樣幼稚的話,時間顯示發(fā)布日期是在很多年前了。那時陸長郁還沒十歲,確實還是個孩子。
那時他屬于“宿主”的記憶還沒出現(xiàn),朦朦朧朧中覺得, 自己像是失去了翅膀的魚,困在小小的池塘里。
找了一圈,最后也只找到一段模糊的影像, 看這個視角,顯然是被人偷拍的。
地點是在劇組里, 旁邊還能看到有拍攝用的道具。
漂亮少年目光盈盈,渾身都像在發(fā)光一樣, 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他的身影。有人背對著他,手掌按到他的肚皮上……
視頻的畫質很差,只能隱約看到他似乎在和對面的人打鬧著,兩人互相撩起衣服對比腹肌。
因為被人擋著,看視頻的人就只能看到一點點雪白柔軟的小腹。
看著看著,就覺得手也發(fā)癢,想推開擋著鏡頭的男人,取而代之。
不經(jīng)意間被他看了一眼,被弄得含了水光的眼眸,釣得人心尖兒發(fā)麻。
這段影像被人翻出來以后,不知道多少人都要有個不眠夜了。
這位曾經(jīng)的陸家二少,確實很有魅力。
原本群情激勵的人們看著那張臉、那片潮濕雪白的肌膚,吞了吞口水,再也罵不出口了。
大約一周過去,這場風波竟然逐漸有了平息的趨勢。
陸豐城每天面對股東們的指責,以一己之力頂住沉重的壓力,就是不肯讓陸長郁脫離陸家。
哪怕陸父已經(jīng)把他的戶口遷走了,還是要讓他留在陸家被庇護。
還要花費大量的經(jīng)費用來公關,搞得眾人都很不滿意。
直到處理完工作,下樓見了陸長郁,他才和緩了沉沉的心情。
“小郁在做什么?”
陸長郁抱著腿坐在客廳的地板上,沒有回話,繼續(xù)亂涂亂畫。筆法很稚嫩,像是小孩子一樣。
這些天在醫(yī)生的幫助下,他腦子里多了許多模糊的碎片。
“這是……小鳥嗎?”看著畫紙上扭曲的圖畫,陸豐城瞇著眼極力辨認。
“不對,這是魚!”陸長郁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魚有翅膀?”
陸豐城指著他畫上的一對“3”。
“這是會飛的魚,長了翅膀就會飛了。”飛出池塘,去到任何地方。
稚氣的話語,陸豐城以前也聽到過,甚至這副畫也很眼熟。“你想起來了?”
醫(yī)生診斷后,陸豐城才知道他的記憶并不是回到了十四歲,而是全都消失了。醫(yī)生建議他用以前的事物刺激他。
但搭配著那些藥物,陸長郁似乎更懵懂了,時常表現(xiàn)出孩子的心智。
如今看到他的病情似乎有了好轉,陸豐城很激動。
“小郁認得出我是誰嗎?”
陸長郁仔細凝望他的臉,“你是誰?我不能跟陌生人說話。”
過了半晌又問道。
“魚能飛嗎?”
“如果你指的不是小飛魚的話,那恐怕不行。”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陸長郁郁悶地把頭埋在膝蓋上,不再理會他了。
叫了他好幾聲也不回應。
“明天哥哥帶你出去玩好嗎?”
后天就是陸長郁的生日,如今事情已經(jīng)解決的差不多了,他打算提前帶陸長郁出去慶祝。
陸長郁還是沒有回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小時候就經(jīng)常說這種話,陸豐城不懂,他為什么這么糾結這種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系統(tǒng)對此也有點好奇,他調出來陸長郁在這個世界經(jīng)歷過的事情,發(fā)現(xiàn)并沒有什么苗頭。
難道是和他出身的世界有關?
于是系統(tǒng)調取了他的原世界,卻發(fā)現(xiàn)源頭竟然被屏蔽了。他只能知道陸長郁來自于一個修仙世界。
有點令他意外。
“小郁餓了么?睡著了?”
陸豐城見他呼吸勻稱,像是睡著了,就抱著他到一旁的沙發(fā)上。
第二天下午,正是天氣涼爽的時間段。
陸豐城信守承諾帶他去游樂園玩,為了保證他的安全,大手筆地把整個游樂場包下來了。
甚至還帶了幾個保鏢。
不用排隊就能玩遍所有項目,真的很爽。陸長郁最喜歡的是跳樓機,一連玩了好幾次。
“好像在飛一樣。”
機器升在最頂上的時候,底部的藍色平臺看起來就像一汪池子。
而他就是躍出池子的小魚。
陸長郁很感激哥哥今天帶來他玩,看他拿著一堆零零碎碎的小東西,跟在自己身后。
他招了招手,看見陸豐城低下頭,吧唧一下親在他臉頰上。
“謝謝哥哥。”
軟糯的嗓音像含了糖一樣,細密的甜意從心臟處蔓延。
他時常認不得人,今天難得認出陸豐城。
陸豐城將東西丟給身后的保鏢,捏著他尖細的下頜,回吻了回去。
纏綿悱惻的吻,兩人氣息交融。
于是甜蜜就在舌尖留存。
陸長郁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輕輕推了推他的胸膛,陸豐城立刻就退開一步。
糾纏的舌頭分開,牽出一道曖昧的銀絲。
“小郁,你知道我為什么要親你嗎?”
“哥哥好像說過,alpha和omega這樣做是正常的事。”
“不對,你不是omega。”
“那是為什么?”
“我親你,不是因為你是o我是a,而是因為我喜歡你。”
他說這話的時候,天色也漸漸暗了。天邊傳來一陣陣破空聲,煙火的味道隨風飄來。
轟隆——
天邊綻開一道火光,開出漂亮的銀花。
是一朵煙花啊,接二連三,明亮的彩光幾乎要照亮整片天空。
陸長郁看得著迷了,仰著頭,細碎的光芒在他烏眸中綻放,開出小巧的花。
他望著天邊的煙花,陸豐城望著他眼里的小花。
絢爛的煙花以一尾漂亮的金魚作為收尾。
是一條在夜空中的魚。
陸豐城記著他的話,想要一條會飛出池塘的小魚。
這是旁人聽了都覺得荒誕的事,是不存在的事物,但為了他,陸豐城造出來了。
即使陸長郁已經(jīng)不記得了,但是沒關系,陸豐城記得。
他記得陸長郁說過的每一句話。
“躍出池塘了……”
他嘟囔著,陸豐城沒聽清。
“小郁,我喜歡你,你懂嗎?”
陸豐城捧著他的臉,低下頭又吻上去。這次他沒有被推開。
*
陸長郁迷迷糊糊中睜開眼睛,看到一片陌生的天花板。
非常熟悉的遭遇。
上次恢復記憶后他也是這樣的。
試著抬了抬手,卻發(fā)現(xiàn)渾身酸痛,連手指尖都抬不起來。
“……我怎么沒穿衣服?”
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陸長郁掀開被子就發(fā)現(xiàn)自己是裸著的,一身雪白的皮膚,此時遍布青紫。
而他的哥哥陸豐城就站在床邊,穿著睡衣,一臉饜足。
“小郁醒了?”
陸豐城彎下腰想要親他,卻被人攔住了。
“陸豐城,你這個畜生!”
一身黑衣的男人一拳打過去,被陸豐城避開。
“他可是你弟弟,你怎么能做出這種事?”常烏一臉氣憤,緊緊咬著牙,好像恨不得咬死陸豐城。
他雙眼赤紅,耳廓上的鋼釘泛著銀光。
“還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嗎?常烏,你才是我親弟弟,而現(xiàn)在小郁是你的嫂子。”
“對他放尊重點。”
陸豐城瞇著眼冷笑,“現(xiàn)在他不是你能碰的人了。”
“我還得感謝你,害小郁的身世被曝光,現(xiàn)在我可以正大光明喜歡他了。”
他冷嘲熱諷道。
毫不客氣的指責令常烏臉色更難看。
“你們不可以……”
“你用什么身份阻止我,小郁的前男友?還是陸家二少的身份?”
但不管是哪一個,常烏都沒有插手的資格了。
“小郁已經(jīng)不喜歡你了。”
是常烏親手把陸長郁推開,如今他也只能自嘗苦果。
苦澀在口腔里蔓延。
常烏攥緊的拳頭松開,唇囁嚅了片刻。
“小郁,對不起。”
他看著躺在床上,一臉茫然看著自己的陸長郁。鳳眼迷離、唇瓣殷紅,微張著唇透出一點銀牙。
儼然一副被吃透的模樣。
常烏心一沉。
“對不起有什么用?你欠小郁的還拿什么還。”陸豐城知道陸長郁曾經(jīng)為了追常烏,都做了什么。
但以前常烏一直給他甩臉子,害陸長郁被人笑話,現(xiàn)在后悔了就想找回他。
遲來的愛比草還賤,這世上可沒有后悔藥。
陸豐城一拳揍到他臉上,兩人就當著陸長郁的面互毆。
“這是我和他的事,不需要你來摻和。”
常烏冷冷道。
然后就被陸豐城一腳踢到小腹,差點嘔血。他悶哼一聲,也毫不客氣地還手。
陸長郁眼睜睜看著他們這對真正的兄弟,在自己面前打架。
戳了戳系統(tǒng)問他怎么回事。
【宿主終于恢復記憶了?任務已經(jīng)完成了。】
陸長郁還什么都沒干,在他的記憶里,自己就是睡了一覺,醒來就發(fā)現(xiàn)任務通關了。
“所以他們兩個為什么打架?”
【兄弟相爭,只為美貌嫂子。好吃不如餃子,好玩不如……】
“你中病毒了?”
【宿主的魅力真的很大,我只是有點吃醋。】
陸長郁暗道系統(tǒng)果然中病毒了,應該不會影響他到下個世界吧?
【檢測到任務完成,觸發(fā)結局:迷茫的流浪小貓。】
*
陸長郁不見了。
原本網(wǎng)絡上已經(jīng)逐漸平息的風波,再次發(fā)酵。
只是這次,他們不再謾罵,而是真心實意地道歉。
“陸長郁沒有傳言那么壞,我很抱歉之前跟風罵他。”
“純路人,當初評論一邊倒罵他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了,這事兒他也是受害者吧,又不是他的錯。”
“我看了他的視頻,真的很漂亮很乖,我直接一個嗨老婆。”
“哇哇哇,老婆不見了,被你們罵走了,我跟你們拼了!”
“網(wǎng)暴真的很可怕,希望他只是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過日子了,好心疼。”
甚至開始有傳言說陸長郁受不了網(wǎng)暴自殺了,他的社交賬號下一堆哭訴點蠟和寫小作文道歉的。
罵過他的人都很自責,自發(fā)尋找起他,各大官媒也發(fā)布了尋人新聞。
而蘇梓臣呢,得知他的死對頭不見了,急得火燒火燎,滿世界跑,想要找到陸長郁。
常烏被黑粉們罵得暫時出不了門,因為他之前坦白的言論,很多粉絲粉轉黑,開始把陸長郁失蹤的責任推到他頭上。
他現(xiàn)在就是想去找人,也有心無力。
真正走到陸長郁跟前的,只有陸豐城一個。
彼時陸長郁正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已經(jīng)快入冬了,天氣轉涼,他穿著件駝色大衣。
白色的圍巾擋住下巴尖,烏黑的碎發(fā)搭在支棱的耳尖上。
捧著杯熱乎乎的奶茶,升騰的霧氣模糊了水潤的眼眸,纖長的睫毛上被弄出一點水珠。
嘴唇小心碰了一下紙杯口,被燙到了就立刻縮回來,苦惱地抿著唇。
眼巴巴地盯著杯子里打著旋的奶泡,想喝又喝不到。
陸長郁問系統(tǒng),有沒有道具可以讓奶茶立刻變得不那么燙,他不是巫師嗎?
【我不是巫師,不過你叫我一聲哥哥,我就幫你。】
他猶豫著要不要這么做。
身邊忽然有人坐下了。
“你好,有什么事嗎?”陸長郁偏過頭看他,是個金發(fā)碧眼的男人,但看不清楚形貌。
任何人在他眼中,都是一團皺巴巴的五官,根本認不出來誰是誰。
那人遞過來一枝花,盯著他比花瓣還要嬌嫩的唇。
“一個人嗎?”擺明了搭訕。
陸長郁點了點頭,鼻尖被凍得有點發(fā)紅。
“無家可歸啊,真可憐,要不要和我回家?我很有錢哦,可以養(yǎng)你。”
就像誘哄流浪小貓咪的壞叔叔一樣,男人的目光在他纖細的手腕、染了點粉色的鼻尖打轉。
真是只漂亮的小貓咪,應該是omega吧?
“為什么?我什么都不會做。”
“沒關系,寶貝只要整天躺在床上享受就好了。”
男人將百合插到他領子里,枝條蹭過胸膛,不太舒服。
捏著他的下頜,就要吻上去。
卻被人抓住手,寬大的手掌很有力,險些把他的胳膊扭斷。
“嘶——你誰啊?”
他憤憤地扭過頭,視線里出現(xiàn)一個高大的身影,陸豐城眼眸深沉,氣勢冷峻。顯然是個很強大的alpha。
“他不是你能碰的人。”
抓著他的手稍一用力,就感覺骨頭都要碎了。兩人的實力差距顯而易見。
男人抱著差點被扭斷的手腕,灰溜溜離開了。
“早說有主不就行了……”
這朵小白花雖然好看,但可惜早就名花有主。
陸豐城看見陸長郁呆呆地望著自己,笑了笑,摸著他毛茸茸的小腦袋。
“你是誰?”
毫不意外的回答,他果然又不記得自己了。
“終于找到你了。”
他失去了太多次,瘋了許多次,直到現(xiàn)在才敢認認真真地承認,他就是喜歡陸長郁。
從一開始就喜歡了。
想要陸長郁變成omega,討厭他太花心等等,全都是嫉妒和惶恐不安的借口。
他只是害怕再次失去小郁,所以才那么反感他長大、變化。
如今又一次差點失去,陸豐城才有勇氣承認,他喜歡的就是完完整整的陸長郁。
“才離開幾天就被人欺負了,小郁真是離不開我啊。”
但,到底是誰離不開誰呢?男人嗓音沙啞,眼下一片青黑,已經(jīng)許久沒有睡好覺了。
“我們一起回家吧。”
只是這一次,不再是弟弟的名義,而是愛人。
陸豐城看著他清澈的、認不出來自己的眼眸,知道他又失憶了。有些苦惱,很快就又釋然了。
沒關系,他們還有很多時間。
“以后小郁還想去哪玩,叫上我一起去吧。”
他不會再限制陸長郁的自由,所以別再偷偷從他身邊溜走了。
就算陸長郁再也不記得他,而他永遠也得不到那個問題的答案,都沒有關系。
只有小郁在他身邊就好。
陸豐城一撩外袍,坐在他旁邊,一起看著天邊的景色。天色有些陰沉,一群群白色羽翼的鴿子振翅而飛。
兩道安靜的身影,中間隔了一點距離。
風,從耳邊吹過。
嗚嗚的,像是寂靜的哭泣聲。
有道小小的聲音響起,“哥哥?”
是陸長郁的低喃。
他扯了扯陸豐城的衣角,仰頭看他。
陸豐城猛然低下頭,對上他烏黑的眼眸,笑盈盈的。
眼底仿佛盛了一朵銀色的小花,搖曳著尾巴。他眼中仿佛盛開五彩斑斕的煙花。
一抹白色落在他眼中,越來越大,最后落在了眼角,逐漸化開,像是一滴淚珠。
原來是下雪了。
陸豐城也笑了,抬起手,修長的手指蹭了蹭他濕潤的眼尾。
心底略微一震。
“哥哥為什么哭?”
“因為下雪了啊。”
陸長郁的眼尾被雪花打濕了,差點哭泣的卻是陸豐城,但他并不是因為難過。
已經(jīng)足夠了,陸豐城這么想著。能和小郁這樣相伴著坐在異國他鄉(xiāng),看著白鴿飛翔,看著冬天的第一場雪落下。
興許以后還會看到更多更多。
或許總有一天,他也能等到那個問題的答案。
就像今天,陸長郁明明不記得他了,卻叫了他一聲哥哥。
不久之后,陸長郁的社交賬號上發(fā)布了一張照片。
照片里他穿著厚厚的白色羽絨服,戴著手套和帽子,整個人裹得跟球一樣。
圓滾滾的。
紅著鼻尖小心翼翼把一根樹枝插在雪球上。
看著逐漸成型的雪人,黑眸亮晶晶的。
幾片雪花落在衣襟上,被另一只明顯屬于某個男人的手拍落。
“玩夠了就進去喝點姜湯,小心別感冒了。”
陸長郁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笨手笨腳的,害我的雪人塌了一次,我早就弄好了!”
其實明明是他自己不小心碰倒了雪人,但他才不會承認自己有錯。
陸豐城無奈地笑了笑,“是是是,我的錯,大少爺快回去吧。”
語氣寵溺,并不為此生氣。
雖然陸長郁更嬌小一些,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如今他們之間,顯然他才是主導者。
照片一發(fā)出去,所有人都知道了,陸長郁現(xiàn)在活的很好。
這其中就包括謝曲汶。
他找到了最初把事情曝光的記者,用自己的關系把小顧的事業(yè)和前途都毀掉了。
同時也毀掉了他自己。
這座城市里沒有他立足的地方,他卻一點也不想離開。
將陸長郁發(fā)布的那張照片保存下來,放大了好幾倍后,謝曲汶發(fā)現(xiàn)他果然還在這座城市里。
從今往后謝曲汶或許再也不會離開這里了。
就為了見他一面,想見他,又怕見他。謝曲汶始終愧對于他。
所以如今才畫地為牢,把自己囚在這里。
唯一能讓他略微安心的,就是手臂上日漸增加的刀痕和蒼白的臉色。
這是他贖罪的方式。
常烏得知陸長郁回來了,也想去找他。但陸父陸母管不了陸豐城,卻不允許他們的小兒子也迷戀于陸長郁。
用各種手段威逼利誘,甚至是拿他尚在醫(yī)院養(yǎng)病的養(yǎng)母威脅他。
常烏得到了他最不想要的權勢地位,也失去了他最在乎的自由和心愛的人。
每天行尸走肉般,跟著陸父陸母在上層社會中,與權貴們來往。
強壯的身軀被貼身緊繃的禮服覆蓋,打得整齊的領帶幾乎讓人喘不上氣。他疲憊地深吸一口氣,搖了搖手中的香檳酒,透過花哨奢靡的酒液,卻只看到了一雙上揚的鳳眸。
曾經(jīng)的觸手可及,如今可望而不可即。
常烏一時怔愣,被陸父叫了好幾聲才回過神來。
只有蘇子旻敢無所顧忌地去找陸長郁,但每次去了之后,要么被陸豐城攔著不讓進,要么就是人去樓空。
他倆又不知道去哪里玩了,全世界那么大,一時間還真找不到。
真是恨得人牙癢癢。
今后還會發(fā)生許多事情,有的人生命已經(jīng)靜止,但陸長郁的時光仍然鮮活。
第056章 有腿疾的貌美寡夫
“郁郎可起了?”
柔美的男子輕柔地掀起層層紗帳, 就看見一張惺忪的美人面。
纖長的眼睫低垂著,鳳眼微微上挑,眼尾帶著一點桃色。那雙唇也紅腫著, 閃著水潤的光澤。
見有人扶他,就探出一對兒玉色的手臂, 有些不勝云/雨的無力。
烏發(fā)披散, 擋住了大半雪色的胸膛。
削蔥般的手指輕輕搭在男子的肩膀上,立刻就被他捉著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
“郁郎要是不累的話,今日不如留在我們這楚風樓?”
“那可不成, 我一夜未歸,父親該心急了。”
孟浪的吻順著指尖, 一點點吻上纖細的小臂, 他張開嘴,牙齒小心咬著,雪白的皮膚上落下一道道紅梅。
已經(jīng)足夠小心的力道,但還是讓郁郎覺得痛了。
他稍一皺眉,男子就很識分寸地收住牙齒,只輕柔地吻了吻。
陸長郁緩了一會兒,覺得清醒了就下了床, 坐在輪椅上,在銅鏡前被男子服侍著穿衣。
他長得極好,眉目生春, 只有那雙無力的腿是個缺憾。
白潤的一雙腿,因為長久不被使用, 格外的纖細,伶仃的腳腕上纏著一道紅紗, 勒出一點點紅痕,勾著人的視線。
腳尖無力地垂下。
讓人看了便心疼,覺得天道如此不公,讓這樣一位翩翩美少年患了腿疾。
“郁郎這就要走了嗎?”
他眉眼含笑,看著面前這個姿色不錯的男子。他叫什么來著,好像是雪竹?
“是,雪竹這就不舍得我走了?”
眼波流轉間,就令男子又紅了臉。明明他才是煙花之地的出身,怎么總是被郁郎迷得臉紅心跳呢。
“我等著郁郎。”
“雪竹待我這樣好,我必不會負了你的癡心。”
“當真?”
“當真,其實昨夜也是我……”他面頰飛起一抹云霞,低垂著的眼睫輕顫,似乎是害羞了,只是一雙烏眸秋水盈盈,叫人心尖兒一抖。
男子聽他未說出口的話,眼睛一亮。
“今后我就是郁郎的人了,我喜歡郁郎,郁郎也與我是同樣的心思吧?”
得了陸長郁的承諾后,男子滿心期待,以后必定會整日翹首以盼。
卻不知道陸長郁以后再也不會親近他了。
他慣愛這些干凈單純的哥兒,說什么只賣藝不賣身,結果他只是勾勾手,柔情蜜意地說幾句情話,就讓這些人排隊送上門。
而且他還只吃一次,引得他們癡迷于自己就不管不顧了,著實風流。
等出了門,陸長郁推辭了幾位投懷送抱的美人,出了巷口,就是一副清冷公子的模樣。
今日街道上人來人往,比平時還要熱鬧幾分。凌亂的腳步踏在青石地磚上,發(fā)出密集的聲響。
恰逢鶯時三月,草木萌發(fā)。連吹到面上的風都攜著暖意。
陸長郁看見河道邊的柳樹發(fā)了嫩芽,就叫小廝幫忙扯下來一根枝條,捏在手中。
鮮綠的嫩芽襯著修長的手指,指尖更加瑩白。
玩膩了,就充當木簪隨手插在青冠上,嫩生生的柳芽兒顯出幾分清雅絕塵的氣質。
可他眉目濃艷,布衣青巾難掩國色。周身氣質令來往路人紛紛驚嘆,此間竟有如此美少年。
陸長郁雖然坐在輪椅上,矮了別人一截,卻絲毫不怵,抬高下頜,上挑的鳳眸隱隱透出一種倔強的氣勢來。
烏眸澄澈明亮,襯著纖瘦卻筆挺的脊背,當真是不染纖塵的美艷仙人。
有人想上前詢問他的姓名、身家,可躊躇了片刻,竟生不出半分冒犯的心思。
任誰都想不到這個清冷仙人才剛剛從煙花之地出來。就是見他從那里出來了,恐怕還要以為他是被什么人逼迫去的。
陸長郁被小廝推著,經(jīng)過酒樓時,聽到有人叫他。
“郁郎今日可算是得閑了,快來看熱鬧!”
抬眼一看,原來是平日里玩的慣的幾個朋友,他們時常一起喝酒,偶爾也會去楚風樓。
他們體貼陸長郁行走不便,就在一樓大廳里閑談。
叫人擺了幾道屏風充當隔間,只露了一扇能看到外面的窗戶。
一人指著外面熱鬧的行人,說道:“郁郎你瞧,今日可有大人物要來咱們這里了。”
陸長郁不屑道:“什么大人物,不值得我瞧。”
他們這兒只是座江南小城,幾個人也都是富商之子,平日里有個什么小官兒來了,就咋咋呼呼說什么有大人物。
陸長郁常聽他們說這話,耳朵都快生繭了。
“今兒不一樣,這可是縣令親自要來接待的人物。”
“前幾日縣令就開始命人布置府邸,還雇了人打掃街道,真是大手筆,郁郎都沒發(fā)覺嗎?”
陸長郁還真不知道,他根本不關心這些身外之事。
他最在乎的就是錢和美人。
有這功夫觀察哪位大人物要來,還不如窩在家里數(shù)一數(shù)他的小金庫。
“到底是什么大人物,別賣關子了。”
友人嘿嘿一笑,“不急,馬上你就見著了。”
陸長郁沒了耐心,正想要離開,忽然聽到街上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抬眼一瞧,看到酒樓里許多人都抻直了脖子往外面看。
陸長郁也有點好奇,順著窗子望出去。
恰看到一行人騎著高頭大馬,迎面而來。為首的是個黑衣男子,騎著一匹健碩的駿馬,周身漆黑,四蹄生風,隱約有幾分殺伐之氣。
黑衣男子長相俊朗,高鼻深目,身形也很高大,是不同于江南水鄉(xiāng)的俊逸。
氣質冷漠,眼神銳利,腰間別著把長劍,只對上他的眼神,就禁不住心生畏懼,知道這人手上肯定沾過血。
“是大將軍!”
“聽說大將軍又把北蠻打退了,從未戰(zhàn)敗過,真是英明神武啊。”
路邊行人贊嘆道。
連陸長郁的友人們也目露憧憬,“這樣英武的大將軍,也不知道會娶了哪家的哥兒或者姑娘?”
這話聽得陸長郁不痛快了。
“這么粗鄙的人,一看就知道不會疼惜人,就是我,也瞧不上。”
大將軍長得高大帥氣,卻完全不合陸長郁的口味,而且在別人都驚訝于大將軍時,他的關注點全在大將軍身上的佩飾上。
除了那把配劍外,周身竟然一點值錢的東西都沒有。
這么窮酸的樣子,哪里像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將軍?
而且面相看著也不是那種溫柔的人,在床上必定是發(fā)狠的,絕不會柔情蜜意地對待相好。
陸長郁一點都看不慣他,覺得他從頭到腳沒有半分值得自己注意的。
“咱們這兒的女子哥兒都柔弱的很,必然看不上這等粗野之輩。大將軍哪里比得上我?”
幾位友人聽出他話里的不滿,彼此對視了一眼。
“郁郎是怕大將軍搶了你的相好不成?”
他們調笑著,看見陸長郁那張俊秀的面龐露出得意的神色,端著茶杯時,寬大的袖子滑落,叫人看到細嫩腕子上的牙印。
心頭微微一動。
“郁郎說的是,咱們這兒的美人都嬌弱的很。”
而他們面前這位郁郎,就是天底下最漂亮柔弱的美人。
怕陸長郁不開心,他們順著他的話頭哄他,說著說著,有人提到了大將軍的婚事。
“大將軍如今二十有五,都不見身邊有過人。”
“我聽說陛下有意給他安排婚事,似乎想將公主嫁給他。”
“哪位公主?”
“應該是明安公主吧,只有她的年紀最合適。”
“那大將軍豈不是要成陛下的妹夫了,郎才女貌,真是樁好婚事。”
陸長郁聽周圍的人都在談論大將軍,這個現(xiàn)今他討厭的人,就起了點惡劣的心思。
如果這樁好婚事被搞砸了呢?
“郎才女貌?那可不見得。”
只要是男人,就沒有不好色的,若是大將軍先娶了個平民哥兒作妻,到時候堂堂公主還愿意嫁給他嗎?
以公主的尊貴身份,就是大將軍不敢讓她當平妻,把那個平民降為侍妾,她也肯定會覺得不滿。
說不定陛下也會因此惱他。
“大將軍會在這里待多久?”陸長郁問道。
“大約七八天吧,郁郎問這個做什么。”
“那好,就以七日為限,到時候大將軍就不是孤身一人離開了,而是帶著他的妻子。”
友人驚詫道:“郁郎此話當真?”
“自然當真。”陸長郁勾唇一笑,眼角眉梢染著春光,一張白玉面龐色若桃李、熠熠生輝。
論起勾人的手段,他再熟悉不過。
只七天,就足夠拿下一個所謂的大將軍了。
不過他可不屑親自出馬,他又不是哥兒,對人高馬大、一身肌肉的大將軍毫無興趣。
陸長郁還是更喜歡溫溫柔柔、懂得體貼人的哥兒,而不是這種糙漢子。
他和友人們打了賭,確信能讓大將軍抱得美人歸。
陸長郁托人打聽了一下,想知道大將軍喜歡什么人,卻發(fā)現(xiàn)他私下別說侍妾了,竟然真的連一個相好的都沒有。
哪個男人沒有一兩個侍妾或者相好的?
該不會是不行吧。
陸長郁有點懊惱,這下還真有點難辦了,可他都和友人們打了賭,實在拉不下臉認輸。
他更費心地去打探消息,這回不只關心大將軍的私生活,也調查了一番他的事跡。
從零零散散的信息中,拼湊出大將軍的喜好。
大將軍名聞人征,出身于武將世家,其父親也是赫赫有名的將才,雖然才二十五歲,卻已征戰(zhàn)沙場十年,百戰(zhàn)百勝,幾乎未有敗績,堪稱戰(zhàn)神。
年紀輕輕就被封為大將軍,可見其軍事才華,不僅深得民心,也頗得皇帝信任。
這樣的人,必然性子霸道,行事狠辣。
陸長郁很輕易地就推測出他會喜歡什么樣的女子或者哥兒,貌美是自然的,但卻也要足夠柔弱、嬌氣,可以激起聞人征征戰(zhàn)沙場的野性,勾得他欲罷不能,用身體丈量他新的領土。
暗自思忖著,轉念間,陸長郁心中就已經(jīng)有了合適的人選。
第057章 有腿疾的貌美寡夫
北蠻一戰(zhàn)后, 聞人征奉命回京述職,而后被派去下江南處理水患貪污一事。
按理來說,以他的武將身份, 這樁事本不該由他去做,但他那個擔任丞相的大哥卻說要磨一磨他的性子。
就上奏求陛下派他去處理這樁貪污案。
這座江南小城就是聞人征的最后一程, 等辦完了, 他就可以回京好好休息一下了。
貪污案并不好處理,聞人征也不是那種委婉的性子,他每到一處就派人暗中調查,待一見面就直接問他們。
大部分人都會被嚇得冷汗直流, 更有甚者,看見他一身血煞之氣, 嚇得尿了褲子, 連連磕頭認錯,從前耀武揚威的官員們在他們的下屬甚至百姓面前痛哭流涕,一點也不見平時的張揚。
有的人骨頭硬,以為做了幾年高官就可以僭越皇權了,一點不把聞人征放在眼里。
他們敢給聞人征擺譜,把他攔在城門外,聞人征就直接取了他們的項上人頭, 讓這些人再也戴不了烏紗帽。
聞人征殺的人多了,一身黑衣都仿佛是被血液浸染形成的。
眼皮子一抬,一雙黑目如點漆。
民間甚至有傳言, “血衣侯可止兒郎夜啼”。
但他在百姓口中的名聲還是很好的,一來是他抵御北蠻多年, 未有敗績,守得一方平安, 二來,他從未對百姓下過手,下江南一路走來,殺的都是貪官污吏。
不知道救了多少受苦的百姓,臨走時都有百姓夾道相送。
一直到了這最后一程,聞人征的名號幾乎已經(jīng)無人不曉了。
他并不貪圖富貴享受,所以只單騎輕劍,帶了一隊隨從,好處就是行動很方便,哪里都能去,行蹤也不容易被人掌握。
縣令遠遠看見他黑衣黑馬、腰佩長劍而來,就嚇得腿一哆嗦。
這種標志的形象已經(jīng)無人不知了,縣令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聞人征,這尊令人頭疼的煞神。
“下官恭迎大將軍!下官已經(jīng)命人準備好了迎接宴,將軍快隨我來吧。”
“干凈的廂房也收拾好了,小小寒舍還請將軍別嫌棄。”
縣令弓著背給他行禮,沒聽見聞人征叫他起來,就頭都不敢抬。他穿著厚厚的官服,細微的汗珠打濕了烏紗帽沿兒。
低著頭,余光中只看見一雙樸素的布靴停在眼前。
像是在打量他一樣,片刻后,縣令身上的冷汗更多了,只覺得大將軍的目光刀子似的扎在他頭頂上。
“大將軍?”
聞人征收回目光,腳尖一轉向府邸中走去。
“起來吧,縣令大人。”
縣令連忙跟在他后頭,本來想給他領路去庭院,那里已經(jīng)布置好了宴會,就等著聞人征了。
他這兒不算大,但布置的很精巧,頭幾次來的人很容易迷路。
“不用,我認識路。”聞人征抬起手,示意他不用站在自己面前。
聽到他的話,縣令當即臉色一青一白,跟變臉似的。
聞人征說他認識路,意思不就是他早就來過了,說不定他比縣令自己還要熟悉縣令府的小路。
尤其是縣令私藏的小金庫,聞人征估計已經(jīng)一清二楚,可以如數(shù)家珍了。
“大將軍還真是愛開玩笑,哈哈哈。”
縣令臉色難看的打了個哈哈,身上冒出的冷汗都快把青色的官服打濕了。
等一行人到了庭院中,聞人征坐上首座。
縣令坐在他副手的位置,其余人等也依次落座。除了他們,宴上還有縣令的家眷和幾個服侍的婢女小廝。
俱是眉清目秀、身段柔軟。
倒杯酒送個茶,都能差點跌倒在賓客們的懷里。
“不知大將軍可還滿意?”縣令瞄了一眼已經(jīng)有點把持不住的隨從們,有點得意。
他擺明了不安好心。
想使美人計?
“大將軍請吃酒。”一旁的女人柔若無骨一樣,想湊到聞人征的肩上,被他一偏身躲開了。
那女人差點摔倒,立刻嬌嗔地望著他。
“將軍這是何意?”
“我不愛喝酒。”這話就有點好笑了,他從軍多年,跟著一群軍痞子打仗,怎么可能不喝酒?
“那將軍請用茶吧。”一名男子也湊上來。
端著茶,露出手腕上鮮艷的紅痣,原來他是哥兒,而且看這痣的顏色,是位品相極佳的哥兒。
他們這一男一女都長相柔美,柔情蜜意地看著聞人征。
能找出這樣品質的兩位美人,看來縣令果然下功夫了。
“將軍……”
見聞人征接過二人手中的酒杯和茶杯,縣令擰巴著五官,擠出一個得意的笑。
用手帕擦了擦額角的冷汗,總算松了一口氣。
卻不想聞人征直接將兩個杯子的水倒在地上,渾濁的水流滴溜溜滾了一桌,差點把坐在旁邊的縣令身上的官服也弄臟了。
“行了,喝完了,你們兩個滾吧,別再來煩本將軍。”
美人們從未見過如此不解風情的男人,明艷的臉龐立刻煞白,險些比臉上厚厚的脂粉還要白了。
“賤婢,竟然敢惹將軍生氣,還不快退下?”
兩人立刻踉踉蹌蹌地離開了。
縣令看他冷著臉面無表情,心底直發(fā)怵。
“宴會辦完了嗎?”
“大將軍,下官的一雙兒女也早就對您心生敬佩,今日聽說大人要來,特意準備了歌舞想獻給您。”
聞人征雙手抱劍,沒有應,也沒有拒絕。
一身氣質沉沉,像是在等著什么一樣。
于是縣令拍拍手,只穿著紅紗的舞女舞男就走了出來。姿態(tài)翩翩,長得也溫婉可人,眉眼間比剛剛那兩個美人更多了幾分傲氣。
等跳完了舞,縣令說想把他們獻給大將軍。
他這回是下了血本,想舍了好不容易養(yǎng)大的兒女,以保全自己。
反正兒子女兒沒了還能再生,烏紗帽沒了,甚至連性命都沒了,還怎么東山再起?
聞人征依舊不為所動。
啪嗒,他將佩劍放在桌子上。
“酒也吃了,舞也看了,也該辦正事了。”
縣令一看到他手放在劍上,就腿肚子打顫。“將…將軍可是不滿意我這一雙兒女的姿色?”
“下官還有許多嬌美的侍妾,將軍若不嫌棄可隨意挑選!”
他哆哆嗦嗦地恨不得把自己的妻子侍妾全都拉出來溜溜,聞人征卻只是冷冷地摸著劍柄。
仿佛下一秒就會長劍出鞘,砍了他那顆狗頭。
“縣令大人,你可有貪污朝廷派發(fā)的賑災糧?”
“下官……”
聞人征語氣平靜,只是落在縣令耳朵里,和地府派來勾魂的使者無異。
腿一軟就要跪下來。
卻忽然聽見有小廝跑進來,“老爺,陸公子要見……見您……”
小廝快步跑進庭院,就見他家老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差點跪倒在地,被嚇得結巴了。
縣令氣得瞪了他一樣,“咋咋呼呼什么,哪位陸公子?”
現(xiàn)在就是天王老子來了,縣令都無暇顧及了。
“就是…您一直提的那位郁郎君啊,陸公子說是有份您很想要的禮物要獻給您。”
聞人征聽見他們的談話,耳根子一動。
禮物?聽起來更像收買。他在心底默默又給縣令的生死判上加了一筆。
就是不知道,最后這個天平會傾向哪一方?
加碼的分量足不足夠讓他死。
縣令抬起眼皮,小心地瞄了一眼座上的大將軍,“將軍可否容下官先去處理一點私事?”
“可以,我與你同去。”
聞人征來了點興致,想看看他能收什么賄,貪什么污。
縣令不敢反駁,連連稱是。
穿過庭院,二人來到了會客的堂屋中。
遠遠的,就瞧見一道青色的人影坐在紅木椅上,慢悠悠地喝著茶。
一襲青衫淡雅,發(fā)間別了一支嫩柳條,別有一番風雅。
當真芝蘭玉樹般。
剛剛那陣子,聞人征見了好些個美人,各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可比起面前這人,他卻覺得那些人都不及他半分。
不施粉黛,清冷俊雅,遠比那些紅紗覆雪膚的艷俗還要叫人驚艷。
這也是縣令的美人計嗎?
真難得他還有這種審美。
“他,我要了。”
縣令聽見他的話,先是一愣,爾后一驚,“這…大將軍,這得問問陸公子才行呀。”
“他不是你安排的人?”
聞人征難得有了點表情變化,皺了皺眉,似乎有些遺憾。
陸長郁聽見門口有動靜,抬眼一望,鳳眸瀲滟仿若含了一汪春水,“大人可算來了。”
斯斯文文地行了一禮。
聞人征這才注意到,他原來是坐在一架木輪椅上。
“這位便是大將軍吧?草民早就聽聞大將軍的事跡,心生敬佩,今日有緣得見,才覺將軍果真英明神武。”
朱唇輕啟,銜了花兒似的口吐蘭香。
說的話是聞人征早就聽膩的,他每回都被人這樣拍馬屁,見到的人,人人都夸他神武。
是旁人都說慣的話,聞人征知道他們都故意想討好自己,對此并無感觸。
可同樣的話唯獨他說出來,聞人征就覺得真心實意,熨帖動聽。
“你就是郁郎君?”
“草民陸長郁,將軍直呼我的姓名即可。”
聞人征想起剛剛小廝說的,縣令平時叫他郁郎君?
“不行,他們都叫你郁郎君,我也要如此。”
“郁郎可同意?”
陸長郁尚端著茶杯的手一頓,被他煩的簡直想一杯茶潑到他臉上。
叫什么不好這樣叫,他們很熟嗎?
但他也只能勉強一笑,應道:“這是草民的榮幸。”
角落里瑟縮的縣令看他倆似乎打完招呼了,先請了大將軍上座,就問陸長郁今日找他有何要事。
陸長郁嘆了口氣,一雙細眉微蹙。
“我有一好友,雖是奴籍出身,卻頗有才華,詩詞歌賦樣樣不差,品性也極好。實在不忍他流落于煙花之地。”
這意思就是想讓縣令幫忙脫離奴籍免為良人了。
縣令一下子犯了愁,如果只是女婢小廝倒還好,官奴可不好辦啊。
陸長郁看出他為難,體貼道:“大人不必為難,贖身的錢我已備好,只消大人以官家為由頭幫他贖身。”
“也必然不會白讓大人麻煩。”
說著,他令隨從拿出一只木匣子,打開后,里面是一尊玉像,也不知刻的是哪位仙人,衣袂翩飛,好似羽化成仙。
聞人征也看見了那尊玉像,他眼力不差,一眼就看到玉像細致的五官,匠人雕得極為細致,玉像用料也極好,觸手溫潤,身子仿佛發(fā)著淡淡的熒光。
只是越瞧,就越覺得像極了面前這位郁郎君。
面如冠玉,該叫做玉郎才對。
縣令看到那尊他眼饞了很久的玉像擺件,驚訝道:“是什么人,竟然讓郁郎君舍得把這尊像送給我?”
陸長郁一向喜歡搜羅這些珍奇玩意兒,他有不少寶物,唯獨這尊像最值錢,出自大家之手,又有些年頭了。
平時友人們要看,他都不舍得擺出來,今天卻要送給縣令。
“……是極好的人。”
他暗自咬牙,垂著眼睫不再看那個木匣子,心疼得快要滴血。縣令再不收走,他真的要后悔了!
陸長郁也很舍不得,但俗話說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他要讓聞人征對自己那個“極好的友人”感興趣,就只能如此,同時也要借機立一個無私君子的形象,讓聞人征愿意與他交好。
日后想安排“友人”與他偶遇,也方便不少。
縣令確實很眼饞,但他瞟了一眼座上的聞人征,掏出帕子擦了擦鬢角的冷汗。
“這等受賄之事,本官絕不能接受!”
“我那友人志向考取功名,大人且?guī)蛶退伞!?br />
他目露祈求,唇紅齒白、目若點漆,如神仙中人。
性子更如神仙般寬廣,只為了一個奴籍出身的賤民,就要不求回報地散去家財、送出最愛惜的寶物,幫他免為良人,好考取功名。
心性竟比相貌更合聞人征的心意。
見縣令鐵了心不想幫忙,他轉頭就握住了聞人征的手。“大將軍一向愛戴百姓,可否幫幫草民?”
看他烏眸澄澈,神色空茫,繡了暗紋的青色錦衣襯著雪膚,滿臉落寞之色。
聞人征此時也想不起來貪污受賄的事了,反手抓住他的腕子。
“本將軍可以幫你,不過你那尊玉像得送給我。”
有力的手死死抓著他細瘦的腕子,聞人征說要那尊像,卻看著陸長郁,仿佛想要的不是玉像,而是面前這人。
“多謝大將軍,我代友人謝過將軍。”
他眉宇間的愁緒散去,唇邊揚起一抹淺笑,面若桃李、熠熠生輝。
想要抽回手腕,試了幾次都沒成功。
大將軍就那么抓著他的手腕,叫陸長郁暗惱他真是粗鄙蠻子,力氣那么大,抓得手都痛了。
暗自罵著聞人征,面上卻一點也不顯。
“將軍可否放開草民?”
聞人征靜靜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松開手。
“郁郎真乃君子也。”
“將軍過譽了。”
他這一路南下,見過的人很多,上至貪官污吏、下至平頭百姓,都各有缺點,如同染坊中的布匹一樣,唯有清雅之極的郁郎讓他覺得順眼。
樣貌、心性、品行……各個合他心意。
仿佛是老天為他量身定制的一樣,讓聞人征見了就想親近。
他一向不愛與人來往,今日卻迫不及待地想與郁郎君交好。
“郁郎可嫌棄與我來往?”
“自然不會,將軍若不嫌棄,草民隨時掃榻相迎。”
陸長郁低眉順眼,一派謙遜的翩翩公子模樣。卻在暗中詛咒聞人征最好在來的路上倒大霉,被順走荷包或者走路扭了腳才好。
悄悄揉了揉被捏痛的手腕,他更煩這個野蠻子了。
*
夜已深了,聞人征揮退了想照料他的婢女,獨自站在窗邊。
那尊玉像被擺在木匣中,此時打開了盒蓋,月光便灑落在玉身上,恰照亮了那一處細致的眉眼。
像極了俊逸非凡的郁郎。
聞人征將從不離身的佩劍放在桌面上,伸手罩在那尊玉像上,食指輕輕點在它半闔的雙目上。
“郁郎……”
他低喃著。
聽到窗外一陣翅膀撲騰聲,就打開窗戶,讓一只白色的信鴿飛進屋內。
看那只鳥要停在玉像上,連忙拾起筆架上的毛筆,把他趕到旁邊。
“這可不是你的落腳架子。”
聞人征從他腳腕上的信筒中取出一張紙條。
是他父兄催他早點回京了。
聞人征想了想,提筆寫了兩句簡短的句子。大意是他認識了位正人君子,心生敬仰,想與他結為知交,晚幾天回家。
他性子高傲孤僻,很少主動與人結交,整日在軍營中與下屬士兵混跡,早就讓他父兄發(fā)愁了。
因此得到他這封信后,他們都深感欣慰。
聞人征那么挑剔的人,能讓他稱為“君子”還想要主動來往的,必然是極好的人。
這下他們全都不急著催他了。
隔日午后,陸長郁約他去聽折子戲,聞人征慣愛舞刀弄槍,不喜這些風雅之物,覺得無聊的很。
從前宮宴里要演戲跳舞,聞人征都不樂意去,總是和陛下告病假。
今日他卻覺得,有郁郎這樣有趣的人物在,這出戲應該也沒那么無聊了。
于是便應下來。
不同于京城中的奢靡大氣之風,江南水鄉(xiāng)的戲園子更顯得溫婉小巧,唱詞兒也偏愛談情說愛。
臺上戲子扮相淡雅,嗓音糯糯,是聞人征從未聽過的曲調。
并不像京城中聽到的那般渾宏大氣,或是塞外粗獷凄涼的小調,而是婉轉清透,別有一番美感。
只是聞人征的耳朵糙,聽不出有什么動聽的地方。
倒是聽到身側有細微的泣聲,偏過頭,就見郁郎眼中含了一汪清泉,期期艾艾。
“郁郎怎么哭了,有人欺負你?”
陸長郁眼淚差點憋回去,哽了好一會兒才道:“……將軍不覺得這出戲感人至深嗎?”
聞人征垂著眼皮沉思了好一會兒,陸長郁還以為他在回味。
卻聽他道:“這出戲講的什么?”
合著壓根沒有認真聽,那他方才在作甚,傻子一樣發(fā)呆?
陸長郁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住心底的火氣,思忖著不與這蠻子生氣。溫聲和他解釋,大抵是個悲情故事。
一個出身奴籍的貌美哥兒,在游園時做了場美夢,夢中遇見了一位令他傾心的郎君,便請花神做媒,乍然驚醒后發(fā)現(xiàn)不過黃粱一夢,哥兒便就此郁郁而終。
說著說著便心生戚戚,一雙鳳眸愈發(fā)盈盈,激動地握住聞人征的手。
嫩生生的掌心貼著他,一時之間,聞人征竟覺得這肌膚比他那尊玉像還要溫潤。
“要是人間真有這般緣分,合該成全。”
“將軍覺得呢?”
他仰頭望著聞人征,兩靨微紅,眉眼含春。
聞人征不由得心中一蕩,只覺得握住他的那雙手似乎更柔軟白皙了。
“郁郎此番心思……”
他心中生出幾分別樣心思,特意帶他看這折戲,還要他“成全緣分”,難不成郁郎對他不只是知交之情嗎。
“郁郎可是哥兒?”
陸長郁愣了一下,“自然不是。”
聞人征便將心思沉下來,不再多想,只是因為他方才的猶豫,仍然存了一分疑慮。
郁郎當真不是哥兒嗎?如若不是,怎么生得比哥兒還要明艷動人。
“說來這出戲中,也有我那友人。”
陸長郁示意他望向臺上的角兒,“他詞曲俱佳,身段兒嗓音都極好。”
又說了幾句好話,大抵是他友人怎樣怎樣好,相貌、性子都不差,只可惜生來命不好,落了個奴籍。
若是旁人聽了,必然要敬佩此人,同時心生憐憫不忍他流落風塵,想要幫扶他一把。
可聞人征聽著他的贊嘆,卻皺起眉頭說道:“靡靡之音,不及郁郎。”
“郁郎亦不差。”
他只看了臺上那個人一眼,就興致缺缺地別過頭。
陸長郁徹底無話可說了,只覺得這個大將軍真是木頭腦子,一點情愛都不懂。
“若大將軍是這戲中哥兒的情郎,將軍也會傷心吧?只存在于夢中,和亡夫無異。”
“只留柔弱的貌美哥兒在人間郁郁寡歡,受人欺辱。”
聞人征聞言,好笑道:“我可不會死。就是真的死了,也要變成厲鬼把欺辱我妻子的人全殺了。”
開口便是殺伐之氣。
陸長郁又是一陣無言,不過好歹讓這個木頭引出這個話頭了。他悄悄示意旁邊的小廝把那個哥兒帶上來。
片刻后,尚穿著戲服的哥兒到了他們這間。
盈盈一拜,和聞人征行了個禮,眼中含了淚珠,我見猶憐。
“多謝大將軍。”
他連連道謝,說感激大將軍幫他脫離奴籍。
“霖兒身世可憐,又柔弱貌美,大將軍也憐惜你。”
陸長郁刻意把那出戲講的悲情故事套在他們身上,他數(shù)次暗示聞人征代入這出戲中,就是再堅定的人,也多少會受些影響。
恍惚中就讓人覺得,這戲講得仿佛是他們的上一世,前世他們以悲劇收尾,如今終得圓滿。
霖兒抬眼怯怯地仰望著聞人征,這要是換了個人,必定禁不住心疼。
但聞人征卻沉了臉。
“是郁郎求我?guī)湍悖悴恢x他卻跪我,狼心狗肺。”
此言一出,霖兒和陸長郁都愣住了。
第058章 有腿疾的貌美寡夫
“這種人, 不值得郁郎費心。”
陸長郁連忙道:“將軍誤會了,霖兒私下早就謝過我了,今日聽聞大將軍來聽戲, 特意來拜謝。”
今天這場本該直接看對眼的戲碼算是失敗了,陸長郁還挺意外, 沒想到聞人征這么難搞。
但是沒關系, 他還有底牌。
又過了兩天,陸長郁一直沒有和聞人征來往。
聞人征許久沒見著他了,有些不爽,就叫來了縣令。
他拿陸長郁沒辦法, 又不能逼著他出來,卻可以拿縣令逗樂。
讓隨從拿出一本冊子, 一句句念著上面的記錄。
何年何月何日, 何人給了縣令什么東西,甚至細致到某個時辰。
縣令跪倒在堂下,只覺得冷汗津津,聞人征跟活閻王似的,仿佛下一秒就會賜他死罪。
但聞人征又不是真的閻王,縣令的烏紗帽必然保不住,可罪不至死。
念了好一陣子, 聽到下人通報陸公子送了拜帖來,才撂了手里的帖子。
陸長郁計劃約他一起去踏春,地點是城外一座小山上, 山上有座小廟和一片桃林,景致不錯。
當然這些都是借口, 陸長郁不只請了大將軍,還有他那位“友人”。
上下山的時候萬一出個意外, 路途不便,自然就得待在山上。
他們一個身強力壯的大將軍,一個柔美的哥兒,干柴烈火,共處一室,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不言而喻。
若是再下場雨,就更妙了。
聞人征自然沒有拒絕他的邀請,他沒有帶隨從,獨自赴約。
只是到了約定碰面的地點,卻看見陸長郁身邊還有一人,心情有些不愉快,覺得那人礙眼極了。
陸長郁今日著了一身月白錦服,衣袂翩翩,更襯得氣質清麗,清風拂過,衣香細細漫入鼻中,令聞人征迷住眼。
“郁郎用的什么香”
看他愣神不答,聞人征笑道:“難不成是郁郎的體香”
這要是換個人,比如哥兒或者女子,聞人征這話絕對算是調戲。
陸長郁越發(fā)覺得他是個蠻子,粗鄙不堪,連話都不會說。
這句要是問他身旁的哥兒,不是更合適
“將軍慎言。”
他有些不滿,紅唇微抿,內心嫌棄聞人征,只是外表看起來更像是個認為這話太孟浪的正經(jīng)老古板。
這類人偏偏更容易惹得人想逗他臉紅,看他羞惱、眸子濕潤的模樣。
三人上山時,因為道路還算平坦,又有霖兒幫他推著輪椅,路途不算費勁。
走了一半時,聞人征霸道地擠走了霖兒,由他幫陸長郁推。
霖兒被他擠到后面,又不敢跟他搶,就在他背后偷偷瞪他。
他好不容易有了和郁郎接觸的機會,就這樣被人搶走了。
別說他是大將軍,就是皇帝來了,霖兒也不樂意。要不是郁郎要他幫忙,他才不愿意來!
過了一陣,天上飄了綿綿細雨,霖兒連忙撐起一把青傘為郁郎擋雨。
“多謝霖兒。”
陸長郁輕言軟語,叫霖兒微微紅了臉。
等快到山頂時,一陣陣馥郁的花香襲來,遠遠就瞧見了一片嬌嫩的粉色。
是一片桃花林,林子深處藏了間小廟,陸長郁也是聽人說過,這似乎是座什么姻緣廟,據(jù)說求姻緣很靈。
所以他才特地叫了兩人一塊來,想撮合他們這對。
卻沒注意到,本該被撮合的兩人,全一心在他這個“紅娘”身上。
及近桃林時,陸長郁對著一段臺階犯了難。
“我與大人合力把輪椅抬上去吧?”霖兒提議道。
陸長郁覺得這辦法不錯,微微頷首,“那就麻煩你們了。”
于是霖兒就抓住木輪椅的一側,等了一會兒,卻不見聞人征出手。
“大將軍不愿意幫忙嗎?”霖兒頗有些陰陽怪氣。
聞人征冷哼一聲,“何必如此麻煩。”
他站到陸長郁面前,擋下一片陰影。還沒明白他想做什么,就見聞人征彎下腰,一手扶著他的肩,一手穿過腿彎。
手臂稍一用力,竟然把他打橫抱起來了。
“快放我下來!”
陸長郁什么時候被人這么抱過,把他當女人、小孩一樣。
平日里最多是仆人背著他,大多數(shù)都是都是直接抬輪椅。
聞人征竟然還當著別人的面這樣抱。
他錘了錘聞人征的胸膛,聞人征不愧是大將軍,一身肌肉十分強壯。
沒把身強力壯的聞人征打疼,反倒是陸長郁身嬌體弱,被他弄得吃痛,指尖染上花瓣似的紅艷色澤。
那雙無力的腿搭在他強有力的臂彎上,淺色的布料交疊,層層疊疊中隱約可見穿著錦靴的足。
鞋面繡了金線蓮,腳尖兒晃悠悠的。
霖兒把輪椅搬上臺階,就連忙扶著陸長郁,想幫他從聞人征的懷里出來。
動作有點急,像是要搶人一樣。
聞人征手一用力,把他的郁郎抱得更緊。
“我看前面還有幾處臺階,不如我抱著郁郎一并走完吧。”
他這樣說了,陸長郁也無可奈何。沒能接來他的霖兒倒是氣得直跺腳。
桃林不大,他們一行人很快便見到了藏在深處的小廟。廟堂破敗,里頭只有一尊灰撲撲的泥塑,香火稀少,也不知道荒廢多久了。
“真是奇怪,這尊泥塑怎么是兩個人”
陸長郁也好奇地看去,發(fā)現(xiàn)這尊泥塑果然不一般,竟然是兩人站在一處臺子上。
“興許是夫妻廟吧。”
一對夫妻神同時被供奉,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兒。
但再仔細一看,這泥塑神像上,有一半是被紅布蓋住了,只看得見上半身,不過這對夫妻抱得也有些太親密了。
只看露在外面的上半身,兩人死死糾纏,肌膚相貼,看著有些古怪。
陸長郁也沒有多想。
“雖然廟堂破敗,但我聽聞這里求姻緣很靈驗。”
聽他這么一說,另外兩人都來了興趣。
霖兒收拾出一塊干凈的蒲團,跪坐在上面,也不管是哪門子禮儀,按他聽說過的,雙手合十,雙目緊閉。
“……愿與我的心上人情投意合。”
等睜開眼后,虔誠地拜了一拜,眼角悄悄瞥過身側的陸長郁。
見他沒有看著自己,一門心思全在那位大將軍身上,不由得有些失望。
“郁郎要求嗎?”霖兒有些期待地望著他。
“不必,我既不能跪也不能拜,怕是求了也要惹惱神仙,嫌我不夠虔誠吧。”陸長郁隨口找了個托辭。
他來這里是想讓兩人看對眼,又不是真的想求姻緣。
要求也是他們倆人求才對。
“大將軍不求一求嗎?”他目光期期,看向聞人征。
聞人征想起他剛剛話中的失意,頗有些心痛,郁郎這樣好的人,怎么生了腿疾,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到,他該有多傷心?
于是上前兩步,彎下腰握住陸長郁的手。
“那我就為郁郎求一個。”
郁郎做不到的事,就由他來做。他不能走,聞人征就抱著他走,他不能拜,聞人征就替他拜。
聞人征認真地在蒲團上拜了拜,又從一旁的木箱子里翻出幾根落了灰的線香,為神像奉上香火。
看著渺渺升起的煙火,在心底默默道:我不求姻緣,只求郁郎腿疾康復、此生無憂……常伴于我身側。
供奉的香火逐漸消失,無人注意到,臺上那尊泥塑神像上,原本緊緊扎在泥塑身上的紅布有些松散了。
高臺上面目混沌的神像言笑晏晏,看著臺下的癡兒上演鬧劇。
三人正打算到桃林里采采風,卻不想一出了廟門,沒走幾步就下起瓢潑大雨,險些把僅有的一把青傘打壞。
聞人征就脫了外套,罩在陸長郁頭上,抱著他往廟里跑去。
被扔下的霖兒愣了一下,也很快跟上去。
“真奇怪,方才還好好的,怎么忽然下得這么大?”他嘟囔著抱怨了一句,
這場大雨來得又急又快,一時之間困住了他們,暫時不能下山。索性這座小廟沒有漏風,可以為他們遮風擋雨,不至于狼狽地淋濕成落湯雞。
聞人征最先出門,雖然及時返回,但也被淋濕了衣衫。
他把外套給了陸長郁,自己只穿著單衣,如今渾身濕透,衣衫吸飽了水珠,緊巴巴地貼在身上。
陸長郁瞥見他衣服底下透出的肌肉形狀,暗道他身形還挺壯碩,這樣的人,在床笫之間肯定也不會差,只怕會讓人欲生欲死。
“將軍把濕衣服脫了吧,免得受涼了。”
他想著這正巧是個機會,聞人征和霖兒孤男寡男共處一室,又恰好老天下了場大雨,讓他們身上都有些濕。
等會兒脫了衣服,兩人四目相對,氣氛不就來了?
之后會發(fā)生什么,自然不必多說。
“不必,我身子骨很好,這點雨不至于生病。”聞人征瞄了一眼角落里的霖兒,卻瞧他越覺得礙眼。
如果沒有外人在的話,他不介意脫了衣衫,讓郁郎看看他的資本。
若是能讓郁郎也脫了衣服,堆在火堆旁烤烤火,就更好了。
陸長郁勸了幾句,聽他說了一句男男授受不親他得避嫌,也就不勸了。
他們兩人看著都不太擔心會生病的樣子,倒是一陣冷風吹來,陸長郁身子一抖,打了個噴嚏,讓兩人變了臉色。
“郁郎身子一向不好,還是到里頭吧,別在門口吹了風。”
兩個人衣衫都有些濕了,甚至還有個柔弱哥兒,卻都擔憂他們那渾身清爽的郁郎會不會被風吹著了。
聞人征是實干派,不顧他的反駁,直接推著輪椅到了那尊泥塑像下。
到了晚上,雨勢漸小,但天色已晚,又因為山路濕滑不便行走,陸長郁就提議在廟中歇一晚。
另兩人并沒有意見,由他做主。
霖兒收拾出一塊干凈的地面,又從角落里搜羅出干草鋪上去,勉強弄出個床墊子來。
聞人征就將他抱上去,把自己還算干燥的外袍蓋在他身上,充當被子。
大約半夜的時候,陸長郁睜開眼睛,他嬌貴慣了,平日里都是用絲綢制的被子,有時候還要嫌品質不好磨得皮膚發(fā)紅。
如今躺在這又冷又硬的地板上,再加上也確實冷得要命,實在睡不著。
一抬眼就看到高臺上的泥塑,眉眼彎彎,似是在笑。
難不成是笑話他這樣矯情嗎?陸長郁更煩躁了,有點懊惱自己當時為什么要和朋友打賭。
干什么想不開想撮合聞人征和霖兒,就讓聞人征安安生生地去當皇帝的妹夫多好。
他當時真是昏了頭腦了。
正想著聞人征,忽然覺得有人把手搭上了他的腰。
他扭頭一望,原本靠在墻角的聞人征竟然不知什么時候湊過來了,朦朧的月光下,看到他那一雙漆黑的眸子格外明亮。
最要命的是,他竟然是光著上身的。
這是嫌棄穿著濕衣服睡覺不舒服嗎?方才怎么都不愿意脫,現(xiàn)在脫得利索。
陸長郁本來以為他覺得冷了,要拿走蓋在自己身上的外袍,卻不想竟然直接躺在身側,抱住他的腰。
原本他是離霖兒更近一點的,現(xiàn)在被他這樣摟著腰,往懷里一按,就離霖兒遠了。
反倒是他們兩人緊密相貼,如同一對夫妻。
“將軍這是做什么,白天時不是說男男授受不親?”白天要和霖兒避嫌,怎么現(xiàn)在就“親”他了?
“郁郎又不是哥兒,夜深濕氣重,我怕你凍著了。”
說著他就抱得越發(fā)緊,恨不得把陸長郁揉進骨子里似的。
聞人征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長大的,長得極為高大,張開手臂就把他罩得嚴嚴實實。
背后就是一片赤熱的胸膛,陣陣暖意襲來,激得他胸口也開始發(fā)燙。
陸長郁試著掙了掙,實在掙不開他的手,只能作罷。
此時外面大雨早已停歇,只是山上風大,又剛剛下過雨,就是躲在小廟深處,也仍然覺得冷到骨髓。
不知過了多久,陸長郁漸漸也有了睡意,他原本是別過頭沖著霖兒那面,縮著身子盡量遠離身后的聞人征。意識模糊后,不自覺就朝著身后的熱源湊去。
身子往后一縮,主動貼上他的胸膛。
背部緊貼他赤熱的胸口,被聞人征攬著腰往后一帶,緊緊鎖在懷里。
聞人征抱著他,體溫很高,像個火爐,就是隔著幾層布料都覺得發(fā)燙,暖得人也不冷了。
一股熱流吹在他白潤的耳尖兒,原來是聞人征把他湊到了他脖頸處,嗅著他發(fā)間幽香。
“郁郎身上也染了桃花香。”
氣息微微往下,噴在他雪色的后頸上,那處就也染上一片桃花粉。
薄唇略微靠近了,再向前一點點就可以咬住他,在這片雪白上畫下一副梅花圖。
陸長郁覺得有些癢,反手推了推他的腰,想讓他往后稍稍。
手一滑摸到個奇怪的東西。
似是某種硬質的金屬,包著一層布,有些硌手。
竟然是他的佩劍!什么瘋子會在睡覺時都不解開佩劍的?
他嚇得縮回手,聞人征也發(fā)現(xiàn)了,薄唇湊近他耳邊,低聲解釋道:“郁郎可是怕了?從軍多年,我的佩劍從不離身,今日也忘了取了,郁郎見諒。”
聞人征無意嚇他,只是他貴為大將軍,朝廷、沙場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取他的性命,不得不警惕。
許是被風吹著了,他的嗓音有些低啞,氣流鉆進耳朵里,令陸長郁不太舒服。
偏過頭躲開,又被他追上來,薄唇與瑩白的耳垂相觸,一擦而過,并未停留。
陸長郁心中隱隱覺得不對勁,起先還以為是錯覺,等到衣襟被解開時,當即變了臉色。
玉面漫上一片桃色,他又羞又惱。
這幾天來陸長郁費盡心思撮合他和霖兒,不想他一點興致都沒有,本以為是個不行的,或者真如傳言中那樣不近美色。
陸長郁都快放棄了,結果他現(xiàn)在放著一旁的貌美哥兒不要,倒是抱上他了!
一把抓住他伸到衣襟里的手。
頗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將軍這是做什么?此非君子所為!”
“我卻不是君子,一介莽夫而已。”
聞人征和他在月光下耳語,說罷就一口咬上肖想已久的白嫩耳垂,細細密密的疼痛,惹得陸長郁險些叫出來。
“將軍萬萬不可!”
他用足了力氣想從聞人征懷里逃出來,只恨他兩條殘廢的腿毫無作用,想跑也跑不了。
被一雙手臂死死鎖著腰,怎么也掙不開。
聞人征吻了吻他的頸側,想吻上唇時卻被躲開,不管他如何溫聲安慰,郁郎都很抵觸的樣子。
淡藍色的月光下,只看到他一雙美目水光盈盈,比這一林子的桃花還要嬌艷,真是惹人憐愛。
聞人征在他面頰上吻了好幾下,吻得兩靨生出春光,張口閉口卻還是“將軍不可”。
當真可憐可愛。
第059章 有腿疾的貌美寡夫
他的手從松散的衣襟上挪開, 令陸長郁松了口氣。
以為他要放棄了,卻不想那只手一轉方向,攥住了他的腰帶。
“郁郎的腰好細。”
聞人征在他后腰上比劃了一下, 窄窄的一段腰肢,被一條細腰帶勒著。平日里穿著寬松, 尚不覺得顯眼。
如今側躺著, 地質優(yōu)良的厚重布料就耷拉下來,顯出腰身。
腰側軟軟塌下來,正巧可以讓聞人征伸手掐住,掌心牢牢嵌著, 如劍套一般合適。
望著他嫣紅的耳尖,伴著發(fā)間的清香, 郁郎原本清俊的氣質, 忽然沾染了一些魅意。
聞人征只那么輕輕一扯,就讓陸長郁的衣衫隨著腰帶一并散開,他忙伸手壓住衣襟。
胳膊肘往后一杵,又被他捏住,手指順著寬大的袖子探進去,在細膩的雪膚上揉捏。
烙下一道道花瓣似的紅印子。
鬧得動靜有些大了,陸長郁看到他面前的霖兒忽然翻了個身, 他霎時提起一口氣,胸口發(fā)緊。
怕被霖兒發(fā)現(xiàn)自己這副衣衫散亂的模樣。
而且聞人征還光著上身抱著他,如果被瞧見了, 就真的說不清了。
他不敢再亂掙,但聞人征卻不愿罷休, 捏著他小臂的手掌一路往內里探去,把袖子撐出一團形狀。
布料摩/擦發(fā)出細微的聲響, 在安靜的廢廟中極為刺耳。
忽然感覺胸口一陣滾燙,禁不住嘶嘶吸了口冷氣。
他有些惱了。
“大將軍快放開……”
躺在另一側的霖兒突然嘟囔了一句什么,驚了他一跳,捂著嘴再也不敢開口。
沉默了好半晌,借著昏暗的月光看到黑暗中,他的身影動了動,就沒有聲響了。
大約只是夢囈吧。
陸長郁松了口氣,沒察覺抓著他腰帶的手撩開衣衫。
探進去。
他臉上霎時升起紅暈,咬著花瓣似的紅唇,不敢發(fā)出聲音叫人聽見。
一雙鳳眸也水潤,偏過頭瞪了聞人征一眼,秋水盈盈,含羞帶怒。
聞人征也毫不客氣地吻上他的唇,一股馥郁的花香傳遍齒間,只覺得這比滿林子桃花還要甜蜜。
怕被霖兒聽到,陸長郁只能隱忍著喉頭里的喘息。
淚眼朦朧中,不經(jīng)意間瞥到他們頭頂上的泥塑像,此時紅布完全脫落,月光恰巧打在泥塑身上。
此時陸長郁才真正看清了這座泥塑的全貌,臺上兩人親密相擁、緊緊相連。
眉眼帶笑,眼神似乎望著下方也同樣糾纏著的一對。
隱隱的,鼻尖仿佛又聞到了白日里的香火味,只是更加甜膩,聞得久了就覺得頭昏腦漲、渾身燥熱,也沒有白天時因落灰產(chǎn)生的潮味了。
這間小廟荒廢了太久,可憐的神仙也許久沒有吃到香火了,今日聞人征讓他們吃了頓飽飯,讓神仙看到了他的一顆虔心。
神仙便成全了他這個信徒。
讓他與郁郎永遠相伴。
這世上有什么比夫妻還能長久的那就讓他們做一對夫妻吧。
看著笑嘻嘻的泥塑像,陸長郁也覺得眼前開始恍惚了,神像的面容開始扭曲不定,耳邊甚至有火焰灼燒的噼啪聲。
啪嗒一下,一滴火苗流水似的,濺到他鎖骨上方的一塊皮膚。略有些灼痛。
眼前明明滅滅的月光、鼻尖若有若無的甜膩氣息和身上一陣陣冷熱交替,讓他眼前炸開一片火光。
外面似乎又開始下雨了,他聽到一陣陣淅淅瀝瀝的水聲,時有時無,夾雜著布料磨蹭地面的聲音。
霖兒是窮苦出身,自小就吃盡苦頭,有時連飯都吃不到、吃了上頓沒下頓,睡覺的地方只要能躺下來就可以湊活。
因此就是睡在鋪了薄薄稻草的冷硬地板上,也能睡得著。
但今天,許是雨聲太大,他半夜中聽見一陣陣黏膩的水聲,不自覺就睜開眼。
正好看到了他面前的郁郎。
雙目緊繃,紅唇輕啟,微微吸著一口氣,奇怪的是面上一片紅,唇亦有些紅腫。難不成是熱得慌?
眼神往下瞥去,看見他被聞人征的外袍罩得很嚴實。
鬢角沁了一點細密的汗珠,黏著細碎的烏發(fā),搭著發(fā)間一縷幽香鉆進鼻腔中。
叫人想要細細向深處探尋。
霖兒禁不住蜷了蜷身子,讓自己更靠近郁郎。
“郁郎可睡了?”
他壓著嗓音,比那陣水聲大不了多少,暖香的氣息拂過面門,卻激得陸長郁渾身一抖,那雙鳳眸仍然緊閉,只是鴉黑的睫毛輕輕顫動著。
陸長郁現(xiàn)在的狀況十分難堪,聞人征那個莽夫在他背后吹氣,霖兒又在他前面吹氣。
前后夾擊,讓他無處可逃。
霖兒看出他還醒著,又或許是半夢半醒,總歸還是有些意識的。
他便小聲地和郁郎說起話來。
天南地北、大事小事,全跟他講一講,每次他開口時,聞人征捏著陸長郁的手就更用力一點。
濃密的睫毛抖得越發(fā)厲害,面上的桃色幾乎要蔓延至脖頸上。
含春的眉眼期期艾艾地低垂著,若是睜著眼,怕是連淚珠都要滾下一串,打濕衣襟。
霖兒發(fā)現(xiàn)他身上蓋著的外袍似乎厚了不少,還是夜色太深看錯了?
“郁郎熱了?我?guī)湍阆崎_一點。”
看他臉頰上汗珠越來越密,霖兒伸手揭開一點點外袍,就看到一片雪白的鎖骨。
衣襟已經(jīng)散開了,便見著凹陷的鎖骨窩里也浸了些水珠,肌膚如玉般泛著光澤,沾染著一點粉色,透著惑人的馨香。
“郁郎……”
霖兒仿佛也被這抹桃花似的色澤誘惑了,微微探身,唇就烙印在那塊肌膚上,稍一用力,在鎖骨上印下個花瓣似的痕跡。
只一吻便收回來,不敢再造次,他怕被郁郎發(fā)現(xiàn)了,嫌他太孟浪、自作主張。
就只將腦袋靠在陸長郁的胸膛上,聽著他一陣陣的心跳。
有些急促,是因為他的吻,還是單純地做噩夢了呢?
霖兒悄悄暗笑自己的心思,閉了眼睛,聽著心上人的心跳和略有些奇異的汩汩水聲,很快就睡熟了。
“……快…放開我……”
陸長郁提著一口氣,身上熱汗淋漓,幾乎要把貼身褻衣都打濕。雙手探到充當被子的外袍里,抓住聞人征捏他的手。
“你明明很喜歡,這么緊緊得抓著我。”
聽到聞人征的話,他發(fā)覺自己十指緊扣著聞人征的手臂,險些抓出指甲痕來,不像是要他離開,倒是怕他離開。
連忙松開手,唇也緊閉著,怕又被野蠻子給咬了。
聞人征又捏了他幾下,忽然在他耳邊低聲道:“霖兒似乎醒了,正睜著眼看我們呢。”
一陣驚詫如驚雷般,劈得他驚慌失措,一身冷汗。
眼前也閃過一片白光。
因有聞人征的外袍擋住,才沒讓雨水弄臟地面和霖兒的衣服。
陸長郁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霖兒睡得正熟,根本沒有醒來,更遑論看著他們兩人了。
他竟然被聞人征騙了!
陸長郁又羞又怒,但此時又渾身乏力,就是想錘他也有心無力。氣憤地拖著他的外袍,往霖兒那里滾了滾,讓聞人征一個人光著半身在外面受凍。
他累極了,很快便也熟睡。
沒過一會兒,聞人征摟著他的腰,悄悄把他往自己懷里帶。
再睜開眼時,已是天光大亮,聞人征和霖兒都已經(jīng)醒了,還順帶準備了簡陋的吃食。
“郁郎醒了?”
霖兒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將一份食物遞過來。
只是些普通的干糧和野果子,干糧是細心的霖兒提前備下的,果子是聞人征一早出去摘的。
在霖兒和聞人征眼里還算不錯,他們都是過慣了苦日子的,但仍覺得委屈了郁郎。
“郁郎先委屈一下,不吃些東西,怕又犯了胃痛。”
陸長郁擰著眉接過來,怎么都下不了嘴,可那兩人都一本正經(jīng)地看著他,勸他多少吃一點。
他只好勉強咬了一口果子。
酸酸甜甜,勉強可以入口。
看他吃了,他們這才安下心來。
“昨晚是不是又下雨了,我半夜聽到水聲,但又好像不是,郁郎可聽見了?”
陸長郁聞言,手一抖,險些把果子扔到地上。
“……你…昨夜醒了?”
“是呀,水聲太吵了,不過我沒有出去看,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陸長郁下意識望向站在旁邊的聞人征,看他似是歉意地沖自己笑了笑,立刻皺著眉別過臉。
“沒有,我沒有聽見什么水聲。”
他手上的果子掉下來,一骨碌滾到聞人征腳邊。
“果子臟了,可否麻煩將軍再為我采一些?”
角落里其實還有一些果子,俱是新鮮水靈,但陸長郁非要他再采一些,他既然開口,聞人征自然不會拒絕。
拿上佩劍,利落地出門去了。山上起了霧氣,煙霧繚繞間,那一道黑影沉沉如風、氣勢如虹,如利劍般劈開層層薄霧。
等他的身影不見了,陸長郁皺起的眉頭才松了松。
他現(xiàn)在實在怕極了這位大將軍。
常聽聞大將軍驍勇善戰(zhàn),善騎射,如今他算是領教了大將軍的驍勇。
朝著霖兒招了招手,示意他彎下腰。
在他耳邊耳語了一番。
霖兒咬了咬唇,似乎有些為難,但是看陸長郁那么篤定,還是猶豫著答應了。
昨晚發(fā)生的事,至少讓陸長郁明白了一件事——大將軍是個正常男人。
要不然怎么會抱著他……
而且似乎是憋壞了,都不挑剔地抱著個男人了,那霖兒這個貌美哥兒要拿捏住他,豈不是更容易?
因此陸長郁就打算等會尋個機會,讓他們兩人單獨相處。
于是等聞人征捧著一堆更水靈的果子回來時,就發(fā)現(xiàn)廟里只剩下陸長郁一個人了。
陸長郁看也不看那堆果子,眉頭微蹙,焦急地說道:“霖兒方才去林子里幫我找玉佩,結果好一會兒沒回來了。”
“怕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看著聞人征,一雙鳳眸含了憂慮和焦急。
等聞人征接話茬。
聞人征看了他半晌,才道:“哦,果子采來了,郁郎要吃哪個?”
半個字不提霖兒。
“……將軍不擔心霖兒嗎?”
聞人征挑了幾個品相最好的留給他,剩下的就當做貢品擺在泥塑腳下。
他早起時發(fā)現(xiàn)泥塑身上裹著的紅布掉了,就重新幫忙綁好。
也是在那時,他才發(fā)現(xiàn)這竟然是一座歡喜佛。
聞人征也是在塞外征戰(zhàn)時,偶然聽聞,否則他今日也認不出來。
見面即緣分,他不介意供一些果子和香火給他們。
這么想著,順便又點了幾炷香。
陸長郁見他一點也不心急,甚至有閑心點香供果,只好催促他。
“我實在放心不下,要是霖兒真出了什么事,我怕是良心不安。”
“將軍隨我一起去找霖兒吧?”
這回聞人征終于理會了,“那我便隨郁郎一起出去吧,外面不安全,我會護著郁郎的。”
他不怕那個哥兒出意外,倒是擔心陸長郁。
聞人征在戰(zhàn)場上十年了,見過不少死人,一個陌生人會死,他半分感觸沒有。他只關系自己在乎的人。
比如他的父兄、他的親族和他的……他的郁郎。
昨夜聞人征也不知怎么了,竟然冒犯了他視為知交的郁郎。
索性郁郎君子心胸,并不與他計較,令他稍稍安心。
只是心中偶然閃過一個念頭,若郁郎是哥兒就好了,這樣他就可以把郁郎娶回家。
他在陸長郁身后,幫忙推著輪椅。
和昨天差不多的情景,只是今天只有他們兩個人和一片潮濕的密林。
耳邊有些許清脆的鳥叫聲,木輪子滾在泥濘的小路上,偶爾濺起一些水花。
原本開得正艷的桃花,也有許多被打散了,粉紅交錯的花瓣兒落了一地。
仿佛這世界,僅有他們二人了。
聞人征望著他背后搖曳的發(fā)尾,不知什么時候別了朵粉桃花,乘著濕潤的風,一起一伏。
略略彎下腰,熾熱的鼻息呼在他耳垂上。
陸長郁下意識偏過頭,看到他一雙眼眸幽深,恨不得吃了他似的。
“不如我們分開找吧?這樣快一點。”
他平時都是要人推著的,但其實自己一個人也能行動,只是比較累一點。
聞人征正要拒絕,看他抿著唇,臉色不快。
只好答應。
“我會幫你找著玉佩的。”他那兩只耳朵仿佛壞了一樣,只聽得見霖兒幫他去找玉佩了,聽不見陸長郁叫他去找霖兒。
一早就跟在他們后面的霖兒終于可以現(xiàn)身,循著聞人征走去的方向而去。
看到計劃發(fā)展順利,陸長郁總算能安心了。
他也不打算到別處去,就在這顆桃花樹下面待著。恰巧一陣春風襲來,吹落一樹桃花。
淺粉的花瓣飄飄搖搖墜在他衣襟、發(fā)間。
桃花林中,淺藍衣衫的公子一身桃花,衣襟染香,目若點漆,恍惚讓人誤以為是哪家神仙下凡了。
第060章 有腿疾的貌美寡夫
等了好一陣子, 太陽升起,晨間的薄霧都要被曬干了。
陸長郁始終不見兩人歸來,起初還有些焦急, 怕出什么意外,但又想著昨晚大將軍那個精力旺盛的勁兒, 也就釋然了。
這樣的體格, 多花些時間是自然的。
他不再心急,看著腳邊散落的桃花,花瓣有點被霧氣打濕了,顯得愈發(fā)嬌嫩。
漸漸地, 陸長郁覺得這周圍似乎有些太安靜了。
山間有蟲鳴、鳥叫、微弱的水流聲,仿佛連花瓣落在指尖時的聲音都一清二楚。
可唯獨沒有人聲。
就好像世間只剩下他一人一樣。
陸長郁忽然想著, 他不會被兩個人丟下了吧。
他們情到濃時, 不記得還有他被留在桃林深處,孤零零等著他們。
雖然知道不太可能,但還是禁不住心底發(fā)寒,腦海中不自覺就浮現(xiàn)出一副幻象:忽然不知從哪冒出來一頭老虎或者野狼,向他撲來。
一陣寒風吹進袖子里,令他單薄的身子抖了抖。
萬一真有什么野獸襲擊,就他這副殘廢身子, 根本無處可逃。
他實在按捺不住,打算去附近找一找兩人。
離最初那顆桃樹還沒幾步的距離,就累得不愿動彈了。
抬眼四目望去, 半分人影都沒見著。
山間的風愈發(fā)大了,陸長郁身上批了大將軍的外袍, 仍然覺得內里發(fā)寒,禁不住咳嗽了一下。
就聽見身后傳來一道咚咚的聲音。
就好像有什么東西從樹上跳下來了一樣。
接著面前就忽然出現(xiàn)了一枚玉佩, 白色的玉身雕刻著精致的花樣,由一根紅繩打成絡穿起來,繩子另一頭掛在某人的手指上。
是陸長郁謊稱丟掉的那枚玉佩,其實只是被藏在廢廟里了,就在那尊泥塑像后頭。
“郁郎可是在找這個?”
熟悉的玉佩令陸長郁臉色一白,暗忖是不是他的計劃被大將軍發(fā)現(xiàn)了,他知道自己騙了他?
“……多謝大將軍幫我找回玉佩。”
他想接過聞人征手中的玉佩,卻見他手一偏避開了,接著就彎下腰,手指勾住了陸長郁的腰帶。
陸長郁下意識就按住他的手,氣急敗壞道:“這光天化日之下,將軍想做什么?”
聞人征勾著他腰帶的手指一頓,詫異地望了他一眼。
然后蹲下身,親手把那枚玉佩系在他腰間。
看清他的動作后,陸長郁有點尷尬,原本因受涼而蒼白的臉頰略有些紅暈。
“郁郎想到哪里去了?”聞人征打趣道,眼底帶著幾分笑意。
“咳咳咳……”
“可是風大著涼了?”聞人征見他咳得厲害,頗有些擔憂。
“我沒事,該擔心著涼的是將軍自己吧。”陸長郁看他一身黑色薄衫都被霧氣和露珠打濕了,濕透的布料隱隱顯出健碩的身形。
怎么看都比穿著更厚實的陸長郁更容易得病。
“你關心我?”聞人征烏眸閃爍著光澤,薄唇微微挑起。
略略低頭,就對上一雙瀲滟春水的鳳眸,含了些細碎閃光的水珠,臉色也不太好看。
是因為擔心他嗎?郁郎也和他有著同樣的心思,也同樣在意自己嗎?
正如同他這般為郁郎神魂顛倒。
“我沒事,將軍可曾見過霖兒,我擔心他出事。”
“不曾見過,我找著玉佩后在林中又找了許久,可不曾見過他。”
聞人征睜著眼就說起瞎話。
他找到玉佩后,就一直躲在桃樹上,看著他漸漸落了一身桃花,芝蘭玉樹如同神仙一般,不自覺就入迷了。
聽見陸長郁咳嗽,才回過神來,跳下樹把玉佩交給他。
“山間風大,郁郎與我一同下山吧。”
“可霖兒還在林中。”
“這林間并無什么野獸,最多有些蟲蛇,他不會有危險,頂多迷路一會兒,郁郎不必為他擔憂。”
但陸長郁還是堅持要去找霖兒,聞人征就只好陪他一起在附近找人。
木質的輪子在有些泥濘的地面上劃出一道道車轍。
兩人默默在林中摸索道路,偶爾有個小坡或者青石臺階,聞人征就像昨天那樣把他抱起來。
這會兒周圍沒人在,陸長郁也自在了許多,不再抗拒,主動伸手攬住他的脖子。
柔軟的手臂搭在他寬闊的肩上,發(fā)間一抹幽香撲鼻而來。
“郁郎喜歡女子還是男子?”聞人征忽然問道。
陸長郁有些奇怪他怎么問自己這種問題,“大抵是男子吧。”他想了想,自己從前親近過的人好像都是哥兒。
聞人征似乎笑了一下,一雙漆眸愈發(fā)透亮。
仍然不動聲色地試探道:“那郁郎喜歡什么樣的男子?”
陸長郁不太想回答,敷衍地說了一句體貼有安全感類似的話,結果抱著他的手臂忽然收緊。
差點勒得他喘不過氣來。
“郁郎……覺得我如何?世人都夸我英勇善戰(zhàn),郁郎覺得呢?”
“將軍如此驍勇,我自然也心生敬佩。”
驍勇?聞人征聽到他的回答,在心里盤算了一番,郁郎夸他驍勇,豈不是覺得他很厲害,武力值高不就代表著安全感?
至于他體不體貼,聞人征覺得他每次遇到坎時,不等陸長郁說出口就主動抱他起來,跨過那道坎,怎么能不算體貼呢。
算來算去,聞人征發(fā)現(xiàn)自己很符合陸長郁的擇偶標準。
又或者陸長郁也早就對他有好感了呢?
說是敬佩,但不喜歡怎么可能會說出這種話呢。
“郁郎說的可是真心話?”
聞人征眸子認真地盯著他看,問他,是不是真心敬佩、喜歡自己。
“……自然,將軍甚好。”
陸長郁被他這一眼看得頭皮發(fā)麻,那雙黑亮的眼眸隱含期待的神情,總感覺之后會發(fā)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如同一只被野獸盯上的獵物,直覺告訴他要快點逃走,可被聞人征放到輪椅上時,一雙無力的腿只能沉重地搭在木輪椅上。
右手下意識放在右側的輪子上,想要后退,卻忽然被抓住了手。
“我亦如此,郁郎。”
聞人征靠近他,彎下腰,雙手撐在兩側的扶手上。
寬闊的身形形成一片陰影,嚴嚴實實罩著陸長郁清瘦的身子。
他們之間的距離霎時縮短,中間就只隔了一掌的距離,幾乎要令陸長郁以為,聞人征想要吻他。
他一抬頭,就看到聞人征陷進陰影里的面孔。薄唇、冷目,深刻的面龐顯得有些陰鷙。
莫名的,陸長郁感覺到了一絲危機,一種風雨欲來的危險似乎即將到來。
“我亦……心慕于你。”
低沉沙啞的嗓音,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
陸長郁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兩片薄唇吻住了。
他的唇也冷冰冰的,壓著陸長郁飽滿濕潤的紅唇,牙齒輕咬著他軟綿綿的唇肉。
舌尖輕叩牙關,強硬地打開那塊濕軟的口腔,便利落地長驅直入。
直問得郁郎面紅氣喘,白玉似的臉頰上飛起云霞,濕漉的眼尾也落了桃花瓣一樣。
“將軍……”
他正要開口阻攔聞人征,卻又被堵住嘴巴。再想開口說話時,聞人征就故技重施。
一連三四次,陸長郁總算明白了,他就是故意如此的。
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氣喘吁吁,再沒有力氣開口拒絕了。
只能抿著紅腫的唇,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聞人征看他發(fā)間有一朵嬌嫩的桃花,便伸手取下來,小心別在他耳畔。
粉花嬌,含情帶怯的人卻更嬌。
“郁郎前幾日帶我看了一出好戲,我也著實羨慕那處戲中的人物。”
“既然你我心意相通,今日我便請這花神做媒,成全了我們這樁姻緣。”
陸長郁險些以為他在說玩笑話了,他們兩個什么時候心意相通了?而且明明是他做媒撮合他和霖兒,怎么莫名其妙就要嫁給聞人征了!
但聞人征卻很認真,讓陸長郁不得不相信這荒謬的事實。
“……將軍竟說些玩笑話,我又不是哥兒,怎么能嫁給你?”
“郁郎明明就是哥兒。”
陸長郁無言以對,不懂他為什么這樣固執(zhí),他什么時候成哥兒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回事。
“郁郎還要瞞著我嗎?”
他忽然一伸手,把陸長郁掖緊的交領稍微拉下來一點,露了鎖骨上一片玉石般雪白細膩的肌膚。
上面一點殷紅的“小痣”,顏色略有些深沉,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那塊“痣”的表面有些凹凸不平,其實是一處燙傷罷了。
只是這塊燙傷是被煙灰燒灼,又小又圓,猛地一瞧,還真與哥兒的孕痣毫無二致。
“郁郎瞞得我好苦。”
但陸長郁很清楚自己絕不是什么哥兒。
想要和他解釋清楚,卻又被一枚吻堵住了唇,這下更是有口也難開了。
今日一早醒來時,聞人征便見他散亂的領子中,皮膚上有一顆紅痣,這才知曉了原來郁郎果真是個哥兒。
現(xiàn)在又與他互訴心腸,確認了彼此的心意,就迫不及待地要求娶他。
伸手鉆進他衣襟中,輕輕撩開,便見一片白玉微瑕,雪肌仿佛透著一股子馨香,令聞人征唇齒留香、欲罷不能。
怕他凍著了,就把那件深色的外袍披在兩人交疊的身上,不叫旁人窺見半分。
漆黑的衣袍此時無風而動,一角衣料滑落下來,險些落在泥濘的地面上,沒有沾染上臟污的泥水,卻被同樣晃動的桃樹落了一身花瓣。
郁郎只露在衣袍外面的一雙眼睛,也似盈了一層水光,迎著恍恍惚惚的日光,越發(fā)叫人色授魂與。
咬著牙想要攢些氣力推開他,只是早已渾身發(fā)軟,倒顯得欲拒還迎、任君采擷了。
“郁郎好熱情。”
陸長郁簡直恨得想咬他了,胡亂地掙著,發(fā)酸的手臂卻碰到了他腰間的佩劍,忽然想起來聞人征說過他佩劍從不離身的事。
“可小心些,別傷著郁郎的手了。”聞人征抓著他的腕子,看他手背上微微泛紅,頗有些心疼地吻了吻。
這話聽著柔情蜜意,但在陸長郁耳朵里,怎么聽都像是威脅。
若是他惹得聞人征惱了,一發(fā)火,提劍便砍他該如何?
原本酸軟的身子忽然一僵,陸長郁眼睛一閉,偏過頭,胸口略微提著一口氣。
“……隨你吧。”
聞人征方才的話他全部當作玩笑,做出的一些承諾,什么“必不負你”也都沒放在心上,畢竟男人在這種時候的話怎么能當真呢,連他自己都時常騙別人。
等他過會兒玩膩了,自然就肯放過他了。
之后他們是怎么下山的,陸長郁一點也不記得了。后面一連兩天,到了大將軍該走的時候,陸長郁都沒見過他。
想著果然他是厭倦了,卻不料在第七天,他和朋友約定好的那一天,聞人征當著他那些朋友的面說要娶他回家。
友人們紛紛目露驚詫,卻不知陸長郁比他們還有驚訝。
聞人征竟然真的要娶他,還提前準備了一些金銀細軟當作聘禮。
“我來時沒有準備,只能先委屈郁郎了,你先隨我回京,日后我再彌補一份豐厚的聘禮,再以十里紅妝迎娶你進我將軍府。”
還不等他回復,便抱著他上了馬車,在一眾愣神的友人面前揚長而去。
陸長郁父親早逝,家中只有一個哥哥當家,剛從商鋪那邊回來,就得知他家弟弟被人拐跑了。
起先還以為是陸長郁又去哪里廝混了,并不甚在意,接著就看到了放在院中的幾只紅木箱和一封聘書。
“你說是誰要娶我弟弟?”哥哥簡直以為自己在做夢,不可置信地又問了一遍。
仆人也同他一樣不敢相信,“是…是大將軍,聞人征。”
哥哥從前只知道他那個漂亮弟弟愛招惹哥兒,卻不想現(xiàn)在連赫赫有名的大將軍都被他招了。